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老先生姓李,按年歲來說,我得叫他爺爺。科長說我是來了解那筒子樓的情況,因為快要拆遷了,所以希望李爺爺知道什麽就告訴我什麽。我想他大概把李爺爺當傻瓜了,活這麽大歲數,連這點小把戲都瞧不出來嗎?


    果然李爺爺開口第一句話就說,你是想知道那樓裏鬧鬼的事情吧。我猛點頭。之後的大約半個小時裏,我從李爺爺口裏近乎全貌地了解了這個筒子樓的一切,包括那個鬼。


    李爺爺告訴我,鬧鬼那家在86年的時候住了一對夫婦,當時他也住在那樓裏,女的是廠裏的財務,打得一手好算盤,男的是廠裏的司機,可在那年丈夫在外頭送貨的時候,出了車禍,連人帶車摔進了河裏,車是打撈起來了,但是人卻怎麽都沒找到。


    幾天後,在沒有屍體的情況下,大家也就默默接受了她丈夫死去的消息。樓裏的鄰居們幫著他妻子料理了喪事,但是在那之後,那個女人就開始因悲傷過度,魂不守舍。


    每天到下班的時候,就站在家門口的灶台前煮好飯菜,然後朝著樓梯張望,希望還能看到丈夫回家的身影,一次次自己欺騙自己,折磨自己,最終走了絕路,在丈夫去世後半年,她身心俱疲,在丈夫墜江的河邊,投河自盡。


    屍首也沒能找到。所以在2000年鬧鬼的時候,李爺爺就猜過可能是她回來了,因為看到的那一切真的很像,隻是李爺爺沒有跟任何人說。直到2010年當年,有人說聽見筒子樓裏的歌聲,於是鬧鬼的傳言又起,李大爺說,那個歌聲是真實的,因為他自己也聽到過。


    是那種四下安靜的清唱,我雖然沒有聽見,但也能想像出那種哀怨、孤獨的感覺。雖然已經能夠確定,但是我還是有些不解。


    如果倆人都死了,那妻子應該算是和丈夫團聚了,又有什麽理由重新回來呢?


    那麽結論就隻能是她死了以後,並沒有找到自己丈夫。我開始萌發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問了李爺爺丈夫出事的具體地點以後,我便和科長一起趕到了江邊。


    這麽多年過去,江邊早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於是我們隻能摸索著走到防洪大壩下,正值夏天,河水也漲的高,我們走也走不了多遠,於是我心想罷了,在江水邊,找了塊木塊,刻上李爺爺告訴我的丈夫的名字,用紅繩栓死,然後再找來一塊更大的石頭,栓住紅繩的一頭,自己的腳踩著另一頭,把羅盤壓在紅線上,靠近我的腳,念了喊魂咒後,把綁了石頭和木塊的那頭,遠遠丟進江裏。


    過了一會,羅盤有了異狀,我知道我找到這個丈夫了。雖然我看不見他,但是刻上名字的木塊,他是能夠感覺到的,再加上咒文裏,替代進去了他的名字,所以喊出了的隻能是他。果然和我猜的沒錯,這麽多年以來,丈夫的靈魂一直還在江裏。


    至於是什麽原因我確實就不知道了,也許是損壞的車體壓住了他,也許是他本來不是被撞死的而是被溺死的,溺死的鬼如果沒人帶路就無法離開水裏,水對它來說就像空氣對我們來說一樣重要,而妻子同樣投河死去,為何能夠重新回來,我還真沒答案。


    也許是咽氣的一刻,被衝到了岸邊吧。


    為了不引起路人的注意,我隻把紅繩的很小一段拿在手裏,這樣丈夫的靈魂才能跟著我走,這一切我都沒告訴科長,因為想來會嚇壞他。回到筒子樓裏,直接上了二樓,我才鬆開紅繩。


    而在我吧紅繩鬆開的一瞬間,我明顯看到地上出現了四個腳印。一雙沒穿鞋的,一雙穿了鞋,兩雙腳印相對而立,像是兩個擁抱親吻的人,對於這樣2個相愛的人來說,雖然我並沒能去了解他們的故事,但是我知道,這個故事一定會深深打動我。


    我看著羅盤,從瘋轉歸於平靜,我猜想是時候讓他們一起上路了,先是陰陽相隔,再是同界卻無法同聚,再再是一隔就隔了這麽多年,坐牢都還能有個探監的機會,死了還在相守,死了依舊等待,如果說愛情偉大,也許就偉大在這樣的地方。


    勘明位置後,我將紅線把他們圍了起來,每個一寸就在紅線上打個結,雖然沒有任何依據,但是師傅告訴我,打一個紅線結,就能讓這些相愛的人廝守一世,之所以叫做結,如果解得開,也就不叫結了。


    有沒有轉世,我還是要說我不知道,但我希望是有的,於是打了很多結,也希望這對愛侶,生生世世都廝守在一起。了完了這件事,科長如約付了錢。


    他留我吃完晚飯,我卻怎麽也不肯。不是因為飯菜難吃,而是因為我領悟到,我也應該給自己打個結了,於是在那以後不久,在那份愛情的感動下,我結婚了。


    第三十七章 斷翅


    雖然自己沒有證實,但小時候聽過一些老人說,每個生命的出現都是經過千錘百煉,殺豬的人,下輩子會投胎成為豬,過完豬的一生,以此贖罪,盡管未有證據,我卻始終相信任何一條生命是可貴的。


    師傅也常常告誡我,要尊重生命,不管它是什麽樣的形式。


    不管輪回之事究竟如何,我們都有理由去相信,當我們變成一個有思維的生物,這之前我們是經過了無數次磨難才能在天地間存在。


    而所謂生命,難道不是本來就是值得珍惜和重視的嗎。所以我要說的是去年,2011年出現的一個女人。她姓楊,我隻能稱呼她為楊小姐,28歲,已婚。


    她是我老婆念大學時的師姐,從她找到我開始,至少花了半個小時在哭。


    在我老婆的教導下我深刻明白一個女人在哭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遞紙巾,而不是勸她不要哭。


    也讓我明白不論對麵美麗動人的女人,哭起來的姿勢都是一樣的,也同樣都會呼呼的醒鼻涕。


    在半包抽紙都陣亡以後,她才開始把她遇到的事告訴我。她是2008年結婚,之後有了一個小孩,現在小孩已經快3歲了,原本生活一切都好好的,可是直到最近,家裏發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她開始害怕,她找到我的時候,看上去很憔悴,憔悴得完全不像是一個歲數比我還小的女人。


    通常我形容一個看上去憔悴的女人,無非就是皮膚蒼老,黑眼圈重等詞語,而楊小姐的憔悴,即便是丟到大街上讓一個普通人來看,也會覺得很紮眼,有種痛苦卻又說不出,無奈、無助、又渴求解脫。


    我向來是要先了解情況,再判斷是否真的是我能夠幫上忙。


    所以我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說她結婚後很快懷孕,隨後生下一個健康漂亮的男孩,由於丈夫長期在外地做生意,家裏就隻有楊小姐和她的母親一起照料小孩,家境殷實。


    為了帶好孩子,省去丈夫辛苦打拚的後顧之憂,楊小姐辭去了工作,專心在家帶孩子。可直到最近,孩子和母親包括她自己身上,都出現了一些怪異的現象。


    最初是她母親,歲數也不算大,也就50多歲,有天早上不小心絆倒摔倒了,但是卻沒有受傷,事後母親在談起自己摔倒的事情的時候,說是好像跌下去的時候,有什麽東西反著推了她一把,也就減輕了她摔下去的力度,所以絲毫沒有受傷。


    起身之後也一直有點恍恍惚惚,也說不出是被驚著了還是被嚇著了。


    再是她自己,晚上睡覺的時候,由於覺得天氣很熱,就把被子扔到沙發上,自己穿著睡衣就睡了,可是到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被子好好地蓋在自己身上,還有個枕頭壓在被子上。


    她曾努力回憶,加上自己並沒有夢遊的情況,所以她確信不是自己把被子拿過來蓋上的,至於為什麽被子會蓋在她身上,以及那個枕頭,她自己也沒想明白。


    這些事情都沒能引起她足夠的重視,直到有一天,她在沙發上逗她的孩子,叫到:“xx(孩子小名),過來跟媽媽玩。”


    孩子突然一臉天真爛漫的說:“媽媽,我叫小貝”。


    瞬間楊小姐就嚇壞了,因為她開始聯想到一些往事,從此後的一段時間,她開始密切注意孩子的一舉一動,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麽,當孩子反映出一點點的異常,她都會驚恐萬分,並且開始鑽牛角尖,一直往壞的地方去想。


    我打斷她,我問她,她孩子說的小貝是誰,聽我這麽一問,她又開始哭。於是又是一輪遞抽紙的運動。她告訴我,小貝是她和結婚前的一個男朋友懷過的一個孩子,懷孕的時候準備生下來,於是就在心裏給孩子起了個名字叫小貝。


    但是本來準備結婚組成一個完整的家庭的時候,那個男朋友卻突然拋棄了她。迫於無奈,她隻能將孩子打掉。嬰靈,又是嬰靈,不用過多的證明,那一聲“我叫小貝”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隻有一點值得疑惑,嬰靈是不會說話的,至少在那之前我沒有遇到過會說話的嬰靈。我問楊小姐,孩子現在在什麽地方,是一直這樣怪怪的還是偶爾,她說孩子現在外婆帶著在小區裏玩,並不是常常都像變了個人似的,隻是偶爾一兩個特殊的契機下,才會變成那個他口中的“小貝”。


    一是我事先判定了這是嬰靈,但是我目前並不能將我的猜測告訴楊小姐,至於第二,雖然可能性極小,也不得不加以考慮,也許是一個路過附身的鬼,至於怎麽知道小貝這個名字,很多鬼怪之所以能夠乘虛而入。


    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你心裏麵裝著一個你始終不肯說的秘密,也許那是在每個人內心最隱蔽的地方,當我們每個人以為守口如瓶就能夠將它保護的好好的,可是鬼怪們會看到的。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嬰靈作怪,就可能隻是個迷路的小鬼。對於嬰靈和小鬼,我也算是胸有成竹,多年來積累的經驗,雖不能說是萬無一失,也至少可以保證能夠解決。我知道楊小姐家離我並不遠,我提出去看看她的孩子。


    她家住在洋河體育場附近,雖然不常常去那邊,但是我對那邊的夜啤酒和烤魚是非常有感情的。以前有時候在那附近的海派打完球,順道就在附近整一點,愜意啊愜意。


    到他們小區的時候,楊小姐給她母親打了電話。得知母親已經帶著孩子回了家,我們就直接跟上了樓。一進她家裏的門,我立刻開始觀察環境,那種氛圍非常奇怪,大白天卻把窗簾拉上,我低聲問楊小姐為什麽不把房子弄敞亮點,她說“小貝”說的,光線太強。


    孩子正在睡覺,我在門縫的地方張望了一會,雖然楊小姐是我老婆的朋友,和我也見過幾次麵,但是畢竟不熟,她的孩子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白白胖胖一個小男孩,外表上看,非常正常。我推開門,躡手躡腳的走到孩子床邊,仔細看了看孩子的指甲。也非常健康。


    可是當我取出羅盤在孩子身上比劃的時候,羅盤一點動靜都沒有,卻在這時孩子突然睜開眼,有點惡狠狠的盯著我,羅盤指針也在這時開始瘋轉。


    我驚了一下,首先我確定了此刻控製孩子的正是那隻鬼,於是我微笑,裝出一副鎮定的模樣,收起羅盤,慢慢退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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