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先生苦笑:“昨天晚上,我半夜醒過來發現自己隻穿著內褲站在馬路中央,汽車都躲著我開。我剛要跑,兩名協警把我送到派出所,懷疑我是精神分裂,我說我最近壓力大患了夢遊症,好說歹說,今天上午才把我放出來。”


    方剛用五毒油戒指靠近他,油是深灰色的。我說:“這位就是方剛先生,泰國著名華人靈媒專家,他已經幫你聯係了一位法師,咱們現在就過去。”


    乘大巴車來到芭堤雅,我先為小楊和費先生訂了酒店房間,我又讓費先生在附近的銀行取出十六萬泰銖鈔票。隨後方剛開車載著我們來到阿讚平度的家,之所以找他,一是關係好辦事,二是價格不會太要高價。之前方剛給我報的價格是二十萬泰銖,但我表示這個事是因我而起,雖然我也是被蔣姐蒙騙,但畢竟和我有關,所以主動放棄自己那份賺頭,於是方剛把費用給降到了十五萬。


    剛看到費先生,阿讚平度就對我們說,他身上有個女人的陰靈,而且是被丈夫咬死的。我很驚訝,女人還能被老公咬死。費先生問師父說什麽,我把這事翻譯給他們聽,小楊也覺得意外,說:“那女人的老公肯定是精神病,發起瘋來就把她給咬死了!”


    方剛示意費先生先掏錢,費先生連忙數出十五萬泰銖遞給方剛。阿讚平度開始施法,他對費先生的施法儀式很特別,先是讓徒弟拿過一個簡陋的、用白布纏成的人形偶,在上麵用筆寫了幾個符號,讓費先生跪在地上抱著。阿讚平度的徒弟將一條佛牌掛在費先生脖子上,又用經線先纏在費先生頭上,又在人形偶上纏了幾圈,最後引出長長的一段,末端讓阿讚平度捏在手裏。他盤腿而坐,嘴裏念誦著經咒。


    我掏出手機,悄悄地開始錄像,小楊見狀也跟著我學,用手機錄像,還低聲問我:“那線是做什麽用的,導電嗎?”


    “那叫經線,以前和你說過,是用裹屍布拆出的麻線搓成的,能傳導法力和陰氣。”我小聲回答。小楊還要問什麽,就見費先生閉著眼睛,身體也開始顫抖,忽然他手裏抱著那個人形偶,不斷地用力往自己頭上砸著。


    阿讚平度的念誦速度加快,費先生顫抖得更厲害,最後手裏的人形偶緊緊貼在額頭上,嘴裏嗬嗬直喘,好像極度痛苦,人也在地上來回打滾。小楊看得心驚肉跳,拿手機的手也在發抖。突然從費先生臉上流下鮮血,他發出慘叫,阿讚平度的徒弟連忙跑過去,用力掰開他那抱著人形偶的雙手。


    第295章 眼珠


    費先生額頭上血肉模糊,也看不清什麽地方受了傷。我和方剛跑過去,協助阿讚的徒弟按住費先生,阿讚的徒弟取出止血藥棉給費先生處理傷口,這時我們才看到,費先生左側眉毛處的皮肉整個都被撕掉,已經露出眉骨,而那塊缺失的皮肉不知道哪裏去了。


    阿讚的徒弟將那條佛牌從費先生脖子上摘下,遞給阿讚平度。施法結束後,阿讚平度告訴我和方剛,剛才感應到那個女性陰靈的自述,稱其丈夫因為在外麵亂搞男女關係,後來被妻子勒令改正。但那第三者已經懷孕,不得已打了胎。第三者懷恨在心,於是找降頭師給她丈夫下了鬼降。她丈夫發起瘋來,硬生生將她眉心處的皮肉咬掉,又把她活活掐死,自己也跳樓自殺。房子易主,但那女人陰魂不散,經常纏著新房主,新房主就托人找到清萊的阿讚差,他感應到那塊已經腐爛的皮肉就落在沙發後麵,就將皮肉收起製成塔固,又把此女的陰靈加持進塔固中。


    “原來是這樣!”聽了方剛的翻譯,小楊才恍然大悟。離開阿讚平度的家,在附近的醫院給費先生包紮好傷口,回到芭堤雅酒店房間時,我再次表示對費先生的歉意。費先生搖了搖頭,苦笑道:“我這人相信命運,這都不是我應該得的,所以強求也沒用,倒黴是我活該。”


    他越這麽說,我越覺得過意不去。費先生說,他還剩下三萬多塊錢人民幣,回國後就給那些顧客打電話,有問題的都一一退款。我讓他謹慎處理,最好不要和顧客正麵接觸,以免被對方訛上,最多也就是退回拍藝術照的費用,費先生點頭答應。


    第二天方剛開車送費先生到曼穀,目送著他登機離開泰國。回來的路上,小楊問我這兩天打算怎麽玩,我因為心情不太好,就說哪也不去,回酒店睡覺。方剛開著車說:“要不要去看電影,丫頭,這幾天有什麽好電影可看?”


    小楊高興地說:“方大哥,你真想去看電影嗎?”


    方剛說當然,閑著也是閑著。要是去酒吧喝酒或者去按摩,也要晚上去才有感覺,現在天這麽早。坐在副駕駛的我白了他一眼:“記得你說過從來不喜歡看電影的。”


    “我什麽時候說過,你有錄音還是錄像?拿出證據來,不然我告你小子誹謗!”方剛哼了聲。小楊哈哈大笑,我無奈地搖搖頭,閉上眼睛靠著車窗睡覺。


    幾天後,小楊已經從泰國回到浙江老家,我在表哥家住了好幾天,也訂了下周回北京的機票。這天,我收到費先生給我發的短信,說他已經給十二名照片出問題的顧客退了款,剛好用光了這幾個月內賺的所有錢,一分沒剩下。他也回到呼和浩特的父母身邊,雖然幾年的北漂生涯沒賺到錢,還破了相,但他父母卻很高興,因為終於可以和兒子團聚。


    雖然沒賺到錢,但我心裏卻還有很多愧疚,費先生折騰了這麽一大圈,把賺的錢都退回去不說,額頭還破了相,留下永遠都消失不了的傷痕。這樁生意中,除了蔣姐,我們都是輸家。但蔣姐那條塔固才賣兩千五百塊錢人民幣,她也沒太大賺頭,卻給別人帶來巨大的損失,這才叫做“損人不利已”,我對蔣姐的恨,也從人民內部矛盾上升到階級仇恨的高度。


    這天晚上,表哥和表嫂去吉隆坡談進口榴蓮的生意,獨樓又剩下我自己一個人。怎麽也睡不著,我就在電腦上翻找以前在論壇發布廣告的回複和私信。有條發於半個月前的私信,內容是這樣的:“我最近生了怪病,但也懷疑是不是被人害的,我的電話是xxxxxxxx,請看到後聯係我。”


    看了看表,已經是半夜十一點多鍾,但今天是周五,我估計晚點兒也沒什麽事,於是給這個手機號碼發了條短信,問是否可以qq聯係。沒想到對方很快給我回了短信,稱我國內的電話打不通,是否有別的號碼可打。我回複說我在泰國,可以打我泰國的號碼,但是長途,最好去話吧,對方稱第二天上午再聯係我,又互相加了qq號碼。


    次日中午,我的手機qq接到幾張照片,剛打開第一張圖就嚇得我差點把手機扔了。那是用手扒開眼皮、露出眼珠的特寫,白眼仁正中有一道紫紅色的豎線。另外幾張圖是脖子和胳膊的照片,有幾個紅腫的瘡包,其中兩三個已經破開,流出很多小小的灰黑色圓球,看上去每個都比圓珠筆的尖珠還小。


    我回複這些圖片是誰拍的,隨後手機響起,接到一個從國內打來的電話,聽聲音應該是個年輕小夥,他自稱姓郭,在北京某出版社做行政總監,別人都習慣稱他為郭總。他說:“我在網上搜了不少關於解降和下降頭的信息,看到你在論壇發的廣告,後麵還有人回複說在你淘寶店買過佛牌,效果不錯。我開始以為是托,後來在公司的群裏發消息問有沒有同事戴過佛牌,才知道我們公司的副總就在你店裏請過正牌,效果不錯,這才敢相信你。剛才的照片你都看到了吧,這就是我得的怪病。”


    我回答:“從你的眼珠來看,似乎是中了降頭。不過那些灰黑色的小圓珠是什麽東西?”


    郭總咳嗽幾聲,說:“看來你真是行家,沒錯,我問過不少人,包括很多淘寶賣泰國佛牌的店主,他們都說眼珠上有豎線就是中降頭的症狀。開始我還不信,但後來我身上長了很多那些膿包,擠出來的小圓球,用不了幾分鍾自己就會破,鑽出一些東西。我用放大鏡一看,居然是一隻隻特別小的蜘蛛!”


    “蜘蛛?難道你中了蟲降?”我脫口而出。


    郭總說:“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渾身特別難受,傷口又疼又癢。去醫院看,大夫說是有傷口感染了蟲卵,在我體內開始繁殖,還取了那些蟲卵拿去化驗。可取結果的時候,大夫卻說把化驗結果拿到動物檢疫部門,也沒查出是哪種蜘蛛,讓我去廣州或上海的大醫院再看看。你說北京都查不出結果,去上海、廣州有用嗎?”


    “這種症狀多久了,你有沒有去旅遊過?”我問他。郭總說大概不到兩個月,因為工作忙,他已經半年多沒出去旅遊了,每天的生活就是公司和家裏,第三個地方都很少。


    通過交談,我並不能完全確定郭總就是中的蟲降,也許正如醫院所說,他是不小心在某處感染了蜘蛛的蟲卵。而白眼珠有豎線雖然是中降頭的典型症狀,但有些情況下,血液中感染病毒和蟲卵也會有這種症狀出現。


    郭總問我是否有辦法解決,我說我過兩天要從曼穀回沈陽,途中在北京轉機,可以順便去看看情況。郭總同意了,將他公司的地址發給我,讓我盡快趕來。


    對於蟲降,我認識的人中,最權威的應該是阿讚nangya了,於是我把那些照片用彩信發到阿讚nangya的手機上,再把郭總描述的症狀告訴她,讓她幫著辨認。第二天阿讚nangya給我打電話,說:“這是蜘蛛降,必須要有原蟲粉,下到飲食裏,再配合一些簡單的咒語就能施降了。但具體要看是什麽類型的蜘蛛蟲卵,最好能取些樣品寄回泰國讓我看。”


    我心想這可不容易,把蟲卵運出海關,一旦被檢查出來,那我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第296章 蟲降粉


    兩天後我飛到北京,按地址找到郭總位於德勝門外大街的公司。之前他特意發短信囑咐我,得怪病的事公司沒人知道,怕引起大家笑話,所以讓我也要保密。我當然不會多嘴,要是被他公司的人知道,還不得把他給隔離啊。


    我和郭總在他公司樓下的一個江南菜館碰的麵,他看起來最多二十四五歲,五官特別地清秀,但個子很矮,大概也就是一米六左右。短發,戴著黑框眼鏡,皮膚又白又光滑,就像煮熟後又剝了皮的雞蛋,估計連很多女孩也會自歎不如。我心想,這個郭總要是男扮女裝,肯定沒人認得出。


    正值中午飯口時間,飯店裏人來人往,郭總叫了個小包廂,以利於談話和查看傷口。郭總讓我點菜,我禮貌地讓他來,他也沒客氣,點了四個菜,居然都和動物內髒有關,像什麽溜三樣、火爆腰花、幹炸肥腸之類的。我心想,看來這人喜歡吃這口。


    點完菜之後,我關上包廂的門,先看了他的眼珠,果然,那道豎線特別明顯,就像用筆和尺子畫上去似的。郭總又捋起袖子,我怕被蟲卵感染,不敢用手去摸,隻能湊近了看。幾個紅腫的瘡包已經破裂,上麵塗著紅藥水,散發出一股藥味。


    “這些瘡包每天晚上我都得擠破一次,再把那些小蟲卵用水衝洗,不然晚上根本就沒法睡覺,太疼太癢了。”郭總說。


    我心裏發麻,再次問他這兩個月有沒有接觸過什麽花花草草,郭總不太高興:“不是和你說過了嗎,沒有!我家裏也沒養花,也沒出去旅遊過,我每天在公司要呆到很晚才下班,然後就直接打車回家,到家洗了澡就睡覺。”我心想,都說單調的生活是三點一線,你這得叫兩點一線。


    正在這時,郭總忽然讓我打開包廂門,我以為他要出去,就依言打開,郭總高聲喊:“服務員!”


    一名正在忙碌的服務員連忙走進來,郭總沉著臉:“我已經點完菜十分鍾了,你們居然一道菜也沒上來,怎麽回事?就這效率還開飯店呢?”


    服務員連忙解釋,說中午比較忙,廚師那邊炒不過來,馬上就能上菜。郭總抬腕看著表:“馬上是多長時間?三分鍾還是五分鍾,你告訴我個準確數字,要是到時候上不來,我就得投訴你。”服務員也不太高興,隻說去廚房幫著催催。


    她轉身剛要走,又被郭總叫住:“我話還沒說完你就走?你們經理就是這麽培訓你的,懂不懂什麽叫禮貌和素質?”服務員氣得無奈,又不敢走,隻斜著身子站在包廂門口,臉上很不高興。我連忙勸解,說飯店中午確實很忙,反正我們也不太餓,多等幾分鍾也沒事,讓服務員去忙了。


    郭總看著我:“田先生,你這個說法我不讚成。人的素質從來不是天生的,而是管出來的。你是做生意的,沒在正規公司呆過吧,我做行政主管好幾年,對管人最有經驗了。人這東西就怕管,你不管,他就沒素質。”


    我心想這人還真矯情,屁事太多。在飯店盡量別得理不饒人,尤其不要沒事就罵服務員,不然給你上的菜裏麵很可能是加了“料”的。因為我有個老同學曾經在飯店吃過這樣的虧,和我說過一回,所以我印象很深。


    又等了五六分鍾,開始上菜了,因為心裏有老同學傳授的陰影,所以這頓飯我吃得戰戰兢兢,每夾一筷子都要仔細看看。


    席間我給阿讚nangya打電話,問她是否有別的辦法判斷蟲卵的種類,因為要往泰國寄太冒風險,搞不好我會被公安局給抓起來。阿讚nangya說:“一般蟲降的蟲卵都是附了咒語的,很難殺死,你可以試試焙幹複原法。就是把蟲卵放在玻璃瓶中,靠近熱源將其烤幹,然後弄成粉末。最後混入清水,接觸空氣幾個小時後再觀察。”


    我把這個方法告訴郭總,他問我給誰打的電話,我說她是泰國北部的一名女法師,外公是緬甸著名降頭師,母親嫁到雲南後又學會苗族的蠱蟲術,傳到她這一代,既會施降,又懂蠱蟲,是玩蟲子的專家。


    郭總哼了聲:“你們這些人,真是吃飽了撐的,放著正經營生不幹,非要去研究這些惡心東西!”


    我心裏不爽,臉上卻笑著說:“郭總,可別這麽想,要不是有他們,你這蟲降誰來解啊?”郭總沒說什麽,在前台結完賬,他問經理是誰,收銀員指了指坐在旁邊的一位男子,郭總走過去對他說,要他好好培訓服務員,素質太差了,不然以後他再也不會來。沒等經理細問,郭總已經走出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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