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看了看頭頂。正好在頭頂三十米之處長了幾棵碗口粗的歪脖子樹。其中最左邊和最右邊的兩棵正好都在平台左右兩邊邊緣的垂直上方。


    楚風默默計算,這要是有繩索吊著,像攀岩一樣爬出去幾米,應該沒什麽問題。他再看了看眼前的岩畫,邊緣處大體也還看得清,但,會不會有些細小的圖案藏著呢?


    這令楚風心很癢,如果說,他本來隻是被動地跟著少年希林來看看這所謂的“神秘圖案”,那麽現在,他是真的有主動去探尋這個“□”字符號真實含義的衝動了。


    他思索著,有意識地站到了平台邊緣處,往下看,向下大約有六七十米高,這麽看下去是有些令人眩暈的。


    這一點兒些微的眩暈提醒了楚風,他想到自己腦子裏的那個東西,再看看眼前的崖壁,想想如今自己沒有隊友、沒有工具,連最基本的繩索都沒有足夠長的,他隻得苦笑。


    就在此時,有一些字符闖進了他的眼簾。


    是在最右邊的那幅大戰圖的下邊,大約三排,五六十個字符的樣子,這些字符楚風一看就很眼熟——是自家那張狼皮卷上的古怪文字。


    這些字符的位置正好在他眼前,方便他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看清楚。錯不了,就是那種古怪文字。


    抬頭看看近在咫尺但自己迄今仍未完全破解的這種古怪字符,楚風的心情十分不平靜。


    這種字符除了自家的狼皮文書上有,再就是那塊在羅布泊神秘出現又神秘失蹤的石碑上有。對了,大齊說,後來那塊石碑跑到天池附近的山上去了!簡直匪夷所思!


    再想想自己掌握的那一點兒少得可憐的規律,楚風緊盯著眼前的字符仔細分析,當初他將石碑上有明顯後加上去的甲骨文偏旁經過組裝,曾經組裝出“昆侖山有水”五個字。這一次自己身邊沒有電腦,無法快速比對、組裝,但他的記憶力很是不錯,可以看看有沒有熟悉的偏旁部首。


    這一看,還真叫他找到了幾個熟悉的筆畫,他在腦海裏自行拆解出疑是甲骨文偏旁的部分,才進行了一會兒,就愣了——這、這不是“昆侖”兩個字的組合麽?


    看看這幾十個字符,再看看末尾那個形似畫押的“□”字符號,楚風腦海裏第一次將“□”字符號跟“昆侖”進行了直接關聯。


    第一次看見“□”字符號是在被埋在黃沙下的那座樓蘭古城裏,後來在阿爾泰山石壁和那塊泥版上都有它的出現,如今在此處,“□”字符號的再次出現,竟明明白白地牽扯出了“昆侖”!是我和老師想的那個“昆侖”嗎?楚風眼眶有些濕潤。他知道,自己離目標已經很近很近了。


    楚風將所有的字符全都抄到了自己的簡易筆記本上之後,在本子上寫下來幾個詞:“樓蘭”-“□”字符號-四大古老帝國盟約-“昆侖”。他在這幾個詞下麵畫了重重的橫線,才停住筆,長歎一口氣。還是自己把問題想簡單了,對於“□”字符號,看來出現的年代絕不僅僅是三千一百多年前,阿爾泰山盟約那一次。它應該出現得更早,有著更重要的意義,隻不過被三千一百年前那些需要締結盟約的人利用了而已。很好,老師的猜想是有道理的,如果沒有一個人類文明的祖源地,那麽四大古老的帝國又怎麽會締結所謂的盟約,甚至還用了一個更古老的符號來作為合約締結的標誌。


    真相,似乎就在手邊了!


    楚風想到這裏,興奮地用手中之筆在本子上重重地點了一下,長出一口氣:好了,有了這些,就算自己哪一天突然離去,以老師的精明必能將他的課題繼續下去!這樣一來,老師的悲傷也許會化解很多吧,他想。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到,自己身邊似乎有點兒過於安靜了。


    糟了!希林,那個少年希林哪兒去了?


    楚風低頭下望,下邊不遠處就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希林應該是覺得在這兒陪著自己很無聊,所以到林子裏練習箭法去了!楚風想著那個漂亮卻很是嘮叨的少年,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法,不僅不需要自己替他操心,隻怕還有不少小動物又糟了他的殃。


    他搖了搖頭,剛想退回去, “咧兒——”一聲馬兒的悲鳴聲從下方傳來,楚風眼皮子一跳:“糟了!”


    他趕緊手腳並用爬下山崖,好在山崖的底端有許多凹凸不平的巨石,上下雖然費點事,倒也不十分危險。


    等他到了樹林裏一看,一個身穿蒙古袍的大漢,正像攆兔子一樣,攆得少年希林在林子裏抱頭鼠竄。


    “小兔崽子,敢傷我的馬兒!我看你往哪跑!”


    “對不起!對不起!叔叔,我真不是故意的!”少年一邊左躥右跳,一邊苦著臉給大漢解釋,可惜,那大漢根本不聽。不遠處的草地上,有幾滴血跡,但那匹受傷的馬兒卻不知哪裏去了!


    “這位兄弟,這位兄弟,有話好好說!”楚風遇到這樣的事兒,不由得代替這少年的家長出出頭,誰叫少年當初救過自己呢。


    大漢見楚風伸手來攔,很是有些不耐煩,他本來就是個暴躁脾氣,這一番找人接二連三的不順,心火早起,要不他也不會盯著希林一個少年不放。眼下來了個成人,更好,欺負他比欺負一個孩子光彩多了:“你閃開!誰是你兄弟?!這小子是你什麽人?”


    二 夜遇小活佛


    楚風最近這半個多月受到的無禮對待多了,臉上表情毫無變化,依舊攔在大漢身前:“嗬嗬,這位兄弟,我跟那孩子是夥伴,是那孩子做錯什麽事了麽?你跟我說,該賠的,我賠給你!”楚風根據自己剛聽到的那一聲馬嘶,覺得希林肯定是過錯方,因此姿態擺得挺低。


    “賠?賠什麽?耽誤我去請上師,你賠得起麽?”楚風覺著自己說話夠低聲下氣的了,可大漢一聽“賠”字,氣就不打一處來。見楚風依舊攔著自己,便伸出大手,一把抓住楚風的肩頭,就要把他摔出去。


    楚風早在見到他的裝束時就有所提防。蒙古人大多是摔跤好手,人家要麽不上手,上手就是奔著肩頭來的。楚風剛覺著一股勁風對著自己肩頭而來就趕緊一個蹲步,矮身再滴溜溜一轉,便躲過了他這一抓。


    那漢子本來覺得應該是手到擒來,這下不禁“咦”了一聲,來了興致,左腿上前一伸,就要絆倒楚風。


    楚風對他這一招更是早有對策,他自知是少年理虧,並不想跟對方正麵衝突,因此此時不過一個低空斜躍,跳出去在地上一個“懶驢打滾”,爬起來就到了大漢的後方。


    大漢被他兩度逃脫,打得興起,非要抓住他摔他一跤不可,竟然轉過身又來抓他。楚風有些生氣,覺得此人胡攪蠻纏,也不再躲避,由著對方拿住自己肩頭,他也抓住對方的腰部,兩下齊使勁,居然勢均力敵。大漢又伸出左腿來絆楚風,楚風就勢一迎一擋,上盤使勁一拉一拽,使得大漢下盤失了穩定性。這時才伸出腳尖在對方大腿內側輕輕一點:“嘿!”大漢應聲而倒。


    楚風這一下本是無奈之下的反擊,兼且他多少了解一點兒蒙古漢子的脾氣——他們最重英雄,有時候,要解決問題磨破嘴皮子還不如打一架來得快。


    果然,這漢子摔倒之後,楚風看著他爬起來,身體還保持著戒備之勢,就連少年希林也依然躲得遠遠地,沒敢靠過來。可他居然就好像沒事兒人一般,拍了拍身上的土,看著楚風的眼光有些複雜:“嘿,好大的勁兒!能把我炳布摔倒的人!不錯啊!”


    楚風笑了,他給對方行了個標準的蒙古禮節:“你好,蒙古族兄弟,我叫楚風,是一個古文字學家,到這兒來考察的。”他說著指了指山壁上的岩畫,“那孩子是給我帶路的,不知道他怎樣冒犯了你,我願意替他賠償!”


    大漢臉上並沒有戰敗者的悻悻之氣,聽了“賠償”二字臉上又浮現急怒之色,他指著希林說:“我正趕著路,那小子拿箭射我的馬,馬兒受驚跑了。要在平時這點子小事也就算了,誰耐煩計較,可我今天有急事,要去找小活佛。他、他要是耽誤了我的事,十個你小子也賠不了!”


    “哎呀,你要去找小活佛?”楚風一聽,這家夥,他走錯路了啊!小活佛在老喬普林家,他們倆就是從老喬普林家出來的,走了一截子烏孫古道後就偏離了方向,這一路少不了手腳並用攀爬的地段,大漢要想騎著馬到達老喬普林家必須走回那條烏孫古道才行。


    聽楚風這麽一說,大漢才知道自己居然走錯了路。如果繼續走這邊,他就必須棄馬步行;如果他還要騎馬,則需要繞個圈子,繞回到西邊一點兒的那條道上去。


    他想了想,衝楚風抱了抱拳:“兄弟,多謝了!既然馬跑了一時找不回來,那我就走著去!”說完就要走。


    “等等!”少年希林開口喊住他,“你那馬我沒射中它,我的爾登能幫你把它找回來,你等著!”說完,少年打了一聲響亮的呼哨。


    大金雕的家就在附近,因此它這次來得最快。等看到少年跟它交代幾句打發它去找馬兒,大漢眼珠子都瞪圓了:“你、你竟然有大金雕?!”


    少年本來是在射一隻藏在草叢中的野兔,沒想到這個大漢騎著馬闖過來,那枝箭正好射向他胯下馬兒的馬蹄,銀箭速度快,貼著馬蹄射中了野兔,可馬兒也受了驚,一尥蹶子跑了。馬背上的大漢沒料到這變故,被自己的馬摔了一把,又急又氣,這才找少年的麻煩。


    爾登出馬,一個頂倆。沒一會兒工夫,一陣有氣無力的馬蹄聲便在三人身邊響起。


    嘿,這馬兒居然跑到了楚風和大漢兩人身後。


    事情解釋清楚了,馬兒也找了回來,就在大漢要縱馬離去之時,楚風忽然覺得不對勁兒:“呃,等等!”


    大漢回過頭:“兄弟,今天哥哥我確實有急事,有什麽事以後再說!到時候到了巴音布魯克一定要來找我炳布,我請你喝酒。”說完就要揚鞭。


    “你等等!”楚風上前抓住他的馬韁,這漢子,也太性急了些,“我這兒有巴特爾家的電話號碼,給他打個電話不就行了麽?你要是沒手機,我可以借給你。”


    “哎呀!我怎麽這麽笨呢!”大漢說著,猛拍了自己額頭一巴掌。他其實也有手機的,但他腦子沒轉過彎來,小活佛沒有手機,每次都要到廟裏去請,他就忘了現在牧民家裏都是安了電話的,打個電話跟小活佛說清楚,確實比自己這樣跑過去要節約時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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