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榮取了兩萬五千塊錢,塞進自己的口袋,說:“這是我的所得,其他的我燒給你們,你們不是愛錢嗎,你們就拿著這些錢好好享受吧。”


    他點燃了那堆錢。


    看著那些錢燒成灰燼,他提著那個皮箱走出了山林。


    花榮撬開了那個小木屋。


    他把輪胎補好,推著輪胎走出小木屋時,地上已經鋪滿了積雪。


    他開著車離開了這荒無人煙之地。


    大雪覆蓋了山林中的那個土包,覆蓋了林地中的血跡,覆蓋了一個真相。


    天氣漸漸溫暖,馬路邊懸鈴木也長出了鮮嫩的葉子。白曉潔討厭的冬天將要過去,心裏有些小興奮。


    可是,白曉潔的心情很快又陰鬱起來。


    因為朱燕辭職了。


    朱燕辭職和楊紅有關。


    楊紅在大老板麵前的建議奏效。他們搞了個方案,公司機構重組,把市場部和另外一個部門合並,而從這兩個部門的總監中選擇一個做新組部門的頭。那個部門總監和楊紅是一夥的,也是個阿諛奉承之人,公司全球的大老板對她也不錯,於是,她就鐵定為新組部門的總總監。他們把這個決定告訴朱燕後,還假惺惺地讓她到另外一個部門當總監。朱燕用三個字回絕了他們:“沒興趣。”朱燕在這個公司幹了5年,對這個公司的發展功不可沒,因為她是個實在幹事的人,靠真本事吃飯,可還是被擠出了公司。朱燕不以為然,她到哪裏都可以做得很出色,白曉潔卻有點惶恐不安。


    她知道在這個社會,很難碰到像朱燕這樣的頭。


    而且,新上任的總監對她一定很不利。


    離職的那天,市場部的同事們給她舉行了送別晚宴。同事們大都舍不得她走,她對下屬好是出了名的,總是為下屬爭取應有的利益,而不是像很多人那樣,隻顧自己撈錢。她的離開,對公司是重要的損失,大家都明白,這種損失在不久的將來會自然顯現。朱燕談笑風生,好像是和同事們進行一場普通的聚會,她越是表現得若無其事,同事們心裏也就越難過。有幾個心軟的同事眼睛都濕了。


    朱燕笑著對她們說:“你們這是幹什麽呀,來,喝酒!開心點,又不是生離死別,我還在這個城市裏,大家要是想我了,可以請我吃飯呀。也許,某一天,我們還會在一起工作呢,鐵打的公司流水的員工,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白曉潔坐在一個不顯眼的角落裏,默默地看著那邊桌子上說話的朱燕,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心裏有種莫名其妙的恐慌。


    第十二章 兩雙鞋,一雙朝南一雙朝北(4)


    大學畢業後,她應聘了幾十家公司,都沒有被錄用,最後還是朱燕留下了她。朱燕走後,楊紅她們一定會給她小鞋穿,逼她走的,她擔心的就是這一點,這個時候,她不能失業,父親治病還要她掏錢,她還要交房租,還要吃飯。如果被公司開掉了,找份新工作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這可如何是好。白曉潔心裏有事,很容易表現在臉上。同桌的一個同事說:“曉潔,朱姐平常對你不錯,你也不去敬她一杯酒,我們都敬過了,就你了。”白曉潔尷尬地笑笑:“這就去,這就去。”


    她端起一杯紅酒,走到朱燕麵前,說:“朱姐,我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敬你一杯酒了,我先幹為敬。”


    說著,她就把那杯紅酒倒進了喉嚨。


    見她喝得如此爽氣,朱燕站起來,端起酒杯,也一口喝幹了杯中酒。


    朱燕說:“曉潔,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不要怕,無論怎麽樣,人總得走自己的路。”


    白曉潔聽了她的話,一陣心酸,眼淚情不自禁流下來:“朱姐,我記住你的話了。”


    朱燕說:“曉潔,開心點,世界末日還沒有來呢,就是來了,我們也要麵對,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對了,以後有什麽困難,可以找我。明白嗎,找我。”


    白曉潔說:“明白了。”


    送別晚宴結束後,白曉潔獨自在街上行走。


    她的心情十分複雜。


    夜色中的城市鬼魅而妖冶。


    到處都充滿了紙醉金迷的味道。


    她突然覺得自己和這個城市格格不入。


    此時,家鄉那個小城是那麽遙遠。有時,她也想回小城,隨便找個人嫁了,過安寧的日子。父親剛剛得病時,她回去照顧他。那時,父親也有這個願望,希望她回小城生活。她也考慮這個問題,母親托人給她介紹了幾個男子,她都看不上眼,因為每次相親,她腦海裏就會不斷浮現阿南上吊的樣子。這個南方小城一定是被阿南詛咒了的,隻要待在這裏一天,白曉潔的心就不會安寧。她還是選擇了離開,隻有在外麵的世界,她才能夠不被阿南折磨。其實,這個世界裏,沒有一塊淨土,能夠讓她平靜生活。


    到處都是物欲橫流。


    她的手機鈴聲響了。


    白曉潔從包裏拿出手機看了看,是豬頭來電。豬頭自從情人節那晚後,就一直沒有和她聯係過,她也已經把他忘記了,如果不是他來電話,她也不會想起他來。離開小城後,白曉潔經曆了一些男人,有時是自己生理的需要,有時是別人生理的需要,有是還是禮貌性的接觸和交往甚至上床,那都不是愛情。對於床上那點事,她看得不重,就像是撒泡尿那麽簡單,她從來不想把簡單的事情弄得複雜。但是,她會把愛情看得很重,大多時候愛情和做愛是兩碼事,她也渴望愛情和做愛結合得天衣無縫的情事,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白曉潔不想理豬頭,拒絕接聽。


    現在她沒有生理上的需要,也不會去管豬頭有沒有生理需要。


    一個可以在情人節之夜把她扔下的男人,完全可以忽略,可以從她的腦海裏徹底刪除,不會和他保持任何關係,那怕是真情還是假意,還是逢場作戲。


    豬頭沒有再來電話。


    她很清楚,豬頭的電話隻是個試探。


    如果她接了,證明他還是有機可乘,她要不接,他也就算了。現在很多男人,手握著很多釣竿,總覺得會有上鉤的魚。白曉潔想,自己不可能再是豬頭的魚了,他隻是豬頭而已,沒有什麽了不起的。


    拒聽豬頭電話後,白曉潔突然想起了衡水公園樹下埋在土中的頭發。


    她坐了輛出租車,來到了衡水路的衡水公園。


    公園裏有些人在遊走,大都是情侶。


    天不冷了,這裏是約會的好地方。


    白曉潔找到了那棵香樟樹。


    她蹲在香樟樹底下,看到那鬆軟的泥土上長出了青草。


    白曉潔想,是不是埋在泥土裏的頭發長出來,冒出來就變成了青草?如果是,多麽神奇。她不相信埋在泥土裏的頭發是那個叫金暉的女人的,金暉就是花榮杜撰出來的一個女人。也許是他經常做那些小姐的生意,產生了奇怪的想法,才編出了一個殺死金暉的故事。埋在泥土裏的頭發一定是他從哪裏弄來的。不過,白曉潔覺得他把頭發埋在泥土裏,希望頭發生長,充滿了神奇的想象力。


    白曉潔心裏說,春天來了,頭發在泥土裏生長,長出了嫩綠的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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