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十三順著藍醉視線, 馬上明了她的意思, 笑道:"我可沒帶多少錢出來。"


    “守財奴。”藍醉哼道,率先向酒店入口走去。


    酒店大堂又小又黑,設施和裝修都已經十分陳舊了,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坐在一個勉強稱為櫃台的掉漆木台子後麵,沒精打采的趴在台子上玩手機。


    年輕男人看到藍醉和容十三進來, 也沒打起多大精神,隻是坐直身體用莫克語問道:“有事?”


    藍醉沒說話, 隻是放了一張鈔票在木台上。


    年輕男人的精神馬上振奮了, 不過還算懂事,沒伸手拿錢,隻是看著木台前兩人, 笑容滿麵。


    “我跟你打聽個人, 熱依木。告訴我他在哪裏,這錢就是你的。”藍醉說話很直接, 一點不拐彎抹角。


    聽到藍醉說漢語的時候, 年輕男人笑得更燦爛,不過當‘熱依木’這個名字崩出藍醉嘴皮子的時候,年輕男人猛然露出吃了一塊魚肉被魚刺卡住的表情,吞噎半晌後視線在木台和藍醉容十三之間來回掃了幾次,最終選擇搖頭。


    “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意思。”年輕男人又恢複了之前的萎靡神態,窩回椅子上繼續玩手機。


    “要不然拿錢,要不然留手, 你確定你真的選好了?”見到年輕男人對藍醉拿出的錢無動於衷,容十三並不意外,隻是笑眯眯說道。


    話音未落,容十三猛然手起斬落在櫃台上用來懸掛鑰匙的木質架子上。隻聽聞哢嚓一聲響,那架子的主架被容十三手刀從中劈斷,上麵掛的幾串鑰匙落在櫃台上撒的到處都是。


    年輕男人的臉色頓時白了,瑟縮的望望容十三,眼珠瞄向唯一的出入口。沒柰何藍醉早守在出口處,好整以暇地回望著他。


    “我……我……真的不知……嗷……”容十三出手如閃電,這次的對象是年輕男人的手腕。這人的手腕細如鬆蒿,容十三稍微使勁一捏,就把年輕男人捏得哇哇叫。


    “好好好我打電話給他!放手放手!”年輕男人聲調都變了,容十三一放手,他馬上就把自己手腕抽回麵前又吹又揉。


    “別拖時間,不然真給你掰斷了。”容十三一捏手指,手指關節劈裏啪啦一陣響。


    年輕男人打個哆嗦,再也不敢多話,從櫃台地下拿起一個座機話筒,開始撥號。


    剛剛撥完,年輕男人還在等那邊接通,手中的話筒就被容十三一把抓了過去。


    “喂?有羊來了?”電話那邊的聲音充滿喜悅,說的是莫克語,不過容十三認得出聲音正是早上剛分手的熱依木。


    “熱依木,我是容十三。”


    電話那頭的喜悅曳然而止,沉默了許久,才用殷勤得很假的音調笑道:“哦哦,容爺,你好你好。是要去哪裏玩想找人帶路嗎?沒問題,我馬上給你安排人。”


    “你在哪?我有點事要找你談談。或者你過來?”容十三也是直奔主題,連客套都免了。


    “我……這個,是有什麽事情啊?”


    “兀都木雖然遠了點,不過我記性一向很好,走過的路一遍就能記得。”容十三也在笑,笑聲意味不明。


    “……你們稍等,我十分鍾後到。”熱依木沒有發脾氣,因為他發脾氣也沒用。但容十三能聽到掛電話的那一下異常沉重,恐怕熱依木那邊的座機明天得換個新的了。


    容十三出馬搞定,藍醉落得清閑,見一切談妥了,藍醉才笑盈盈的走到櫃台前,拿起無人關注的那張錢,又從包裏拿出幾張補上,一起遞給男人,對瑟縮在櫃台裏麵角落的年輕男人道:“不好意思,剛才為了找人隻能這麽做了,這點你收下當壓驚費吧。”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年輕男人嚇得隻會重複這兩個字,頭擺得像撥浪鼓。


    藍醉夠不著他,也不想翻過櫃台再嚇到人,隻能把錢丟在櫃台內側,走到出門處站著。


    兩個人一左一右,就像兩尊門神。藍醉眼角看見那個年輕男人還在一個勁往他們這邊瞅,滿臉驚懼,不由搖頭道:“我怎麽覺得我們兩個反倒像是莫克的地痞流氓。”


    “我們兩本來就不是好人啊。”容十三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笑嘻嘻模樣,“再說他當熱依木的眼線,不知暗地裏通風報信坑了多少來莫克的外人,隻是這樣算是便宜他了。”


    兩人閑扯了幾句,還不到十分鍾的時間,一輛小型的載客三輪車由遠及近到了酒店門口,熱依木從三輪車棚裏跳下來。


    “容爺,藍姐,是有什麽事情嗎?”熱依木的眼神表示他來得很不情願,不過還是擠出一臉的笑,對兩人道。


    容十三對熱依木的假笑視而不見,哥倆好般伸臂一把攬住熱依木肩膀,半強迫的就把人往酒店裏拖。


    拖到櫃台門口,容十三隨便從櫃台上散落的鑰匙裏撿起一把,看了上麵的房號,徑直往內直去。


    在昨晚見識過容十三和藍醉的彪悍之後,熱依木根本不敢反抗,隻能乖乖跟著容十三,藍醉走在最後,把退路全部堵死。等這一行三人都走得不見影子後,年輕男人這才敢從櫃台角落鑽出來,把那幾張錢拽緊了塞衣袋裏,滿腦子都是古怪的念頭的飄。


    莫非……莫非這兩個人是看上熱依木大哥了?他們的口味……還真獨特啊!


    容十三和藍醉當然不知道年輕男人的意淫,押送犯人似的到了鑰匙相對應的房間前,打開門就把熱依木推了進去。


    房間裏很簡陋,就一張床一個衣帽架子,和大酒店的名頭極不相稱。熱依木在房間裏手足無措,反複回憶早上分手時候的情形。那時候都還好好的啊,為什麽又突然牽扯上他?


    莫非……莫非是因為哢若巴薩齊?


    熱依木的眼神猛地冷了下來。


    “熱依木,坐。”容十三大剌剌坐在床沿,一拍床鋪,示意熱依木坐下。藍醉仍舊站著,把大門堵了。


    熱依木無奈,隻能依言惴惴坐下。


    “看樣子你猜到我們為什麽又來找你了,真是個聰明人。”容十三讚道。


    “我比較好奇你們怎麽知道能在這裏找到我。”熱依木裝傻,故意繞開話題。


    “這有什麽奇怪的,這是莫克市中心最大的酒店,還有停車場,外地來的人多半都會選這裏落腳。你們又做的是專劫外人的生意,當然會在買通酒店的前台讓他給你通傳消息,搞不好那個人也是你們其中之一。”藍醉漫不經心回道。


    熱依木無法反駁,隻能垂頭喪氣低頭看鞋尖。


    “喂,兄弟,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很缺錢?”容十三挪動位置靠近熱依木,露出狐狸一樣的笑說道。


    熱依木不適地想躲,但看著容十三看似溫和的笑和冰冷的眼,卻全身僵硬,不敢稍動。


    “如果我沒猜錯,你拿錢來是為了養活兀都木的那些老人?”


    熱依木不想承認,但容十三的氣勢壓迫得他根本不敢撒謊。


    “既然你缺錢,你也知道我們需要什麽,不如我們做筆交易如何?你開個價?”


    熱依木聽到這裏,忽然像隻被踩到腳一樣,掙脫容十三站起來,沉著臉道:“我不會去的,多少錢都不會去!容爺、藍姐,你們是來尋寶貝的是不是?我覺得你們不算壞人,我也勸你們別去了。哢若巴薩齊是魔鬼的家,那片沙漠是魔鬼的嘴巴,隻要我們靠近,就會被吞到地獄裏。進了地獄我們的靈魂就隻能被伊普利斯奴役,永遠得不到解脫!”


    容十三的笑容不變,隻是向熱依木伸出兩隻十字交叉在一起,緩緩道:“十萬。”


    熱依木一愣,隨即馬上堅定搖頭,表示他絕對不會妥協。


    “兩倍。”


    熱依木囁嚅了下嘴唇,還是搖頭。


    “三倍?”


    熱依木遲疑了下,臉上露出掙紮的神色,最後還是抖著身體搖頭,轉身就想離開,卻被藍醉攔下。


    “四倍。我聽達吾提說莫克現在的名聲糟糕透頂,幾乎沒外人來,你們的生意怕是做不了幾筆了。莫克本地貧瘠,不能自給自足,你們又不願意去外麵賺錢,路隻會越來越窄,錢也隻會越來越吃緊。人老了以後身體總是很差,容易生病,尤其是在兀都木那種條件惡劣的地方,如果沒有錢,老人們病了你就隻能眼睜睜看著,你考慮過嗎?”


    “我……我……”容十三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紮在熱依木的心上。容十三說的話他不是沒想到過,也知道容十三說的都是事實。越是這樣,熱依木才越痛苦。


    “八……八十……”熱依木眼神忽然一變,對容十三打出手勢,臉上是一種豁出所有不惜一切的神情。


    “四十。”容十三微笑著回道。


    “六十……六十,我們各退一步!”熱依木依舊在討價還價。


    “四十。”容十三回答得毫不猶豫。


    “整個莫克隻有我活著從哢若巴薩齊回來了,也隻有我會答應帶你們去!”


    “你別忘了,如果我們拿兀都木和你的那些兄弟做威脅,就算不給你一分錢,你也得帶我們去。就像你說我們的那樣,我覺得你也還沒壞得不可救藥,我們不想這麽做,你別逼我們。四十萬,現在住在莫克的人,許多怕是一輩子都沒見過四十萬吧。”藍醉幽幽道。


    “你們……”熱依木內心顯然很是掙紮,最後抖著嘴唇道,“我還要帶兩個兄弟去,五十……”


    “成交。”容十三笑著截斷熱依木的話,拍板得極度幹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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