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沒辦法了,一分錢一分貨,我們這些做佛牌生意的,靠的就是口碑和朋友介紹,那種幾百塊的佛牌,就和普通觀音項鏈沒啥區別,覺得有效果,那純粹是心理作用。真正泰國佛牌的效果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看出,我不可能等到你覺得有效的時候才付錢。這行業很特殊,就算你去泰國,請佛牌也是左手錢右手貨,沒時間給你驗貨,你自己考慮吧。”我回答。


    第二天上午,馬女士發短信給我,說就相信我一回,但要走淘寶交易,我當然同意。


    到了方剛家,這哥們的腳果然腫得像駝峰。過程中我接了個電話,客戶口述地址要我記錄,我就從口袋裏掏記事本出來寫東西,不小心把幾張名片帶出來,散落在床上。方剛順手拿起那幾張名片翻看,忽然他眼睛圓瞪,像見到了仇敵。我剛掛斷電話,他就指著一張名片質問我:“這張名片你是從哪裏來的?”


    第17章 女老師的課


    我看到方剛拿的是老謝那張名片,就把在阿讚師父家裏遇到老謝的事說了。方剛捏著名片一角指著我的鼻子:“你沒和他做生意吧?”


    我看到方剛的臉色不太對勁,就支支唔唔地說沒有。方剛何等狡猾,立刻看出我沒說實話,在他的追問轟炸下,我隻好來個竹筒倒豆子,全都招供了。方剛捏名片的手直哆嗦,青筋都起來了,幾次想要說什麽卻又咽回去,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又有點像便秘。


    “你也認識這個老謝?”我問。


    方剛用力把名片扔出去,怒道:“記住,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以後不許找這個家夥合作佛牌生意。不光佛牌,還有古曼童、養小鬼、解降落降,就連飲料香煙也別找他買!”


    有這麽嚴重?老謝不過就是個和你我一樣的佛牌掮客嘛。方剛從我的眼睛裏看出敷衍,恨恨地說:“他媽的,混這個圈子,就知道你早晚會遇到這個鬼東西。我的話信不信由你,千萬別跟他合作,不然他早晚會連你也給賣掉!”


    我笑著說:“沒那麽嚴重,我又不是傻子,你就安心養病吧,別的事少操心。”方剛靠在枕頭上,不甘心地瞪著我,那眼神相當複雜,嘴角似乎還帶著幾分嘲笑。


    老謝辦事還真利索,馬女士在八天後收到佛牌,款到後我把一萬五泰銖匯給老謝,這三千塊人民幣的賺頭就算到手了。我心想,方剛這人也真是,為了維護我這個下遊,故意把老謝說得那麽壞,幸虧我沒聽他的。


    正如方剛之前所說,像馬女士這種人,不出事就算拜佛燒高香了。一連幾天我都在想,馬女士收到佛牌之後,會對她產生什麽樣的效果。按之前的經驗,很多顧客都是先有了效果,跟我分享,然後過一陣子再出事。可馬女士不同,十幾天過去,她打電話給我,說收到佛牌就按我提供的經咒念過,天天佩戴,可毫無效果。她去原學校找校長談話,校長對她的態度一點沒變化,是不是假佛牌?


    我說:“你請的是正牌,肯定不像邪陰牌效果那麽霸道,運氣是要細水長流、慢慢轉的。”


    馬女士不快地說:“這種借口說幾個月也行,說一年也行,你這個行業還真好,真假貨都能賣錢,反正不用擔心效果。”


    我苦笑,還能說什麽呢?她說的也不無道理。這也是我不願意賣正牌的原因,效果沒那麽明顯,很多顧客都不滿意,但總賣邪陰牌,善後的機率大大增加,我已經擦屁股擦得想撞牆了。


    為了解悶,我經常在網絡上看沈陽本地的新聞,這天我看到有一則新聞標題是《沈陽某高校神秘人爆出猛料,教師替換試卷致同行考核失敗下崗》。一看內容,雖然沒提學校名和人名,但內容明顯就是馬女士和那個白老師之間的故事。這麽巧?我連忙給馬女士發去短信,她回短信的語氣很開心:“正想給你打電話呢,這回我相信你了,你的佛牌真有效果!”


    “到底怎麽回事?”我追問。


    馬女士回短信:“不知道是誰給報社寫信,把我在學校被人替換白卷的事給抖出來了。校長找我談話,當然不是我說的,但已經不重要。教育局下來查,白老師被辭退,我早就懷疑是她幹的,生不出孩子的老女人!校長也受處分了,我馬上恢複上崗。”這讓我很意外,看來正牌有正牌的好處啊!以後不能小看正牌,難道馬女士這人也有福報?她平時說話盡得罪人了,福報從哪裏來的呢?不管怎麽樣,有效果就是好,不然像馬女士這麽矯情的顧客,成天給我打電話抱怨,也夠我受的。


    過了不到十天,馬女士的丈夫又給我打來電話,一看號碼,我心裏就習慣性地有不詳預感。馬女士丈夫上來就問:“田先生,你那邊還有佛牌嗎?我想要個一模一樣的!”


    我沒回過神來,馬女士丈夫又說:“我老婆自從回到學校上課之後,整個人都變得更精神了,走到哪都是焦點,太意外了!”


    這讓我感覺更意外,佩戴正牌不可能有這種效果,就追問到底怎麽回事。馬女士丈夫很得意:“她在學校恢複了職務,隻要有她的課,課堂裏就擠滿了學生,有的甚至在走廊偷聽,火爆極了!”


    會有這種事?我覺得不太平常,就先推脫幾句,說過陣子有了貨再說。


    約一個月後,我回國看父母,想起馬女士丈夫所說的話,就抽時間來到馬女士的學校,先給在沈陽當記者的一名顧客打電話,讓他和校方打招呼,讓我冒充記者去學校采訪。教務主任很緊張,以為我要暗訪,對我很熱情,我說隻是想來看看你校很受歡迎的馬老師,他才放心地走了,隻是臉上帶著很奇怪的笑容。


    下午三點是馬老師的課,課堂前後門都開著,果然有十幾名學生守在走廊裏聽課,課堂坐無虛席,至少有近百人,擠得沒有落腳之處。馬女士來了,身上穿著裁剪得體的女性職業裝,脖子上戴著那條醒目的佛牌,看起來和職業裝十分不協調。她並沒看到我,抱著講義興衝衝地走上講台,開始講課。


    馬女士一開口,我就愣住了。這哪裏是老師講課?簡直就是傳銷講師在給人洗腦!她情緒非常激昂,我記得很清楚,當時她上來第一句話是:“同學們,紅旗漫卷西風,現在不學習,以後你連奧迪都開不上!”


    所有學生都大笑起來,還起哄鼓掌和歡呼。這句話我事後想了很久,也沒明白到底是什麽意思。接下來馬女士開始講課,她是教社會經濟學的,總共四十幾分鍾的課,她說話的語氣特別誇張,像打了雞血似的,連說帶比劃,邊授課邊加入一些聽起來莫名其妙、毫無邏輯的名人語錄或成語。有時還不忘了誇自己如何如何好,很多雷句,和以前她跟我說的差不多,但更加可笑。我聽得一頭霧水,學生們卻顯得很興奮,很多人都在用手機拍照,或者用mp3和錄音筆給馬女士錄音。


    鈴聲響起,馬女士宣布下課,學生們大聲歡呼著,馬女士驕傲地挺著胸脯走出教室,我旁邊有兩名男學生舉臂高呼,馬女士朝這邊看過來,我生怕被她看到,連忙轉身離開。


    走出校園大門,我長籲口氣,但覺得馬女士這種情況肯定是不對勁,又說不出什麽原因。我給老謝打電話,問那塊佛牌到底是什麽來路,是不是陰牌?老謝賭咒發誓:“真不是!要是陰牌,我全家出門的時候一塊被車給撞死,無一幸免!”


    他都這麽講了,我還真沒什麽可說的。


    不到一周,馬女士的丈夫又打電話過來,我心想還找我請佛牌的事,有錢沒不賺的道理,這回說什麽也要賣給他一條,多賺點兒錢才對。不想接聽後,馬女士丈夫在電話裏大吼:“你這個騙子,我要報警抓你,你等著!”


    啥意思啊這是?我連忙追問,馬女士丈夫說他老婆現在成了網上的笑料,就因為我賣給她一塊陰牌。我立刻打開店裏的電腦,按他的說法上網一搜,果然,有很多關於“沈陽某高校女教師上課如同傳銷洗腦,錄音視頻爆紅網絡”的新聞。


    我問:“她怎麽上課和我無關吧?”


    馬女士丈夫大怒:“怎麽無關?之前她可不這樣,像打了興奮劑似的!”


    第18章 正牌?


    我笑問:“那是她自己一貫的授課風格,再說火了是好事,我想火還火不起來呢。再說了,你憑什麽說我賣給了她陰牌?”


    馬女士丈夫說:“你還想蒙我?我找了專門鑒定佛牌古曼的老師,他說這根本不是龍婆開光的正牌,而是一個叫阿讚吉的師父製作的陰牌!”


    我心裏一驚,對方居然能說出阿讚師父的名字,看來不像隨口胡編,莫非真有這事?我說:“空口無憑,這樣吧,你把那條佛牌給我帶來,我要親眼看看。”


    馬女士丈夫很生氣:“難道你沒見過那條佛牌嗎?你自己賣出去的東西,自己都沒見過?”


    我說當然見過,隻是要再次確認一下,馬女士丈夫勉強同意,說會趁睡覺的時候把他老婆脖子上的佛牌悄悄取下來,但隻能半夜給你看,因為她每天都要戴著,而且不讓人碰,包括我自己,一摸她就和我翻臉。


    我心裏暗驚,這可不是正牌的效果,就說:“晚上馬老師幾點下班?我去你家裏看看具體情況。”


    當晚,我打車來到鐵西區馬女士的家,她一看到我,立刻用手指著我:“又是你?你很嫉妒我吧?還是喜歡上我了?”


    馬女士丈夫立刻瞪著我,我也愣了,連忙說從沒嫉妒過你,更對你沒興趣。馬女士冷笑:“沒有才怪,上次你到學校來偷聽我的課,以為我不知道?”我又傻了,她怎麽知道的?吃飯的時候,我說想看看那條佛牌,馬女士很警覺,她丈夫說:“你讓田老師看看,人家是專門賣佛牌的,不可能搶你。”馬女士這才遲疑地把佛牌取下來遞給我,眼睛一直盯著,生怕我搶走。


    我手裏拿著這條佛牌,前後仔細看,形製很奇怪,正麵雖然是個佛像,但背麵卻嵌了一小塊灰白的圓形物體,當初老謝可沒給我發背麵照。而且看不出噴數,龍婆正牌應該是有噴數顯示的。我正看著,忽然發現胸前的五毒油項鏈變得比墨汁還黑。我一驚,那邊馬女士忍不住伸手把佛牌搶回去,說:“看夠了沒有?”


    我低頭再看五毒油項鏈,顏色又變成淺黃了。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這塊佛牌是陰牌,而且不是普通的陰,那塊灰白物體,極有可能是人的頭蓋骨。馬女士又說:“老公,你千萬要小心這個人,他早就愛上我了,就是一直沒機會。可是像他這種男人怎麽配得上我?”


    馬女士丈夫立刻指著我:“你到底對我老婆做了什麽?”


    我徹底無語:“我什麽都沒做,也沒對你老婆有過意思,你拿出證據來!”


    馬女士冷笑:“用得著證據嗎,你自己心裏清楚。還是那句話,別打我主意,我和你就像天上和地下,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你這種男人我根本就沒看上。”


    她丈夫拍桌而起,揪著我的衣領不鬆手:“你居然敢打我老婆的主意?”


    我很生氣,大聲斥責:“你們兩個精神病,最好去醫院看看!”


    掙紮中,我好容易才掙脫,幾乎是逃著出了馬女士的家,下到一樓,還能聽到馬女士丈夫在樓上的叫罵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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