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他牽著我離開了太醫館,漫步在宮裏的青石板小徑上,我偷偷看著他的側臉,特別貪婪地看著。我不知道這眼睛會不會瞎,到時候還能不能看他。土大狂弟。


    “九兒,你心裏有事?”


    “恩,你為何讓異大陸的子民都修魔道呢?你到底要做什麽?”


    “修魔可以長出血肉之軀,我不想他們以鬼魂的形勢存在。”


    “其實,你是想讓他們擺脫三界吧?”


    天、地、人三界中,人的存在形態都不一樣。而魔卻是三界之外的生物,所以淩梟讓那些鬼魂修魔道,定然是擺脫三界的束縛。


    他瞥了我一眼,笑了笑,“說你笨呢,有時候你卻是聰明得令我驚愕。”


    如果像是往常,我早就麵紅耳赤地反駁了,但今天沒心情,我蹙了蹙眉,又道,“為何?”


    “既然不是三界之中了,他們就管不了了,隻要河水不犯井水,我還能看在你的麵子上不跟他們計較。”


    “……”


    我的麵子!


    他的話竟令我無言以對,我想反駁一下都沒詞。


    其實我想告訴他,仙界這次損兵折將,不太可能會放過他,興許還會下斬殺令。不過想到他那恐怖的力量,我倒不擔心他被斬殺,就怕他又來個秒殺,把仙界給屠了。


    淩梟的能力已經深不可測,絕非三界中那些赫赫有名的戰將能比的。


    我想天庭眼下肯定很亂,都在商量對策對付他呢。還有我的襲兒,眼下在老君手裏也不安全了,我得想辦法去把他帶回來。


    “乖,什麽事都別管了,一起都會好的。”淩梟見我不說話,捏了一下我的臉。


    “淩梟,當年你是被誰分割的?”


    “怎麽問起這種事了?”他愣了一下。


    “看你殺人不手軟的樣子,令我很擔心,造太多殺孽始終不好的,你有想過孩子們嗎?襲兒,塵兒。”


    我睨他一眼,又道,“我們可能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什麽,但終歸是要對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的,要不然怎麽會有劫數難逃這個詞出現?而且,你在仙界生活了那麽多年,應該看到無數例子了吧?誰逃過了劫數?”


    “傻瓜,看你愁得!所謂今朝有酒今朝醉,劫數這東西,就讓我來扛好了。”


    “……”


    第238章:逼問


    淩梟為我的眼睛上了止疼的藥,但因為是草藥碾碎貼的,所以還蒙上了紗布。他瞧我行動不便,命青蓮和綠凝陪我在宮裏走走。


    我想起了鳳凰台,打算去那邊坐坐。兩個小丫頭連忙要來扶我,被我拒絕了。


    我開了天眼。而令我沮喪的是天眼竟然一片模糊,半米之內我就人畜不分了,我有些無法接受。


    “皇後娘娘,奴婢扶你過去吧。”青蓮體貼道。


    “不用了,我就在這院子裏坐坐吧。”


    我歎了一聲,摸摸索索走到了石桌邊坐下,兩個小丫頭就連忙來給我捶背捶腿,像照顧半身不遂的病人似得。


    “青蓮,地府外為何一片蒼涼?樹木好像都枯了。”我想起回來時看到的那一切景象,納悶地問道。


    “回皇後娘娘,可能是因為魔氣的緣故吧。”


    “噢。”


    也對,這裏是冥界,而淩梟讓異大陸的人都在修魔,影響肯定大的。假以時日,我想這地方會比廢墟還要蒼涼,看那天之痕就是最好的證明了。


    “青蓮。杜將軍呢?去看看他在不在,請他來一趟。”


    “好,奴婢去看看。”


    “綠凝,去泡壺茶吧,等會招待杜將軍。”


    “是!”


    兩人走後,我揉了揉脹痛的眉心,手撐著石桌唏噓不已。有種莫名的惶恐在心裏慢慢滋生,越來越強烈。土助何劃。


    “九公主,何事找我?你的眼睛怎麽成這樣了?”杜影匆匆而來,可能看到我這樣子很怪異,特別驚愕地道。


    “淩梟他大驚小怪,把我弄成了這幅德行。你坐,我有事跟你聊呢,你忙嗎?”


    “也不忙。有事你請講。”


    “那個……三百年前,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誰那麽殘忍把淩梟分割了?”


    “你怎麽又問起這個問題?吾皇不準我們講這事。”杜影有些遲疑。


    “這院子裏又沒人,天知地知,我又不會去跟別人說。”


    “這是原則性問題嘛!”


    “……”


    我頓時被他雷住了,都什麽時候了跟我提原則性,他還有原則性麽?都跟著淩梟修魔了。眼看著就要成為三界公敵了。


    “皇後娘娘,茶來了,杜將軍,請!”


    “多謝綠凝姑娘。”


    綠凝把茶放下過後我就遣退她了,頭轉到杜影所在的方向用天眼看了看。依然看不清楚,估計可能已經開始瞎了,特瞄的倒血黴了。


    “杜影,你確定不告訴我嗎?”


    四下裏無人,我聲音冷冽了些,彈指召出至陽之火。我雖眼睛看不見,但鎖魂術還是可以用的。他若不從,我就要用點手段。


    “你現在又看不見,我縱身一躍你便鎖不了我。”杜影很不以為意地道。我猜想他此刻的表情肯定略顯挑釁。“吾皇說了,誰把這事告訴你,就讓誰灰飛煙滅。”他又補了一句。


    “好吧,那你就告訴我是不是他心甘情願的?”


    “肯定了,要不然誰有那本事分割吾皇啊?”


    “既然如此,他何以那麽憎恨仙界,一定要跟他們作對?他自己成魔也就罷了,還讓你們都修魔,這下子三界能太平嗎?到時候打來打去的,不煩嗎?”


    “到時候我們都成魔了,仙界豈會是我們對手,肯定都不敢惹我們。再說,挑起事端的是他們,又不是我們。”


    “如果有一天,他們要我來殺你們,你們會反抗嗎?”


    “你是吾皇最愛的妻子,我等自然要尊重。你若下得去手,那我們也都無話可說。”


    “嗬嗬!”


    我詭異地笑了笑,因為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我怎麽可能殺他們呢,否則三百年前我何須自動上了誅仙柱。


    “好了,不說這些事了,跟你開玩笑的。”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轉了話鋒,“血鳳裏的那塊殘肢是不是與淩梟融合了?”


    “恩。”


    “那餘下的四塊還要去找嗎?他正在長出血肉之軀,是不是不用了?”


    “肯定要找的,他魂魄還不全,還差一魂兩魄。所以就算長出血肉,也不是完整的。眼下‘他’吸取了九殿閻羅那七竅玲瓏心的靈氣,估計實力也不弱了。”


    “你說,既然鬼巫和‘他’與仙界聯手,會用‘他’來對付淩梟嗎?”


    我想起了淩梟和“他”那不相上下的實力,萬一那家夥搖身成為了天庭的棋子,那事情就難辦了,因為他們倆是息息相關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那家夥不是魔,天庭對他會稍微寬容一些,到時候推波助瀾來對抗這邊,後果簡直不敢想。


    “所以要盡快找到餘下的殘肢,讓吾皇無可替代。”


    “對了,淩梟當初明明是被分割了十塊,為何加起來隻有九塊呢?還有塊呢?”


    我想起中大叔的推算,他有那定盤金龜坐鎮,估計沒錯的。那就是說明,淩梟的殘肢是肯定少了一塊的,被誰拿走了麽?


    杜影一下子沒聲音了,周遭的氣息有點壓抑。我以為他走了,摸索著伸手去探了一下,他還在,就是沒說話而已。


    “那一塊……”


    許久,他才開了口,聲音卻是在顫抖,令我心頭更加狐疑了。我緊張地端起了茶杯,以掩飾心頭的惶恐。


    我覺得,他這麽難以啟齒,那殘肢是不是跟我有關?


    “玄兒,回天庭吧。”


    我正等著杜影的下文呢,半空中忽然飄來一句話,嚇得我手一滑,被子“啪”地一下掉在地上摔碎了。


    “老君,你怎麽來了?”


    “三界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身為天庭的一員,竟然還如此從容地在這個地方聊天。”


    “來人,把九公主扶進寢宮,這裏交給我。”杜影霍然起身,刷地一下抽出了長劍。我連忙擋住了他,讓他退下了。


    我感覺到老君落在了我麵前,那是張很熟悉的氣息。他頓了很久,長歎了一聲,“玄兒,你讓我怎麽說你?十萬天兵,十萬陰兵,給你們殺得寥寥無幾。縱然他們千錯萬錯,自有王法製裁,你們哪來的生殺大權?”


    “老君,那二郎神不逼到地府門口,我們怎麽會反抗?他身為天庭的戰神徇私枉法也就罷了,還明目張膽教唆陰司造反,我們此舉不過是正當防衛,你頂多說我防衛過當。”


    即便淩梟再有不對,我也不可能在外人麵前說他的不是。而且,我眼下已經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了,我索性就破罐子破摔護一個算了。


    “玄兒,你怎麽可以這樣說呢?你們鳳凰一族一直以來的信念就是懲惡揚善,你應該很清楚。”


    “那楊戩和龍帝是好人嗎?你看看我眼睛,人家兩軍交戰還要打個招呼呢,那鳥人直接一道拴仙鏈就丟下來,還用極光傷我眼睛,這禽獸不如的東西!也虧得淩梟慈悲也就捏爆了他的心髒,換做我,直接鎖了他的魂煉化成能量源給黑寶吃。”


    “你,你個強詞奪理的混賬東西,枉費我一直教導你要賢良淑德,要慈悲為懷。”老君給我氣得吹胡子瞪眼,揚起拂塵就朝我拍來。


    杜影連忙擋在了我麵前,但沒有對老君動手。人家是神仙,也不好直接上拳頭的。


    “還有你,三百年前楊戩濫用職權興風作浪,你在旁觀。三百年後他又是如此,你又在旁觀。現在你來找我興師問罪,早幹嘛去了?我看你就是個馬後炮!”


    我說得興起也就顧不得了,劈裏啪啦吼了一通,氣得老君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我打開天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他,忽然間落寞得像個小老頭,心又一下子難受了起來。


    我衝著他吼什麽?他不過是奉命辦事而已。


    “你,你個小兔崽子,你連鬼靈子都比不得。他沒事還能給我捶捶腿敲敲背,你就知道氣我,你這混賬東西,助紂為虐。”


    老君怒不可遏,指著手衝我吼。他一說到我助紂為虐,心頭剛冒出來的自責又消失了,衝他冷呲了一聲。


    “老君,你是不是很渴望看到楊戩把我們五馬分屍?當年奉勸我扛下一切責任的可是你,但你為何沒有保全淩梟和我女兒?”


    “那是劫數,是天命!”


    “是不是就因為他分裂了一個惡靈出來你們就要滅他了?可你不也是嗎?你明明分裂了一個惡靈出來,為何不想辦法把他滅了?要不是當年的靈巫,會有這麽多事情發生嗎?”


    我當初年少衝動是一回事,但靈巫的存在卻是一切罪惡的根源。如果老君一開始就跟我說可能會遇到他,我肯定會小心為上的。


    但我下界的時候他什麽都沒說,並且到現在也不承認,那何以所有的錯要我們來承擔?天庭不是也有錯嗎?


    如果不是他們咄咄逼人,我怎麽會在歧途上越走越遠?


    老君無言了,我看不清他的樣子,但我感覺到一股悲涼的氣息襲來,他是在傷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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