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園。


    “嶽叔叔、謝叔叔!”李曼青規規矩矩的問好。


    嶽不群和謝宣對視一眼,隨後嶽不群伸手摸了摸李曼青的腦袋,“真乖,叔叔和你父親有事要說,你先出去吧!”


    李曼青看了看李尋歡,見他沒有說什麽,這才一溜煙跑出去。


    “見笑了,孩子不太懂事。”李尋歡自謙一句。


    聽他這樣說,嶽不群反而皺起眉頭,“尋歡,你是什麽意思?”


    李尋歡微笑,“沒什麽意思啊!隻是我們好久沒見了,讓你看看我兒子。”


    “哼!”


    嶽不群冷哼一聲,憤然起身,“既然你這樣說,那就是沒有把我當朋友,我要走了!”


    “別,嶽兄留步。”李尋歡連忙起身阻攔,拉住嶽不群的胳膊,把他推到了座位上。


    “事到如今,老李你有什麽話直接說就行,別這樣遮遮掩掩的,不像個男人。”謝宣調侃了李尋歡一句,隨後朝著嶽不群點頭示意,“嶽長老既然來了,那就沒有把你當成外人,你有什麽想法,直接說不好嗎!”


    直接說嗎?


    李尋歡露出苦澀的笑容,“嶽兄,謝兄,不瞞二位,我現在很害怕。”


    是啊,李尋歡之所以把李曼青叫過來認識一下嶽不群,就是想在自己死亡後,嶽不群能看在自己的麵子上,對這個孩子多照顧一些。


    聽到李尋歡的心裏話,嶽不群和謝宣沒有任何嘲笑的意思。


    想想也是,李尋歡要麵對的是上官金虹這個當今天下最有名的男人,他也是人,當然會害怕。


    話既然點明,李尋歡不再遮掩,痛快的說道:“原本我是不怕的,就在今天早晨,我看這三歲的曼青,一想到他才這麽大就失去父親,就有一種不舍。我不想死,我想要看著曼青長大,我要盡到自己做父親的責任。”


    謝宣忽然道:“李兄,不如由我來對戰上官金虹吧!”


    李尋歡搖頭,“不行,上官金虹是我的對手,如今更是決鬥之日,我怎麽可以放棄。”


    謝宣勸解道:“我孤身一人,便是死了,也沒有什麽人牽掛。反而李兄你,有親人、有妻子、有兒子在,他們都在擔心你,不如這次決鬥,就有我代替好了。”


    世人誰不怕死,謝宣能主動要求代替李尋歡出戰,可想而知他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在他的心裏李尋歡的位置是多麽重要。


    “不行!”


    “我再說一次,不行!”


    李尋歡站起身,態度十分堅決。


    “上官金虹認定的對手是我,若是我後退了,那還是我嗎!”


    “我承認自己有些害怕麵對上官金虹,可是這並不是我怯弱避戰的借口。若是我真的想後退,完全可以去找陸誠,由他直接和上官金虹戰鬥,豈不是更好。”


    害怕是人的本能,而有些人之所以強大,便是因為他們能戰勝本能。


    李尋歡害怕接下來的戰鬥,是因為他不想讓李曼青失去父親,可是他同樣不能讓自己失信於人。也許這樣他有些對不起李曼青和林詩音,可是他對得起天下。


    “嶽兄,若是我出事了,麻煩你幫忙照顧一下曼青,若是可以,你把他帶去華山親自教導吧!”


    嶽不群剛想開口說話,卻忽然之間轉頭看向了門口,麵色有些難看,“客人到了,我們在屋裏待著不像話,還是出去吧!”


    隨著嶽不群話說完,那關閉的屋門瞬間打開,就在那院子中,出現了兩個陌生人。


    那個男人,他僅僅是站在那裏,四周的景物便失去了光彩。他就像是天空中的太陽,一旦出現,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上官金虹。


    李尋歡和謝宣心中同時想起這個名字。


    “見過上官幫主。”嶽不群溫文儒雅的朝著上官金虹行禮。


    “你變了。”


    上官金虹看著嶽不群評價道。


    嶽不群道:“人都會變,嶽某也不例外。”


    上官金虹道:“卻不是每個人都能領悟到天象境界。上次見麵嶽長老隻是初入指玄,卻不曾想僅是數日不見,便進入了天象,當真是可喜可賀。”


    嶽不群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隻要想明白了,這境界也就到了。”


    上官金虹道:“世人知之者眾,以行踐實知之者廖。嶽長老以行踐知,華山當興!”


    嶽不群微微躬身,“多謝幫主誇讚,隻是今天的主角不是嶽某。”


    說罷,嶽不群便後退一步,讓出了李尋歡。


    李尋歡看向上官金虹,而上官金虹也看向李尋歡。


    兩個人四目相對。


    忽的,上官金虹歎息一聲,“在過來之前,我見了捕神一麵,李探花,你的表現讓我有些失望。”


    李尋歡苦澀一笑,“上官幫主說的對,不單單是你對我失望,便是我自己,也對自己很失望。”


    上官金虹道:“今天是九月十五?”


    李尋歡點頭,“今天是九月十五!”


    上官金虹又道:“這裏是京城?”


    李尋歡回道:“這裏是京城。”


    上官金虹再道:“你是李尋歡?”


    李尋歡回答:“我是李尋歡。”


    上官金虹提出三問,李尋歡依次回答。


    第一個是時間,二人約鬥的時間是九月十五,這個時間是上官金虹所定。


    第二個問題是地點,這是李尋歡的選擇。


    第三個是人,上官金虹再確認李尋歡是不是他要找的李尋歡。


    隨著三個問題結束,李尋歡也恢複了大半。


    在這一刻,他心裏放下的雜念,整個人的眼裏隻有上官金虹,他的心裏唯有——飛刀。


    “果然是李尋歡,沒有讓我失望。”


    看著恢複狀態的李尋歡,上官金虹麵露喜色。這才是他想要的對手,若是李尋歡依舊是那個頹廢的男人,他反倒是會懷疑自己的眼光。


    自信如他,怎麽會認為這樣的男人是他的對手呢?


    隻有心態平和的李尋歡,隻有實力和狀態完全恢複的李尋歡,才有資格成為他的對手。


    “聽人說你的飛刀很厲害。”上官金虹打量李尋歡一番,接著道:“我想見識一下你的飛刀,不過你隻能用出一刀,這一刀過後,咱們兩個人隻能有一個人活在世上。”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以上官金虹的實力,現在出手可以瞬間打死李尋歡。


    這個想法在上官金虹的心裏出現之後,便被上官金虹放棄。他之所以要和李尋歡對決,為的是突破更高的境界,而不是殺死李尋歡。


    他之所以選擇李尋歡作為對手,隻是因為他感覺李尋歡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對手,打敗他可以讓自己順利突破。換而言之,對於上官金虹來說,這個人是不是李尋歡並不重要,他可以是李尋歡,也可以是趙尋歡,也可以是張尋歡。


    重要的是突破境界,李尋歡隻是他突破境界的工具人。


    如果殺死李尋歡能讓他突破境界,上官金虹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龍鳳雙環便會取了李尋歡的性命。可就在剛才,他忽然發現,這個狀態的李尋歡對他來說和一個普通人沒有什麽兩樣,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想起了自己不願意麵對的那個可能。


    小李飛刀。


    例無虛發的小李飛刀。


    隻有麵對小李飛刀活下來,他才能突破境界。


    也是在這個時候,上官金虹感覺自己有些可笑。因為他發現自己也在害怕,他也在害怕死亡。不過很快,他便壓下了自己對死亡的害怕。


    因為他要突破境界,他要邁向更高的山峰,看看更高處的風景。


    朝聞道,夕可死矣。


    若是不能得道,活著又有什麽意思。


    “不過我的耐心有限,沒有太多的時間等你恢複到巔峰狀態。”上官金虹笑著對李尋歡道:“你這兩個朋友,正好可以在這個時候陪我解解悶,記得要快點恢複,不然他們兩個死了。”


    什麽……


    李尋歡有些懵,可下一秒,他就看到嶽不群倒飛出去。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嶽不群口誦正氣歌,濃鬱的青氣從他的身上冒出,形成一個厚厚的磨盤,擋住了上官金虹的龍鳳雙環。


    快,好快。


    若不是嶽不群擋住了龍鳳雙環,李尋歡根本就看不到上官金虹是如何出招,更看不到龍鳳雙環的攻擊方式。


    “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謝宣說話飛快,劍氣更快。


    一道道劍氣憑空出現在上官金虹身側,宛如千軍萬馬把他包圍一般。


    對於謝宣的招式,上官金虹隻有四個字的評價。


    “花裏胡哨。”


    抬手,龍鳳雙環回到他的手心,緊接著雙環一碰,金鐵交鳴之音響徹天地。空氣中泛起道道波紋,把謝宣的劍氣消泯於無形。


    “看劍!”


    嶽不群的聲音到來,緊隨其後的是君子劍。


    長劍破空來到上官金虹身側,劃破了他的衣衫,讓上官金虹後退了一步。


    上官金虹抬眼,見到自己的龍鳳雙環被嶽不群用青色的浩然正氣困住,他本人卻用君子劍發動了攻擊,如此一心二用,解救了謝宣。


    “回!”


    上官金虹虛手一招,那龍鳳雙環瞬間光芒大作,突破了青氣的包圍,回到了他的手中。


    雙環在手,上官金虹的氣勢暴漲一倍。


    就在這時,上官金虹轉頭看向李尋歡,“你隻有一次出手的機會,若是你不能殺了我,你這兩個朋友也會給你陪葬。”


    聽到這威脅的話,李尋歡手不由一抖。


    他剛才想出手,卻沒有想到被上官金虹感應到飛刀的氣機,直接用境界規避了自己的破綻,讓李尋歡的飛刀沒有射出。


    而緊接著,上官金虹為了讓李尋歡知道他說的是事實,直接一掌打出。


    境界壓迫,謝宣瞬間感覺千斤重擔落在身上,讓他連呼吸都是妄想,七竅瞬間開始流血,整個人的氣息跌落到了極點。


    也許,也許下一刻,他的心跳就會徹底停止。


    ‘砰!’


    ‘砰!’


    ‘砰!’


    謝宣瞪大眼睛看著上官金虹,他本以為換做自己和上官金虹對戰,結果會比李尋歡要好一些。事實卻讓他幾乎絕望,兩個人的差距大到了絕望,僅僅是境界帶來的威壓,就讓他瀕臨死亡。


    心裏的不甘、苦澀、憤怒等情緒化作一壇苦酒,讓謝宣有種就此放棄也不錯的想法。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冥冥之中,一個聲音傳到他的心裏,讓他五味雜陳的內心掀起陣陣波瀾。


    君子當自強不息。


    男兒當自強,若是我此時放棄,豈不是陷李兄於不義。


    儒家諸聖,謝宣最敬孟子。


    因為孟子講義。


    國家大義,君子小義。


    今日對戰上官金虹,是全國家大義。而為了李尋歡不愧疚,是全君子小義。


    義之所在,無所畏也。


    “臨陣突破,果然天資不凡!”


    謝宣身上的變化,上官金虹第一個發現。


    對於這樣的變化,上官金虹喜聞樂見。


    他需要的是強大的敵人,是能給他帶來生命危險的敵人。這個人可以死李尋歡,也可以死謝宣。


    所以,他沒有打攪謝宣的突破。


    哪怕這個時候他隻需要輕輕一招,便可以把謝宣打入死地。


    “這個世界上的英才何其多也!”


    想想嶽不群的突破,在看看正在突破的謝宣,上官金虹的目光落在李尋歡的身上,“不要讓我久等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在這兩個人死亡之前,盡快的完成自我升華吧!”


    對著李尋歡說完這話,龍鳳雙環脫手而出,重重的落在嶽不群的身上。青色的浩然正氣此時就像是一張薄紙,被龍鳳雙環無情的撕開。


    “虛懷若穀!”


    《老子》:“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穀。”


    強弱之間並沒絕對,強大到極致,反而成為弱小,而弱小到了極致,未曾不是強大。


    君子行事,以虛禦實。


    刹那間,嶽不群身上的氣息發生了變化。從原本的浩然正氣,變成了一種浩渺無盡,看起來春風習習,實際上卻陰柔到了妙處。


    龍鳳雙環重重的擊打在嶽不群的身上,卻好像陷入了一個泥潭,任由那龍鳳雙環威勢無匹,那發散的真氣也無法傷害到嶽不群分毫。


    “好手段。”


    見到嶽不群如此應變,上官金虹眼睛一亮,口中稱讚一句。


    嶽不群剛想回話,卻見龍鳳雙環從並排而行,變成了一前一後,緊接著那後麵的龍環重重的擊打在鳳環之上。


    ‘鈧……’


    原本停滯不前的鳳環,得到了龍環的助力,眨眼便突破了嶽不群的防守,真真切切的落在了嶽不群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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