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出發的路線是從赤峰北麵出發, 在那個荒廢小村開始轉向西北行走。那個村子後的路已經不能稱之為路, 不過是一條鄉村土道,到了後來,連土道都消失了, 車直接碾壓在原始土地上顛簸行駛。


    第二天下午,車隊駛入渾善達克沙地, 沿途沒有出現傳說中的\''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 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的草原景色, 倒是地麵出現大片大片金燦燦的黃沙, 沙化土地上遍布各種灌木,沙榆、紅柳、小灌木林錯落夾雜, 車輛隻能揀著灌木間的空隙鑽。


    藍家人是第一次進到內蒙沙地, 從第二天開始天就放了晴,璀璨陽光灑落在金色沙地上,襯托秋日五彩斑斕的各色灌木,將渾善達克沙地襯托得絢麗多姿。榆晨是存心要避開人的,路隻引著往沙地的中心地帶行走, 完全避開了公路和自駕遊的傳統路線。看得出來他對行進路線做了詳細的規劃,而且對路線情況十分了解,一路車開得毫不遲疑, 藍家人既然不知道目的地,也就隨他去了,隻管開車跟隨和欣賞沿途風景。


    隻是這樣走嚴重降低了行進速度。雖然都是一色的專業越野車輛,但是需要不是翻過小型丘陵。尤其渾善達克沙地上很多季節性的小型河流,十月份幾乎都斷流了,露出幹涸的河床。雖然都是小型支流,但憑靠民用越野也不可能直接開過去,因此明明是近在對麵的地方往往需要繞上好大一圈。當橫穿渾善達克沙地進入陰山以南的內蒙古高原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中午時分。


    現在才是真正進入了草原地帶,不過十月的草原,草已經枯萎了不少,黃懨懨的豎著,也並不像傳說中的那樣濃密,稀稀疏疏的被陰沉沉的天色映著,頗有點頹敗的感覺。不過視野開闊一望無際的感覺給人很好,而且也不必再處處注意避讓灌木叢,幾輛車都是敞開了速度狂飆,車速雖然比不上公路上,比之在沙地上卻快了很多。


    但也就是因為這樣,第二天就出了紕漏。草原並不是真如看上去的那樣看上去平坦安全,在某些看似陸地的表麵之下是隱藏著水沼的,再被植被覆蓋表明上完全分辨不出。榆晨的車就直接衝進了一泡水沼裏,雖然因為駕駛技術過硬及時打了個大轉彎沒整輛車都衝進去,但後輪還是陷下大半,連排氣管都進水了。


    這不算個大麻煩,但也談不上小。車隊的男人都正當壯年,人又多,憑借著工具和蠻力硬生生把車子拖到了陸地上。榆家車隊裏夥計有懂修車技術的,不過排氣管進水車一時也動不了了,大家夥沒辦法,隻能提前停下當天行程,在水沼旁邊安營紮寨休息一天。


    這兒已經是草原的腹地,北方地草枯得早,牧民基本都南遷了,除了榆家和藍家人外沒有一個活人在。難得可以在白天車下見識見識草原風光,藍家人倒是不急。把帳篷紮好就各自去附近晃蕩。榆晨臭著蠻秀氣的臉看夥計滿頭大汗的修車,也沒興趣去管藍家的行動,隻是告訴藍醉讓她家夥計別跑太遠。草原在某種程度上和沙漠一樣,很容易喪失方向感。在這兩種地方一旦喪失方向感,幾乎就是致命的,他們不可能開著車滿草原再去找人。


    時間在休息時總是過得分外快,不大會天際就開始泛起蒙蒙的灰。今天時間充足,晚餐也就做得異常豐盛。藍醉他們這邊在赤峰市裏買了兩隻真空整羊腿,一直沒時間做,今天正好借著這機會架上大鍋把羊腿切片煮了。熊熊大火把肉湯燒得滾沸,香味隨著水蒸氣四處發散竄進眾人筆尖。在場的二十多個人幾天沒好好吃上一頓熱食了,頓時口水橫溢眼發綠光,全部圍在篝火旁邊吞咽口水。


    在天朝上了桌子吃上飯,溝通就容易多了。今天氣氛實在是好,仲叔又把車裏的馬奶酒搬了大半出來,榆家喝到一半覺得這酒不過癮,又把自家車上的二鍋頭丟下來幾瓶。反正周邊沒其他人,兩家夥計圍著篝火大口喝酒大塊吃肉,說不出的豪邁痛快,酒勁一上頭話就多了,兩家夥計喧喧鬧鬧感情無形中就親近了許多。


    君漪凰遠遠站在車邊看男人們吃喝,那邊男人聚在一起人太多,又喝了酒陽氣太重她受不住。藍醉站在旁邊陪她,捧著仲叔送來的一盤羊肉小口小口的啃,不時一口酒喝下去,臉蛋被酒氣熏得嫣紅如抹脂。


    “這種喝法,你們明天是打算繼續在這住一天?”君漪凰抿嘴皺眉望著那幫呼喝大笑的男人。


    “沒事,他們平時都喝著的,睡一覺起來就好了。”藍醉倒是經常看到自家夥計吃飯喝酒的場景,並不在意。隻要不誤事,她是從來不管夥計玩樂的。


    “別看他們那樣,他們心裏肯定也怕。要去的地方不知道有什麽機關,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個問題。能多喝多吃,快活一時是一時。”白素荷靠在車後座上,一條腿搭在車上一條腿踩在車蹬,手裏舉著個瓶子也往嘴裏一口口灌馬奶酒,姿勢頗為豪邁。


    “白姐,我覺得你真適合跟他們一起喝。”藍醉撇撇嘴角:“你看你這樣,整個一漢子。你喝了酒就這德性?你平時的氣質狗吃了?”


    “你嫌我在這當燈泡就直說。”白素荷哼笑,真腳一蹬從車上跳下去,拎著酒瓶一搖一晃往篝火人堆裏走。


    “她喝醉了。”君漪凰語調平板的敘述顯而易見的結論。


    “看出來了,平時那麽喜歡裝高冷,喝了酒就原形畢露。”藍醉搖頭。


    “你不去嗎?”君漪凰沉默半晌,突然問道。


    “我去了你怎麽辦。”藍醉聳肩:“再說跟他們那樣喝酒太毀形象了,我還得保持我藍家當家的氣質好吧。”


    “你有嗎?”


    “……你幾個意思?”藍醉瞪眼。


    “……”


    “走吧,去帳篷裏吃。”一陣冷風刮過,即便喝了酒身體熱烘烘的露在外麵的肌膚也受不了。藍醉提好自己的酒和羊肉,小跑往自己帳篷裏鑽。


    君漪凰自然是隻能跟著藍醉的,若即若離的跟在她身後,嘴角噙著一絲不露痕跡的微笑。


    肚子裏被羊肉撐得飽飽的,又喝了酒,藍醉困意很快就上來了。迷迷糊糊跟君漪凰有一句沒一句搭了幾句話,人就滑進睡袋裏閉上了眼睛。


    這一睡就不知到了什麽時候,藍醉睡得正香,突然一聲慘叫從遠處傳來,把她嚇得一個激靈,迷迷瞪瞪翻身坐起。


    “君君?”


    帳篷裏隻有藍醉一個人,那個隻能跟在她旁邊的美鬼卻是蹤影不在。


    “君君?”


    這下藍醉是真清醒了,一咕嚕從睡袋裏鑽出來,連外套都顧不得穿就拉開帳篷拉鏈往外鑽。


    夜裏黑漆漆的一片,連月亮都不知藏到哪去了,隻有遠處的篝火還不高不矮的燃著。帳篷外的草上滿是晝夜溫差形成的露水,藍醉順手蹭了點往臉上拍,再被寒風一吹,精神頭立刻集中起來。


    “君君,怎麽了?”


    君漪凰就站在帳篷邊,離藍醉並不遠。


    “有人叫了一聲,在那邊。”君漪凰手指向一個方向。


    這會隔壁帳篷的白素荷也搖搖晃晃的從帳篷裏鑽出來,她顯然酒還沒醒,兩隻手捧著頭還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麽事,睜著鳳眼醉醺醺的問藍醉:“怎麽了?我怎麽好像聽到有人在慘叫?”


    為了避嫌,三個女人的帳篷是在單獨一邊的,藍家夥計的帳篷在離她們稍遠的位置。榆家的就更遠一些,帳篷紮在了篝火那邊。藍家夥計有幾個酒喝得少的也陸陸續續鑽出來,麵麵相覬,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我們人都在?今晚值夜的是誰?”藍醉雙目如電,掃了一圈自家夥計。


    “大家都喝醉了,榆家說今晚他們安排人值夜,就不用我們管了。”阿斌心虛回道。


    “聲音是從榆家那邊傳來的。”君漪凰不用睡覺,雖然隻是一聲很短促的叫聲,但她聽得十分清楚。


    “我過去看看,把還睡著的都叫起來。等我回來再收拾你們!”藍醉眼睛一瞪,居然連仲叔都喝醉了,看來她的度是放得太寬了。


    藍醉貓著腰半屈著腿往榆家帳篷那邊跑。這種姿勢很費勁,卻能很好的隱藏身形,風不時吹過,把草吹得嘩嘩直響,連藍醉撥動草叢的聲音都藏住了。


    到篝火附近不過兩三分鍾時間,榆家人也和藍家那邊差不多,都是一臉的茫然,剛剛從睡夢裏驚醒的樣子,圍著篝火互相詢問發生了什麽事。榆晨還算沉著,邊穿衣服邊問:“是誰在叫?點點我們的人,少了誰?”


    榆家夥計這才重新鑽進帳篷裏點人,不到半分鍾一個光頭又重新從帳篷裏鑽出來:“晨哥,二沙不見了。對了,今晚上好像是他值夜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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