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著刀烽落地時發出的沉悶聲,心想這家夥當真什麽都不怕,能從這麽高的地方跳下去還平安無事,那必定是身手極好才能做到。


    我找到之前上來的地方,沿著牆邊跳進墓道,心裏思考著這鬼魈是什麽時候跟上來的,我們經曆了那麽多機關鬼怪才進入主墓室,它又是怎麽過來的?在木橋上跟蹤我們的東西,會不會也是它?如果是的話,刀烽派去拖延時間的黑貓又去了哪裏?


    種種疑惑在我腦海裏飄蕩,我急著尋找刀烽,隻好先將這些拋到腦後,大步走向木橋。


    濃霧之中,我聽見一陣清脆的骨骼碎裂聲,快步趕過去,看到刀烽已經將那鬼魈解決,不由暗忖果然讓我說中了,鬼魈這東西如果被刀烽碰上,隻有被活活捏碎的份。


    “幹掉了?”我踢了踢地上那攤惡心的腐骨爛肉,低聲問道。


    “嗯。”刀烽神色間略有不安,打手勢示意我小心周圍,他的貓沒有回來,恐怕是發現了其他東西。


    我點頭表示明白,想著那怪貓如此靈敏機巧,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才對。


    誰知事與願違,正當我低頭思索時,遠處忽然響起一聲淒慘的貓叫,那叫聲仿佛是野貓被掐住脖子,硬從嗓子裏卡出來的。


    “老刀!”我往前走了兩步,就看到濃霧中一道橘色的微光一閃而過:“糟了,是那個女人!”


    刀烽聽到貓叫,同樣麵色不善,沉聲道:“追。”


    我們盡量壓低聲音,在木橋上加快腳步追尋。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再次踏上厚重的土地,那座木橋之後,是一處較為平坦寬敞的山洞,我回頭看去,發現木橋兩邊的柱子上刻著兩排紅字,左側是一些看不懂的字體,右側則端端正正寫著兩個大字:“血池”。


    血池?是用來裝血的池子?那得多少血才能裝滿一池子……我皺起眉,暗道古代君王為建造自己的陵墓,真可謂是用盡手段,還好當時沒有往橋下看,不然必定又是一幅哀鴻遍野的猛鬼圖。


    “對了,剛才的聲音……”回想起剛剛聽見的貓叫,我立即轉頭看向刀烽,卻見他蹲在不遠處的地上查看著什麽。


    我快步走過去,發現那隻靈動機敏的黑色怪貓,此時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刀烽腳下。


    30  chapter 30.


    “死了?”我一愣,急忙湊到刀烽旁邊,為地上一動不動的小貓感到惋惜。


    刀烽搖搖頭,用戴著手套的左手將黑貓拎起,輕輕放進自己身後的背包:“全身麻痹,和你身上的毒一樣,應該不會致命。”


    “那就行。”我微微頷首,想到自己左臂幾乎已經毫無知覺,幹脆將右手伸進衣服裏,把大叔綁的繃帶拽了下來,剛才做了那麽多劇烈運動,我想這毒早就不能控製了。


    那女人如果真想下殺手,絕對不會讓我活到現在,也不會瞄準毫無威脅的我,聰明的話,直接選擇見血封喉的毒藥殺了刀烽或大叔,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她會選擇我和紀璿,恐怕隻有兩個原因,一是她根本沒有沾之既亡的強力毒藥,二是她想借機拖延時間,達到逃跑的目的。她將賭注壓在我和紀璿在刀烽、吳謀心中的地位,賭我們二人受傷另兩人一定會優先選擇察看傷勢,並且知道刀烽和大叔了解她所用的暗器,不會輕易受製。


    如此看來,那東西百分之八十在她手上,這女人能在那種緊迫的情況下做出最明確的判斷,城府當真深到可怕,我這毛頭小子連她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那女人太厲害了,我覺得東西在另外兩個外國佬手上的可能性不大,大叔和紀璿那邊沒準會撲空。”我見刀烽臉色不太好看,知道他還在為黑貓的事耿耿於懷,畢竟像刀烽這麽強悍的人很少,他也許不會覺得丟了麵子,但心裏肯定想和那女人一爭高下。


    刀烽讚同了我的想法,抬手指向右側說道:“走這邊。”


    我們沿著山洞內崎嶇的道路往前走,發現這裏的路是呈螺旋狀上升的,坡度非常大,不知道究竟會通向什麽地方,最可能的是我們已經到了那座木橋的上方。


    周圍黑暗潮濕,空氣中仍然彌漫著那股又腥又膩的味道,偶爾一陣陰風刮過,我打了個抖,覺得自己身體麻痹的程度又加深了。


    早在墓道頂壁機關的時候,幾個簡單的跳躍動作都讓我感到有心無力,手腳總是突然失去控製,甚至險些從鐵柱上摔落下去,多虧刀烽幫忙,我才不至於落到淒慘的境地。


    現在想想,我大概還要繼續適應這種無力感,直到我們安全回到地麵。


    刀烽的體力一直很好,即使馬不停蹄的經過這麽多地方,他也沒有表現出絲毫倦怠,仿佛早已習慣這種暗無天日的地下世界,或者可以說隻有在這裏,他才能毫無顧忌的展露身手。


    而不用擔心因為破壞公物被抓進牢子裏喝茶……


    螺旋上升的坡道基本算是個回字形,爬到頂部則變成一片空曠的平台,我和刀烽的速度已是極快,想來應該離那女人沒有多遠了。


    刀烽在前麵領路,走了幾分鍾後便停下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們盡量不發出任何響動,關掉狼眼手電,悄悄摸了過去。


    不一會兒,就看到一個橘色的光球在半空中晃動,我凝神細看,發現正是那黑發女子。


    她站在一扇石門前麵,研究著那門上的雕紋,不時用手推兩下,看上去略顯急躁,我猜她是找不到打開石門的方法,又懼怕追在後麵的刀烽,所以卡在這裏進退不得。


    女人的感覺依舊靈敏,她很快察覺到我們的存在,嫵媚的回頭一笑道:“既然來了為什麽不出聲。”


    很套近乎的話,有著試探的意味,我覺得刀烽肯定不會回她這麽無聊的問題,於是說道:“想給你個驚喜。”


    “驚足夠了,喜倒是沒有。”女人哼了一聲,指指身後的石門道:“這門古怪的很,憑你們也不一定能打開,不如我們再合作一次怎麽樣?”


    聞言,刀烽打亮手電,邊靠近石門邊說:“唐家人一向心狠手辣無情無義。”


    我跟在刀烽身後,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是說這女人言而無信,跟她合作隻怕屍骨無存,傻逼才會相信她的話。


    不過沒想到刀烽竟然隻靠暗器便認出這女人的出身,想必是和這個唐家打過不少交道。


    我不理會刀烽和那唐姓女子對峙,徑自來到石門前,打亮手電仔細觀察石門上的圖案。


    這石門總體來看並沒有什麽奇特之處,上麵的花紋大多是一些簡易的人物花草和鳥獸,十分抽象,我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與眾不同的意義,用手按上去也沒發現哪個是機關。


    石門中間是一個巨大的蛇形浮雕,那浮雕呈u字形雕刻在門上,看起來逼真異常,如同活物一般,尤其是那巨大的蛇頭和鱗片,還有那微微鼓出、緊緊閉合的蛇眼,讓人懷疑它下一秒是不是就會睜開蛇眼,露出血盆大口,吞咬麵前的一切。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腦海中剛出現那種血腥的場麵,就看到眼前的巨蛇似乎扭動了一下,這扭動極其細微,肉眼幾乎觀察不到,但由於我一直緊盯著蛇頭看,恰巧捕捉到了那一瞬間。


    大爺的,這東西不會真是活的吧?


    那我們三個傻逼兮兮的戳在這裏,豈不是中了它的埋伏?


    “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我猛的一個前撲將刀烽撲到,那隻浮雕巨蛇也同時破門而出,轟隆的碎石聲響在耳邊,巨蛇龐大的軀體從我身側擦過,發出嚇人的摩擦聲。


    刀烽很快反應過來事情不對,在我們雙雙撲向地麵的時候扭轉身體,讓我躲過巨蛇尾部掃來的另一波攻擊,不至於被彈飛出去。


    那姓唐的女人就沒有這麽好運了,我和刀烽翻到地上後,她就被巨蛇頭部狠狠撞到,整個人飛出好幾米,連慘叫都沒有。


    我和刀烽很快爬起來,警惕的看著麵前水桶粗細的黑色巨蛇,發現這家夥不止身體大的畸形,氣勢也非常凶悍,整個蛇嘴裏都是黑紫色的,大嘴張開露出兩根獠牙,足有人小臂長短,身上的蛇鱗更是如同鐵片一般,將堅實的地磚劃出一道道白痕。


    我想起以前看到電視上說,這種體型過於龐大的蛇被稱為蟒,蛇一般都帶有強烈的毒性,蟒卻通常是無毒的,可是眼前這條黑蟒嘴裏的顏色太過詭異,我還真不敢相信它是無毒的,就算無毒,那兩根尖利的獠牙也足以將我們插個對穿。


    不過比起我和刀烽,黑蟒好像更在意那個女人,它從門裏鑽出來後,目標就一直是黑發女子,幾個凶撲猛咬,都直奔那女人而去,直把她逼到了絕境。


    那女人開始被黑蟒撞飛,之後就躲躲閃閃,看起來傷的不輕,隻是她無論怎麽跑怎麽躲,都用右手死死護著腰包,像是十分緊張裏麵的東西,生怕一不小心將其碰壞。


    透過腰包結實的布料,我發現裏麵似乎裝了一個圓形的東西,那圓形物體周圍是一圈齒輪狀的邊沿,讓人完全猜測不到它的本來麵目。


    女人越是護著腰包,黑蟒攻擊越是迅速,使我不得不懷疑,這黑蟒正是被女人腰包裏的東西吸引才蘇醒過來。


    眼看自己體力逐漸不支,我和刀烽又根本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那女人幾次險些命喪蛇口,最後為了保命,不得已扯下腰間小巧的挎包,猛的向遠處擲去。


    黑蟒被她這動作一激,立刻扭動肥碩的身軀,飛速竄向腰包。


    “不好!”見此情景,刀烽眉頭緊皺,快步衝過去用手卡住蛇口,阻止那黑蟒將腰包吞入肚中。


    看刀烽如此焦急,我馬上想到這腰包內可能就是他們苦苦尋找的東西,難怪那女人將它護的這樣小心。


    刀烽雙手卡住黑蟒巨口,正僵持時,身後背包裏忽然鑽出一隻小貓,動作靈敏的跳入黑蟒口中,叼起腰包轉頭就跑,幾下鑽回刀烽身後。


    我看的驚奇,心想這怪貓即使受傷也能幫到大忙,不愧為刀家的墓獸。


    那黑蟒見腰包被奪,一怒之下用尾巴纏住刀烽腰身,想狠狠將他甩飛出去,卻沒料到刀烽搶先一步用手握住了它的兩根獠牙,並借助黑蟒的怪力,在被甩開的同時把這兩根獠牙硬生生拔了下來。


    我再次震驚於刀烽的力大無比,不禁有些同情那可憐的黑蟒,少了兩顆裝逼的獠牙,再凶狠的氣勢也頓時變得搞笑起來。


    不過這黑蟒顯然不認為自己落於下風,它雖疼的在地上不停翻滾,眼睛卻再度露出惡毒的光芒,趁刀烽撞在地上還未爬起之時,再度蜷起巨大的身軀撞了過去。


    這樣下去刀烽鐵定讓它沒頭沒腦撞出個好歹,我心裏著急,立刻甩開大步飛奔而上,雙手用力抱住蛇頭滾向一邊,嘴裏大叫道:“刀烽!快拿著東西跑!這家夥就是想要那個腰包!”


    31  chapter 31.


    黑蟒被我抱住後,發瘋一般奮力扭動身軀,想將我甩脫下去,奈何我狗皮膏藥一樣黏在它身上,雙臂圍成圈,緊緊箍住它的大嘴,讓它無法張口咬人,隻能用身體猛撞。


    空曠的平台頓時被它攪得烏煙瘴氣,那鋒利的鱗片在我身上刮出道道血痕,我忍住劇痛,仍舊死抱著蛇頭不放,妄圖為刀烽爭取時間逃脫。


    誰知刀烽完全拿我的話當耳邊風,不但沒有離開,反而在躲避黑蟒凶狠撞擊的同時將那兩根獠牙插入黑蟒雙眼,使得黑蟒巨痛之下更加沒命的狂扭起來,我受不住這毫無規律的迅猛擺動,一時不慎滾落到一邊。


    那黑蟒連續遭到兩次重創,再也不敢囂張莽撞,竟擺起架勢和刀烽在平台上兜轉。


    刀烽並不懼怕,隻是抬手輕拭剛才撞飛出去時額頭擦出的血跡,然後警惕的盯著黑蟒。


    其實按照我原本的想法,隻要我拖住黑蟒,刀烽先走,那之後無論黑蟒是選擇追殺刀烽還是選擇先幹掉我,刀烽都可以輕輕鬆鬆的拿著東西走人,以他的速度,黑蟒爬的再快也不可能追回那腰包,而如果黑蟒扭頭要咬死我,我雖無法置它於死地,逃跑還是沒問題的,這樣不僅節省時間,還能保證那東西不會被碰壞。


    隻可惜現在看來,刀烽根本不屑我的幫忙,他寧願一個人幹掉那隻黑蟒,也不想在我的幫助下脫離危險。


    我看著麵前一人一蛇氣勢洶洶的對峙,心裏有些發涼,不由自嘲的咧了咧嘴角,也對,他刀烽強悍如此,天不怕地不怕,怎麽會稀罕我這種小人物幫忙。


    黑蟒被自己的獠牙刺穿雙眼,蛇頭部分鮮血淋漓,微張的蛇口露出僅剩的兩根獠牙,顯得淒慘無比。


    不過越是窮途末路的生物,往往爆發力越強,因為它們已經沒有什麽好在乎的,被逼至絕境便隻有魚死網破。


    刀烽顯然也明白這點,此時更加小心翼翼,精神高度集中,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處於備戰狀態。


    左右盤旋一陣,那黑蟒見刀烽防備的滴水不漏,一時不好下手,竟揮舞起巨大的蛇尾,將地上的石磚拍裂,瞬間鑽進石磚底下的泥土之中。


    肥碩的蛇身陷入地底,誰也猜不到它什麽時候會再冒出頭來,刀烽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似乎有些急躁,又似乎是無奈於這黑蟒的陰險。


    我手撐在地上,剛剛直起身體,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巨石摩擦的聲音,扭頭看去,發現那姓唐的女人居然趁亂打開石門跑了,但是憑她的毒辣,斷然不會就此罷休,很大可能是躲在石門後麵觀戰,想等到刀烽戰敗,坐收漁翁之利,這樣即使刀烽將黑蟒幹掉,她也能馬上轉身偷溜。


    果真是心思縝密,考慮周全,不管哪一種結果都能讓自己處於有利的地位。


    我揉了揉身上撞傷的地方,疼的呲牙咧嘴罵娘不斷,腳下卻悄悄靠近石門,心想就算那女人躲起來,也要防著她在背後放冷槍暗算刀烽。


    可惜不等我找出那女人,黑蟒就又出來作怪,它先用尾巴破土而出,吸引刀烽注意,然後趁刀烽躲避蛇尾攻擊的時候,猛然將蛇頭鑽出地麵,張開血盆大口狠撲過去。


    刀烽躲的了其一躲不了其二,身手再靈敏也抵不上黑蟒竭盡全力的一擊,整個人頓時被黑蟒叼在嘴中,腰部被剩餘兩根獠牙死死卡住,動彈不得。


    黑蟒一擊得逞,立刻扭擺龐大的軀體,帶著刀烽瘋狂竄向門後。


    我愣了一下,隨即拔腿就追,這時候也顧不上那女人暗算不暗算了,先救下刀烽再說,被黑蟒這樣拖拽,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變成腦震蕩,就算不是腦震蕩,我也不希望看到刀烽斷胳膊斷腿的回來。


    石門後的台階下麵,是一片泥沼一樣的地方,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腥潮氣息,腳踩上去軟塌塌的,仿佛隨時都可能陷進泥潭裏。


    “刀烽!”我心下急切,忍不住邊用手電照射邊大喊起刀烽的名字,希望他至少能回應我一聲,讓我知道他沒事。


    可是無論我怎樣聲嘶力竭的喊,周圍都隻能聽到我一個人的聲音,甚至連那女人在不知不覺間也失去了蹤跡。


    四周漆黑一片,空蕩蕩的讓人心裏發怵,我耳中是自己急促的呼吸,眼前什麽都沒有,仿佛那條黑蟒和刀烽,都是不存在的,都隻是我幻想出來的產物,這座開山為陵的恢弘墓穴,其實就隻有我一個人而已。


    那種詭秘的安靜和黑暗,讓我腦海裏控製不住的胡思亂想,各種天馬行空的想象如同上了發條的機器一樣停不下來。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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