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幾乎沒多考慮, 白素荷就一口回絕。


    “你們想死在這裏?”君漪凰也並不動怒, 隻是淡淡的睨著白素荷:“你們死不死我倒無所謂,不過我答應了藍醉要帶你們去出口那邊,你們不走藍醉也不會走。”


    “何況——”君漪凰的唇角挑起了一絲急不可見的譏諷:“你舍得她也死在這裏嗎?”


    君漪凰沒有指名是誰, 但眼神卻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蒙箏。


    白素荷默然。已白素荷曆來孤傲不願欠人情的性格來說,如果光是她一個人在這, 她肯定不會為了自己活命去犧牲旁人的性命,雖然君漪凰已經死了, 但是隻要找齊魂魄還有投胎轉世的機會, 而若是解開禁製稍有不慎君漪凰卻會從此魂魄消散再也沒有機會再世為人。


    最重要的是,白素荷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她心底深處總是對君漪凰有所虧欠, 但又說不出虧欠什麽, 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加上那個莫名其妙的夢, 白素荷才會再度犯險和藍醉一起來這個蘭妃陵為君漪凰尋找失散的魂魄。


    但是君漪凰偏偏戳中了她的軟肋, 她能決定自己的性命,卻不能代替其他這麽多人決定他們的性命。至於蒙箏,白素荷對她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既討厭又對蒙箏舍命相救的行為感動感激,而且開始時她就是半強迫半許諾的把蒙箏拐下來的, 自己死在裏麵也就罷了,把一個無辜的小姑娘拖著陪葬,又算是怎麽回事?


    白素荷內心很是掙紮, 閉著眼睛沉思半晌後,才勉強點點頭:“好,你過來。”


    白素荷讓董仲攙著站起來,與飄到身前的君漪凰四目相對。兩人的個頭不相上下,容顏各不相同卻都是輪廓深刻豔麗的類型,一人一鬼站在一起,旁人看著是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但兩人之間的氣氛卻並不如旁人看著那麽和諧,白素荷勉強撐著自己站穩,讓董仲避到一邊,才附在君漪凰耳邊低聲道:“你對藍醉真是情深意重得很。”


    “你不也一樣。”


    “同樣的話我對藍醉說過,現在看來我還得對你說一次。人鬼殊途,是不會有結果的。”


    君漪凰頭偏了偏,淡淡的看著白素荷:“原來路上藍醉莫名其妙鬧脾氣,是你在多話?”


    “我不過是好心奉勸一句,聽不聽由得你們。要不是藍醉人還不錯,你們是死是活關我什麽事?”白素荷一哼:“白家世代與鬼打交道,這種事雖不多,但也不是沒見過。到時候你們兩可別指望我,別說什麽事在人為人定勝天,天道是誰都逆不了的。”


    “既然如此,我也好心奉勸你一句。離蒙箏遠點,否則你遲早會後悔。”


    “你這話什麽意思?!”白素荷一愣,突然憶起剛才在幻覺中那個七竅流血的賀蘭馥也對她說過“離她遠點,她——是沒有心的!”


    賀蘭馥指的‘她’是誰?藍醉?君漪凰?還是——蒙箏?會這麽巧嗎?剛剛那一場真的僅僅隻是一場幻覺,還是——意有所指?


    她好像在不知不覺間就陷入了一個沼澤之中,其他人冷眼旁觀,對她的過去將來了如指掌,唯獨自己一無所知混混沌沌,茫然的聽從別人指指點點。


    蒙箏——到底是有什麽問題?


    “沒什麽意思,我沒經曆過輪回,不知道是不是在黃泉路上喝過孟婆湯後就能前塵盡忘脫胎換骨。在我那一世我隻聽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過都是些陳年往事了,我言盡於此。你幫我解開禁製,藍醉說這棵樹散出的味道有毒,你們待得越久中毒越深。”


    白素荷仔細琢磨著君漪凰的回答,隱約悟出了點什麽東西,卻有些不敢相信:“你知道蒙箏的前世的事?”


    “……你若是不想走我就先走了。”


    白素荷被君漪凰話說一半噎得火大,但又不能真拿其他人性命開玩笑,冷冷瞪了君漪凰一眼低聲道:“出去以後把事情給我說清楚。”


    “她與你有什麽關係,為何要跟你說清楚?我不過叫你小心她而已。”


    剛剛那氣還沒咽下去,君漪凰接下來這句卡得白素荷更是話都說不出來。白素荷張了張嘴,毒舌慣了的嘴竟然找不到話去回君漪凰,隻能氣哼哼的不再說話,兩手捏訣口中念咒,不過須臾,一圈銀白光圈從君漪凰身內向外散開,逐漸碎裂暗淡,君漪凰原本有些模糊透明的身形卻一下子又實在起來。


    “禁製去了雖然你的陰力不再受限,但也無法再束縛你的魂魄。你現在的感受不過飲鴆止渴,如果過度使用陰力,用不了一時三刻魂魄就會散入天地萬物,到時候神仙都救不了你。”


    “這話我聽過就算了,其他人你就不用說了。”君漪凰感受到體外那種無時無刻被撕扯的拉力陡然間消失,神色一肅,飄到碧綠的苔蘚上方道:“都跟在我身後。”


    董仲聞言連忙把背好蒙箏拉著白素荷,豹子扶住王富貴,站在苔蘚外圍,隨時準備往前衝。


    君漪凰神色陰沉,手腕指尖輕移,隨著她的動作黃金樹從中一股風由小及大,樹枝樹葉被風吹得嘩啦亂響左右偏倒,很快來回刮動的風形成兩個漩渦,君漪凰左右長袖一分,低喝一聲:“去!”


    隻見兩團風如同有形一般,君漪凰話音剛落,兩團風就分別向左右卷動,帶得兩邊的樹枝樹葉也呼啦啦的向兩邊憑空飛舞,中間片葉不留幹幹淨淨,直如盤古開天,中間那條道便如天地間的清晰界線。


    王富貴、董仲和豹子雖然知道也接受了君漪凰是隻鬼的事實,但從沒看到過君漪凰施展陰力的情景,更沒想到君漪凰袖子輕輕一舞就能擺平剛才眾人費盡心力才能進入的黃金樹叢,不由有些呆愣與驚懼。白素荷見狀無語的推了推董仲,董仲這才如夢初醒的領頭戰戰兢兢的踩上中間那條君漪凰清理出的‘道路’。


    被風卷在兩側的黃金樹枝察覺到活物入侵的氣息,紛紛擺動著要往中間伸展,卻被那層貌似無形實則有形的風牆隔開,隻能不斷的在風中衝撞。站在狹窄道路上的幾人疾步向前走著,隻見左右數人高的樹枝就如無數纏在一起的蛇團般在咫尺外不斷翻滾,猙獰抖索覬覦著自己的血肉,這種隨時處於被獵捕狀態的感覺與在外圍單單站著看的時候完全無法比擬,一個個忍不住不斷加快腳步,就連負累最重的董仲也用超乎他平時的速度拚命向前狂奔。


    但是畢竟幾個都是傷員,再加快速度也就那片刻的事,這段不算太長的路程對於幾人來說簡直像是度日如年。不知是不是因為越深入枝葉越密集的原因,君漪凰分出的道路越來越窄,從兩人並行有餘的寬度逐漸兩側緊貼人身,隻能側身橫著挪動,兩側的風就像石壁一樣壓迫著幾人的身體,到了最後道路已經窄到將人直接被卡在原地,幾人被前後風牆擠得五髒六腑都要吐出來一般,個個憋得臉紅脖子粗氣都喘不上,隻能眼睜睜開著肆虐在風牆外圍色彩明麗的樹枝層層疊疊往頭頂上壓。就在幾人被壓得直翻白眼的時候,一個個身軀忽地騰空而起,被風卷著將前方攔路的樹牆硬生生砸出一個大洞,通過大洞往外飛去。


    藍醉和榆晨正在枯萎了的黃金樹這頭焦躁不已,不斷的走來走去。他們不敢太靠近活著的黃金樹那邊,根本看不到那邊發生了什麽事,隻能幹著急。君漪凰雖然告訴藍醉說一切交給她不用擔心,但藍醉明知道君漪凰的狀況,怎麽可能真的不擔心?等了又等始終沒聽到動靜,藍醉正在猶豫要不要冒險走近些看看,突然聽得頭頂風聲作響,接著下雨一樣一個接一個的黑影從天而降,落在她附近。


    藍醉榆晨兩人呆了呆,藍醉抬頭看去,隻見上方晃晃悠悠一個白色的影子跟著飄下來,落在藍醉麵前,正是君漪凰。


    “君君……能不能別這麽粗暴用扔的。”落下來的黑影是什麽這時候不言而喻,藍醉有些想扶額,君漪凰雖然冷淡了點但平時行為舉止還是很優雅的啊,她一個蒙箏一個,怎麽一進了這墓一個個都變得這麽暴力了!


    “對了,你的樣子看起來好像比剛才好?”周邊□□聲不斷,不過能出聲就沒大事。藍醉左右端詳著君漪凰,她的身形輪廓比離開時明顯要清晰許多,不再是那種朦朦朧朧蒙了層紗的感覺。


    “我沒事。”君漪凰不想多加解釋,指指地上還在喊痛的幾個道:“都在這了,你帶他們走吧。”


    “嗯。”出口君漪凰剛才已經找到了,確實是在黃金樹的主幹附近,更確切的說就在樹幹裏麵。原來這顆黃金樹是棵夫妻樹,同根不同枝,其中的一棵分株不知道為什麽外麵看著完好,內裏卻全部爛空了,出口就在枯萎了的這棵黃金樹樹冠頂端,沿著樹幹中心的空洞往上爬就行。而且在樹幹中爬行也不用再擔心那些會把人卷走的樹枝樹葉,危險性比藍醉預想的要低得多。


    榆晨把被君漪凰從天上丟下來的幾人攙起來坐好,好在這棵樹下墊襯的樹葉太厚,隻是被樹幹劃破了皮膚沒傷到筋骨。君漪凰身份擺在那,又主動出手救了人,榆晨當然也就隻能忍了,把出口位置告訴了豹子,讓豹子扶著王富貴先上去。


    “老董,你先走。”


    王富貴看了看榆晨,搖頭讓董仲先走。


    “王叔,君君看過了,這條通道很安全,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老董你先走,我等晨哥兒。”王富貴的態度卻是罕有的堅持固執。


    榆晨聽到王富貴的話表情很是複雜,沒再說什麽,把出口位置讓給了董仲。


    這次下地什麽都沒撈著,還賠了夫人又折兵把西瓜送在了裏麵,董仲也是累極了,不想跟他們再攙和,也不推辭,一拉藍醉道:“小醉,你先。”


    “仲叔,你先,我殿後。”


    董仲拉藍醉也拉不動,轉頭深深看了藍醉一眼:“小醉,聽話!先上去。”


    “仲叔,你帶白素荷和蒙箏先走。”


    兩個一個都不退讓,也是杠上了。董仲氣得牙直癢癢,直接開罵:“小醉,別鬧脾氣!”


    “藍醉,你先上去。”君漪凰見狀也在旁邊低聲勸道。


    “你們先走。”藍醉簡直跟頭犯強的小牛一樣,說不走就不走。


    “你!白妹子,這樹幹裏看樣子隻夠一個人,我也背不了你,要不你先走?”


    “我等藍醉。”


    “……”


    這一下找著出口了一行人卻偏偏全僵在當地,剛才一個個瘋了般想出去,現在卻一個個都讓著其他人先走。


    “行了,都別推來推去的了。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幹脆就攤開來說,我要給我爸找藥,沒找到之前我是不會上去的。豹子,你和王叔都受了傷,你先帶王叔上去。”榆晨旁邊看得實在是不耐煩,一個個都有自己的打算,偏生又都把嘴巴封得死死的,這樣扯下去還不知道要扯多久。


    “晨哥兒,我腿雖然是斷了但腦子還在。我知道你要給老榆找藥,我跟他一輩子的交情怎麽能把他的獨苗一個人丟在這裏麵。我跟著你,有什麽狀況多個人總多個想法。”


    “榆哥,你和王叔都沒上去,我怎麽能走?你把我豹子當什麽人了?!”豹子一扯嘴角:“幹這行的下來的時候就已經把腦袋別褲腰帶上了,你要給榆爺找藥,不管是刀山火海我跟著你走就是!”


    榆晨無奈的抓抓頭發,又是頭痛又是感動。他不願意明說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


    “藍醉,我們這邊的打算你是聽到了,你準備怎麽辦?我們也算共患難一場,你來如果隻是為了求財,我建議你們先上去算了。我如果有命找得到藥拿得到東西,上去了還是按照跟來時的協議一樣我們分。但是我想求你件事,如果我死在了這下頭沒能上去,你們休整完了再下來,如果能找到藥能不能替我給我爸送去?就算還有萬一的機會……隻要能救醒我爸,你告訴他我應承下來的條件,隻要榆家有的,藍家要什麽都行!”


    榆晨說得言辭懇切,藍醉和董仲也禁不住動容,雖說早就猜到了榆晨的計劃,但真聽到耳裏,感受畢竟還是不同的。


    藍醉沉默了半晌,對著榆晨期盼的眼神,搖了搖頭。


    “為什麽!這個條件還不夠?”


    “藍醉,你都說了這棵樹有毒,還不快走。”


    榆晨與君漪凰看到藍醉拒絕,不約而同開口道。


    “不是不夠,是我也有急著要找的東西,拖延不得。”藍醉不理君漪凰,隻是對榆晨解釋道。


    “果然……你來也不光是為了那些財寶。你不走我估摸董爺肯定也不走。好吧,蒙田,你一個大男人,照顧好白小姐和你妹,把她們兩先帶上去!”


    “我不走,想辦法把蒙箏弄醒,讓她先走。”出乎榆晨意料的是白素荷跟藍醉一樣,完全不考慮直接一口回絕。


    “你……你們都不走,我也不走!”蒙田眼珠子咕嚕轉了兩下,馬上下了結論。雖然那隻長得挺漂亮的女鬼說上麵沒危險,但是鬼話鬼話,鬼說的話能聽嗎?!一個個都不上去,肯定是有問題!而且這墓都快被他們給繞遍了,伍希和陳老頭又都死在這附近,陪葬的寶物搞不好也就在附近。說不定他們已經知道了具體的位置,說一堆冠冕堂皇的話把自己騙上去以後好多分一份。一路上都這麽多危險都捱過來了,就差這臨門一腳,要就這麽上去了自己才是個白癡!


    蒙田的心思哪裏瞞得過藍醉和榆晨,兩個人衝著蒙田翻了個白眼。一路上兩個人對他都沒啥好感,他既然不想走也隨便他了,懶得再勸。現在就差最後一個——昏迷不醒的蒙箏。這個豹子下手也真是狠,後勁上那一手刀直接讓蒙箏昏到現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實在不行……先安排個人送上去?


    藍醉和榆晨還在考慮這個樹洞容不容納得下背著一個人行動時,像是應和他們心思一樣,躺在旁邊的蒙箏終於咿唔哼了聲,晃了晃腦袋慢慢睜開了眼睛。


    “正好,醒了!”


    蒙箏剛一醒過來就看到一群人虎視眈眈的瞪著她。她忍不住一動又馬上捧住腦袋□□起來,剛才亂七八糟的看到一大堆各種各樣的東西,蒙箏到現在都不敢確定看到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小丫頭,我們找到出口了,你自己先上去怎麽樣?”董仲蹲到蒙箏旁邊,盡量放柔了聲音問道,臉上的一大條疤反而因此扭成一條蜈蚣,看上去更加凶狠。


    “你們的意思是……你們不走?”蒙箏扶著腦袋呆了半天,突然反問董仲


    “嗯,我們還有點事,你先走。”


    “什麽事?”


    蒙箏的反問再自然不過,但藍醉卻和白素荷互相看了看,都在對方眼中看出一絲疑惑。


    依蒙箏的性子聽到馬上能出去,肯定樂瘋了,怎麽可能還有心思去探究其他問題?但是她的眼神卻清明得很,既不是之前陷入幻境發狂也不像被不幹淨的東西沾染的樣子,顯是沒有問題的。


    “我一個人不走,我跟你們一起!”蒙箏揉著太陽穴,丟出的第二句話更讓其他人大吃一驚。


    “這條出口很安全的,你不用擔心!”


    “我跟你們一起。”蒙箏委委屈屈的看了董仲一眼:“剛才你們把我一個人丟在奇奇怪怪的地方,我看到了好多恐怖的東西。我才不要一個人呆著,我要和你們在一起!”


    這一下的蒙箏又恢複了以前那種嬌俏天真的樣子,藍醉不明所以的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當是自己多心了。


    董仲這下是著實鬱悶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虎著臉道:“一個個小娃兒還真是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當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老董,你就認了吧。會到這裏來的內裏都是一德性,決定了的事八匹馬都拉不回來。咱們這把老骨頭的活得也夠本了,陪他們瘋一次就是。”王富貴倒是比董仲想得開,笑嗬嗬的拍了拍董仲的肩膀,又對榆晨道:“晨哥兒,既然都不上那就隻能繼續往前走。你們兩是先過來的,倒是給我們說說前麵是個什麽情況。”


    “前麵——沒什麽了,就是一個廣場。廣場中央立著一個雕像。我沒帶燈,樹枝太多太密把火光擋了大半,我看不太清。”


    “魯莽,什麽都不帶就想一個人在墓裏闖。”王富貴伸手給了榆晨腦門一下,道:“帶我們去看看。”


    榆晨摸了摸被敲紅的腦門,也知道自己當時那樣闖過去是九死一生,不敢反駁,乖乖的去前麵帶路。


    藍醉扶著白素荷,本就走得慢,加上君漪凰就在她前後左右飄,藍醉看君漪凰的表情就知道她有話要說,因此更是刻意落在了後頭。在走了一段與前麵的人保持距離之後,君漪凰馬上就發難了,平時鮮少動怒的臉上滿是怒容:“你為什麽不走?是不是要我把你丟上去。”


    “你丟得動的話剛才就丟了。你真當我傻啊,你說你沒事我就信?”


    “我本來就沒事,不用你多管閑事。”


    “白姐,她沒事?”藍醉不理氣得跳腳的君漪凰,轉而去問她扶著的白素荷。


    “嗬嗬。”白素荷嗬嗬了兩聲,看看藍醉:“耳都碎了,你信?”


    “不信,所以我得趕緊幫她找魂魄。她本來就是我帶出來的,要是就這麽魂飛魄散找不到了,我這輩子都良心不安睡不好覺。”


    “哦,睡不好覺我信,至於是不是因為良心不安,嗬嗬嗬。”白素荷涼涼的嘲了一句,才道:“我剛把她的禁製解了。”


    “難怪我是說看著她的臉都清楚了點。禁製解了有什麽問題?”


    “禁製能壓製陰力,但也能束縛魂魄。沒了禁製也沒有耳寄魂,她就沒了根,風一吹就散了,所以得趕緊在這墓裏另外找個合適的東西給她寄魂。要不然我都這樣了,還留下來幹嘛?我又沒自虐傾向。”


    “哦,這就叫沒事。”藍醉把最後兩個字咬得特別重,眯著眼睛斜斜瞪著君漪凰,眼中怒火比君漪凰的更甚:“君漪凰,這閑事我藍醉偏就管定了,你給我一邊呆著去!”


    大概藍醉因為火大,說話的聲音也忍不住大了點,前麵聽到了動靜。董仲朝後照了照手電筒才發現藍醉落下了一大段距離,折身就向藍醉這邊走來:“小醉,磨磨蹭蹭的幹什麽?”


    “沒事沒事。”董仲過來了藍醉也不好衝著君漪凰繼續發火了,朝著君漪凰翻了個白眼,扶著白素荷加快了腳步。


    白素荷旁觀一人一鬼吵架,也不開口勸,樂得看熱鬧。看著明明在生氣還被藍醉倒發了一頓脾氣兀自鬱悶的君漪凰,心裏可算是舒暢了。


    不是愛話說一半噎人麽,就別怪她耍點小手段報複了!


    從出口過來的距離其實不算太遠,但因為樹枝盤旋交錯也並不好走,一行人深一腳淺一腳的穿過重重垂掛著的枯樹枝,到了之前榆晨所在的地方。這裏差不多已經是黃金樹的邊緣地帶了,沒了樹枝遮擋視線一覽無餘。這時候黃金樹上的大火早已經被樹脂澆滅了,前方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


    董仲打開碩果僅存的一個電筒,筆直的光線照了開去,在遠處逐漸發散被黑暗吞噬。即便是束光性極高的狼眼也沒能照到底,可想而知前方這片廣場有多寬。


    董仲舉著電筒來回掃了幾次,總算找到了榆晨說的那個雕像。隻是那個雕像離他們所在的地方距離很遠,光線發散後就不太看得清晰。


    董仲把電筒放下,沉吟一會道:“小醉,照明彈還有吧?”


    “嗯,還有三顆。”


    “射一顆看看,太空了電筒看不全。”


    藍醉應了,掏出照明彈的匣子按下開關,不到一秒的時間籠罩的黑暗立刻被驅散殆盡,隱藏在暗處的東西清晰的暴露在眾人眼前。


    前方果然如榆晨所說是一片廣場,整個廣場差不多有兩個足球場大小,整體呈橢圓形,廣場的另一邊竟然還有一棵與這邊粗狀的黃金樹。隻是那棵黃金樹整棵都已經枯萎了,照明彈的白光下隻能看到一根根黑色的紙條死氣沉沉的拖在地上。


    觸目所及之處廣場的邊緣全部被虯結的樹根包裹著,與樹根接壤的部分全是玉石。玉石由外向內色澤由深到淺,鮮有雜質裂紋,平滑亮麗,被頂上的照明彈照得熠熠生輝,一眼望去簡直就像一汪靜止無波沐浴在陽光下的粼粼湖水一般。


    那尊雕像就位於這塊碧玉廣場的正中央,用一整塊的白玉雕就,與真人差不多比例,身材高挑,一手抬高一足輕踢,廣袖長裙飄飛,披帛隨風而動,螓首側望,眉目深邃神情淡漠,栩栩如生,與外麵那間祭祀墓室裏壁畫上的女子麵貌一般無二。


    瑩白色的白玉雕像立於碧玉之上,就如這個女子立在湖中而舞,藍醉心中一動,看向君漪凰,心中暗忖這大概就是賀蘭馥她兄長為她立的像了。


    碧玉廣場上除了這尊雕像之外,在橢圓形兩側最窄的尖端還立著其他的玉雕器具,仔細看去全是宮廷中常見的古樂器,諸如箜篌、編磬、編鍾、楹鼓等,也用青玉雕成,與底部的青玉融為一體。


    好的玉石曆來都頗為寶貴,也深受曆代皇族喜愛。這座蘭妃陵的規模就先不說了,單單是麵前這一片全部用上好玉石鋪砌的區域和那整塊用來雕像的等人高玉石,放到現代簡直是無價之寶。藍醉他們下來時還對那間水晶墓室驚歎過,但那間水晶墓室如今與這一片玉石相比簡直如螢火之光,不足一提。


    照明彈的光芒從極亮到逐漸暗淡,所有人都保持著張口結舌的表情,有驚訝,有興奮、有貪婪、有讚歎,直到照明彈完全熄滅玉石湖泊重新隱入黑暗中,眾人仍然怔怔的楞在原地,如處夢中。


    “剛才的……是真的?我是不是在做夢?”蒙田愣愣的道,伸手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又伸到豹子胳膊上掐了一把。


    “臥槽!你他媽的掐老子做什麽?!”豹子還陷在迷醉裏,手臂上一陣劇痛,馬上跳了起來。


    “會……會痛,那就不是我做夢了,不是幻覺!真的全部是和田玉!發財了!老子這次發財了!這輩子都不用回那個窮山溝裏麵去過苦日子了,哈哈哈哈哈哈!”


    幸好!幸好他沒聽他們忽悠先上去!他們果然是知道這裏麵有寶藏的!隨便敲幾塊!隻要隨便敲幾塊帶走就足夠了!


    蒙田兩眼發光,滿腦子都是厚厚的鈔票和以後的奢侈日子,直接就往玉石湖泊上衝,後勁卻是一緊,被旁邊的豹子拉住衣領硬生生拖住:“你個王八蛋先給老子等等!先前的虧還沒吃夠?還敢就這麽上去?”


    豹子在看到黃金樹的時候以為那是真用金子打造成的樹,反應跟蒙田一模一樣,結果上去一抹差點就吃了大虧。一朝被蛇咬,豹子記性好得很,這次說什麽都不敢再魯莽了。


    依照這墓的尿性,這麽一馬平川、看著越華麗平靜的地方越有問題!


    “就是一塊玉石,無非是那個北燕皇帝給他妹妹修的紀念雕像,還能有什麽問題?難道這些玉還能跳起來咬你一口?!”


    蒙田很是不甘,但豹子比他高了一個頭又壯實得多,力氣大得不得了,他又斷了一隻手,怎麽都拉不開豹子拽住他的胳膊。


    “你這輩子也沒見過會吃人的樹。”藍醉冷冷道:“豹子說得沒錯,小心駛得萬年船。你要是再搗亂,信不信我把你丟回樹裏麵讓你跟伍希和陳老頭作伴?”


    蒙田對於藍醉是很畏懼的,知道依著藍醉的性格說得出就做得到,掙紮的幅度馬上就小了,聲音也軟下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先放開我!”


    蒙田一把甩開豹子,怏怏的走到蒙箏身邊:“妹子,他剛才好像拉到我的筋了,幫我看一眼。”


    沒想到蒙箏看了看他,竟然沒應聲也沒動作,隻是縮在白素荷身邊不動彈。


    蒙田在蒙箏這也吃了個閉門羹,心頭不禁火大,重重的哼了一聲,無趣的自己走到一邊。


    沒人在意這個小插曲,董仲和王富貴兩個人湊在一起商量對策。他們兩個畢竟是見過世麵的老人,雖然對眼前的這塊碧玉湖泊也十分驚豔,卻是最快反應過來的。


    他們兩現在算是對這墓琢磨出規律來了,越是反常豔麗誘人的東西危險性越大。但照著電筒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又不敢貿然踩上去,兩人商量了下讓其他人隨時準備跑路,掰了幾根黃金樹的枯枝朝幾個方向分別丟出去。


    樹枝枯萎後重量不重,落在玉石上叮咚一聲滾了幾滾就靜止不動了。一行人膽戰心驚的左顧右盼等了半晌,卻什麽屁事都沒有。


    董仲這下心穩了穩,把藍醉已經不亮了的頭燈拆下來繼續往玉石上丟。頭燈比樹枝重得多,落在玉石上聲音也清脆得多,連續彈了幾下發出叮叮咚咚很是悅耳的聲音,跟一根斷枝滾在了一起。


    剛才丟頭燈的時候大多數人的心都是痛的。麵前的這些都是上好的和田青玉,他們都是常年混跡於古物裏的人了,剛才在照明彈下看那一眼就知道這些玉的材質都是上乘的,青玉雖硬這一頭燈砸下去勢必要砸爛一塊,那可都是錢啊!


    但是等頭燈靜止後,電筒再照向剛才頭燈落地的地方,卻見那塊青玉一點痕跡都沒留下,說明這些青玉上的硬度和承重力比他們想象的大得多,隻怕人走在上麵都沒問題。


    “你們別動,我去看看。”君漪凰看到一群人畏畏縮縮無處下手的樣子,直接飄了出去。


    君漪凰的速度很快,燈光完全跟不上她的身形。偌大的一個玉石湖泊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就晃了一圈回來,君漪凰飄到藍醉身邊後,修眉微皺,表情也是有些疑惑:“這些玉石是拚接的,隻是拚接的工藝做得很好,縫隙幾乎看不見。每一塊大約有尺餘見方,中間空心,每塊接縫處下方都有支撐物支撐。我隨意挑了幾塊看支撐物都很牢固穩定,不是翻板機關,底下也沒藏弩箭。墓裏的機關大多就那幾種,我看過了都沒有,這塊地方像是真修來就為了立那尊雕像的。”


    “不會吧?!”藍醉有些難以置信,但君漪凰不受實物阻隔,剛才肯定鑽到玉石下去看過了,她說沒有機關那應該就真的沒有。


    莫非真是他們想太多?


    “嗯,隻是有一點有些奇怪,下麵的支撐物並不完全相同,玉石下的空隙大小也不一樣,不過裏麵都是空的,什麽都沒有。”


    “這……要不先讓個人上去試試?”榆晨遲疑道。君漪凰畢竟是鬼,機關都是針對人設計的,搞不好隻對活人有反應,就像那顆黃金樹一樣。


    但是讓誰去?要是真有機關,那上去試的人不是妥妥的死定了?


    白素荷在旁邊一直低著頭沒出聲,突然白素荷拉過背包,埋首在裏麵翻起來。


    “白姐?你找什麽?”


    “找重一點的東西給我,最好是一樣的,至少重量差不多的東西。”白素荷兀自在背包裏翻了半天,掏出兩顆替換下來的沒電了的廢電池。


    “這個還有嗎?”又找了找白素荷沒找到其他的,隻能問藍醉。


    “電池用完就丟了,這兩顆都不知道是誰丟回去的。”藍醉有些莫名,白素荷要這個幹什麽?


    “這個行嗎?”榆晨從他的背包裏掏出兩個東西遞給白素荷,居然是兩個黑驢蹄子。


    白素荷接過來掂了掂,黑驢蹄子體積比電池大,重量倒是差不多。


    “行,將就吧。”白素荷讓蒙箏扶著她走到玉石邊緣,分別選了四個方向,把電池黑驢蹄子依次丟了出去。


    每一件東西落在玉石上,都是一聲脆響,聲音十分悅耳。蒙箏就站在白素荷旁邊,等她丟完最後一顆電池,圓圓的眼睛忽地瞪大起來:“聲音不一樣!”


    “什麽?”藍醉一怔,回憶剛才四樣東西落在玉石上,確實每一個落地產生的聲音都不一樣。白素荷丟的次序是蹄子蹄子電池電池,即便是相同的兩個東西落在兩個方向,產生的聲音也有輕微的不同。


    這種不同很輕微,不細聽完全聽不出來,要不是蒙箏提及,藍醉根本不會注意。


    “如果是這樣,我猜測恐怕就對了。”白素荷讓蒙箏扶著,點著腳尖分別在三個地方踩了踩,近處的兩個位置發出的聲音都是一樣的,遠一點的哪一處則明顯有些不同。


    “你是說——”


    王富貴和董仲兩人回頭看了看彼此:“縵回廊!”


    相傳古阿方宮乃是秦皇為紀念鍾愛的女子阿房所建,阿房擅舞,因此秦皇令人在臨近寢殿的回廊上大下功夫。據野史傳言這條回廊隻要人踩其上,就會叮咚作響,隨著人的行走猶如奏樂一般。當初秦皇設計這條回廊便是為了讓阿房舞於其上,後來阿房亡後秦皇仍保留了這條回廊,命名為縵回廊,每當思念阿房時便來回行走這條廊道。


    這個傳言不知是真是假,畢竟古人已逝,古阿方宮也已被一場大火付之一炬,這條傳說中‘行如樂,宮羽旋轉,三日繞梁不絕耳’的縵回廊也消失在那場大火中。


    但縵回廊的傳說一直在流傳,以工藝而言也不是不可能存在。如果按照這個思路,那君漪凰說的這些玉石下方大小不一的空隙就能解釋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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