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色的海水仿佛魔鬼的鮮血,無數黑色的絲線在其中翻滾,海水幾乎淹沒了大半座城市,屍體漂浮在水麵上被血紅侵蝕,一隻隻巨大的海蛇用身軀壓碎了房屋和建築,與晦暗不明的天空共同組成了一幅史詩般的畫卷。


    人群四散奔逃,失足落入水中的人隻掙紮幾下,無數黑線從水中湧出鑽入人體並拉入水下。


    再次浮出時已成為屍體,哀嚎聲和驚恐聲此起彼伏,整座城市已化作人間地獄。


    忽然水麵上波浪翻湧,無數蝠鱝從水中騰空而起,仿佛史前巨鳥一般盤旋而上,幾道水柱衝天而起。


    來自遠古的海螺號角聲響起,城市外的海平麵迅速上升,巨大的海浪層層疊疊直通天際,在幾乎與天平齊的最高的浪尖上,一座宏大而華美的宮殿緩緩出現。


    宮殿大殿前的平台上,一個有著藍色卷發,極富英倫貴族氣質的少年,緩緩睜開一雙湛藍色的雙眼,邁動白色的皮靴從空中走入城市。


    右手伸展又緊握,一把鑲嵌著紅色寶石的長劍出現在手中,長劍豎起,紅寶石發出神秘的光芒,旋即少年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個紫色的印記,在白暫的皮膚襯托下顯得妖豔而美麗。


    少年口中低吟:“光與水的主宰,偉大的海神,願世間風暴平息,抹除一切汙穢……”


    四周驟然起風,水麵隨之震蕩不止,海洋深處有鯨聲傳來,滌蕩著心靈,藍白的火焰忽然在海麵燃起,迅速蔓延至整個水麵,仿佛冰原上的大火一般迅速席卷整個城市又消失不見。


    狂風停歇,一切歸於寧靜,漫入城中的海水變得清澈透明,水位迅速回落。


    少年平舉長劍,款步而來,下方幾隻巨大的海蛇高昂著頭顱,發出了憤怒的嘶吼,少年眯起了湛藍雙眼,英俊的臉龐沒有表情,轉動劍鋒下指巨蛇:“我乃海神之使者,爾等竟敢對我不敬。”


    海蛇似乎聽懂了一般遲疑了一瞬,但依然高昂著頭顱,脖頸上的鱗片炸起,口中露出了尖利的獠牙,向少年張開巨口咬來。


    少年平靜揮出一劍,身後懸在空中的巨浪傾瀉而下,化作一道劍光斬落了一隻海蛇的頭顱,巨浪濺起的水花讓城中下了一場暴雨。


    雨滴滴在地麵卻並不消失,隻是在地麵上跳動,又是一道鯨聲傳來,雨滴跳動的頻率開始同步,匯聚成一道道水線瞬間洞穿了其餘在城中肆虐的海蛇,而少年劍下,巨蛇頭顱剛好落地。


    藍白火焰再次出現,巨蛇屍體焚成青煙散入空中,城中百姓紛紛匍匐在地上,少年轉身向宮殿走去。


    此時寂靜的人群中一個金發碧眼的小女孩大哭了起來:“爸爸,你還我爸爸……”


    人群騷動了起來,許多人開始磕頭並大喊:“神明大人,請讓我們再見死去家人最後一麵吧。”


    少年冷漠地回頭,冰冷的話語回蕩在每一個人耳邊:“屍體此等汙物隻會汙染海洋,已經被神力摧毀,不要聒噪。”


    說罷小女孩的哭聲戛然而止,少年回到宮殿,海潮回落,宮殿沉入水中,街道上一個婦人懷中的小女孩,兩腮漲紅因憋氣而暈了過去。


    ……


    仿佛無數色塊隨意拚接而成的天穹下,支離破碎的城市中有點點亮光閃動。


    還未停歇的雨滴在消防車窗上劃出一道道痕跡,交織著匯成一股流下,像是一對擁抱的戀人,雨刷又無情地將他們打碎,化作無數細小的水滴,消散於寂靜。


    張承坐在車上,特別行動隊的隊員們都沉默著,張承默想著心事。


    他坐在座位上仿佛一團空氣,沒有人的視線向他身上匯集,似乎他周圍的光線都被扭曲,暗淡,暈開了一層光華。


    張承早已習慣了這樣一個人默默地坐著,無論災變前還是災變後,都是如此。


    他就像一個被世界遺忘了的人,這個世界上都沒有他的痕跡,與家人沒有聯係,被同學遺忘,被同事忽略,他像一個透明人一樣遊走在社會的邊緣。


    世界仿佛一個巨大的ps係統,而他的透明度無疑被調到了最大,從小就沒人和他說話,在學校裏從沒有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在人們的目光中,他所處的空間空無一物。


    很幸運,在他踽踽獨行的世界裏,漆黑的夜空裏有彗星劃過,狂風乍起,一個鵝蛋臉大眼睛的天使注意到了他,他們的感情迅速升溫。


    他是那樣喜歡在街道對麵,看著柔和而優雅的燈光下,她細心地將文具店的玩偶擺好,然後挽著他的胳膊,隻記得晚風是那樣輕柔……


    不幸的是,隨著年齡增長,他的存在感越來越低,漸漸的,下雨天的雨滴不會打到他,連區政府的網絡信息庫都因故障丟失了他的信息,直到有一天連那個姑娘都開始淡忘他的存在,忘記他的電話,常常想不起自己還有男朋友。


    她也發覺了什麽,她是一個多才多藝的人,她開始畫出有關於他的一切,將日程列在日記裏,發表了小說來記錄戀愛的點滴……


    張承也花費一切時間陪著她,盡量做著能讓她記憶深刻的事情,將每一天的每一分每一秒設計得豐富無比……他們用盡一切來記住對方,用自己的方式與命運抗爭著,甚至在手臂上刻下了對方的名字。


    但終究是忘了啊!無與倫比的緊張感壓迫著神經,伴隨著痛苦的記憶向張承襲來,幾乎要將他吞沒。


    曾經無比依賴自己的人形同陌路的眼神再次浮現心頭,手有些顫抖,副駕的王天靈拍了拍他的肩膀,張承的精神穩定下來,“至少下雨不用打傘。”張承自嘲道。


    他又想起熊熊烈火中,被烈火遺忘的他成功救出了一個小孩,心灰意冷的他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成為了一名光榮的消防戰士。


    嘴角有笑容浮現,緊張感消散了大半,得知王天靈的行動小隊要一名會使用消防車的消防戰士,不怕失去什麽的張承主動請纓。


    但在了解到任務內容時,內心還是緊張無比,但他還是選擇留了下來,因為他畢竟也沒什麽可失去的了。


    消防車迅速靠近目標,另一邊傳來了榴彈的爆炸聲,小隊的另外五名隊員已經按照計劃和變異猿進行了交手,並將變異猿誘離了通訊大樓。


    張承隻需要將消防車開到大樓前將雲梯駕到樓頂通訊塔上,通訊戰士就能沿梯而上,


    這樣能大大縮短登頂時間,並趕在變異猿返回前通過信號塔與指揮部形成戰時通訊網落,這樣就能呼叫空中打擊,滅掉這隻本該在動物園養老的變異猿。


    道路已經被小隊清掃過,車子行駛還算通暢,張承覺得任務在自己這邊應該會比較順利,困難就困難在引誘那邊,自己無緣見到那隻高達十米的凶猿,暗自遺憾。


    可忽然,前方一個巨大的生物落在地麵上,一張血盆大口離車窗近在咫尺,沾血的獠牙顆顆分明,巨口仿佛深淵一般,噴塗的氣息讓玻璃有些模糊。


    一旁的王天靈瞬間打開車門,抱著張承滾下了車,隊員們開始集火變異猿,但子彈嵌入半寸便進無可進,王天靈抱著張承開始狂奔,在一處掩體停下,王天靈一邊開槍一邊咒罵著。


    在幾個小時前,小隊用盡手段都無法對變異猿產生有效傷害,隻得采用計策,在連翻與變異猿交戰和清理道路中,隊員們已經筋疲力盡,缺槍少彈,幾乎已經到了極限,引誘小隊的隊員還不知是死是活。


    這時,一個隊員向變異猿衝了過去,王天靈猜到了什麽確無法製止,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名隊員被巨猿一口咬住。


    機械外骨骼自曝係統啟動,一聲巨響,猿最柔弱的口中遭受攻擊,頓時疼的呲牙咧嘴,口中湧出了獻血,但依然屹立不倒,眾隊員向王天靈看來,眼神中有著悲憤,更有著堅決。


    就在王天靈準備點頭開始自殺式攻擊時,身邊的張承忽然開口道:“我有辦法,請把通訊安裝設備和通訊頭盔給我。”


    王天靈才想起身邊還有個人,剛想拒絕,但看著張承冷靜的目光中有著令人信任的光彩,他脫下以防萬一每一個隊員都帶有的通訊連接設備,再脫下唯一能與指揮部聯係的頭盔,再轉戴到張承身上。


    “讓他們停止攻擊吧,這樣用處不大。”王天靈做了個手勢,隊員們停止了攻擊。


    張承從掩體中走了出來,向消防車走去,變異猿發現了他,撲到了他麵前,張承停下腳步,變異猿忽然失去了目標,眼睛在張承所在的區域遊走,似乎無法集中精力去發現張承的具體位置。


    四周一片寂靜,落針可聞,僵持了五分鍾後,張承似乎與環境融為一體,被上帝之手抹除了存在一般,眾隊員眼中張承的身影開始模糊,但他們知道有一個戰士在與惡魔抗爭著。


    張承終於又動了,他一臉平靜,緩步向消防車走去,而變異猿開始漫無目的地在周身胡亂攻擊。


    一個人在廢墟中緩緩走著,他走得那樣慢,但身旁的巨獸的每一次攻擊都無法傷害到他,巨大的身軀顯得他那樣渺小,但卻又那樣龐大,大到能以凡人之軀,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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