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十三的話在理,藍醉沒再爭辯,接過瓶子往噴壺裏倒。


    “這是什麽?”白素荷借光看瓶子上標著‘山西陳醋’四個大字,她在行的是周易驅鬼那一套,對盜墓的行當完全雲裏霧裏。


    “山西老陳醋,要不要來口醒醒神?”藍醉趁白素荷沒防備按著噴壺噴了她一臉,總算暫時解了那砸頭之恨。


    一股酸味在洞穴中漫開,混著腥臭那味道別提多難聞。白素荷滿臉醋黑著臉冷冷瞪視藍醉,這次容十三真的想揍人了。


    “算了,我來!“容十三搶過噴壺:“臭丫頭,你能消停點不?還不給人道歉!”


    “我還沒讓她給我道歉呢,我腦袋上一大個包可疼。”藍醉撇嘴挪到旁側,容十三伸手在頭頂四處摸了摸提著噴壺就開噴。


    白素荷默默抹把臉,忍了又忍,幹脆選擇無視藍醉,轉向容十三:“你噴醋做什麽?”


    “這土混了糯米土和童子尿,不用醋直接敲砸不動的。”


    容十三掏出匕首戳在頂上,叮聲響隻留下一個淺淺白印。


    “現在隻能等,把手電都關了省點電。丫頭盜洞我們兩輪流來,你歇會等會先上。”


    “哦。”藍醉這次倒老實的把電筒都關了,點了根蠟燭。燭光搖曳,藍醉看著另一邊閉目養神的白素荷側臉,心裏沒來由的煩躁。


    不知道為什麽,藍醉從第一次見到白素荷心就梗得厲害,再加上白素荷傲氣的態度,讓她做什麽都想和白素荷對著幹。


    墓中危機重重,夥伴間的不配合是潛在的最大危機。藍醉心浮氣躁地揉著額頭,希望自己能多想想白素荷的好處。至少白素荷把她救出了幻陣,不是嗎?想到幻陣,藍醉又想起那個白衣女人、那一聲聲纏綿的呼喚。


    “來,雨兒,快來。”


    纖細柔滑的手抓住她的。


    “遇到什麽好事兒了?怎地這般開心?”


    是誰在笑?


    “你這幾日不是念叨著家那邊的翡翠酥和珍珠卷兒嗎?我著人給你帶來了,來……”


    一身紫紅的豔麗衣裳在霧中若隱若現,誰在叫我?這是哪裏?你又是誰?


    “丫頭!”


    肩上傳來重力,藍醉被人連連大力搖了好幾下,眨眨眼,燭光由迷蒙逐漸清晰。


    “你今天怎麽回事?這裏是能發呆的地方嗎?”入目是容十三帶著薄怒的表情,藍醉呆了呆:“什麽?”


    “還什麽,舉著蠟燭神遊天外,我不叫你你是不是要等火燒到手才算完。”容十三把手裏的洛陽鏟和噴壺一遞:“開洞去,挺機靈的一個丫頭怎麽這樣了!”


    藍醉手裏的蠟燭隻剩下一小節,她知道自己走神被容十三削了一頓也沒敢吱聲,提著鏟子沉默的向剛才噴醋的範圍輕鏟。


    怎麽會坐著坐著又做夢了?是打盹了嗎?


    類似的夢境藍醉七年中已經做了無數次,總是這樣那樣的片段,偶爾幾句話,更多的是白霧迷茫身處混沌。


    雨兒……雨兒……


    唯一不變的隻有這個稱呼,雨兒。


    “藍醉!”白素荷喝道。


    藍醉轉頭疑惑的望著白素荷,不曾想白素荷指尖直戳額頭,藍醉一驚要躲,卻忘了洞穴太矮一下子撞在頂上。


    “別動。”白素荷麵沉如水,指尖飛快的在藍醉額頭畫了一通。


    藍醉感受到額頭被劃過的地方覆上了什麽,伸手要摸卻一下被白素荷打落。


    “你八字太弱,容易被鬼魅迷失神智。你額頭是用朱砂畫的鎖魂符,等閑鬼魅近不了你身。”白素荷冷冷道:“抱元守一,專心做事,早完早了。我不想和你在這底下耗上十天半個月的不見天日。”


    藍醉剛剛聚攏的歉意和感激又被白素荷的一番話打散成煙雲。不過說到底是她的錯,悶悶的回了句:“知道了。”,藍醉斂了心神開始專心開盜洞。


    糯米土堅硬異常,唯醋可破。噴了醋會被迅速腐蝕,變成豆腐渣一般。藍醉洛陽鏟一插一攪就能下來滿滿一鏟。藍醉邊繼續灑醋邊開洞,動作利落,不時聞著鏟下來的土調整盜洞走向。白素荷為了躲頭頂掉下來的土躲得老遠,靠在牆上望著隱在遠方由模糊漸隱入黑暗中的通道。


    洞中頗靜,除了藍醉因運動較重的鼻息聲和鏟土聲,還有容十三偶爾開口和藍醉交換一些白素荷聽不懂的意見。按理說現在沒她什麽事,白素荷卻感到心慌意亂,怎麽都不像剛才那樣能靜心歇息。


    “藍醉,能快點不?”藍醉和容十三已經輪了一次,此刻藍醉人已經鑽進了她打出的盜洞裏,白素荷感覺實在不好,直接打開電筒走到洞下方抬頭觀望。


    洞裏飛出來一鏟子土,隨後才是藍醉灰頭土臉的腦袋。藍醉吐吐嘴裏含著土渣子的唾沫,不耐道:“催什麽催啊,不是得等土軟麽。要等不及你來?”


    “快點,我覺得不對勁。”白素荷沒在意藍醉的惡劣語氣,瓜子臉上神情嚴肅,兩道英氣的眉毛皺成一團。


    “這水道咱們呆了這麽久都沒事兒,是你閑得發慌了吧!”藍醉自然不會理會白素荷的命令,掉頭繼續挖她的洞。


    倒是正在休息的容十三聞言站起來:“白姐,怎麽了?”


    “說不出,心慌得厲害。最後快點離開這裏。”


    “是那怨靈?”


    “不是,不是鬼魅,是一種危機將至的壓迫感。”白素荷對自己的直覺向來自信,就連他們之前突遭水蚺她也沒這麽不安的感覺。


    這下容十三犯難了,這洞一前一後就一條路,又狹窄平滑除了水裏連個立身之處都沒有。他們總不能因為白素荷的一句直覺就退回去吧?


    但是容十三相信直覺,下地的人都信這個,往往直覺比經驗更能救人一命。


    容十三放大音量問藍醉:“丫頭,能容幾個人了?”


    “最多兩個,幹嘛?”


    “快點,你下……”容十三耳根微動,話到一半突然噤聲。


    “幹嘛話說……”藍醉的聲音悶悶從洞裏傳來,容十三爆喝阻止:“別說話!”


    水道中落針可聞,隻有白素荷手裏的電筒單調的照亮模糊的遠方。容十三耳根連動,總是半眯的桃花眼忽然睜大:“丫頭,拉白姐上去!”


    藍醉在洞裏被吼得莫名,正探出一個腦袋準備看個究竟,對容十三無厘頭的要求一愣,立即醒悟。


    “白素荷,上來!”藍醉避開讓出洞口,白素荷站直兩腳在牆上一蹬雙手一撐就竄了半截身子進洞。


    為求速度盜洞很窄,比下麵的水道還窄,最多讓人跪行。最糟的是盜洞確如藍醉所言至多能容兩個人,白素荷一進去兩人擠得胸貼胸,連轉身都困難,更別說還要再來一個容十三。


    “十三哥!”藍醉急了,強鑽出半個身體去拉容十三。這下連藍醉都聽見了,黑暗中水聲潺潺,似乎有什麽東西正順著水向他們遊來。


    容十三無處可躲,水道又窄,隻能借助藍醉力量把身體半蜷盡量讓腳出水踩在水道兩端。水道長年潮濕,兩端滿是青苔水垢,容十三左腳微滑,一個不慎腳踝滑進水裏。


    縱使立刻把腳抬離水麵,容十三也感到腳背微疼。那潺潺的聲音此刻已是近在身前,容十三低聲道:“電筒!”


    藍醉接過白素荷遞來的電筒,對準下方,開啟,立刻倒吸一口冷氣,差點尖叫出聲。


    水中哪裏還有一絲平靜模樣,水底下密密一層黑影,由淡漸濃。她初還以為又是一條水蚺,細看才發現哪裏是水蚺,黑影是由一條條細長的東西組成,數量實在太多才顯成一團黑影。那玩意兒不知是感覺到電筒光還是怎樣,紛紛把一頭翹出出麵,一汪水麵上立刻遍布密密麻麻的小指尖大的腦袋,無眼無口,通體白皙幾近透明,看得藍醉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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