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空格外晴朗,明月如鏡,月光從門外投射進來,我擔心月光會照到棺材,於是把門關了起來。


    老一輩人說過,月光不能照到屍體身上,否則極容易引發屍變,由於外婆還沒下葬,棺材蓋自然沒有蓋上,不過已經做了防腐處理,最近天氣也轉涼了,七天內屍體應該不會腐爛。


    蠟燭忽明忽暗,氣氛有些詭異,可棺材裏躺著的是我外婆,我不會害怕。之所以選擇點蠟燭而不開燈,是因為我們這裏有個習俗,守靈不可以開燈,燈火太亮會驚擾死者的魂魄,剛死的人,魂魄還沒有離開軀體,所以才要守靈。


    我白天的時候沒睡好,因為心裏一直在難受,飯也沒吃上,堅持到後半夜就開始犯困了。我告訴自己不能睡,最起碼也要熬到天亮,天亮後吳非會來找我,讓他幫忙看著,我才能睡覺。


    要說也沒什麽看的,就是怕有動物驚擾到死者的靈魂,尤其是黑貓。


    可我實在是堅持不住,眼皮開始打架了,終於還是靠在棺材上睡著了,其實睡的也不是很死,不時醒過來,可沒過一會兒又會睡著,根本控製不住自己。


    我不知道是做了個夢還是真實發生了,迷迷糊糊的我仿佛看到外婆從棺材裏坐了起來,並且彎下腰摸我的頭。我並沒有害怕,因為那是我最親的人啊,即便詐屍她還是我外婆,所以沒有絲毫抵觸,反而覺得很享受。


    直到一陣風從門縫裏吹進來,我打了個哆嗦醒了過來,這才感覺到一陣後怕,急忙爬起來往棺材裏看,發現外婆還好好的躺在裏麵,隻是她的頭發好像有些淩亂。


    第814章 守靈


    看著外婆布滿皺紋的臉,我心裏又是一陣難過,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長什麽樣子,他們為什麽狠心不要我,外婆說是因為我奇特的命格,父母無從選擇才把我丟給她,真的是這樣嗎,那為什麽十七年來,他們連看都不來看我一眼!


    人在難過的時候或許會聯想到很多讓自己不開心的事情,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我這個時候最需要別人的安慰,可我在守靈啊,天亮之前沒有人會來。


    我試著轉移自己的思想,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在腦海裏過濾了一遍,甚至把這近半年以來發生的事情都仔仔細細想了一遍,有些事情至今沒有答案,可我一直都記得,也一直想弄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


    或許吧,正如老道士所說,我活不過十七歲,這不是還沒到嗎,我今年十七,並且過了生日,可是我記得有一種說法叫周歲和虛歲,嚴格來說我並沒有十七歲,外婆和蘇晴都不在了,誰來化解這個劫數。


    有時候我會想,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什麽都不用想了,從此塵歸塵土歸土。從這一刻起我做了一個決定,我給自己兩個月時間,兩個月之內還是找不到蘇晴,我就下去陪外婆。


    第一個晚上就這樣過去了,一大早吳非就跑來給我送早飯,並且告訴我趕緊吃了飯去睡覺,這裏交給他守著。


    我沒什麽好說的,如今隻剩下這個好兄弟了,仔細想想,這近半年的時間裏我認識了很多人,可是他們走的走,死的死,是不是因為我奇特的命格克死了他們……


    吃過早飯我就去休息了,一直睡到中午,好心的鄰居送來了飯菜,並且安慰我別太難過。


    吃過飯我和吳非聊了幾句,正在商量外婆的後事,忽然有個打扮很時髦的女孩兒來了,印象中我們村子裏沒有這麽好看的女孩兒,我一時沒認出她,直到她走近,我才看到那是孟蘭。


    我看著吳非,有些埋怨,一定是他告訴孟蘭的,要麽就是顏如玉,我本來不想讓她知道,隻是之前一直情緒不穩定,沒心思交代這些瑣碎的小事。


    吳非拍著我的肩膀跟我說他出去走走,晚點再回來。吳非走後,孟蘭坐在我對麵問我:“為什麽不通知我,你什麽意思?”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不讓她知道是我的錯,我一開始就已經錯了!外婆不喜歡孟蘭,我心裏很清楚,我不想讓她來,本來想把外婆送走了再告訴她,沒想到她已經知道了。


    我不回答,她就一直看著我,看的我心發慌,我知道她很生氣,可是我外婆已經走了,她也知道我心裏不好受,所以有氣也不能對我發泄。過了一會兒她問我:“墓地選好了嗎,需要我幫忙嗎?”


    我搖了搖頭對她說:“還在守靈,你女孩子家沒事別往這裏跑了,等辦完後事我會去找你的。”


    她很無奈,臨走前告訴我有什麽事就打她電話,然後轉身離開了。她走後吳非回來,問我們談了什麽,我搖搖頭跟他說,什麽都沒談,我們是不可能的,她是個好女孩兒,我不能誤了她的青春,必須找個機會跟她攤牌。


    吳非跟我說:“你先別急,我也知道她是個好女孩兒,人家那麽喜歡你,這是你前世修來的福,別到時候後悔我告訴你!再說了,蘇晴她是古代人,古代的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的事,即便你娶了孟蘭,她也不會有異議。”


    話是這樣說,可我接受不了,一個人怎麽能同時喜歡兩個人,必須做個了斷!這事兒暫且不說,現在也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我現在心裏很難受,吳非大概也看出來了。


    我倆一言不發,我隻是低著頭抽煙,吳非跟我說,他師父不知道是怎麽想的,之前他讓他師父幫忙看一塊兒風水寶地,可他師父沒答應,跟他說不急,再等幾天。


    至於等什麽他不知道,我更是不知道,我隻知道易雲道長以前喜歡著外婆,隻可惜兩人有緣無分,外婆嫁給了我外公,易雲道長似乎還為她當了和尚,既然他那麽喜歡外婆,外婆死了他也應該很難過,為什麽不來看一眼,而且選墓地也不肯幫忙,我真是搞不懂他了。


    時間總是過的很快,轉眼間太陽下山了,又到了和吳非道別的時候,他今晚不回陽城了,回桃村和他師父擠一擠就可以,他說這幾天都不會回陽城,等後事辦完再說,白天他會來接我的班,臨走前告訴我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順其自然就好。


    晚上我重新換了一根蠟燭,靜靜地坐在靈堂裏,低頭緬懷,把我平時想說又難以啟齒的話講給外婆聽,她能不能聽到我不知道,那是我的真心話。如果來世還能相遇,我希望我還做她的外孫,讓我好好侍奉她!


    一輩子太短,短的讓人來不及回首,曾經發生的點點滴滴,回想起來就仿佛是昨天剛剛經曆過,轉眼間我們長大了,老人們也衰老了,歲月抹去了滄桑,奪走了他們的生命。在有限的時間裏,我沒能盡到一個做外孫的應盡的責任,這將會是我一生的遺憾。


    今晚同樣明月皎潔,月亮比之前大上了三分之一,根據星月所說,如果我們不能把金丹找回來,月球可能不複存在,到那時我們恐再也看不到月亮!關於月亮變大這一異象短時間內或許沒那麽快被發現,我卻知道,我們所剩的時間不多,可守靈這個環節不能省去,這是我最後一次盡孝道的機會。


    把門關起來,我又換了一支蠟燭,這時已經到了後半夜,人們都熟睡了,聽不到任何響動,這讓我可以更好的跟外婆交流,把我心裏想說的話告訴她。


    當一支蠟燭又一次燃完,我去裏屋拿蠟燭,找了半天才找到,出來時,點上蠟燭,我發現外婆不見了,棺材裏空空如也!


    第815章 梳妝


    我第一時間感覺有些害怕,不過很快就釋然了,她是我外婆,就算詐屍又怎樣,我不信她會傷害我。


    門是關著的,剛才沒有聽到開門聲,可以確定外婆沒有出去,我隻好拿著蠟燭在屋子裏找。


    我早該想到,外婆是靈媒,據她說,在她的身體裏還有別的靈魂,也有可能是她身體裏的靈魂在作怪,這種小事我能應付的。因為靈媒不同於其它職業,做靈媒的人經常要跟靈魂打交道,人的靈魂有多脆弱,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如果身體裏沒有別的靈魂,被鬼附身之後,將會給自己帶來很嚴重的後果。


    我在我的睡房找到了外婆,她果然是詐屍了,不過她的舉動卻很詭異,不像是詐屍那麽簡單,我看到她居然坐在梳妝台前梳理著自己的頭發。


    那梳妝台是我送給蘇晴的禮物,在一起的時候,我常常會幫她梳頭,她喜歡古代人的發型和頭飾,絕不會讓自己披頭散發,她說那樣很難看。


    此刻外婆正在自顧自的梳頭,根本沒看到我進來了,我觀察著,她的動作有些僵硬,要麽就是她自己的靈魂控製著她的身體,要麽就是她身體裏那個靈魂,我隻需要走過去確認一下就知道了。


    我輕輕靠過去問她:“外婆,是你回來了嗎?”


    她緩緩轉過頭來,就連轉頭的動作也很僵硬,就像是一部機器,並且她的臉上毫無表情,眼睛睜的很大,我盯著她看了很久,她沒有眨過眼。


    氣氛有些詭異,可我並沒有害怕,因為在我麵前的不是外人,是我的外婆。


    我走了過去對她說:“外婆,我來幫你梳頭吧。”


    她沒有回答,或許也根本無法回答,隻是緩緩把頭轉了過去,麵對著鏡子。


    外婆喜歡把頭發挽起來,她說那樣看起來幹淨利落,人老了,不需要發型裝飾。外婆活著的時候,我也幫她梳過頭,每次我幫蘇晴梳頭時,她都會默默地站在一旁注視著,等蘇晴梳完了她才會走過來讓我也幫她梳。


    回想起那一幕幕,不禁心頭有些酸楚,我拿起木梳,輕輕地為外婆梳頭。


    我跟外婆聊著以前的事情,不知道她能不能聽到,鏡子中的她特別好看,如果再年輕幾十歲,一定是個禍水紅顏,難怪會讓易雲道長神魂顛倒。


    不知不覺,天就這麽被熬亮了,吳非送飯菜的時候我還沒反應過來,依然在為外婆梳頭,這時外婆已經沒有了一絲異樣,靜靜地坐在梳妝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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