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笑出聲:“看看,這個女娃多關心你。”


    郝女士哭喪著聲音:“我是真的不習慣啊,我以為嬰靈這東西和主人溝通,就是個心理作用,頂多在夢裏呢。可現在居然真能聽到,要是有同事和朋友到我家做客,是不是也能聽到?那我就完了,他們會以為我未婚先孕!”


    “這倒不會,”我安慰,“泰國供奉物和供奉者之間的溝通,外人是聽不到的。”


    郝女士鬆了口氣:“那……那我家裏成天有這個小嬰兒和我聊天,讓我怎麽睡得著?”我說你就當家裏有個會說話的寵物,再說你供奉它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溝通,那就直接買條狗了,它是嬰靈,是能保佑你的。


    “好吧,那我就再試試看能不能習慣。”郝女士很無奈。


    這類客戶以前也經常遇到,請古曼之前都很急切,到手了也有覺得不習慣的,有的人說財運不佳、家庭不和,非要請古曼轉運,天天催我發貨。後來又很生氣,說家裏像鬧鬼似的總有小孩說話,非要退貨不可。我做佛牌生意兩年多,擦屁股的事無數,但對於這類完全沒有理由的要求,我也是不理的。


    在沈陽住了半個多月,我經常會去郝女士的qq空間看她發的說說和日誌動態。除了宣傳螃蟹生意之外,還有她平時的心情。也許是單身太久的緣故,郝女士經常會發出一些隻有兩三句的話,有時候還沒頭沒腦,估計也沒打算讓人聽懂,而是自言自語。但有幾句,我大概能猜出是對這個娃娃靈的不滿。


    她發布過的說說有:“早知道有這種事,我就不會……”或者:“怎麽能和寵物比!”再不就是:“無法習慣!能不能不和我說話?”有時,某條說說下麵會有她的朋友回複,問到底怎麽了,但郝女士都說沒什麽,發發牢騷而已,沒和他們說泰國娃娃靈的事,看來也是怕人笑話。


    有一天中午,郝女士在qq上問我:“給娃娃靈供奉的東西,變質得特別快,可樂和飲料也會變少,為什麽?”


    我說:“那是因為被它給吃了喝了,很正常人。你是它媽媽,他當然要吃你喝你的。”郝女士表示又不習慣了,總覺得屋裏鬧鬼一樣,我隻能勸她說習慣就好。


    這天我去小賣店換啤酒,看到錢叔正坐著看電視,就問他還炒不炒股。錢叔把手一擺:“早不炒了,中國的股票純粹就是騙錢機器,我算是看透啦!”我笑著說看來以後我可以穿綠鞋進你的屋了。


    正和錢叔聊著,忽然收到郝女士發來的qq信息,是張圖片,拍的好像是個什麽訂單,能看到上麵寫著“太湖六月黃公蟹”、“兩千公斤”、“全款已訖”的字樣,下麵還有金額,大概是十萬餘元。


    第435章 陳大師的意外


    我問這是什麽,郝女士所發來的文字中都透著喜悅:“這是我這兩年接到最大的訂單,這客戶去年才在我這裏訂購了不到三百公斤秋蟹,可現在居然交全款,預訂了兩千公斤六月黃,真意外!”


    聽到這個消息,我鬆了口氣,郝女士問我是不是娃娃靈保佑的結果?我說當然是,心誠則靈,你好好待它,它也會把你當親人。郝女士說:“不管是不是它在保佑,我都要帶它出去再買兩件衣服和零食,就算謝謝它吧!”


    從那以後,郝女士對娃娃靈的態度開始有了改變,我在她的qq空間裏看到的說說變成“學會習慣”或“真的是你在幫我嗎,寶貝”,再不就是“你對我好,我也對你好……”之類的話。有人回複問你有男朋友了?郝女士隻回複笑臉。


    為躲避風頭,我在沈陽呆了幾十天,每隔一周,我都會以關心生意為由,給美瑛發去短信問陳大師佛牌店有沒有什麽情況。美瑛稱一切正常,看來興哥的死並沒有人算到佛牌店頭上,估計興哥在幫派裏也沒什麽鐵哥們,他的死對別人來說毫無意義,也沒人打算替他討說法,這讓我鬆了口氣。


    給阿讚nangya打電話詢問她的傷勢,她說因為沒傷到內髒,傷口也不深,所以已經好得差不多,完全不影響行動,施法加持和刺符都沒問題。


    這段時間,郝女士的qq空間則變成了另一番景象。她開始在相冊和日誌中發布自己與娃娃靈的合影,這讓我很意外。之前她就說過自己是單身,很忌諱被人誤會家裏有個小孩,她自己也反感,可現在居然開始曬合照了。日誌下麵還有文字,郝女士在文中將娃娃靈稱為“乖女兒”,讓我更驚訝。


    那個娃娃靈做得比較逼真,但說實話,和真正的女嬰還是有差距的,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來,至少會有疑問,覺得這個是不是模型。但人和人不一樣,很多人的分辨能力沒那麽好,也有人看東西不認真,上來就問“我的天啊你什麽時候女兒都這麽大了”的話。令我意外的是,郝女士居然都不怎麽解釋,也不生氣,隻回複“哈哈”和笑臉。


    有時我看到,郝女士會發“今晚乖女兒可能是心情不好,沒和我說晚安”之類的話,我心想,人的變化還是真大,這才一個月,她就從反感退貨,變成晚上不打招呼都不習慣了。人都是有愛心的,有人對剛來家裏的貓狗也煩,但幾個月過去,也會從習慣變成依賴,再送人反而不願意。郝女士也一樣,她雖然沒結婚,但女人母性是天生的,尤其家裏有了這個能與人真正心靈溝通的娃娃靈古曼,她開始把自己當成母親。


    晚上無聊的時候翻手機,看到一張我和方剛、老謝還有小楊的合影,那是老謝在我表哥家給我們講他牌商經曆時拍的。我忽然想起小楊已經很久沒聯係,就發短信給她詢問近況。可直到次日上午也沒回。打電話過去關機,我心想,不知道這丫頭又被老爸逼著讀什麽學校了,也真不容易。


    這些天,我一直在考慮訂哪天的機票,是直接飛回曼穀,還是到香港繼續當“佛牌高級顧問”,領那份兩萬港幣的月薪。回泰國很自由,但不敢保證每月都能賺到兩萬,而且在香港也能接生意賺外塊,收入還是很可觀的。想了半天也沒拿定主意,就把qq簽名檔改成“回泰國還是回香港”。


    中午剛吃完飯,美瑛給我打來電話:“陳大師這幾天好像出事了。”


    “啊,什麽事?”我心裏一緊。


    美瑛說:“具體我也不知道,前天我有事給他的助理打電話報賬,聽她說陳大師在醫院裏。我問是不是病了,她說是被砍傷了,後來還有警察來店裏找我們倆問話,不明白什麽意思。”


    我連忙問:“都問些什麽話?”


    美瑛說:“問這間佛牌店是不是最近和什麽人結過仇,還問我們是否知道有陳大師的仇家來鬧過事,我們都說不知道。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我隻好說不清楚,而且也確實不敢確定這件事是否和興哥有關。我連忙給陳大師的女助理打電話,她告訴我,四天前的下午,陳大師在某酒店地下停車場取車時,被兩名持刀的陌生人追砍,碰巧有一夥聚餐的人走進停車場,那兩個人才逃走,陳大師胳膊挨了兩刀,好在傷得不深,正在醫院觀察中。


    聽到這個消息,我心中七上八下,立刻就想把興哥的事告訴她,但又覺得不妥。我再給美瑛打去電話,問她最段時間有沒有人特地到佛牌店找我,她想了想說:“有過兩次,一個人是之前來替那個興哥送九千港幣的年輕人,還有一次是陌生的,我不認識,隻問田七在不在,我說他已經回到泰國,那人就走了。”


    掛斷電話,我心裏在想,難道是興哥的那個表弟阿蟹因為表哥的死懷恨在心,去佛牌店找我不見,於是遷怒到陳大師身上?


    給方剛打去電話,讓他幫我分析分析。方剛說:“不見得就是和興哥有關的仇家,陳大師這輩子不可能沒結過仇吧,比如之前那個曹老板。被搞得跑路到國外去,他也會懷恨在心,也許就是他找的人報複。”


    經方剛這麽一說,我也覺得有道理,但心裏還是沒底。不管怎麽樣,我還是決定先回趟香港看望陳大師。


    下午,我接到郝女士打來的電話,問:“田老板,你要從沈陽老家回泰國去?”我說是啊,她說,感謝我給了她一件生命中最重要的禮物,對我表示感謝,想邀請我去蘇州玩幾天,路費和一切花銷都由她出。我心想郝女士不是對我有意思吧,但這個無聊的念頭讓我自己都笑了。又一想,我的客戶遍布全國,有那些請牌後生活發生大改變後的人,會讓我去其家裏做客或遊覽,比如黑龍江雙城的楊鬆,在廣州做生意的秦媛,香港的鵬仔等等。


    開始我會覺得驚喜,但後來漸漸也習慣了。隻要有客戶提出要求,而我又有時間,就都會選擇去。既不讓自己花錢,又能多去一些地方長見識,為什麽不去呢?所以郝女士的邀請我接受了。


    機票是郝女士幫我訂的,我直接去機場拿身份證出了票,從沈陽飛到上海,來到蘇州。郝女士很守時地在機場大廳外等我,身邊有一輛紅色的大眾汽車。她懷裏抱著那個娃娃靈,姿勢就和媽媽抱孩子一樣,娃娃靈身上穿著漂亮的淺藍色連衣裙,看質地和款式就不是便宜貨。


    郝女士對我說:“心心,這就是田叔叔,特地從沈陽來看我們的!你喜歡這個戴眼鏡的叔叔嗎?”


    原來她還給娃娃靈起了名字,沒等我說話,有兩個人打我們身邊迎麵經過,看到郝女士和抱著的娃娃靈說話,這兩人明顯看出那是個假娃娃,臉上帶著幾分驚訝,多看了幾眼。郝女士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似乎在向對方炫耀自己的孩子多漂亮多乖。


    開車將我帶到郝女士的家,她雖然單身,但家裏收拾得幹淨溫馨,臥室裏有一張1.8米的大床,有兩個枕頭,床邊堆得全都是各種卡通布偶,從機器貓到白雪公主到小矮人到kitty貓,至少有幾十個,就和真的女孩臥室一樣。


    第436章 心心


    “這就是我和心心的房間,怎麽樣?”郝女士抱著娃娃靈,笑著問。我連忙點頭說好,但心裏卻覺得很別扭,就像當初郝女士覺得娃娃靈別扭一樣,現在輪到我了。


    為了給我倒茶,郝女士要把娃娃靈放在床上,我以為她隻是隨手一放,沒想到郝女士就像把真嬰兒放在床上那樣,小心翼翼地用左臂和手掌托著娃娃靈的後背和後腦,再把它放在床上。我心想,這種舉重若輕的動作,一般人還真做不了。


    在她家坐了一會兒,抱著娃娃靈的郝女士要帶我到附近的餐館吃飯。我勸她把娃娃靈放在家裏,郝女士瞪著眼睛:“怎、怎麽能這樣?你覺得一個媽媽會把才兩三歲的女兒獨自放在家裏,自己出去吃飯?”她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在一家蘇幫菜館,郝女士把娃娃靈放在旁邊的椅子上,點了不少蘇州的特色菜。服務員問要不要給孩子找個嬰兒椅,郝女士說:“不用,心心很乖的,從來不自己亂跑。”


    服務員笑著討好郝女士:“這小美女真漂亮,長睫毛——”她後半截話咽下去了,明顯看出這小美女隻是個玩偶。臉色頓時變了,又看看郝女士。郝女士正低頭點菜,服務員沒再說什麽,隻是頻頻偷眼看向娃娃靈,表情有幾分害怕。


    不多時菜上來了,都是很精致的蘇州本地菜,蘇杭菜以酸甜香為主,有兩個甜香特意放到娃娃靈麵前,郝女士說:“心心愛吃甜的,每次出來吃飯我都得給這小丫頭點這兩道菜,不然晚上她就會埋怨我。”


    說實話,這頓飯我吃得很別扭,之前都是勸別人請古曼,勸的時候我的道理比誰都多,能說出至少幾十個理由。但看到郝女士對古曼娃娃如此對待,卻讓我無比緊張。養古曼童的人我見過很多,其中不乏將它們當成孩子看待的,但至少還都避著人,因為他們知道這東西並不是真的小孩。


    但我萬沒想到的是,郝女士已經在潛意識裏把娃娃靈當成真實的“人”而不是玩偶,這一點從她把娃娃靈放在床上的動作就能看出。一邊夾菜的時候,我心裏忽然有個很奇怪的念頭:如果有人伸手打這個娃娃靈腦袋一巴掌,郝女士會不會和對方拚命。


    席間,郝女士說:“現在螃蟹還沒下來,六月黃也得再等差不多一個月,中秋的時候你要是有空,就再來蘇州做客,到時候讓你去陽澄湖,吃從湖裏現撈上來的大閘蟹!”我笑著說那好啊,我最愛吃螃蟹了。


    郝女士輕輕撫摸著娃娃靈的波波頭:“心心,你還小,不能吃太寒性的東西,等你長大能上幼兒園的時候,媽媽親手給你剝蟹黃吃,好嗎?”我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想盡快吃完這頓飯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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