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更多的談話我不得知,離開胖子的度假村後,超子和卓雄大概消失了一個星期左右,百般無聊之際我一個人先回去了,聽河圖說他們在不久後也都跟著走了,具體有沒有通過胖子得到更多的消息他說是沒有。


    關於查文斌的下落,在2015年中旬就是這樣了,有的人說他是死了然後成仙了,自然是什麽東西都沒留下,有的人說他是假死,這包括多數人在內都相信他一定還活著。西安之行便是在這樣的答案裏失落而歸,除了查文斌的墳塚,那裏還埋葬著馬肅風以及他妻兒老小的全部。


    原本河圖是打算給他師傅重修個家族墓的,回去以後經過商量大家覺得還是再等等,通過一些關係把後山那個山包給弄到了河圖的名下,又請了人專門看護。大山因為身體的原因被強行帶離了,雖然他的眼中有諸多不舍,這一路上他幾乎不怎麽講話,略顯消瘦的臉頰上那眼窩中是說不清的遺憾。


    冷怡然依舊還在堅守著,雖然她罵查文斌,但是卻不願意放棄這最後的希望,她說如果他還活著,終於有一天是會回來看看的,到時候她希望這裏的一切和當年都沒有什麽變化。而我則回到了杭州,繼續著日複一日的生活,偶爾會和河圖扯一下淡,不過他很忙,回應我的時間都很少,在2015年的下半年,十月的季節,他約我跟他一塊兒去旅遊。我是一個大閑人,旅遊這種事兒我很樂意奉陪,我捉摸著是不是去一趟東南亞的哪個海島又或者是去歐洲某個風情小鎮,不想他卻告訴我要看看祖國的大好山河。


    河圖準備的東西一看就是驢友,我有些不知所措,大概從大學畢業以後便極少再運動了,看這架勢他是打算搞什麽爬山徒步之類的,不過在他一頓大酒的忽悠下我還是答應了。地點是距離上一次我曾經到過的西安市幾十公裏外的秦嶺。


    “爬太乙山,就是終南山。”河圖說道:“那個地方空氣好,大片的原始森林,比較適合現下的節奏。”他在飛機上是這麽跟我說的,我也覺得我有必要去那種地方找找靈感,滿心歡喜的憧憬大自然的感覺,誰料到下了飛機在機場又遇到了另外三個人,超子大山和卓雄從香港直飛,我們就在機場附近的酒店裏匯合。


    再次相遇,我心中忽然有些預感,他們可都是忙人,為何又再次回到這裏,字裏行間裏,超子叔始終都說這是一次旅遊罷了,可是看他們的架勢我總覺得好像不是那麽一回事兒。


    那個地方是一片4a級景區,是個世界級的地質公園,裝了滿滿兩輛大切諾基的裝備後我們並沒有更隨著那些遊客的腳步,超子手裏拿著的是一個軍用級別的北鬥導航係統,車輛穿梭著人跡罕至的峽穀裏,繞來繞去到了第二天下午才說到了起步的營地。


    每個人開始分配裝備,我的任務是保障後勤,說實話,到了很久以後我才知道為何河圖會叫我去,隻不過那又是很後麵的事情了。


    第八十章 足跡


    終南山之行也算是一個我的個人願望,畢竟可以走一走這傳說中的道教名山總是令人興奮的,我隱約的感覺此行八成是和查文斌有關,難道是他們了解了查文斌是會躲在這裏修道嘛?


    2015年,網絡上曝光了不少城市人為了躲避喧囂而來到這座深山裏麵過著隱居的生活,這也讓外界多多少少再次對於隱士這個詞有了不同的理解。在我的印象裏,查文斌總來都不是一個會選擇躲在這種環境裏的修道者,他時常說修道就是修心,塵世雜念才是考驗有無道心的最好驗證。我問河圖,但是他說他也不清楚,這次是超子主導的,不過看裝備大約是一周的準備,他們不說我自然也就不問了。


    這幾個人有著經驗豐富的野外生存能力,我和河圖相比之下就是菜鳥了,有些拖後腿的意思,但是男人嘛總不能輸了麵子,起初的兩天一聲不吭的還能跟著,到了第三天就發現自己逐漸開始不行了。酸痛的肌肉開始抗議,腳底的血泡也讓我不得不放滿腳下的步伐。徒步穿越在這片無人深山中,還真得有不少收貨,這兩天裏我們總共遇到了六位修行者,人數看上去頗多,但以密度分布而言卻是少的很,這些人對於外來者的闖入似乎並不是很歡迎,其中有一位便是一個短期修行者,他的身份是一家私營企業主,第二天的晚上我們便借宿在他的那個小院子裏。


    這位道友告訴我們每年在業務淡季的時候他總是會來到這座深山,已經持續了整整八年時間,他的家在上海,和外國人做生意,家境殷實卻越來越感覺到自己內心的孤獨。為了生活他不得不忙碌在應酬和工作上,隻有每年躲進這裏才會覺得是真正屬於自己的世界。這樣的人道友告訴我們,在這終南山裏並不少,多數都是呆一陣子又走了,誰能真正吃得消整日在這原始的世界裏度過自己的生命,在這裏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便是空置的屋子誰都可以住進來。


    “條件差,運輸不方便,”他指著後麵那座用石頭和木板拚湊起來的兩間小屋道:“這是我花了兩年的時間在原來空置的小屋上擴建的,我會帶很多書來,會存上兩個月時間的糧食。”他笑著又補充道:“山下的農民每隔半個月會送一些蔬菜和水果進來,那是一個天價,不過我沒辦法,因為不像有些道友有時間可以自己開菜地圈養家禽。”


    這種狀況不得不說是一種可悲,在我看來,是一種自我的逃避,他害怕的並不是喧囂,而是無法麵對自己的內心的真實。晚飯,我們一塊兒吃的,席間,大家都喝了一點酒,超子開始跟他打聽起有無這樣一個人在附近修行,其實他描述的那個人便是查文斌。


    答案是未知,這位道友告訴我們據他了解,在終南山做隱士的人有不下上百,分布在這茫茫的秦嶺山脈之中,但是他們彼此之間並沒有什麽聯係,因為來到這裏的人都是孤獨的,孤獨的人是願意和他人分享的,哪怕是在這裏最廉價的時間。


    “我們充其量就是一群追夢人,道在夢中,真正的修道者還在上麵呢。”他指著背後那片漆黑的大山道:“那座山的後麵,我在來之前聽人說,那個地方才是真正的修道者的天堂,可惜我沒有那個能力和本事。”


    “山路難走嘛?”我笑著問道:“你可以雇傭一些腳夫幫你運上去。”


    他搖頭道:“小兄弟,這個是要講究緣分的,沒有道緣在那種地方是待不了的。”再問下去他反而不肯說了,大約修道的都有這麽點性格,自顧自的把我們丟到營地他便回去自己打坐了。


    “偽道友。”這是河圖給出的評價,他說這種人是不純粹的理想主義者,徘徊在自己的世界裏放不下也得不到。


    秦嶺山脈有多大各位可以去看看地圖,當年秦朝的先人們便順是跨過這條山脊到達了中原開啟了王朝,曾經超子他們來過這裏,不過隻是冰山一角。若各大秦嶺要找一個人無疑是茫茫大海撈針,但是他卻絲毫沒有灰心的意思,我總覺得此行是做足了準備的。


    第三天,我的體力跟不上了,要去的地方便是那位道友說的有緣的那座山。真到了那裏我才明白他所說的緣分是什麽意思,終南山自古就是修道聖地,在全真教派創教之前這裏便有諸多前輩來此修行,古時候的道士可不像現在這般舒坦,他們往往在山下修到了一點程度之後便覺得自己可以向天問道了,這是一個很殘酷的過程。


    在荒無人跡的大山深處,找到一處位於半山腰的岩洞,然後用竹籃或者是繩索的辦法把自己垂下去,可以參考一下懸棺。人進入到洞府之內,拿掉那條送自己進來的繩索,然後便帶著餘下的一點口糧開始最後一程的衝刺,這種衝刺自然是精神方麵的,也跟宗教的發展有著莫大的關係。彼時的修道者們相信,用自己對道最執著的一麵可以換取問道的誠心,這是一種自殺式的表白,證明自己內心是有多麽的純粹。


    在這座大山的深處便有著無數這樣的洞窟,有些是前人們開鑿的,有些則是天然的。住進去的人都不會想著活著出來,等待著自己的要麽是羽化登仙,要麽就是成為一堆無人問津的白骨。他所說的緣分便是道緣,有緣者自然就成道了,現下這個社會斷然是不會有人再走這麽極端的路線,所以這塊地方也就成了修道者口中的禁地,一個充滿了傳說和悲劇的地方。


    我把腳下的血泡挑破,然後墊上厚厚的消炎棉球,他們告訴我隻要咬牙慢慢的痛感就會消失,很難想象前人們冒著多大的危險,我的意識裏告訴我,查文斌絕不會這麽幹的。


    “是這兒?”卓雄皺著眉頭看著那隱藏在滿目綠色的樹葉之後的那些洞窟道:“你的消息準確嘛?”


    “每年那個胖子都會到這裏來,”超子道:“我實在是找不出他有什麽理由往這終南山跑,他可不是一個虔誠的教徒,不用跟那些俗人一樣躲到這裏來過暑假。”


    我很佩服超子搞情報的本事,他是從哪裏得來的這個消息我不得知,我想以胖子的能力來到這種地方他也應當會小心再小心。就在我猜測的時候,他出現了,離著我們大約兩公裏外的峭壁下方有一座十分破爛的山神廟,老遠的便看見廟門口有一堆煙火。


    “來了?”他慢吞吞的抬起頭道:“稍微早了一點,這兔子還沒烤好,我的手藝是當年是從四川軍區的野外訓練教官,有你們口服了。”


    “胖子叔,”我驚訝道:“您怎麽會在這兒?”


    他抬頭看看我,然後又掃了一眼眾人道:“這個名字很久沒有人叫了,小憶你寫得不錯,寫出了老子當年的威風。老子花了一個月時間看完了,挺玄乎,但是沒折了老子的名聲。”


    超子對我點頭道:“他肯出山也多虧了你,當年的點滴都讓他回憶起了諸多,所以這一趟把你叫來了,我沒想到他也會來。石頭哥……”


    “別說了,都是為了查爺,”胖子揮手道:“他這個人啊死心眼,我也隻是猜測並不能夠肯定,當年他在走後我曾經試圖聯係過風起雲,通過他在霍山縣留下的一點根打聽到了點線索。我曾經數次到這個地方來,每次又都铩羽而歸,是因為這地方有個很特別的現象,大概每逢十年左右才有一次機會可以進去。現在算了算已經是第十年了,我想他要是真在那裏,去見一麵也無妨。倘若不在,各位便是當他已經屍解成仙了,各自再去過各自的生活怎麽樣?”


    這個提議沒有人會反對,根據胖子所言,風起雲一族因為霍山縣原籍村落被毀便重新找了個地方,大約就是在這秦嶺之中。早些年這地方有個傳說,說是修道人發現了個洞府,每隔十年這個洞府就會出現一次,能夠進去的人便會到達一處世外桃源般的仙境。一直以來,大家都認為這不過是個傳說罷了,但不想它卻是真的存在,胖子花費了諸多精力終於是搞明白了那個傳說的由來:在中秋月圓之夜,此山深處有一終日藏匿在雲霧之中的山穀便會散盡霧氣,彼時可以找到下到山穀深處的唯一道路,若不然是平時半步也是不敢輕易走的。


    第八十一章 最後一個道士


    “據稱自八月十五開始,可以長達一個月的時間,”胖子道:“各位小老弟,十年一次,我已經等了十年了,如果他真的在那裏,我隻便看一眼便好,每個人都請尊重他的選擇。”


    我這才注意到胖子兩鬢的頭發都已經花白,他早已不是書中那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胖子了,現在的他有妻兒有事業,十年時間都在守著一個未知的傳說,這份執著早已說明了一切。他說那個神穀下方便是風起雲當年給他推薦的修道之所,“原本是起雲打算帶領族人去隱居的地方,可是後來時代發展的太快了,羅門隨著那一戰過後也銷聲匿跡了很多年,他們已經不再需要躲藏了,畢竟風氏終究是一個傳說,是屬於曆史的。風起雲深知這一點,她要為她的後輩們考慮,送那些孩子們去接受新鮮的事物,老守著過去等同於故步自封,終究是會被淘汰的。”


    “我可不是老古董。”一個聲音吟吟的響起,大家夥兒轉過身去一看,從山上麵走來兩個人,一人身著白色的運動套裝,歲月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比我想象中要多了那麽幾分英氣,第一眼的感覺挺像是港片中的飾演倚天屠龍記裏趙敏的那個女演員張敏,她留著長發,合身的衣服並沒有擋住女人特有的曲線,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舒服感,氣質這玩意真的是天生的,我從未想過這世上真有這般比男人要帥,比女人要漂亮的結合體。


    “小白臉,好久不見。”這是他們之間特有的招呼方式,而在那個女人的身後則是一個一聲不吭的男人,這個男人的大半邊臉都被頭發遮擋著,一身黑色的勁裝,腳上則是布鞋,他的身後有一黑色的布包裹著的長棍模樣的東西,我猜他一定就是葉秋。


    “老二。”果然胖子是這樣稱呼他的,不過那個人僅僅是微微點了點頭便靠在一旁的石頭上開始閉門養神了,好像我們這些人在他的眼中都不過是空氣罷了。


    “這幾位不用我介紹了吧。”胖子對風起雲說道:“我想以你的耳目,怕是這些年也沒少閑著。”


    “還不錯,”風起雲點點頭道:“比起當年的我們並不差啊,重要的是大家都是文斌兄的朋友,那也就是我們的朋友,不用分什麽彼此。”


    他們說之所以能在這麽多年後重逢是拜我所賜,我有些承受不了這樣的稱呼,當一個人的心沉寂了許久之後,那些回憶或許是需要有人來重新提起的。人之所以會被感動,是因為我們的情感從未消失,聽別人講自己的故事會是一種完全不同的另類體驗。超子叔說服了胖子,胖子去說服了風起雲,所以才有了這一趟終南山之行。


    “那個地方叫作陰陽穀,”風起雲介紹道:“我的先祖輩大約在老洪村被毀之後曾經到處尋找合適的地點以供族人們生息,其中便有這個地方。聽聞山下遍布各種名貴中草藥,氣候很是養人,當年我與查兄有約定,但是他那個人嘛你們都知道的,死腦筋,我便托人告訴了他這個地方,想著將來如果有那麽一天,倒是蠻適合他那種個性生活的。剛才我們已經上去看過了,雲霧早就散光了,秋兒找到了一條可以下去的山路,各位可以跟隨一起。”


    我忽然有一種朝聖的心態,內心開始激動不已,那個被自己神話了的男人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避世不出,而如今我極有可能會再次見到他。


    進入山穀所謂的那條“路”是我不能想象的,其實就是一條登山索垂直向下,隻不過葉秋挑選了稍稍好下一點的路線罷了。到了山頂她看著冷怡然道:“冷姑娘就不必冒這個風險了,小河圖和小憶你們倆就在這裏等,最慢的話明天我們就會出來。”


    並不是我害怕,是我跟河圖的確沒有那種能力,跟著下去不過是徒添亂子。像我們這樣整天在辦公室裏吹冷氣的人跑上一千米就會累的氣喘籲籲,便也就老實接受了她的提議,不過那個女人就……


    “我要去,萬一他不肯出來呢,那豈不是連這最後一麵都見不到了。”


    “如果他願意見,自然是會見你的,如果他不願意,你強行這般的去見又有什麽意義?再說,我們也沒法幫你走這一程,這下麵萬丈懸崖,一步踏空沒有回頭路。冷姑娘,我建議還是不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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