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位看官看到這裏,恐怕也是有些驚訝的,一個目不識丁的風水先生。說出來,您恐怕當我是講笑話吧。可是,事實的確是這樣的,老爺子,就是那個不識字的風水先生,對了,他的名字,大家一定眼熟,他叫邵希文。


    鍾先生的幹兒子——邵希文。


    而冷肅最終也沒能從外公的口中問出個什麽結果。無奈,隻得和耗子與徐妞妞告別了外公,出了醫院的大門。


    三人轉身的瞬間,不會發現,有一個老人站在病房中的玻璃床前,遠遠的注視著他們的背影。老人的手中旋轉著平滑的核桃,老人的嘴角揚起一枚苦笑。


    注視著三個孩子轉身離開的背影,老爺子邵希文,心頭湧上一種莫名的感受,沒識過什麽大字的老爺子無法用什麽文藝腔調來修飾一種說不上來的心理活動。老爺子隻是一時之間感受到,孩子都大了,都有了自己的翅膀,都已經學會了自己飛翔,時間會磨平太多,一些年少的衝動,或是一些老舊的回憶,可是此時,老爺子的腦海中還是回蕩著這樣的一段調子“獨自走在那黃泉路上呦,向著西邊望。前方的女子呦,請停一下啊!問一聲大姑娘,前方何往啊?那女子一抬頭,驚得一動啊!這眉眼,那臉龐,可不正是我地妻啊!沒言語啊,隻有那淚千行!我地妻啊!我是你那陽間的老冤家啊!變作了老亡魂,正是來尋你啊!我地妻啊······”


    老爺子的嘴角浮起一抹苦笑,還有一些事啊!永遠都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化,一些遺憾是不是已經鑄成了永遠,而一些錯誤是不是永遠都無法規正。


    報應啊!報應!那是邵家,或者說是自己應該去承擔的罪。


    整個沿河村都暴動了,到處都是抑製不住的騷亂,高老婆婆家的大門幾乎要被踩破了,因為,小村子中又被投下了巨型的炸彈——沿河村的水上公園工程又出了岔子,又有人死了。而且,這一次死的人是邵小德。


    這一次,不管是村內人還是村外人都嗅到了事情不對勁兒的氣息,要不然,小城的公安局也不會把水上公園的事件設為特案,由特警協助警員調查。


    齊浩接到了上頭的命令,他正是協助調查的特警之一。


    而小村中,幾乎是人人自危,水上公園建設的事情實在是太邪乎了。


    警方責令水上公園的工程停工,然而卻遭到了投資方的強烈拒絕,因為在建設中發生的一切都隻是意外,而這不能作為停工的理由,第一次出事時的停工已經為水上公園的整體建設帶來很大的阻礙。投資商不接受再次無理由的強製命令,如有必要,投資方願意通過法律的手段解決。


    警方也是頭痛極了,事情陷入了兩難。


    我們再來看看邵小德的死亡,那真是個意外,活該他邵小德倒黴。


    之前水上公園的建設過程中不是死了兩個人嘛!一個是二隊兒高家的小夥子,而另外一個是外地的普通勞工。這兩個人一死,邵小德可就倒了黴了,一下子,千夫所指啊!


    私下裏,邵小德覺得自己委屈極了,自己也不過是想多弄點兒紅票子花花,自己不過就是個中介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本就是一錘子的買賣,人家出賣的是勞動力,可是誰成想,到最後竟然成了賣命。


    這可都是意外事故啊!這到底關他邵小德什麽事兒?哦,有人說他邵小德知道村子裏的禁忌,不應該招人去修建什麽轉輪亭。切,說到這就別怪邵小德不屑,這都是什麽年代,確實村子裏的禁忌讓許多人心裏都不舒坦,可是這世間就真有那麽多神神叨叨的事兒?還不是小村子的早年封閉,造成的封建迷信盛行。若這世間真的有鬼,怎麽邵小德自己從小到大就沒見過,可見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


    再說高家那兒子,村子裏的禁忌他不是也知道嗎?即是如此,還答應的那麽痛快,這能怨得了誰?這又是誰的錯。若真是有錯,也不過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罷了。


    這世間之事,也大不過如此罷了。


    至於那個死了的外地勞工,邵小德就更想不明白了。不過死了個外地人,村民們那麽義憤填膺幹什麽?管他們什麽事?與他們有一毛錢的關係?簡直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兒。


    那群外地的泥腿子,就因為有了他們,東北的勞動力是一天比一天便宜,這日子都要沒法過了,這些人,邵小德到恨不得多死幾個呢!都死了才好。


    邵小德的內心就是這樣想的,所以越想越鬱悶,鬱悶的時候,邵小德就想喝幾口小酒。平日裏,邵小德都會弄上兩個小菜,叫上兩個交情還不錯的村民或是工友,一同小醉一場,有錢沒錢,圖個樂嗬唄!


    可是自從發生了這兩件事兒之後,村子裏的村民和其他平日裏有說有笑的工友都把邵小德當做了瘟神附體,就怕一不小心沾上了他帶來的黴運,搭上自己的小命。這可是有前車之鑒了,而且一鑒還是兩個。


    所以,這一日內心鬱卒的邵小德隻得自己燒了兩個農村雞蛋,自斟自飲起來,別說,這散裝的白酒一進肚子,暈暈乎乎的,倒是讓邵小德舒服了不少。越是舒服,邵小德就越想喝,越喝就越多,喝到最後,邵小德醉了。


    醉了的邵小德,想出去走走,吹吹涼風,似乎這樣,可以使他更舒坦些。於是邵小德出了自家的院子,順著村子裏的小路一直走著,不知不覺,邵小德迷迷糊糊的便溜達到了江邊。


    江水還是那片江水,可那平靜的江麵之下,是否隱藏著吃人的巨獸?這個問題誰也不知道。


    隻不過,邵小德心中一定有著自己的答案,否則他也不會借著酒勁兒在江岸上狂笑不止,就是這片江水,這就這所謂的禁忌,迷惑了多少人?有多少人恐懼於江內隱藏的故事,又有多少人將一切的意外歸結於這片江水的神秘。


    邵小德不懂,他也不需要懂。涼風的吹過,並沒有吹熄邵小德沸騰的血液,反而越吹越熱,邵小德知道,那是酒精在自己的體內發酵。邵小德覺得自己需要降降溫了,而眼前這片江水,正是解暑的聖地。


    邵小德也沒多由猶豫,脫了外衫,一個猛子紮到了江水裏,一股侵徹心扉的涼意縈繞了邵小德全身。邵小德舒爽極了,他在那江水裏歡快的耍起了狗刨,無人的水麵上,邵小德自由自在的遊著,甚至有一種錯覺,他覺得他征服了這片江水,他覺得他想告訴所有的村民,你們是錯誤的,看看這江水,從小伴我們長大的江水,這裏麵有什麽?除了我們自己,誰又能傷害自己?


    那時的邵小德,不會想到,也不會去想,這片江水會成為他噩夢般的歸宿。


    江水之中,似乎有什麽怪獸已經伸出了它猙獰的血手。


    江中的邵小德隻覺得自己撲騰著正歡的雙腿似乎被什麽抓住了,他使勁的掙紮,卻使不出力氣,他就像沸水中的青蛙,死命的撲騰,卻依舊掙紮不出,而生命的終止隻是一瞬。


    死亡很簡單,在不經意之間,以你意料不到的方式到來,沒誰能躲得過,也似乎沒誰能逃得開,一切的結果都有著起因,而一切的起因都會帶來不同的結果。邵小德屬於自己找死這種類型的,喝多了酒到江裏遊泳,然後似乎是腿抽筋了,沒了力氣,沉入了江底。


    於是,邵小德死了,死的讓人覺得有些糾結。半是覺得他活該,半是帶著一點點的惋惜,終歸是一條命,怎麽就不知道珍惜呢。


    三十三回 困惑


    更新時間2012-10-11 22:13:42 字數:2618


    對於邵小德的死亡,村民的心情是複雜的,然而比那複雜的心情更使人煩躁的是來自心靈上的惶恐。在沿河村,一時間,談到江水無人不色變,可即便是這樣,沿河村的工程卻依舊繼續著。這並不是因為務工的人都無所畏懼,令他們戰勝恐懼的是來自投資商的一份公告。


    簡而言之,整個公告的內容似乎可以歸納為四個字——雙倍工資。


    你幹不幹?幹一天賺兩天的錢。你做不做?


    村民們是有些遲疑的,可這遲疑的時間隻有短短的幾分鍾。一年到頭,賣著血汗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一家人能吃好喝好,說到底,不也是為了那把紅票子。


    可以說,這份公告的誘惑力太大了。所以,務工村民都紅了眼,幹,這活兒得幹。反正咱們修得又不是那最邪氣的轉輪亭,務工的人又這麽多,換句話說,就算真的有什麽,也未必輪到自己的頭上。


    僥幸,的確是一種頑強而又易於滋生的罪惡習慣。


    不過,務工的村民雖說是有點財迷心竅,可是卻不是傻的,這時候便就都不約而同的踏上了高老太太家的大門,以期能通過高老太太的祝福,或者能得到些高老太太製作的平安符,為自己帶來平安。可惜,就算高老太太家的大門被踩破,他們也見不到高老太太。


    因為,在高老太太得知邵小德在江中溺亡的那一刻,這個麵色慘淡的老太太,便就收拾了一下布兜,坐上了進城的汽車,而她所要去的目的地,便是醫院。


    這醫院不用我說,看管你也必定猜到了。沒錯,正是邵希文老爺子住進的那間醫院。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我們先放下高老太太的意圖不談,卻來說說我們的冷肅。


    可以說,邵小德的死亡讓冷肅感到震驚了。也許別人的死亡在冷肅的眼中更像是看一出折子戲。不需要了解旁人的生平,發展,不需要明了旁人的情感,就像一個看客,冷眼旁觀,冷靜的做出自己的評判,對其施舍憐憫或者別的什麽。別人的死亡在冷肅的眼中似乎更像是在觀賞一幕高潮,關於生命和死亡,而又在高潮閉幕。冷肅會惋惜,會為其憂心,可是,卻未必會悲傷。


    但是,邵小德不一樣。他們是親人,血脈的相連,血脈的力量永遠是未解的神秘。骨血的聯係,綜錯複雜的鄰裏關係,冷肅與邵小德也是熟稔的很的,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將會永遠的消失於生命中,這是一種莫名的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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