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斌,你照著我說得去做,等下空車先回家洗個澡,去去晦氣。”就這樣,一路上算是平安的到了目的地,那司機道了別也就走了,關於路上那事查文斌壓根就沒在意。開靈車就是過去抬棺材的,按說這樣的人命是很硬的,一般的髒東西還真不會去招惹他,為啥?你見過賣殯葬用品的老板怕鬼嘛?他們做的本來就是死人買賣,這常年累月的和死人打交道身上都有一股死人味兒了,久而久之的也就成了一個特殊類別,那就跟自己人差不多。


    新出的棺材被套上了一層黑色薄膜,這東西離了土就不能再沾土,查文斌的布置顯得有條不紊:


    袁家的大廳裏此刻有一副吊索,前後都是拇指粗細的麻繩,那口棺材被懸空吊著,吊索的支撐杆都是用金屬盆做墊子,盆裏放著水,完全把這棺材和土隔開。


    棺材的正下方是袁小白,她還依舊躺在那隻畫滿了各式圖案的白布上,整個家所有的窗戶都被封死拉上窗簾,棺材前有一案頭,一排蠟燭幽幽的亮著。


    辦完這些,院子裏那隻被去掉雞冠頂的公雞已經開始打鳴,叫的不怎麽響亮卻也提示著天明的到來。


    查文斌對管家和老夏道:“都去睡會兒,天黑之後再來,白天陽氣旺,這棺材剛出土怕是會受驚,盡量都隔著原點比較妥當。”


    那管家也早就安排好了,門口有人接應,隔著兩條街有家酒店可以入住,本打算去洗洗養精蓄銳,可不巧才出門就被幾個穿著製服的給攔著了。


    領頭模樣的人還算是客氣,畢竟這地方住的非富即貴,他也不傻,隻是跟老管家問道:“給打聽個事兒,昨兒個晚上西城殯儀館有輛車是不是你們家給租了?”


    老管家上下打量了一下對方:“哪兒的?”


    “霞飛路派出所的,喏,這是證件。”說罷那人便拿出本子給管家過目,又小心地問道:“那車您可曉得今早他是幾點回去的?”


    管家抬手看了一下表道:“五點左右吧,警察同誌,有事您就直說,我這還有客人不能怠慢了。”


    那製服拿了個小本子道:“既然確定是你們租的車,那勞煩還是跟我去局裏一趟,有些事情需要配合調查。您老是明白人,有身份有見識,開車的那個司機在七點左右被人發現死了,接到報警後我們懷疑是他殺,所以請吧……”


    這突發的一幕確實讓人大吃一驚,不過查文斌還是略顯鎮定地說道:“這位同誌,吳先生歲數大了,這事兒我們配合您調查就行。”


    “你?”那警察略帶鄙夷地看著查文斌,帶著一股濃濃的上海腔調道:“別耍滑頭哦,那就別廢話了,自己上車吧。”


    司機名叫劉四海,今早七點被人發現在去單位的路上,離殯儀館還有一公裏遠有個拐彎處,那一段因為殯儀館的關係前後三公裏都是渺無人煙的。殯儀館一共有四輛靈車,平時每天保證一輛處於維護狀態,三輛正常工作,按照約定,今早六點劉四海所駕駛的靈車要去一家醫院拉屍體。


    醫院負責太平間的科長和劉四海是老相識,這些年交道打的挺多,劉四海辦事牢靠謹慎,從不遲到,可是他等到六點半靈車還未到達便去電話到殯儀館。


    殯儀館回電,五點二十左右,劉四海在單位登記完畢後已經出發,按照路程應該可以在約定時間相遇。


    七點左右,第一輛開出已經接回屍體的靈車發現劉四海的車停在路邊,車子是熄火狀態。這輛車回到單位後覺得蹊蹺,便報告單位自己所發現的,十分鍾後公安局接到報警,車上有一具男屍,死相慘烈,又過了十分鍾,當地派出所前來袁家問詢。


    查文斌聽完這一切後先是沉默了一陣,然後開口問道:“他有沒有先行回家?”


    訓話的人很不客氣地說道:“輪不到你問我問題,現在是我們問你問題。先回答,昨晚你們租賃靈車是什麽用途?”


    這話,查文斌是斷不可照實回答,他知道,買賣屍體是犯罪的,並且這個一旦傳出去將來無論是對袁家還是對小白都無法交代。


    “袁家小姐重病,昨晚原本已經打算給她準備後事,所以租賃靈車將人帶回江蘇揚州老家。可是命大福大,淩晨的時候袁小白盡然醒了過來,所以這靈車我們也就沒用,一早便差司機回去了。”


    “看你的證件,你是浙江人?”


    “是的,我與袁小白是朋友,本來是想過來見最後一麵的,幫著處理後事。”


    “可是不巧得很,我們在靈車上發現了這個。”說著他便把一張剛剛送進來的照片往查文斌的眼前一遞道:“你怎麽解釋?這個姓氏在我們這不常見,我們也調查了劉四海生前認識的人,沒有一個是姓查的,我們懷疑你跟這件案子脫不了關係,最好你自己主動交代,或許可以考慮讓你有些政策上的優待。”


    那張照片是汽車的擋風玻璃,玻璃上有一個巴掌大小的字,寫的歪歪扭扭,不過清晰可辨的是那恰好是個“查”字。


    查文斌雖然心中有事兒,可他依然很鎮定地說道:“我沒什麽好交代的,能說的都已經說了,再說,那個時間點我在袁家,很多人都可以證明。”


    “不說是吧,好。”那人剛要起身一臉凶樣的過來外麵就響起了敲門聲,一個肩膀上有花的人帶著袁先生正在屋外,訓話的一臉媚笑地說道:“李局長,您怎麽今天有空親自來了,這案子我正在審,嫌疑人我們已經抓到了……”


    “放人!”“這……”“我叫你放人!”“啪!”


    訓話的摸著半邊滾燙的臉,他怎麽想也不明白為什麽這個大局長會給自己莫名其妙的一巴掌。


    劉四海的死查文斌知道不是意外,即使今天不找到他,他若是知道了也會參合。回去的路上他看到了那輛靈車,四周拉起了警戒線,裏裏外外的製服們圍了幾個圈。


    “能停下嗎,我想去看看。”這是他對袁先生的提出的要求。


    “李局長,你看?”“沒問題,停車!”


    有了這麽一個通行令,查文斌很輕鬆的就見到了現場,車門是打開的,司機劉四海的屍體已經被運走,透過車門他一眼望見了玻璃上那個字,還有駕駛室裏那已經開始凝固的大團血汙。車裏,劉四海的公文包還在,包裏依舊鼓鼓當當的,裏麵裝著的是昨晚他的酬勞。聽說劉四海是被人割了喉嚨,所以定義為謀殺,可查文斌見過現場卻有了一絲懷疑:那兩尊被他從寺廟裏請來的小菩薩從脖子處雙雙斷裂……


    第十二章 反魂


    老查沒有什麽麻煩,麻煩的事情自然有人會去做,可他總覺得那個司機劉四海的死和自己是有點脫不了關係的。


    碎花布的女人,這是劉四海今天淩晨在路上說自己撞到的那個人的模樣。當時他坐在後排打盹,前排副駕駛位是管家老吳,他相信以劉四海職業司機的身份絕對不會看花眼,那麽就是他遇見了髒東西。


    查文斌暗自決定等這邊事兒辦完了得去劉四海家看看,他千叮萬囑的讓他得先回家洗個澡去去晦氣,終究還是沒聽。這事兒反正是出了,也不能說是他聽了查文斌的就一定保管不出事,可查文斌總覺得這事兒出的蹊蹺,他怎麽得都感覺和那口買來的女屍棺材有關。


    到了賓館裏洗了澡吃了點東西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這累的也足足有一整夜了,他隻覺得今天自己格外的虛,眼皮子直打架。老夏在隔壁房,查文斌睡覺有個習慣不願見光,那窗簾給拉的死死的,大白天屋子裏也是伸手不見五指。


    忽忽悠悠的,查文斌總覺得耳邊好像有人在吹風,那吹得他癢癢。這誰都會有個放鬆的時候,他也不例外,等覺得有人在摸他的頭發時,查文斌醒了,眼珠子一睜,好家夥,一對精光的眼睛正跟他對視呢!


    想動,渾身就跟被麻痹了一樣,意識很清醒,隻要再近一點,幾乎就能貼著對方的鼻尖了,這自己估摸著八成是被鬼壓床了!


    查文斌這是苦笑,不想自己出來睡個覺還碰到這茬,他有一堆辦法可以解決自己所處的尷尬,可是他不想,他想看看這雙眼睛的背後到底是什麽?


    那是一種處於睡和清醒邊緣的狀態,查文斌盡量閉著眼睛,他告訴自己:什麽都沒發生過,什麽也沒看到過,睡,睡著了去會會它。


    朦朧的,他好像聽見有個女人的聲音在耳邊,那幽幽的似帶著怒氣又帶著哭訴:你為什麽要把我從地裏挖出來,你為什麽要毀掉我……


    猛得一咬舌尖,一陣痛就讓他激醒了,摸摸背後那一層濕漉漉的汗水,查文斌抱著頭第一次有一種深深的罪責,是啊,他憑什麽去剝奪其他人,哪怕那是一個死人。此後,查文斌再也無心睡眠,就是這般抱著頭一直等到天黑,其實他不知道隔壁房間裏的老夏從早到晚一直不停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個噩夢從始至終都沒能放過他。


    “文斌,我今天做噩夢了。”去的路上,老夏如是對查文斌說道:“今天早上刨的坑是不是沾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在賓館睡覺的時候老是夢到有人勒我的脖子,喘不過氣,有個女娃娃還說要我的命,幾次都差點讓她給咬到,要不是夢裏好像有個人保護我我估計真的就醒不過來了。”


    “累了吧。”查文斌安慰他道:“回頭好好休息,哪個人還會保護你來著?”


    老夏摸著額頭道:“不認識,但覺得好熟悉,一個胖胖的家夥。媽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一想起那個畫麵就腦袋疼,我都快覺得自己得神經病了,整天到晚跟你不是死人就是神鬼,我告訴你,這事兒沒有下回了,你愛找誰誰去。”


    “胖子……”查文斌這話到了嘴邊依舊還是停下了,那兩個人……


    “怎麽了?”老夏看出他眉宇之間似乎有些惆悵,這段時間來,查文斌總是出現在他的生活裏,雖然對於過往的記憶老夏一概忘卻,但是他知道這個人曾經一定是他的生死之交,而且是過命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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