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非苦笑著對她搖了搖頭說:“你且把它當做故事來聽吧!”


    我出生在八零後,我記憶中的童年是在鄉下,遍地盛開的油菜花,一望無際,我時常會和同村的孩子們一起出去玩,夏天捉蟬,冬天捉草蟲,由於家境貧寒,一年到頭吃不了幾次肉,蟬和草蟲用火烤熟了吃起來比肉香。


    那時我很小,隻有六七歲,村裏的人都叫我胡非,聽人說我是撿來的,撿到我時我還是個嬰兒,在我的衣服上寫著我的名字,胡非,後來一個好心的人領養了我,他姓吳,叫吳辰,膝下無子,也未成家。吳辰領養了我,我就不能再叫胡非了,改姓吳。吳辰不讓我叫他父親,讓我叫他大伯,說是我命不好,他怕被我克死。


    在我八歲那年發生了一件怪事,從此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我大伯了,事情要從那年冬天說起。


    北方的冬天異常寒冷,冷的讓人伸不出去來,城裏的孩子每逢周末便躲在溫室裏麵,農村的孩子就沒那麽好命,相比之下屋裏比外麵更冷,因長時間待在屋裏不活動,體溫會逐漸降低,反而出去溜達一圈身上會熱乎一些。我們幾個小孩子在村裏是出了名的淘氣鬼,平時偷別人家的雞蛋,欺負流浪小狗這都不是最氣人的,最氣人的是用炮仗炸別人家的茅坑,這種事我沒幹過,但也算是同謀。


    有一次我們幾個小夥伴在炸茅坑時被大人發現了,他拿著樹棍追趕我們,我們幾個拚命的往樹林裏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總算是把他甩掉了,這時我們幾個發現迷路了,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雪下的很大,來時的腳印很快就被積雪覆蓋了,我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膽小的王胖子已經哭了起來,我也緊張的不行,可我沒哭,我知道大伯一定會來找我。王胖子一哭,小強也跟著哭了起來,林子裏隻聽到他倆的哭聲和呼嘯的風聲。不大一會兒天就黑了,視線開始變的模糊,我們幾個手拉著手打算一起找找出路,總之不能待在原地,長時間不活動人的體溫會下降,會被活活凍死。


    刺骨的寒風吹在身上,夾雜著雪花,針紮似的疼痛,我們幾個的手都凍紅了,腳下的步子也變的艱難起來,林子裏積雪太深,我們個子小,雪已經漫過了膝蓋,每走一步都要跨出很大的步子。小強身體弱,沒多大一會兒已經走不動了,竟倒在了雪地裏,雪把他整個人埋了起來,我和王胖子趕緊把他扶起來,這時他已經睜不開眼了,於是我隻好背著他繼續前行。我們穿過林子,眼前豁然開朗起來,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隻能看到一地雪白,雪下的更大了,依稀可以看到遠處有一座房屋,於是我們加快了腳步走了過去。


    我們三個經常在一起玩耍,附近有這麽大一座房子我們居然沒發現,我心想大概是哪個大戶人家新起的房子,我們進去看看能不能留宿一晚上,要不然在風雪中待上一夜,絕對會被凍死。由於當時我們仨年齡都小,絲毫沒有防範意識,根本不會想到突然出現一座房子代表著什麽,直到走進去之後,才發生了恐怖的事情。


    我把小強放在地上,然後四處找了找,找到了一些可以燃燒的幹柴,就地生了一堆火,我和王胖子隻顧著生火,火生好之後一看,小強不見了!


    第117章 驅鬼


    這下我倆開始著急了,剛才人還躺在地上,一轉眼怎麽就不見了。王胖子說,可能是自己醒了,想跟我們開玩笑,所以躲起來了,不用管他,看他能藏到什麽時候!


    於是我們就沒找他,開始蹲在地上烤起了火,寒冷中有一把火取暖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不大一會兒衣服全都烤幹了,身上也出了一層汗,這時小強還沒有出現,我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趕緊把王胖子叫上,讓他和我一起四處找找,可別出了什麽事!


    王胖子這人除了嘴饞倒也沒什麽缺點,他比我們大兩歲,人卻很實在,從來不會跟我們計較,我們也很願意跟他一起玩。我們倆先是在屋子裏找了一遍,桌子底下,神像後麵,供台底下全都沒有,他不在屋裏,於是我們又到外麵去找,可地上隻有我們來時的腳印,並沒有人出去過,這就有些奇怪了,一個大活人說不見就不見了,既然他沒有出去,屋子裏又找不到,他會在哪裏!


    我們把屋裏又仔細找了一遍,王胖子爬到供台上敲敲打打,他跟我說神像裏麵是空的。我讓他趕緊下來,別沒事找事,神像這東西很邪門,弄不好就會倒大黴,常聽人說進屋叫人進廟拜神,我猜這也是一座廟,我們進來之後一沒跪拜,二沒上香,已經很不敬了,王胖子又爬到供台上麵觸碰神像,我真擔心會發生什麽事。還好是我多慮了,什麽事也沒發生,最後王胖子用力推了一把,神像居然移到了一邊,王胖子招呼我趕緊過去看看,神像下麵有一個洞口。


    我迅速爬了上去,順便拿了一根火把,用火把照明朝裏麵看,黑漆漆的也不知道通向哪裏,洞穴是傾斜的,看起來不像是人工開鑿出來的,倒像是尋常見過的老鼠洞,隻是相比之下這個洞更大,更深。


    我問王胖子:“小強不會在裏麵吧,我想我們還是出去吧,真找不到他明天再回去叫大人,萬一裏麵有什麽東西我們倆怎麽辦!”


    “別害怕,不就是一個洞穴,裏麵能有什麽,你放心好了,有事我會顧著你的!”王胖子在下麵對我說著,人已經順著洞穴滑了下去。我踩在他肩膀上,也跟著滑了下去,洞穴很深,裏麵空間不大,同時容納兩個人都有些困難,所以我們才采取這樣的方式進去。


    在進去之前我們誰也沒有考慮過該怎麽上來這個問題,小孩子的好奇心往往比大人更重,好奇也往往會把人帶入深淵。洞穴大概有兩層樓那麽高,下去之後我手中的火把也熄滅了,隻剩下手裏的半盒火柴,我擦亮一根火柴,借著短暫的火光我看到這下麵有一條筆直的通道,通道裏麵有微弱的藍光,好像可以通到外麵。


    我跟王胖子一商量,我們決定進去看看,說不定小強已經先我們一步進去了,可是他為什麽不跟我們說,他怎麽知道神像下麵有通道,這些疑問在找到他之前我們誰也不知道。我倆隻是初步猜測小強進了通道,還沒有確鑿的證據,所以,我們心裏都沒有底,如果猜錯了,最多留他一個人在廟裏過一夜,想想應該不會出什麽事,我們這個地方很少有野獸出沒,更別提鬼怪了,那時候我沒見過鬼,根本不相信真的有鬼。


    我們順著通道走了進去,那藍光原來是從水裏發出來的,水裏不知道有什麽,水底是藍色的,絢麗的藍色,如夢似幻,我倆看的如癡如醉,甚至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我依稀記得,後來我在水裏看到了小強,他整個人躺在水底下,慢慢的從水裏浮了出來,這時我才清醒過來,我一看王胖子也開始著急了,我還沒想好怎麽把小強救出來,他已經脫了外套跳了進去,我看著他把小強拖上了岸,可轉眼間,小強竟變成了一個布娃娃。


    當時王胖子嚇的麵色鐵青,趕緊把那布娃娃丟到了一邊,我倆誰都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明明看到的是人,撈出來怎麽會是布娃娃。由於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王胖子受到了驚嚇,我叫了他半天他都沒理我,然後我就使勁的搖晃他的身子,過了很久他才有了一絲反應。他站起身就拉著我的手往外跑,跑動中我回過頭看了一眼,仿佛看到了水麵上站著一個人,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醒來時,我躺著床上,大伯坐在我床邊給我喂著薑湯,我想坐起來,卻發現全身酥軟無力,頭很燙,眼睛都睜不開了。我問大伯發生了什麽事,大伯說,昨天晚上我們沒回家,村裏人找了大半夜,最後在亂葬崗找到了我和王胖子,小強到現在還沒找到。


    我聽說小強還沒有回來,心裏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我想把昨天晚上看到的事情說給大伯聽,又怕他會責怪我,所以就沒敢說。我隻是告訴他我們幾個去林子裏玩,玩的興起忘記了時間,天黑了我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就躲在破廟裏過了一夜。


    大伯聽我說起破廟,眉頭皺了皺問我什麽破廟,我們這裏根本就沒有破廟!當我聽到這話,心裏的恐懼更加強烈了,沒有破廟,怎麽會沒有,昨天我們明明進了破廟,不會有錯的!雖然當時我也覺得沒見過那座房屋,可是那感覺太真實了,可以遮擋風雪的小廟怎麽會說沒有就沒有了,還有,小強究竟去了哪裏,為什麽找不到他,那水裏的布娃娃又是什麽東西!


    我越想越害怕,越來越冷,想著想著就睡著了,不知道我昏睡了多長時間,當我再次醒來時,我看到有個身穿道袍的人在我屋子裏,他左手拿著一個銅鈴,右手拿著一把桃木劍,我大伯站在門口一動不動注視著我。那時我不知道在我屋子裏的人是道士,我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麽,後來我長大了,自己也當了道士我才知道,那個道士是在驅鬼。


    第118章 破廟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每天都有道士來我屋裏作法,做完法事還要讓我喝一碗混合著黃紙灰的符水,這些天我大伯一直守在我身邊,就連晚上睡覺時我會跟我睡一張床,每天晚上大伯會在窗戶上貼上黃紙符,然後在我枕頭底下壓一把殺豬刀。


    三天後我已經好了,可是大伯還不讓我去學校,他說我的病還沒有完全好,不能上學,需要再治療一段時間。這些天大伯每天都上山采藥,回來後把藥材放進鍋裏煎熬,藥湯很苦,可我還是要把它喝完,不然我大伯就會發脾氣,每次他發脾氣都能把我嚇哭。雖然大伯對我很嚴厲,可他確實很疼我,有時候他知道自己說話的語氣重,等我睡著的時候他就會坐在我床前自言自語,說一些平時不會對我說的話。


    這些天我不能到處走動,大伯把我關在屋裏,每天他都會去采藥,我除了喝藥還要用藥材泡澡,每天泡三個小時左右,泡的我身上都蛻皮了,大伯說要連續泡四十九天,一天都不能斷,不然恐怕要出大事。我當時年齡小,根本不明白大人的良苦用心,從小頑皮的我哪受得了囚禁之苦,一天我趁大伯上山采藥,偷偷地從壞掉的窗子爬了出去,我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王胖子,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我問過大伯,可是他不告訴我,他讓我以後不要跟王胖子來往,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從小玩到大的鐵哥們兒,怎能說不來往就不來往,幾天沒見他我還真有點想他,同時也很想小強,我不希望他出事,心裏卻很清楚,這麽多天都沒有找到他,多半已經出事了。說到底這事我們都有責任,因為我們的粗心大意導致小強跟我們一起迷了路,因為我們的粗心大意才致使小強離奇失蹤,不管他是死是活,我真想把他找回來,也算是彌補一下我們的過錯。


    我這次找王胖子一方麵是看他近來的身體狀況,另一方麵就是想讓他跟我一起去找人,禍是我們三個人闖下的,沒理由我們兩個回來了,剩下一個下落不明。


    我找到王胖子時,他正泡著澡,我仔細一看,水缸裏的藥材跟我泡澡用的藥材完全一樣。王胖子告訴我,這些天他一直在家裏用藥材泡澡,除了泡澡還要喝中藥,他都快撐不住了,那個道士每天來,每次一見麵就先讓他喝一碗符水,喝的他天天拉肚子。


    看來王胖子說那個道士跟上我家那個道士是同一個人,我們倆的病應該也是一樣的,隻是那道士到底是不是騙錢的誰知道,反正聽了王胖子的遭遇,我也覺得符水有問題,這些天我也老是鬧肚子,而且是吃什麽吐什麽,人都瘦了一圈,走路都沒力氣了。


    我跟王胖子說,不如咱們逃出去吧,再這樣下去會把人憋瘋的!王胖子開始還不同意,他怕他老子回來收拾他,他老子平時對他要求比較苛刻,要是他犯了錯,可不是罵兩句就能解決問題的,而是用鞋底抽,使勁的抽,抽的他求饒為止。相比之下我大伯對我還是很好的,他雖然常常罵我,可從來沒有動手打過我,有什麽好吃的他舍不得吃,都會留給我。


    最終在我的引誘下,王胖子經不住自由的誘惑,終於答應了,他穿好衣服便和我一起溜了出去。我們又去了那片樹林,這次再去雪已經融化了,林子裏到處都是泥土,泥濘難行,我們憑記憶找到了那天晚上躲避風雪的地方,可是卻沒見到那座破廟。按理說方向是沒有錯的,我認得廟山那一刻大樹,確定是那裏沒錯。


    青天白日的一座破廟居然也會說出現就出現,說消失就消失,相比之下小強的失蹤跟那座廟比起來,就有點小巫見大巫了。我在心裏尋思著,難道我們那天晚上真的是見鬼了,不然這些天那個道士為什麽總是來給我們作法事。如果是衝撞了鬼,小強的失蹤也就不難解釋了,傳言說鬼是另一個空間的東西,它們沒有生命跡象,不畏嚴寒酷暑,可以駕馭人無法駕馭的力量,能夠影響人的大腦,從而控製人的身體,會不會是惡鬼抓走了小強,可是它們抓他幹什麽!


    王胖子問我有沒有記錯地方,我指著那棵樹對他說,一定不會認錯,那棵樹太明顯了,正對著小廟的大門。隻是如今隻看到樹沒看到小廟,我幹著急也沒有絲毫辦法。最後王胖子提議,要不幹脆四處找找,說不定是我們走錯了方向,我看也隻能按他說的做。


    我們四處搜尋,最後在林子裏發現了小強的屍體,屍體已經腐爛了,上麵爬滿了蒼蠅,他的眼睛還睜著,眼睛裏麵有幾條蛆蟲,隻看一眼我便跑到一邊吐去了。吐完之後我招呼王胖子趕緊離開,我們必須回去叫人來!我從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小強死的太突然了,死因不明,小強的父母甚至把這件事歸咎到我和王胖子頭上,說是我們害死了他們的兒子。


    我大伯出麵說好話,小強的家人卻不領情,屍體一直放在他們家沒有埋,小強的家人說找不到凶手就不埋,一定要讓殺人凶手償命!


    村裏離鎮上比較遠,屍體找到之後馬上有人去鎮上報案了,用不了多久法醫和警察都會趕到,屍檢過後就能知道死因了,是他殺還是意外,答案很快就會揭曉。


    在別人看來也許這件事很不尋常,甚至有人會真的把我和王胖子當成殺人凶手議論,可我要說的是,小強的死不是個意外,可也不是我們幹的,如果我猜的沒錯,多半跟那座破廟有關。


    這些天村裏多了一些話題,少了一些小孩兒,大人們都把自己的孩子看的緊緊的,不讓外出,甚至不讓上學,尤其是不讓他們跟我和王胖子一塊玩兒,人們見到我倆就跟見到瘟神一樣躲的遠遠的。


    第119章 驚嚇


    屍體抬回來的第二天,村裏來了一群陌生人,他們開著車,車上有閃亮的紅燈,大伯說那是警察,是來抓壞人的。


    警察封鎖了我們村,小強的屍體也被抬了出來,法醫要對屍體進行解剖,整個過程是公開性的,解剖的工具和電子儀器都一並帶來了,很快就能確認死亡原因。


    屍體就在村口解剖,現場圍了很多人,有些膽大的小孩也前去湊熱鬧,當屍體的肚子被刀子劃開時,不少小孩兒都嚇哭了,大人們不得不帶著他們離開現場。越來越多的人看不下去匆匆離開了,留在現場的除了警察還有小強的家人,他們的悲傷寫在臉上,不忍心看這一幕,卻還要硬著頭皮看,那種感覺我能體會到。我和王胖子平日裏就跟小強關係鐵,幾天前我們還在一起滾雪球,打雪仗,幾天後他卻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放在手術台上任人解剖,我看著心裏也難受。


    解剖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法醫刨開了死者的肚子,對內髒進行了檢查,最後確定不是他殺,死者雙拳緊握,麵部猙獰,應該是心跳驟停。法醫問小強的父母這孩子心髒有沒有問題,兩人都說沒問題,這孩子很健康,從小就沒得過大病,說著說著竟哭了起來。


    最後法醫的屍檢報告出來了,報告上寫的很清楚,死者是受到驚嚇,心髒驟停猝死的,不是他殺。小強的母親腿都軟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熱心的警察好說歹說才把她勸回屋,最後在處理屍體時,法醫掰開了小強的手,我看到小強手心裏握著一塊黃布,那塊布隨著屍體一起被帶走了,由於屍體停放的太久,必須放進停屍房,如果死者的家屬需要帶走屍體,可以隨時去認領。


    風波過去了,接下來這幾天我哪也不能去,大伯把門窗重新搗鼓了一番,徹底把我囚禁在屋裏,每天我還是用藥材泡澡,那個道士還是會如約而來,每次臨走時大伯都會塞給他一部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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