武當、後山。


    奇石嶙峋,白雲為伴,宛如仙山福地。


    行到此處,小路戛然而止,陸誠環顧四周,準備找到傳說中張三豐的居所。


    是的,陸誠最後還是決定來見見這位鎮壓天下百年的江湖第一人。


    對於武當派的武功, 陸誠很感興趣,可是他仔細想想後,發現自己一身武功,從內功心法,到外功招式,再到輕身功法,都已經是絕學檔次, 就算是拿到武當派的太極拳經,短時間也不會有太大的提高,倒不如趁這個機會見見張三豐。


    大不了,他就當自己白跑這一趟好了。


    拋開了得失,陸誠按照玉虛老道的指引,來到了天柱山後山。


    “人呢?”


    打量一圈,陸誠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就在他以為玉虛老道忽悠他的時候,麵前的白雲無風自動,朝著一處慢慢的聚攏,形成了一張清臒的人臉。


    “陸誠小友,別來無恙啊!”


    有些蒼老,卻精神抖擻的聲音傳到陸誠耳朵裏,讓他下意識的打量四周。


    這一刻,陸誠懷疑張三豐就躲在周圍觀察他,至於這白雲形成的異象,有可能是幻術。


    “小友不必張望, 老道我的真身還在沉睡,隻能用元神聚攏白雲和你交流。”


    元神?


    這裏不是練武的嗎?


    怎麽連元神都出來了。


    陸誠震驚的看著白雲巨臉,仔細打量一番後,小聲問道:“敢問前輩,可是張三豐,張真人!”


    “名字起了便是讓人叫的,小友若是願意,可直接喊我張君寶,也可以喊我張三豐,這真人的稱謂,有沒有都行!”隨著話語說完,那白雲巨臉慢慢的縮小。


    有的地方變黑,形成了兩隻眼眸,有的地方變成淺黃,形成了皮膚,有的形成毛發,一個生動老道的形象,就這麽出現在陸誠麵前。


    這一幕,說是法術也不為過。


    陸誠暗自提起掌力,看著愈發靠近的‘張三豐’,陸誠心裏有種躍躍欲試,想要動手試探一下的衝動。


    這可是張三豐啊,活著的張三豐,不知道他的武功達到什麽地步了?


    “這次請小友過來,是想和小友說說話。”張三豐聚攏白雲形成身體的形象,隨後走到了陸誠身邊,“這武當山的道童也好,武者也罷,一個個都恨不得把我當成石像供起來,當真是乏味的緊。”


    陸誠勉強笑笑,就在張三豐靠近的時候,他發覺自己的內力時隱時現,就好像是信號感應不良一樣。


    在這個時候,他哪裏不明白,是張三豐感知到他想動手,提前影響了他。


    “前輩,小子也是很尊敬前輩的。如今前輩讓玉虛道長喚我過來,我可是激動的很啊!”陸誠嘴裏說好話,心裏卻在考慮這種情況下,自己該如何脫身。


    “小子沒實話!”


    張三豐伸手放在陸誠麵前,隨手屈指一彈。


    ‘啪!’


    一個大大的腦瓜崩落在陸誠的額頭上。


    “老道我雖然年紀大了一些,可耳朵和眼睛還是很好使的,我可以看到你小子剛才準備運轉身上的內力對我出手。”


    “嘿嘿!”被張三豐點明,陸誠隻得裝傻似的笑笑,“我這不是見到前輩太激動了嗎!前輩的威名,自我踏入江湖之後,便不停的聽說。如今能親眼看到前輩,小子有些小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是吧!”


    “狡猾的小家夥!”


    張三豐看出陸誠言不由衷,搖頭笑笑,隨後一招手,一塊半米見方的石頭憑空飛來,落在他的身後。


    為自己找了一個座位,張三豐舒坦的伸了一個懶腰。


    “就算是你出手,也試探不出什麽來。因為我這是利用天地元氣形成的身體,在沒有達到先天層次的人眼中,我就像是一團白雲,就算是你內力比肩一般的先天高手,可不是先天,便不是先天,這是本質上的差別。”


    隨著張三豐話說完,陸誠感覺自己身體內的異常消失不見。


    “前輩,我想知道,前輩為何會選擇我呢?”


    見到張三豐,陸誠直接問出心裏的疑惑。


    他不知道張三豐為何會在這麽多人中,選擇讓自己上山,他更不知道,張三豐這樣做,有什麽算計。


    “因為你是六扇門的人吧!”張三豐再次伸手,從旁邊招來一塊和他身下差不多大小的石頭放在一邊,示意陸誠坐上去。


    “在你成為江南神捕的時候,捕神便把你的信息送到武當。原本我也沒有太在意,畢竟我這樣的老家夥,不適合參合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世界中。”


    “隻是時不我待啊!”


    陸誠坐在那裏靜靜的聽著,他不知道張三豐說這些是什麽意思。他能做的,隻是靜靜的傾聽,看看張三豐究竟想說什麽。


    想想張三豐都這麽一大把年紀了,說話囉嗦一些,也是很正常的。


    張三豐道:“這次我讓你上來,是想給你一個選擇!”


    選擇?


    陸誠想到了玉虛老道,他在玉虛老道那裏也是選擇,來到這裏也是選擇,難道這武當派的高人,都願意給別人做選擇題嗎?


    心裏這樣想著,陸誠開口問道:“張真人請說!”


    給選擇,總比被動接受要好。


    相比較被動,陸誠還是喜歡把握主動。


    張三豐抬頭看向天空,黝黑的眼珠中仿佛反射出蒼穹之上的某處不同,“小友願為這中原大地付出一切嗎?”


    陸誠沉默良久,方才回答:“張真人這樣問我,是想讓我說真話?還是想讓我說假話?”


    張三豐略為驚奇的看著陸誠,“當然是說真話了,如果老道我想聽假話,直接喊這武當派的徒子徒孫來就好了,這些人拍馬屁一個比一個好聽,簡直了!”


    在外界人眼裏仿若活神仙一樣的張三豐,在武當諸人的眼裏,那就真的是神仙。後輩子孫見到張三豐,恨不得立刻跪地相迎,俯首以待,又怎麽會說不好聽的話呢!


    不過看張三豐這樣子,想來是很不喜歡這樣。


    他隻是被尊稱為活神仙,又不是真神仙,不食用人間五穀的那種。


    陸誠坦然:“如果前輩真的給我選擇,那我選擇拒絕。”


    張三豐有些驚詫的看著陸誠,“按照正常回答,你小子不應該拍著胸脯保證為中原肝腦塗地嗎!


    陸誠搖頭苦笑,“我自認為自己沒有那樣的俠肝義膽,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選擇在一個小地方待著,有一個喜歡的人陪伴在身旁,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需要想那麽多,一日三餐,粗茶淡飯,足以!”


    他陸誠從來不是那種大義凜然,憂國憂民的人。


    他隻是一個小人物,家國情仇和他沒有多大的幹係。如果可以選擇,他會放棄神捕的職位,和慕容仙兩個人隱居在七俠鎮。


    隻是,他從來沒有選擇的餘地。


    被追命從鐵血穀救出之後,陸誠一直隨波逐流,進入六扇門,破案,被皇帝點名成為神捕,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他真心想要的。


    說真的,陸誠對這個刀光劍影的江湖,有些害怕。


    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就會被人殺死,自己身邊的人會被別人傷害。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從來不是虛言。


    “原來如此!”


    張三豐招手,陸誠和他身下的石頭,就這樣挪到了他身邊,兩個人並肩看著遠處。


    “聽你這樣說,我想起來自己年輕的時候。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我隻是一個無憂無慮,每天掃地的小和尚,直到那一天,我見到了她,也學會了武功,進入了江湖。從那之後,我嚐遍了世間的辛酸苦辣,看遍了人間的愛恨情仇,我以為我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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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裏,張三豐的身形有些恍惚,就好像隨時會隨風飄散一樣。


    “原來,我始終沒有放下她啊!”


    陸誠無言,就這樣默默的看著前方。


    這一刻,他不是江南神捕,旁邊的也不是江湖第一人。在這裏的,隻是兩個傷心人。


    一個是被別人左右命運,不得自由的苦命人,另外一個則是失去心上人的傷心人。


    ……


    武當、紫霄宮。


    “報,掌門!”


    工具人衝虛急忙忙的跑到紫霄宮,隨後他看到玉虛老道懶洋洋的,沒有任何形象的躺在那裏。對於這樣的情形,他早就見怪不怪。


    “掌門師兄,有巡山弟子無故昏迷,醒來之後也沒有看到是什麽人偷襲的他。”


    此話一出,玉虛老道立刻坐起身,嚴肅的看著衝虛問道:“巡山弟子可有傷亡?”


    衝虛搖頭,“傷亡沒有,所有人都是被一下打昏,連偷襲的人都沒有看到。”


    “偷襲的人都沒有看到,連領隊弟子都沒有察覺嗎?”玉虛老道眉頭皺起,不可置信的問道。


    要知道武當派家大業大,領隊的弟子肯定是一流高手。這些弟子或多或少的掌握一種武當派的絕技,等閑江湖人都不是對手,而有人能一瞬間製住巡山小隊,這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衝虛回想了一下,隨後點頭確認道:“沒錯,所有人同時間昏迷,根本沒有發覺來人的身份。”


    玉虛老道臉色嚴肅,“如果來人有這樣的實力,那他肯定不是普通的江湖人,想來他的實力已經到了先天宗師之境,也隻有這樣的人,才能瞬間製服一隊巡山弟子。”


    “先天高手,怎麽可能?他們怎麽敢?”衝虛臉上浮現驚怒。“祖師就在武當後山,他們這些人怎麽敢如此?”


    在武當派的人眼裏,張三豐就是神仙。


    當初張三豐定下的規矩,這些先天高手敢違背,簡直罪不可赦。


    相比較衝虛,玉虛老道顯得穩重許多。


    “中原的這些先天宗師如此惜命,他們應該不敢違背祖師的意思。我擔心的是,有外族宗師進入中原,如今已經到了武當山。”


    “外族宗師,這……”衝虛後退一步,雙手握拳,眼睛瞪得很大。


    玉虛老道眼神閃過一絲陰霾,“想來是中原這些老家夥,不甘心被祖師壓製,所以對外族宗師的到來視若無睹,甚至有些人還會為他們掩藏蹤跡,不讓我們發現。”


    “狼子野心,該殺!”衝虛咬牙切齒的說道。


    玉虛道:“眾怒難犯,祖師定下規矩百餘年,這些人耐不住寂寞,是理所當然的。隻是……”說到這裏,玉虛咻然起身,“做錯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把這件事報告給神捕,請他做出決定吧!”


    ……


    武當山麓。


    年輕公子和老和尚頗為悠閑的坐在了一處斷崖邊,俯視著遠處綿延的山脈,年輕公子心生感慨,“這武當山的風景,我是好久沒有看到了!”


    “想來現在張老頭也發現我們的到來了,就是不知道他是什麽反應,會不會氣的跳腳呢?”


    老和尚麵色平靜的站在年輕公子身側,“張真人一代天驕,肯定不會有這種行為的。在他的眼裏,我們就像是跳梁小醜,一旦露麵,就會被他一巴掌拍死。”


    “所以,你是怕了?”年輕公子嘴角掛笑,看著老和尚,“我這次帶你過來,就是讓你送死的,若是你怕了,可以退回去,畢竟我的實力比你還差不少,你應該不會害怕我才是!”


    聽到這激將的一句,老和尚隻是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能夠在有生之年和張真人交手,是老僧的福氣。”


    年輕公子道:“希望你說的是真的,不然這一場壽誕,不見點血,感覺不太喜慶!也對不起張老頭這橫壓江湖百餘年的威望。”


    老和尚道:“公子說的是,張真人的壽誕,若是沒有彩頭,確實有些低調。老僧能成為張真人這百餘年出手的第一人,實在是榮幸的很!在這裏,老僧有個請求。”


    年輕公子挑了挑眉毛,道:“老和尚你說,隻要本公子能做到的,絕不推辭!”


    老和尚轉身看向西方,群山入眼,遮住了他想要探尋的地方。


    “老僧與張真人交手,若是能留下屍身,還請公子派人把我的骨灰送回去。若是不能留下什麽,那便請公子給我弟子送一封信。”


    年輕公子道:“信上寫什麽?”


    老和尚道:“讓他好生修煉,好好收徒,不要再涉及到家國鬥爭裏了!”


    年輕公子深深的看了老和尚一眼,隨後鄭重點頭,“雖然知道老和尚你是想借我的口幫你們脫困,不過看在你要死的份上,本公子便滿足你這個想法。”


    老和尚道:“多謝公子!”


    年輕公子道:“話雖是如此,不過有句話我要有言在先。信本公子會派人傳過去,你那些弟子和大元的關係,也會到此為止。不過若是你那弟子不聽你的話,執意加入大元,為你複仇,那本公子可攔不住!”


    老和尚沉默,原本精神無限的雙眼,也變得迷茫起來。


    過了許久許久,山風吹過,傳出了老和尚一句呢喃不清的話語。


    “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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