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也緩過氣來,指著河對岸催促我:“快下去,快下去,現在還來得及。”


    我愣愣地問:“什麽還來得及?”


    “不要再走過來,也不要再站在上麵了,快下去還得不及,要不然就糟了。”老頭指手劃腳,急得話都說不完整的樣子。


    “為什麽說要糟了呢?”我一點也不解,“這裏這麽漂亮,你們從那邊跑來,不是更好的地方嗎?你們來得為什麽我就不能來?”


    “傻小子,你跟我們不一樣,我們可以呆在這裏,你不行,你要回去,明白嗎?”老太太相對比較和顏悅色,說話也是耐心得多。


    老頭明顯有點急躁,拍拍膝蓋火冒三丈地埋怨:“你是黎家的後代,怎麽會這麽不識好歹呢,到底是誰把你弄到這裏來的?是不是小黑小白?它們簡直瞎了狗眼,把這麽年輕的小子就往這兒拐弄了?”


    小黑小白?難道他罵的是黑白無常?


    我連忙想澄清:“不是小黑小白拐我來的,跟它們無關呀。”


    “那是誰幹的?”老頭憤怒地說著,“這種地方不是自己想來的,肯定有人勾了你。”


    我隻好說是同村的胡麗麗。


    老太太呀了一聲,對老頭說道:“原來是她呀。”


    “哪個胡麗麗?”老頭問道。


    “就是咱村胡滿囤的孫女呀。”


    “啊?胡滿囤的孫女,是不是幾年前遊水沒起來那個?”


    “那是穆老缸的孫女,叫穆桂英。胡麗麗是走山路被黑熊咬了的。”


    老頭哦了一聲,“都是晚輩,我也記不太清了。但既然是同村的,那個胡家孫女怎麽會欺負咱黎家的後代?真是豈有此理。”


    “是呀,這事胡家孫女做的不地道,把咱黎家小子往鬼道上拐呀。”老太太也是聲聲譴責著。


    我越聽越納悶了,什麽叫咱黎家小子?難道他們是我黎家的祖宗?


    不得不又仔細打量他們一番,隱隱地覺得他們的形象像某個人。


    對了,是我爺爺。


    我爺爺奶奶都去世了,爺爺去世時我懂事了,對他的形象記憶猶新,這一對老頭老太顯然不是我爺爺和奶奶,但他們的眉眼之間有我爺爺的一點影子。


    難道他們是我爺爺的爹媽?


    那就是我的太公和太婆了。


    我連忙問道:“你們是誰呀?我該怎麽叫你們?”


    老太太激動地叫道:“孩子,你是我們的曾孫呀,我們是你的太公太婆,隻是你出生時,我們已經不在人世了,所以咱們沒有活著見過麵。”


    “啊,你們果然是我太公太婆呀。”我連忙在彩虹橋頂上跪下來,恭敬地向他們磕頭。“太公太婆,我在這裏見到你們了。”


    我真的很激動,我竟然見到了我的曾祖,難怪他們臉上有我爺爺的影子,連我的身上都帶著他們的遺傳基因呢。


    當然我也很驚訝,原來我的曾祖父和曾祖母隱居在這麽美麗的地方,他們貧窮地勞累了一生,能在這個仙境般的山穀中長住也算是善終了。


    太婆是容易動感情的,用手抹起了眼淚,嘴裏叫著心肝寶貝,口氣都有點祖輩的哽咽。


    而太公明顯要清醒得多,他一指我喝道:“如果你認我們是祖宗,就聽我們的話,趕快往後退下去,一步也不得往前挪了。”


    我張著兩手茫然地問:“我好不容易見到了太公太婆,你們還在橋的另一頭,我過來跟你們在一起,不是更好嗎,你們不希望我到你們麵前來,讓你們好好看看嗎?”


    “胡說!”太公急得直跺腳,“臭小子,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你要是過橋來,那你就永遠回不去了,現在退回去還來得及,懂嗎?”


    可是我一點也不感到恐懼,也根本沒有想回去的念頭了,我已經被這裏的美景完全征服,覺得這裏就是傳說中的仙山瓊閣,鳥歡魚樂,祥雲彩虹,美不勝收,這裏這麽安寧平和,沒有追逐,沒有排擠,沒有勾心鬥角,也沒有刀光血影,人到這裏似乎從裏到外都成透明的,不藏一絲汙泥濁水。


    我有心就留在這裏,永不貪戀塵世浮華了。


    但看到太公這付急躁的樣子,我沒有再敢往前跨一步,隻是愣愣地問道:“太公,你為什麽要趕我回去?”


    “臭小子,你是咱家的第四代,你還沒有結婚生子,黎家還要靠你傳宗接代呢。再說你還那麽小,還有很多好日子要享受呢,怎麽可以匆匆忙忙跑到這裏來?這裏是我們老弱殘朽們的歸宿之處,你不能看著眼饞,快給我滾回去。”太公怒喝道。


    我正想回答,那塊石碑卻發出聲來:“你不要回去,再走一步就行了。”


    太婆指著石碑怒道:“喂,破喪門,你就別勾引他了,你不是把守河道的嗎,怎麽能給我家的曾孫開這座橋?”


    我問道:“太婆,你怎麽叫它破喪門?”


    “你看到碑上刻著一個像吧?這就是喪門星官的像,本來是把守這條弱水河的,該接收的才放彩虹橋,不該收的一定不能放橋接收,來的人就是到了河邊,隻要不走過橋就有還陽的希望,可它竟然不分三七二十一對你放了橋,真是罪過呀。”


    石碑爭辯道:“他是自己申請的,我滿足了他的願望,不是很好嗎?”


    太公氣得狠狠一腳踹在石碑後背,怒罵道:“破喪門,你肯定是受了哪個壞鬼的賄賂了,在助紂為虐吧?我曾孫那麽嫩的孩子,你就對他下手了?你的責任心叫天狗給吃了吧?”


    “我沒有受賄,不過確實是有人托我這麽做的。”石碑看來還是誠實的。也許我太公那一腳有點作用,讓它知道無法狡辯。


    “說,是誰攛掇你的?”太公追問道。


    “我不能說。”石碑嘀咕道。


    “為什麽不能說?不說就是罪過,你喪門從來沒做過好事,這次做得更惡了,你要不說出來,我去拿把大錘把你砸了。”太公狠狠地威脅著。


    “你把我砸了也沒用,那人比你強大,到時如果找你算賬,你也受不了的,所以我勸你也不要追問是誰了,也不要指責我,我也是沒有辦法。”石碑進一步替自己辯解。


    太公似乎愣了一下,可能也聽出石碑的話不是虛張聲勢,可能背後真有那麽一個強大的貨色在慫恿石碑,就不再深究了。口氣緩和一下,問道:“那好,我就不多問了。喪門星官,那你現在別再讓我曾孫過來了,放他回去吧。”


    石碑反問:“他已經上了橋,我怎麽放他回去?”


    “你在橋中間豎一道柵欄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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