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和護士趕緊查看心電圖儀,方剛也跑到儀器前麵:“又開始跳了?”


    我衝到病床前看著老謝的臉,醫生掏出小手電,扒開老謝的眼皮,說:“沒放大。”再看輸液管,滴注器中的血滴又開始一下一下地滴著。


    “老、老謝沒死嗎?”我驚喜地大叫。沒人理我,醫生和護士都在忙著看儀器。登康繼續施咒,老謝的心跳間隔從六七秒鍾變成四五秒鍾,最後是三秒。登康將那串紅色骨珠在老謝脖頸中纏了幾圈,醫生和護士們疑惑地看著,大概五六分鍾後,從骨珠中慢慢滲出鮮血。


    “你是想勒死他?”有護士尖叫著。醫生想過去阻止,被我攔住,用眼神示意他先不要動。登康解下骨珠,用食指蘸著老謝脖子處的鮮血,在他額頭寫了很多看不懂的符號。


    老謝從喉嚨裏發出咕嚕嚕的聲音,我和方剛都欣喜若狂,方剛緊緊抓著我的手臂,表情特別激動,這兩年多,我是從沒見他這麽高興過。


    登康施法的過程持續了約二十來分鍾,老謝的心跳速度已經恢複到每分鍾六十次。雖然和正常人比起來過緩,但已經很不錯了,至少說明老謝還活著。旁邊有一名醫生掏出手機開始錄像,估計是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我也沒阻止他,說不定以後這就是登康和我的活廣告呢。


    等登康停止念誦經咒,坐在地上休息的時候,我用眼神示意護士,她連忙打來清水,把老謝脖子上的血跡洗幹淨。護士找了半天,奇怪的是並沒有任何傷口。


    老謝又緩過來了。


    說實話,這兩三年跟方剛涉了不少險,也算是在刀尖上賺錢,但從來沒覺得事後有多懼怕。但今晚看到老謝從死到活,我卻覺得非常害怕。當看到臉無人色的老謝躺在病床上,當這個經常碰麵、頗有交情的老謝突然變成一具屍體,令我感到異常恐懼。而現在看到老謝被閻王爺從鬼門關又給送回來,應該高興的我卻像被抽了筋似的,渾身無力,連站著都費勁,隻能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把頭靠著牆壁,心慌得厲害。


    那邊登康也不輕鬆,按他的話來,這次為老謝施咒所耗費的法力,比以往最難解的鬼王降還要多,整整休息了三四天才緩過來。但看到他臉上卻一直帶著笑容,像有什麽大喜事似的。我問他有什麽事這麽開心,登康也不說話。


    而老謝倒是形勢喜人,開始還是會每天吐幾口血,漸漸就不再吐了,持續輸血七八天之後,老謝的臉色又重新變得紅潤起來。跟他交流時,老謝說了很多沒頭沒腦的話,先是瞪著迷惑的眼睛,對方剛說:“什麽時候回泰國?”


    我很奇怪,方剛看了看我,老謝又問我:“田老弟,再點一份炸蝦吧……”我和方剛互相看看,都忍不住笑起來。老謝應該是在昏迷的過程中發夢,估計在夢裏也沒閑著,一直在跟我和方剛大吃大喝。


    等老謝恢複神智之後,我握著他的手:“幸好登康在柬埔寨東北部的深山裏學會了那種高棉拍嬰法門,不然你能不能醒過來,還很難說。”


    “那、那你快替我謝謝他……”老謝費力地回答,又問醫療費花了多少錢,方剛哼了聲,說你不用操心,早就替你墊付了,也不用你還錢,老謝臉上露出無比輕鬆的神情,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我們三人在病房裏分析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方剛蹺著二郎腿,習慣性地把雪茄掏出來,被我給製止,方剛很不情願地收回包裏,對登康說:“你沒能驅走巴老板身上的邪氣,後來他被阿讚尤給治好了。讓你覺得很沒麵子,所以痛恨這幾個人。跟蹤熊導遊到賭場的時候,在雲頂酒店給他下了鬼王降,卻被阿讚尤給解開。”


    我插嘴:“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就是阿讚尤解的。”


    方剛瞪了我一眼:“還用確定?這世界上有誰能解開鬼王降?除了於先生就是鬼王,你覺得熊富仁能找到這兩人嗎?”


    “找鬼王倒是容易,”登康說,“但想找到於先生恐怕就很難,我們想盡辦法都打探不出他的下落,不相信我們的仇敵反倒每次都能輕鬆找到他。”


    方剛說:“而且我那位跟蹤熊導遊的朋友說,在他從中降到解降恢複這段時間,他經常跑去那空沙旺以北的地區,不是找阿讚尤,能是什麽?”我和登康都點點頭,覺得說的有道理。


    躺在病床上的老謝問:“可那是登康做的,熊導遊為什麽要找田七報複?”


    登康搖搖頭:“這個問題我也沒想通,以後再慢慢打聽。”


    老謝歎了口氣:“唉,你說我的命也苦,人家是找田七報複,結果把我給弄個半死,你說要是我這條命沒了,是不是太屈得慌?”我很了解老謝,明白他這麽說絕對不是發自內心的感慨,而是話裏有話。


    果然,我對老謝還是很了解的,方剛說:“你這個老狐狸,命大必有後福,田七連累你受了這麽大的罪,我覺得今後隻要你看到他,就得讓他請你吃飯。要是一起出去跑生意,所有開銷都讓他出,直到這小子離開泰國,再也不當牌商為止,你覺得怎麽樣?”老謝臉上露出欣喜之色,但又不好意思表現得太高興,隻好勉強地說那不好吧,那不是讓田老弟破費嘛。


    我就知道他是這個意思,就說沒問題,以後隻要你跟我在一塊,吃喝玩樂都由我來開銷。把老謝給樂的,一個勁點頭說“哎哎”。


    然後,登康又皺著眉說:“阿讚尤怎麽能解開鬼王派的降頭術?”


    “會不會是他掌握的那種柬埔寨法門碰巧和鬼王的法門相通。”方剛說。我們都覺得太巧了,但法術這東西,又有誰能說得清楚。


    登康說:“我要回菲律賓一趟,跟鬼王好好說說這件事,再把我學到的那種極陰高棉法門展示給他,讓他看看到底是什麽原因。”


    方剛說道:“我倒覺得不是阿讚尤解開的,極有可能是於先生,那人雖然我們找不到,但不代表別人也找不到。他隱居江西多年,最後不還是被方夫人給打聽出來的嗎?”我覺得有道理,鬼王派的獨門降頭術是鬼王自創的陰咒法門,除非本門,否則法本中那麽多步驟,效果也是千差萬別,要解常規巫術還好說,但要想解開某種獨門心咒,那是談何容易!


    最鬱悶的不是請老謝吃飯的事,他替我擋了災,這份人情我應該出,而是登康跑去柬埔寨尋找極陰法門,還有回來給老謝施法的費用也是我來掏。和他商量了半天,畢竟這事也算是因登康而起,要不是他對熊導遊下手,這家夥怎麽也找不到我頭上。


    第804章 再開佛牌店


    而且登康看在自己也學到新的極陰法門份上,“隻”收了我十五萬泰銖。按他的話說,給我打了五折。方剛也趁火打劫,說他跟著我和登康去柬埔寨,付出不少辛勞,也得給五萬泰銖的辛苦費,少一毛錢都不行。把我給心疼的,總共四萬塊錢人民幣,這我得賣多少條佛牌才能賺回來?


    在旅館裏,方剛從背包中取出那幾個在深山地壇中找到的拍嬰,總共有七尊,在地上擺成一排,問:“這東西到底是什麽來路,你能看出來嗎?”


    登康盤腿坐在地上低聲念誦經咒。大概二十來分鍾,他睜開眼睛說:“我能感應到這些拍嬰中都有強大的法力,和我在柬埔寨東北部邦隆深山裏感應到的法門相同,而且還有另外的、被禁錮的陰靈,應該是古墓拍嬰。”


    聽到古墓拍嬰,我和方剛都來了精神,尤其方剛簡直是兩眼放光。古墓拍嬰很難遇到,之前我也是托方剛的福,才在魯士路恩發掘古墓的現場見到過。這東西法力強大,都是東南亞法師用古代法門加持而成的,現在早就失傳,但效果非常好,那真叫賣一尊少一尊。


    我說:“估計是那位勞差師父生前加持的吧,這人在深山裏修法幾十年也不出去,佩服。這些東西怎麽分配?”


    “總共七個,我和登康每人三個,你一個。”方剛抽著煙說,臉上帶著奸笑。我並沒有像以前那樣立刻表示反對,而是用鄙視的眼神看著他。


    登康也說:“方老板,你也不要太黑心,田七雖然沒用,但畢竟是朋友,給他兩尊吧,你也拿兩個走,剩下給我。”


    我氣得半死,還沒等我說什麽,方剛哼了聲:“憑什麽我兩個你三個?反過來還差不多!”登康嘿嘿笑著說就算都給你也沒用,你知道相應的心咒嗎,就不怕我給你個假的?這話把方剛噎住了,他翻了翻白眼,不再說話。


    帶著三尊古墓拍嬰,登康動身回菲律賓去了,我也拿了兩尊從曼穀回到羅勇,在表哥家的院子裏,我連逗金毛的心思都沒有了,它可能也看出來我心情不好,沒怎麽撒歡,隻是挨在我身邊靜靜地躺著。晚上我躺在床上,從頭開始捋這件事,為什麽最後虧的隻有我一個人。


    最開始是從巴老板到香港接受阿讚nangya施法開始,才引出了熊導遊串通坤昌寺住持和阿讚尤這詐騙三人組的事來。登康施法未成功,我也沒賺到什麽錢,生氣歸生氣,但我對熊導遊也沒那麽大的仇,畢竟他騙的不是我。可登康因為覺得丟人,就把熊導遊當成了假想敵,還在吉隆坡給他落死降,這是我沒有想到的。現在回想起來,登康這人性格比較樂天,很像金庸筆下的老頑童,但降頭師畢竟是降頭師,對登康這種人來說,用陰法害人的性命,就像用腳蹍死一隻臭蟲,完全不是事。而我因為和他這段時間的愉快合作,就漸漸忘了這碼事。


    可現在有兩個疑問:第一,熊導遊中的鬼王降,到底是阿讚尤解開的,還是鬼王派的什麽人,比如於先生?第二,明明是登康做的事,憑什麽找到我頭上?


    目前,這兩個問題都沒有任何眉目,知道答案的隻有熊富仁自己,可我總不能打電話直接去問他。現在要做的事就是仍然先托方剛讓他朋友抽空盯著熊導遊,看他除了繼續當高級導遊坑人之外,還在與什麽可疑者接觸。再有就是自己得注意安全了,我感到見所未有的謹慎,不知道誰在暗中再給我打一悶棍,到時候找不到人解,可能就得送命。


    為了躲避風頭,我隻好又從泰國回到沈陽。其實有時候總覺得後怕,這兩年多,得罪的客戶有大有小,那些小的大多沒在文中提到過,比如佛牌沒效果,陰牌供奉不當出了事等等,客戶會罵髒話甚至威脅,但事後都是不了了之,我也知道對方沒當真。而那些後果比較嚴重的,基本都寫出來了。比如方德榮的老婆、汪夫人和情婦薑先生,還有後來的曹夫人和現在的熊導遊。


    這些惹不起的人,每位都想把我或者方剛等人往死裏整,每次出事的時候,我都嚇得半死,可在解決之後,我漸漸也麻木了,開始抱有極大的僥幸心理,老是覺得自己人脈廣、朋友多,總能逢凶化吉。


    在飛機上,我認真總結,要說之前那些客戶都是因為我賺了錢,但現在這個熊導遊,卻是實實在在的橫禍。我完全沒惹過他,要說有我的責任,那就是我向登康透露了熊富仁和假住持去馬來西亞賭場瀟灑的情報,登康才想要給熊導遊落鬼王降的。可要不是因為我姐夫因此事被炒魷魚,我也不會生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當時我可能就假裝不知道此情報,也不會向登康通風報信。


    老謝之前幫我收的那幾十條佛牌,在我回到沈陽的數日後也到了,再加上方剛幫我弄的二十條左右,我決定將佛牌店再次開張。平時經常有遼寧的老客戶說想來沈陽的店裏找我,但聽到我已經不開店,都很失望。所以,我覺得再次開張,肯定比之前讓王嬌看店的效果要好。而且我姐夫這人,也比王嬌靠譜得多。


    和姐夫說了這個事,談好月薪兩千外帶提成,之前姐夫在單位的底薪也隻有一千塊,所以他很痛快地就答應下來。辦營業執照很方便,店麵裝修方麵也沒花太多錢,因為有了鞍山混混的教訓,我留了後手。隻做好牌匾和燈箱,再買一些貨架,簡單進了辦公桌椅之後就算開張。


    晚上,我和姐姐姐夫喝酒聊天,把佛牌的有關知識對姐夫講了講,他以前在單位就是搞銷售的,腦子活絡,記性眼好,啥事一點就透。但聽到有些佛牌裏麵還有鬼,還能讓客戶迅速發財,也會倒大黴,就嚇得臉發白。我告訴他店裏隻有正牌,放心賣就是了。如果有想請陰牌、邪牌甚至和驅邪降頭有關的客戶,就讓客戶給我打電話。總之,店裏隻賣正牌。


    因為要躲避熊導遊那邊的報複,我得在沈陽多呆上一陣子,正好跟姐夫共同看佛牌店,順便教他怎麽當佛牌店的店主。有孫喜財的前車之鑒,我在飯桌上特意囑咐姐夫,千萬不能私自進來路不明的貨物到店裏賣。


    “你姐夫隻是拿工資看店,又不是老板,他怎麽可能自己花錢進貨?”姐姐奇怪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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