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低沉磁性的聲音竟透著一絲柔情,仿佛見到闊別許久的妻子一樣。瞧他眼底藏不住的狂傲,有那麽一刹那間我覺得淩梟回來了。


    我說過,他們倆根本是一模一樣。所以當他穿上皇袍,戴上九旒冕時,那就如當年我在西平區第一次看到淩梟時一樣,沒有兩樣。


    我無法控製地亂了心。被他震得後退了數步,完全失去了一個女神該有的冷靜和高傲。我不能否認,此時我竟有種肝腸寸斷的痛。


    我明明是帶著無盡的恨意來討伐他,要把他摧殘得僅剩一點幽魂。可現在我卻貪婪地看著他的臉,思念著我的淩梟。他怎麽了,他去哪裏了,怎麽放得下我和孩子們呢?


    “九兒,你看起來很疲憊,我抱你進去!”他朝我緩步走來,就連步伐都和淩梟一模一樣。我惶恐地後退著,仿佛看到惡魔似得。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把淩梟逼到哪裏去了?你把他還給我,還給我啊!”我咬牙道。聲音像厲鬼似得顫抖著。


    “你覺得我跟他現在還有區別麽?區別在哪裏?”


    他張開雙臂在我麵前轉了一圈,玄色的皇袍,高貴的九旒冕。都彰顯著他帝王的尊威。的確,如果他和淩梟站在一起,如果他們氣場一樣,我哪怕是他妻子都分辨不出來的。


    “可你隻是他的複製品,你替代不了他的。”


    “嗬嗬!”


    他不屑地冷呲一聲,麵色冷了一些,“九兒,若非你是我們的妻子,我根本不屑理會你。我如今是冥界的至尊,假以時日,會是三界的至尊。你既然來找我了,應該不會不知道我已經具備修仙的資格了吧?”


    “那我也告訴你,且不說你沒那本事,就算是有,我也不會讓你有機會修仙的,我現在就毀了你的仙根。”


    我揮鞭一震,彈出至陽之火加持在了上麵,飛身一鞭子他劈了過去。他翻掌一道靈符卷住了我的鎖魂鞭,衝我涼涼一笑。


    “就算你有了邪神魂魄,卻也不具備邪神的實力。九兒,乖乖聽話別鬧,我們兩個雙劍合璧,這三界遲早都是我們的。”


    “合你妹,就你也配!”我怒喝道,拂袖一道勁風震碎了他的靈符,緊接著彈指一滴血加持在了鎖魂鞭上。


    轟!


    至陽之火一躥數丈,完全形成了一道火牆似得卷住了他。他怔了一下,竟莞爾一笑,索性不跟我抵抗了。


    “你燒吧,哪怕是把我燒成幽魂,他也逃不過。不管他在宇宙的哪個角落,我此刻受的苦必然也是他此刻受的。”


    他語音未落我就收回了至陽之火,咬著唇氣得心裏生疼。這個混賬就是仗著這點才有恃無恐,所以他才跟淩梟打了個兩敗俱傷。


    怎麽辦,我此刻腦袋亂成了麻,根本找不到辦法來對付他。


    “咦,怎麽不燒了啊,求求你趕快動手啊。”他湊近我,一臉邪笑地挑釁我。“還是你根本舍不得?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混蛋!”我忍無可忍地抬手一耳光給他揮了上去,他卻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吻了一下掌心。“你……”


    “唔,娘子的味道!”他一臉陶醉地道,唇角掛著令人心悸的笑意,“九兒,你知道麽,你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我都能感應到,包括你們歡愛時候……”


    “你這臭不要臉的!”


    我拂袖一道勁風過去,直接把他掀翻在地,但看著他一臉邪惡的模樣,我竟不知所措。燒,燒不得;殺,殺不得!


    這個混蛋簡直就是噩夢般的存在。


    我狼狽地離開了鬼域,又回到了地府麵前。瞧著這滿目瘡痍的廢墟,我難過得哽咽了起來。我怎麽如此沒用,我竟找不到辦法對付那個混蛋。


    淩梟,你到底在哪裏,你肯定特別生氣是不是,我什麽都不能為你做。


    “跟我回家吧,你找不到他的。”


    背後又響起那低沉淡漠的聲音,他竟然跟過來了。我霍然回頭,飛身撲過去一手扣住了他的脖子。


    我此時眉心的印記非常炙熱,心頭亦瞬間湧起了濃濃殺機。


    “我告訴你,我九玄此生隻有一個夫君,他叫洛淩梟!你這個莫名冒出來的惡靈休想替代他存在於這個世上。反正他也不見了,你以為我不敢殺你麽?”


    我手下並未留情,身體仿佛有一股無窮無盡的靈力在往手上湧。我的指甲穿透了他的皮膚,微微暗紅的血從他脖子流了出來,淌了他一身。


    而我並未鬆手,我心頭的恨意不斷命令我,殺了他,殺了他!


    “九兒,你若真的那麽想殺我,我成全你!”他似乎很不介意死去,唇角還泛著笑,是那種柔情萬種的笑,“我的命脈在左肋的地方,你掐我脖子無法令我灰飛煙滅,要擊左肋的命脈。”


    “左肋!”


    我心頭忽然一顫,手一下子沒了力氣,那股滔滔不絕的殺氣也隨之煙消雲散了。


    左肋……


    左肋亦是淩梟的軟肋,也是封印我魂魄的地方,當初如果不是杜影一劍刺穿了那裏,鬼巫就無法擊碎我的魂魄,我也不至於……


    所以,杜影攻擊左肋的舉動,是這個混蛋告訴他的?


    “是你告訴杜影破了淩梟左肋的封印?你知道淩梟破昊天塔就會靈力用光?算到了我會被擊碎魂魄?”


    “真是苦了你了!”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發絲,完全沒有否認。所以,他們一開始是打算算計我?隻有把我毀了,淩梟就不攻自破了?


    “你知道淩梟所有的忌憚和秘密,所以利用我來對付他?”我的心忽然間揪成了一團,疼得無法呼吸。


    “九兒,隻要我們還存在,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死的。”他這算是變相的承認利用我了。


    “你混蛋,你這畜生!”


    我怒不可遏地撲過去,手中的鎖魂鞭不要命地抽了過去。這個混賬怎麽可以如此惡毒,他們布置了那麽多陷阱,目的卻是在我。


    “九兒,他大勢已去,你難道還想改變什麽嗎?你要麽把我殺了,要麽就乖乖接受他不在的事實。我會繼續好好愛你的!”


    “你配嗎?”我瘋狂地抽打著這混蛋,不管他還不還手都不會是我的對手。


    “你就沒想過,他既然那麽愛你,何以就離開你了呢?他明明知道你不會死卻還是獨自一個人走了。”


    “……”


    他的話令我住了手,我收起鞭子睨著他,大口大口喘著氣。他被我打得遍體鱗傷,一身都血淋淋的,可他竟然還在笑,很不以為意。


    “你知道你的魂和肉身是怎麽來的麽?”


    “怎麽來的?”


    “因為……”他邪笑著湊過來,輕輕捏住了我下顎,“跟我回去,我把當年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包括我如何分裂出來的。”


    “滾!”


    我一掌震開了他,翻掌一道靈符借道陰陽離開了地府。我無法在那裏待下去,我要被這混蛋攪得要崩潰了。


    陽間此時正是傍晚,天邊有一團妖嬈的火燒雲,仿佛被染上了鮮血似得瘮人。


    我就坐在一個無人的路邊公園,亦沒有回玉宅,我知道溟襲會好好照顧孩子們的。我欠他的人情,隻能慢慢再還了。


    我心緒很亂,被那個混蛋攪亂了。他說得是真的嗎?他們一直存在,我就不會死,那淩梟明明知道我不會死,他離開是為何呢?


    他去了哪裏?


    三界沒有他,那麽六道之外的蠻荒,魔界?


    難道他在魔界?


    那個地方是我被封印五百年的地方,也算得上是我們定情的地方吧。若不然在鳳凰嶺的時候,我和他怎麽會一下子對上眼呢?


    他會不會就在哪裏呢?我心一下子悸動起來。不過,引魂術是無法滲透魔界那麽遠的地方,我須得親自去一趟。


    打定主意,我扯了一片雲躍了上去,朝著天之痕就飛了過去。為了速度點,我化為元神直衝而上,很快就來到了宇宙中。


    眼下晨星閃耀,皓月當空,多美的景色,但我沒有心情欣賞。


    我朝著天之痕飛了過去,老遠就看到了那個不斷旋轉的黑洞。我義無反顧地飛了進去,在被漩渦扭曲拉扯的時候,我仿佛聽到了聲聲歇斯底裏的呼喊,“九兒,九兒……”


    第279章:眾裏尋你千百度


    再次來到魔界,這裏的荒蕪蒼涼超乎了我的想象。之前這裏尚能看清一望無垠的荒漠,但現在漫天飛舞的盡是黃沙,能見度非常低。


    我在漩渦中聽到的聲音好像忽然間消失了,周遭除了肆意的風聲,什麽都沒有。


    我閉上眼睛。開啟了天眼環視了一下四周。竟是一點魂氣都沒有。難道,是上次我把魔界的魔一掃而光了?


    我頓了頓,飛身落在最高的沙峰上,但剛一踩在沙地上,就發現這沙子燙得令人受不了。我連忙又躍在空中,狐疑地伸手去擋飛揚的沙粒,並不燙。說明這炙熱是從地下傳出來的。役廣呆巴。


    怎麽回事?


    我記得上次來時並不是這樣的。


    睨著四下裏不斷起伏的沙浪,我覺得有點厭煩。拂袖一揮,用了一道結界把烈風擋住了。


    我順著上次大水牛帶我走的方向尋了過去,忽然感應到了一股詭異的戾氣,是攝人心魂的那種。我很好奇,落在沙地上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沙地越來越燙,仿佛這下麵有什麽東西在焚燒一樣。


    我神力自醒來後強大了不少,所以這沙地雖然燙,但卻不足以給我造成阻礙。我尋著戾氣而去,卻莫名來到了一個水潭邊。


    腦中有些熟悉的畫麵湧來。這正是我當年被封印的地方:魔界聖池!


    這水已經不是晶瑩剔透了,而是如墨汁一般漆黑。水麵上依然飄著寒霧,與沙地的炙熱簡直兩個極端。


    我走過去睨著這漆黑的水麵,袖袍緩緩拂過。便看到了水麵一副令我動容的景象……


    星空下,小帝星小心翼翼地捧著我來到水潭邊,把我浸在水裏給我洗澡。可能是水太冷,我都被封印了還在忍不住哆嗦。


    “小鳳凰,別怕冷哦,老君說了必須每個晚上的子時用聖池的水浸泡,才能把你命格改掉。以後你破殼成鳳,你就是個人見人愛的小鳳凰了。”


    他一邊安慰我,一邊用神力為我禦寒。我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冷,竟然從他手裏滾下了聖池。他不顧一切地撲進水裏,手忙腳亂地把我抱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有沒有嚇到你?”


    他被嚇得不輕,俊朗稚氣的臉頰還有些蒼白。一身白色錦袍被打濕,整個人狼狽不堪。但他顧不得,像抱嬰兒似得抱著我走來走去,哄著我。


    畫麵中的他在一天天長大,而還是蛋形的我亦越來越透明。他似乎看得到裏麵的我了,每天都對著日光舉著我癡癡地看著,唇角掛著不經意的淺笑。


    魔界並無春夏秋冬,但有日夜。


    他就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抱著我,看著我,守著我……五百年!


    我看到這裏,早已經哭得跟淚兒似得。


    一世的守護,兩世的纏綿,我們是如此苦命,如此悲慘。難道真的是我當年不甘心被改命格,所以啟動了天劫嗎?


    這一刻,我心頭仿佛滋生了一絲詭異的悔意,拔涼拔涼的,這似乎並不是來自於我。這悔意越來越濃,令我肝腸寸斷。


    是她?與我融合的小邪神?她終於後悔了,卻也已經來不及了。


    淩梟,淩梟,你在哪裏?


    我霍然起身,對著荒無人煙的沙漠嘶吼了起來,“淩梟,我回來了,你在哪裏?能不能給我一點點回應,讓我知道你到底好不好?”


    沙漠裏蕩起了我的回音,悲涼極了。


    我躍上沙峰,歇斯底裏地喊了起來,然而周遭回應我的隻有風,沙,和荒涼。


    “九兒,九兒!”


    恍惚間,那個消失的聲音又出現了,仿佛就在四周,又仿佛在地下。我仔細聽了一下,真的是在喊我,隻是聲音悲戚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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