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多必失。


    她堅守著這樣的信條。


    她把這四個字當做是謹慎克製,保證自身安全的必備守則。


    而事實上,在她清心寡欲的外表下,隱藏著的是一顆迫切的心——


    她比任何一個人都想大聲疾呼,都想迫不及待的表演和證明:


    我,錢衛衣,是個好人!


    當今社會的媒體和記者,為了博人眼球征求關注,報道負麵新聞時會爭先恐後,但對於正能量的好人好事卻總是充滿了推諉懈怠。


    而讓他們主動的,在當事人不樂意的情況下還要偷偷報道,這種事情簡直可以用天方夜譚來形容。


    但錢衛衣做到了。


    她表麵上拒絕任何媒體的采訪,一副對名利讚譽漠不關心的樣子,但暗地裏卻偷偷的收買可靠的記者,讓他們用“偷拍曝光”的方式,將自己的豐功偉績宣揚出去。


    這就是她如此低調,善舉卻依然能被眾人熟識的原因。


    並不是媒體太盡責,而是她的手段太高明罷了。


    促膝長談,推心置腹。


    像這樣的交流方式,錢衛衣已經很久很久沒嚐試過了。


    不過令她感覺欣慰和慶幸的是,她的遊說能力並沒有退化。


    這次漫長的晚餐,她對敏鈺說了很多很多。


    當然,敏鈺跟她說的更多。


    魯韻隔音效果良好的包間內,這兩個相識不算太久,卻因為同樣經曆滄桑而變得惺惺相惜的女人,有了這場長達四個小時的深度交流。


    跨越了年齡上的鴻溝,無視了上司和下屬之間的芥蒂,再沒有擔憂謹慎,真正的推心置腹,無所不談。


    男人可以有高山流水伯牙子期,誰說女人不可以有呢?


    敏鈺感覺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安全,和錢衛衣相見恨晚,這位年長的大姐姐,用她的溫情和真誠,徹底融化了她冰封已久的心靈。


    她突然覺得從這一刻起,自己脫胎換骨了。


    原來自己也並不是一味的倒黴,一味的厄運連連。


    至少能遇到錢衛衣,就是迄今為止最大的慶幸。


    總之,敏鈺感覺這頓晚餐是她有生之年吃過的最美味,最開心的晚餐,在內心積攢壓抑多年的苦楚辛酸委屈,全都竹筒倒豆子般說出來,讓她有種飄飄欲仙的輕鬆愜意。


    酒盡,菜涼,湯冷。店裏的客人走了一波又來一波,泰山間的對話卻始終沒有停止過。


    最後,就連隔壁房間裏一直決心耗時間等她們出來的木子序和眉雨,也終於失去了耐心,忍不住先行撤退。


    “男女搭配,吃飯不累。”


    大街上,木子序一邊摸著自己脹鼓鼓的肚子,一邊自言自語道。


    “什麽?”眉雨白了他一眼嗤笑,“什麽叫吃飯不累?不累你老是摸肚子做什麽?”


    因為一心想著等錢衛衣出來,所以這頓飯耗的時間相當漫長,兩人閑著無聊,於是就充分做到了光盤行動,將所有的湯飯菜吃的一點不剩,簡直如同舔過一般幹淨。


    結果光盤行動結束了,隔壁錢衛衣還是沒有出來的意思,於是兩人就隻能繼續等,一邊等一邊百無聊賴的喝水。


    然後……就是最後兩人都喝得肚子溜圓,錢衛衣卻還是沒出來……


    “如果是一男一女在包間裏吃飯,能一口氣呆上幾個小時很正常,但是……兩個女人吃,能連續吃上三四個小時還不罷休,她們到底在包間裏說些什麽呢?”木子序鬱悶的低估道。


    眉雨沒有正麵回答木子序的問題,而是黛眉微皺,意味深長地說:


    “敏鈺是幼兒園裏來的最晚的一個教師,也沒見她有什麽特別突出的長處,你說,錢衛衣為什麽這樣看重她呢……”


    “也許就是看對眼了呢?也許是錢衛衣在敏鈺身上,找到了某些和自己相似的地方?”木子序說。


    “你這算是回答還是反問?”眉雨苦笑。


    “錢衛衣和敏鈺是女人,你也是,所以我覺得,揣摩她們的心理你應該更在行。”木子序一本正經的說。


    眉雨沉默了幾秒鍾,回頭,望著夜色中魯韻那絢麗的跑馬燈幽幽的歎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麽,我有種很不好的感覺——錢衛衣無端的和敏鈺走這麽近,肯定是有目的的,而且這個目的肯定很……”


    “陰險。對吧?”木子序接過話頭,替眉雨說完了後麵的兩個字。“說實話,我和你有同感。錢衛衣這種人,絕不可能單純為了交朋友,幫助人,而和一個單純的普通的女孩子走這麽近,這樣套近乎,她,也許隻是拿她做工具罷了。”


    “但願不是炮灰。”眉雨擔憂的說。


    “不過也無所謂了。”木子序伸了個懶腰,挺起胸脯自信滿滿地說:“反正,錢衛衣也沒幾天的壽命了。即便她真的要利用敏鈺做什麽壞事,我……我們,也不會給她這個時間了。”


    和木子序的信心百倍相比,眉雨顯然就缺少這種自信。她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說道:“希望如此吧。”


    ……


    犀利的夜風呼嘯而來,輕而易舉的突破潮濕單薄的衣物,將刺骨的寒意蔓延在全身每條神經。


    王向順猛然從昏迷中醒來,身體抖得如同暴風雨中的枯葉。


    忍受著腦仁中那鑽心的疼痛,他將狐疑的目光投向四周。


    深藍的天幕,閃爍的寒星,一彎殘月鑲嵌其中。


    沒有燈光,沒有霓虹,沒有高樓大廈,沒有人聲鼎沸,周圍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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