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開了,靈骨塔大廳內一片明亮,那三個人跑到傾倒的木架旁邊查看,我趁機向外跑,慶幸沒人發現,我剛要從辦事大廳往樓梯口逃去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回事,腳底下結結實實絆了一跤,摔了個狗啃屎,臉都嗆破了。


    “誰?”有人大聲喝問。我爬起來下樓梯就朝殯儀館大門跑去,回頭看到那三個人出了辦事大廳,正快步下樓梯猛追,嘴裏喊著“站住,你他媽的別跑”、“老趙,快追那小子”之類的話。我知道這要是被追上就慘了,挨頓揍不說,摔壞那麽多骨灰盒,家屬們還不得訛死我?


    逃出殯儀館大門,我拚命朝路西跑去,一輛出租車從小路緩慢駛過,我連忙站在馬路中央,舉手攔門。兩個坐在路邊聊天的男人好奇地看著我,一個男人說:“那人是咋回事?”


    出租車慢慢停下,我拉開後排車門就鑽進去,後排還坐著一個年輕女人,我顧不得那麽多了,對司機說:“快,快開走!”


    司機問:“去哪兒?”


    我透過車窗看到有六七個人已經快要追到大門口,急得我大叫:“你先朝前開!快點兒!”司機啟動汽車,朝西麵方向駛去。我回頭看去,見後麵那幾個人追出大門,邊跑邊罵,但怎麽也跑不過出租車。距離越拉越遠,我長籲了口氣,把頭靠在椅背上,手捂著剛才被嗆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從殯儀館往西就是於洪區了,附近全是大片還沒開發的荒地,既沒路燈也無人家。過了好幾分鍾,臉上疼痛漸輕,我才發現司機並沒有再問我要去什麽地方,坐在旁邊的這個年輕女人也沒說話,甚至看都沒看我一眼。這女人短發,戴著眼鏡,皮膚很白。我問司機:“你們這是要去哪啊?”


    司機回答:“觀音村。”


    我說:“大哥,那你把她送到地方之後,再去望花大街。”


    司機說:“我這車隻去觀音村。”


    這回答讓我感到意外,又想可能司機到觀音村之後就要回家了吧,雖然不知道觀音村在什麽地方,但也隻能答應,大不了到了觀音村再叫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從大路進小路,也沒拐彎,就這麽駛了十來分鍾,路越走越荒涼,偶爾能看到路邊有人慢慢走。到最後路兩旁全都是野地,除了汽車前大燈,連個亮光也沒有。我忍不住問司機:“大哥,觀音村還有多遠?”


    司機回答:“快到了。”我心想,這女人看上去穿著時尚,原來住這麽偏僻的農村,也不容易。又開了幾分鍾,出租車在路邊停下,那女人打開車門下去,車繼續行駛,我回頭看去,那年輕女人就站在路邊,隨著車越開越遠,漸漸看不到了。我很奇怪,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她家又在哪裏?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剛才下車的那個女人似乎沒付錢,但又一想,可能上車的時候就談好車費,已經先付了吧。


    我問司機:“這就是觀音村?”司機嗯了聲。


    我後悔了,這破地方,去哪裏叫別的車?我又問:“大哥,能把我送到望花大街去不?”


    司機說:“我這車隻去觀音村。”他還是那句話。


    “那你現在要去哪啊?”我問。


    司機回答:“下一站吳家溝。”


    我很奇怪,這又不是公交車,怎麽還有固定的站點?連忙說:“我不想去吳家溝,大哥,咱商量一下,你把我原路送回到殯儀館附近,我多給你點錢,行不?”


    司機看了看我:“第三站是馬家窪,再下一站是東山咀子。”我連忙告訴他這些地方我都不認識,也不想去,要麽你送我去望花大街,要麽原路送我回殯儀館。


    司機眼神中帶著疑惑:“這些地方你都不去,那你上車幹什麽?”


    我不由得笑了:“你這是出租車吧,應該什麽地方都去才對,怎麽還像公交車似的,一站一站停呢?”


    司機說:“這不是出租車。”


    “那你這是什麽車?”我問。


    司機回答:“擺渡車。”


    “從哪裏擺渡到哪裏?”我沒聽懂。


    司機說:“從四七到五七。”


    我完全聽迷糊了,覺得這司機是個精神病,很想就此下車,可路兩邊全是荒地,我連方向都認不清了,下車後怎麽回家?我坐在後排的右座,車內很黑,我掏出手機,對司機說把車內燈打開,我要打個電話。司機說:“內燈壞了。”我心想真巧,要什麽沒什麽。側頭一看,我忽然發現司機麵前的儀表盤居然也是漆黑一片,怪不得車裏這麽黑。


    我問:“大哥,你這車是不是壞了,儀表盤怎麽全都不亮?”


    司機嗯了聲,不置可否。


    我又問:“那你這車還怎麽開?時速和油耗都看不見。”


    司機沒回答,繼續開著車。我心裏發毛,越來越覺得這司機和正常人不一樣。又過了七八分鍾,我問司機下一站還要多久,司機也不回答,仍然開著車。我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右肩膀:“大哥,我跟你說話呢?”


    司機慢慢回頭看著我:“快到了。”


    我不敢再說話,心髒快要從嗓子眼裏出來,大腦急速運轉,思索該怎麽脫身。就在這時,司機卻把車停下,我問:“怎麽回事,沒油了?”


    “我去方便一下。”司機說,隨後打開車門走向路邊的草叢。我心想,要不要趁機下車離開?可這附近如此荒涼,我都不知道東南西北,怎麽找回家的路?大概過了五分鍾,司機沒回來,十分鍾,還沒回來。難道是拉肚子?又過了將近十分鍾,我忍不住鑽出汽車,走到路邊司機方便的那個位置喊了幾聲,沒人應。我打開手機的閃光燈照明,附近的草叢都被我找了個遍,根本沒人。


    我高喊:“人呢?喂,你在哪呢?”空曠的野外,我的喊聲顯得特別大,但仍然沒人回應。我知道那個司機肯定有古怪,也不再等待,連忙回到車裏坐在駕駛位置,發動引擎把出租車開走。


    就這樣開了十幾分鍾,路兩旁仍然隻有大片的野地,別說人家,連個岔路口也沒看到。我很奇怪,雖然我分不清方向,但無論朝哪個方向開,怎麽也能遇到村莊吧?從車窗往外看去,天空既沒星星也沒月亮,可我怎麽記得剛到殯儀館的時候,天上明明是有月亮的?


    又開了幾分鍾,大燈照出前麵約一百米處的路旁站著一個男人,看樣子像是在尿尿。我心裏加著提防,慢慢把車停下,探出頭去盯著看。那男人轉身朝我走過來,身影很熟悉,好像就是這個車的司機。


    果然,司機走到車前,拉開車門,我連忙移動到副駕駛,司機上車坐好,掛檔發動汽車。我問:“你怎麽方便那麽長時間?足有半個小時。”


    司機看了看我:“我隻尿了兩分鍾。”


    第47章 馬家窪村


    我問:“什麽時候到下一站那個吳、吳什麽溝?”


    司機笑了:“吳家溝已經過了。”


    我很奇怪:“我根本沒見過路旁有人家,怎麽就過了?”


    司機說:“下一站是馬家窪。”我不敢再多問,隻好等著他駛到這個叫馬家窪的地方。


    大約開了十幾分鍾,司機慢慢把車停下:“馬家窪到了。”我看到路右側是一片村莊,隻有幾戶人家亮著燈。沒別的辦法,我隻好下了車,打算到村裏某戶人家裏住到天亮,再想辦法考慮回家的事。


    打開車門,我問司機:“多少錢?”


    司機身體右傾,伸手把車門關上,徑直開車就走了。我心裏發毛,看著出租車越駛越遠,消失在夜色中,隻好走向馬家窪。村路高低不平,路左側是個水塘,旁邊站著一個年輕小夥,眼睛看著水麵,渾身水淋淋的,順著衣服不停地往下滴水。我走過去問:“打聽一下,這是馬家窪嗎?”


    那年輕小夥轉頭看著我,表情特別驚訝。我心想是普通話不夠標準?就又問了一遍。小夥點點頭,我順著村路朝村子走去,那年輕小夥目送著我。走出幾十米,我忍不住回頭,發現他還在盯著我看。


    進了村,我走到一戶亮著燈的人家院外,抬手啪啪地拍木板門。拍了十幾下,才聽到院裏傳出開房門和走路的聲音,大門打開,一個中年婦女站在門內,上下打量著我,臉上全是疑惑的表情。我問:“大嬸,我家住在市內,迷路了,能在您這借宿一晚不?要是實在沒地方睡,院子裏的地麵我也能睡,給個褥子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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