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放開我,我喘息得特別厲害,慌忙轉過頭故作不經意地看四周的風景。


    血霧載著我們翻山越嶺,我眼底所見的景物如時空穿梭般滾動著,越來越陰霾,暗沉,這是什麽地方?


    周遭狂風大作,透著風雨欲來的架勢。


    心頭一股莫名的悚意油然而生。我驚恐地拽緊了淩梟隨風狂舞的衣角。他緊緊抱住了我。用他寬大的鬥篷把我罩住。


    “九兒別怕。很快就過去了。”


    他輕撫著我的發絲,溫柔至極,雖然身體還是那麽冰涼涼的,卻令我很安心,似乎天塌下來都不怕了。


    很快,耳邊風聲小了很多,也沒那麽恐懼了。我抬起頭來,眼前早已風雲散盡,這裏竟是一座富麗堂皇的皇宮。


    淩梟與我落在了金鑾殿前,隻是這裏靜謐得像是假的。他拉著我的手闊步走在光滑的青石板路麵上,舉步間盡顯他君臨天下的威嚴。


    我不知道他要拉我去哪裏,但看他臉色有些凝重。


    我們走過長廊,來到了看似像天壇的地方。這四周有股非常神秘的氣息在蕩漾,我說不來什麽感覺,但非常懾人。


    這地方可能是舉行祭天大典的地方,莊重而森嚴。


    高高的祭祀台中,立著一根巨大的柱子,上麵雕龍刻鳳,雲紋呈祥,但給人的感覺卻是分外詭異。好像上麵沾滿了無數血腥,有好多陰魂被封印在上麵,在歇斯底裏的掙紮。


    淩梟停下腳步盯著那柱子許久,眼底悄然覆上一層濃濃的悲涼。他是在傷心什麽嗎?身子竟然都在微微顫抖。


    許久,他才轉頭靜靜地看著我,牽強地笑了一下。


    “九兒,這裏是三百年前異大陸的祭台,而這根柱子是……”他遲疑了一下,伸手輕撫了一下我的臉,眼神萬分愧疚,“這是誅仙柱。”


    “噢!原來是誅仙柱,怪不得這麽多冤魂在上麵掙紮,想必也死了不少人吧。”我有點同情這些鬼魂,印在這上麵,終歸會灰飛煙滅的吧。


    淩梟愣了一下,“你……”他頓了頓,始終沒說出下文,但我看他的眼神很疑惑,是我哪裏表現得不夠好?


    難道,這誅仙柱跟我也有關係?


    隻是,看淩梟那悲戚愧疚的樣子,莫不是我三百年前就死在這個地方吧?怪不得我心裏有股無法言喻的恐懼。


    “怎麽了淩梟?看你欲言又止的。”我訕笑道,很納悶。


    “鬼巫在你這人皮上不但加了封印,還印下了靈魂契約。如果不解除的話,非但你的能力無法恢複,連咱們的孩子也都非常危險,我要請七曜相師相助來為你解除封印,你別怕。”


    原來他帶我來這裏是想為我解除封印,隻是看他那凝重的眸色,這封印怕是不好解除。這個鬼巫到底要做什麽呢,他是何方神聖?


    “我不怕!”


    雖然心頭一直很恐懼,但我還是重重點了點頭,有他在,我還怕什麽呢。生死與共,我若真不小心死了,不是還能變鬼陪他麽。


    他撥弄了一下我的發絲,低頭在我眉心親吻了一下,“相信我,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和寶寶的。”


    “恩!”


    “站在這裏等我。”


    他說著走向了祭台,冷冷看著那根詭異的柱子。我緊張地站在他身後不遠處,腿好像有些發軟。


    他站在柱頭之下,緩緩張開了雙臂,周遭頓時刮起一陣狂風,掀起他寬大的袖袍和鬥篷,形成了詭異的黑色雲浪。


    “靈符,魂聚!”


    他揮臂震出四道黑符,分布在祭台四周。黑符上的符印金光一閃,一致射向了中心的那根誅仙柱。


    誅仙柱上的鬼魂頓時掙紮嘶吼起來,仿佛很痛苦,但不一會,一縷黑色戾氣從柱頭裏飄了出來,慢慢凝聚成一個人形。


    我頓時驚呆了,這個鬼魂長得竟然有點像老爺子讓我認識的那個中大叔,隻是這個穿著寬大的道袍,比較仙風道骨,眉宇間多了些仙氣。


    難道,這就是七曜相師嗎?


    他緩緩飄向淩梟,低頭鞠了一躬,“吾皇,召喚貧道所為何事?”


    “九兒穿上了鬼巫封印過的人皮,還印有靈魂契約,我想請你助我一臂之力解開這封印。”淩梟對這七曜相師頗為尊重,我想他可能是個修道高人。


    七曜相師轉頭瞥了我一眼,卻是臉色頓變,“嗖”地一下飄了過來,犀利的眼眸在我身上如x光似得掃來掃去。


    “這是九小姐嗎?”他狐疑地問道。


    “恩,九兒無奈穿上了九星羅刹的人皮,而她自己投胎做了我們的孩子。我若不解除封印,孩子和九兒遲早要被鬼巫控製的。”


    “啊……貧道竟然沒看出來這是九小姐,竟然還懷有靈胎了。”他搖搖頭,挫敗地歎了一聲,“他果然更加厲害了,九星羅刹都被訓練出來了。這封印之下,我竟一點靈氣都看不到。吾皇,這封印怕是解除不了啊。”


    “為何?”淩梟一愣,疾步走了過來。上土長才。


    “這人皮以食蠱蟲煉就,早已經刀槍不入,再加上天煞本就煞氣較重,在形成九星羅刹之時想必也是怨念很重,令這皮更加堅不可摧,我們的鬼道之術是以陰氣凝聚而成,是無法摧毀這人皮的。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是九小姐自己的至陽之火,方能焚燒這張人皮。”


    “……可是人皮封印不解除,九兒如何恢複能力?”


    淩梟驚呆了,眸色頓時變得有些惶恐。他拉過我攬在懷中,仿佛下一秒我就要消失了似得。我感受到了他的害怕,他的無措。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解開不了這封印。靈符,魂祭!”


    他搖著頭,忽然又揮臂一震,召出了無數黑色靈符如堅盾一般圍在我的身邊,那靈符不斷泛出金光罩在我的身上,像是要硬生生把我這身人皮扯掉似得。


    七曜相師見狀,也是翻掌一揮,召出了幾道血紅色靈符加持在黑色靈符之上。頓然間,那股拉扯的力量更強,如排山倒海之勢。


    我好像覺得有一把利刀在割我的血肉,想要分離開似得。我很想告訴淩梟我好痛,可是看到他那焦急如焚的樣子,我竟說不出口,死死忍著這撕心裂肺的痛。


    “噗!”


    終於,我還是忍不住了,喉嚨一緊噴出一口鮮血,瞬間把靈符的力量給化解了。七曜相師被震得踉蹌了一步,一臉驚愕地看著我。


    淩梟卻是一個箭步衝上來抱住了我,滿臉自責。我五髒六腑還在翻江倒海,氣血不斷翻湧。臉色在瞬間煞白如紙,我差點就背過氣了。


    “對不起九兒,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是我太心急了。”淩梟抱著我急道,更加的愧疚了。


    我虛脫地搖搖頭,輕撫了一下他的臉,“我沒事,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


    “九小姐,你的鎖魂術可是已經到了第六重了?”


    七曜相師走過來納悶地問我,我搖搖頭,卻是什麽都不知道。我連鎖魂術是什麽都不記得了,哪裏還知道是第幾重呢。


    “吾皇,憑九小姐第六重的至陽之火,是肯定能夠把這人皮焚化的,咱們無須擔心。想必,這‘魂禁’的封印,興許在不久之後就可以解除了。異大陸這些子民們,也都可以輪回轉世了。唉,也不知道當年貧道分離的那縷魂魄有沒有輪回,竟是感應不到了”


    七曜相師慈眉善目地睨我,眉宇間有些如釋重負,好像我就一定能解除那個什麽“魂禁”的封印似得。


    隻是,魂禁是個什麽東西?我竟無法參透。


    “可是,有這人皮封印著九兒,她的能力如何恢複?”淩梟緊緊抱著我不放開,我看他特別愧疚。


    “吾皇,你忘記了九小姐腹中還有個九星羅刹嗎。貧道猜想,他能夠投胎為你的孩子,也是感念你當年能破例給他輪回轉世的機會,他會幫她的。”


    “不,鬼巫既然在人皮上加持封印,說明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哈哈哈哈,你能想到這一點,證明你還不算太笨。洛淩梟,我與你鬥了三百年,豈會讓你掌控一切。天道乾坤,魂破!”


    淩梟語音未落,四周忽然響起這陰毒冷冽的聲音。


    緊接著周遭狂風大作,到處飛沙走石,一片血紅靈符鋪天蓋地地朝我們三個砸來,那靈符中裹著無數修長白皙的手,如剜心之勢,透著腥風血雨的氣息。


    第119章:較量


    “是‘他’!吾皇,貧道今朝一定叫他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七曜相師驚叫一聲,翻掌震出三道黑符,詭異地豎在我們三個之間,像是形成了一道盾牆。他抬手打了一個複雜的結印,麵色冷冽。


    “丙。卯,傷,太玄遁甲!”


    他一聲厲喝,身上的道袍忽然掀起層層陰風,周遭結成一個以三道黑符為圓心的陣法,把那些攻擊而來的鬼手擋在了外麵。


    陣中的黑符在不斷地轉動方位,每次符印發出金光之時,都能與陣法的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相輝映,繼而發出無比強大的力量。


    我一下子驚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奇門遁甲之術麽?好詭異的陣法,完全可以隨時變化攻擊方位。


    “老頭兒,就你這點伎倆,也敢在我麵前班門弄斧!”


    陰戾的聲音又一次響起。緊接著一道白色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俯衝而下,落在了陣法之外。也隨之收起了那些攻擊的鬼手。


    而我看到他時頓然愣住了,這刀刻般的容顏,絕世的星眸,這,這不是淩梟嗎?


    隻是他穿的是一身潔白的錦緞衣袍,眉宇間盡顯狂妄不羈之氣。手中握著一把折扇,不緊不慢地敲擊著另一隻手心。他冷冷瞄了我一眼,唇角泛起一抹陰笑。


    “哎呀呀九玄,你怎麽穿了別人的皮啊,嘖嘖嘖。即便你風騷一世,卻也是擺脫不了我的控製,這是可悲呢。還是可悲呢?這洛淩梟不是很厲害嗎?不是帝尊嗎?怎麽沒能好好保護你呢?”


    “關你屁事啊?”


    我霍然站起來怒視著這家夥。雖然他有著與淩梟一模一樣的容貌。但氣場完全是兩個極端。聽他陰陽怪氣的話就知道他這人內心是如何黑暗了,我鳥都不用鳥他。


    “哼,你遲早也會成為我的階下囚,到時候,我一定會讓你在誅仙柱上再一次魂飛魄散的!”


    誅仙柱上再一次魂飛魄散?上土島巴。


    我愣了一下,難道我已經魂飛魄散過一次了?還就是在這個誅仙柱上?


    怪不得淩梟剛才的眼神那麽悲痛,原來這是我死的地方啊。我驚愕地看了眼那龍鳳呈祥的柱子,這麽美,雕工那麽精細,竟然是我的墳場,哎!


    淩梟連忙把我攬在懷中,緊緊地抱著,像是在無聲地安慰我。他冷冷地看著陣外的那個人,齒關咬得咯咯作響。


    “吾皇,讓貧道來對付他。”


    七曜相師似乎對這家夥也無比憎恨,揮袍一震,又召出兩道血符夾在這黑符中間,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堅盾。


    無數金色符印順著陣法震出去,掀起了排山倒海般的陰風。四周真真是飛沙走石,祭台上的石柱和石鼎被卷在空中,很快就粉碎成沫了。


    然而!


    即便是如此強大的力量,卻並未傷這家夥半分。他如一棵勁鬆似得站在陣外,完全不以為意。


    “七曜,你難道不知道,他強,我則強麽?你這點道行,能奈我何?”他不屑地哼哼,在我們麵前傲嬌地走來走去,那氣勢,絕對跟鬥雞似得。


    “就你也配跟吾皇比?”


    七曜相師滯了一下,忽然眸色一寒,直接一道黑符朝那家夥震出,那金色符印如迷網般把他封鎖,他頓時大驚,一個縱身飄了好遠。


    “七曜,看不出你這三百年來大有進步啊,還能震退我。”


    “你不曉得的事情多了去了,靈符,魂斬!”七曜相師說話間又是一道血符飛出,宛如千萬把利刀呼嘯著朝那家夥劈頭砍去。


    “讚你一句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找死的東西。”


    那家夥冷喝一聲,忽然振臂如蒼鷹般俯衝而來,一道道血符順著他的雙掌飛出來,形成了一片洶湧澎湃的血海。


    當血海卷起千層巨浪朝陣法砸下來的時候,淩梟忽然一把抱著我騰空而起,七曜相師也隨之衝了出來。


    “轟!”


    血浪擊破了陣法,與裏麵的黑符相撞,形成了一道強大的氣流彌漫開來。祭祀台上所有東西全部化為灰燼,唯有那誅仙柱,依然詭異地杵在那裏,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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