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是啊,哪來的天意,我今天的成功,不過是踩在萬千人屍骨之上。


    趙黑子父子,我的父親,他們本是張王手下最忠心耿耿的部屬,盡皆心高氣傲的鐵骨硬漢。為了我的江山,卻不得不一個個埋葬自己的榮耀,成為邪王集團內部的渣滓、蛀蟲,侵蝕邪王政權的五髒六腑。讓它成為了一個空架子。


    我沒有再說話,趙黑子推了我幾把,待氣消了後,也不再說什麽,隻是在椅子上坐著。不停的喝著酒。


    “秦王大人,他們好不容易才從你的大軍手裏逃出生天,還將王冠等一切屬於你的東西保存的如此完整,你是高高在上的君王,現在是時候判決他們了。是要殺還是要剮啊?”血海娘娘沉聲問道。


    我知道她是在說反話,我當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轉過頭看著天邪,“你為何要殺封先生與拓跋衝?”


    “這個你可以去問白朝陽啊?拓跋衝的漠北六萬大軍勢如破竹,勢不可擋。一旦他讓他打到王都,你又不在,你覺的這位漠北之王,白朝陽鎮的住嗎?是啊,在那時候,他是勇士,是攻城拔寨的統帥,江東的大英雄。但他手下的人在畜城屠城時,你又知道?如果不給他點教訓,漠北軍遲早必反,而且當時軍糧緊張,白朝陽已經無法像你在時那樣每日特供漠北軍士好酒好肉,漠北軍已經是極為不滿。以漠北軍的強悍戰鬥力,以及野性,打下王城,白朝陽管的住嗎?所以,我兒必須給拓跋衝與漠北人一個教訓。”


    “結果你也看到了,你那仁義無雙的兄弟白朝陽,趁著這機會,大幅度的損耗漠北軍,到頭來漠北軍六萬人打的剩下不到一千。”


    “但凡苦仗,狠仗,白朝陽就派漠北軍上,還克扣軍糧,等等。為什麽,因為他也看到了漠北的威脅,同時他也知道你至少要十年才能回來,所以你的好兄弟雖然與黑王沒有任何聯係,但雙方都彼此心領神會的打假仗,遇到漠北軍就玩命。遇到江東軍,雙方就故意放水,小打小鬧,否則呢,你以為憑什麽能耗十餘年?”


    血海娘娘的話像一把把尖刀插在我的胸口,難怪朝陽老的這麽快,他這二十年來,為了維護住我的政權,期待我的歸來,也是絞盡了腦汁。


    漠北軍好勇鬥狠。戰鬥力太強,為了拖延戰爭,把這個帝國完整的交到我的手上,以免旁人覬覦,他不得不下如此狠心。


    這就好比昔日的諸葛武侯,已近於神,但他在火燒藤甲兵,聽那山穀中士兵們在烈火焚燒死前的詛咒與痛苦哭,便已知道,即便是他有滿天神佛罩著,也絕不會長壽,遲早得夭折。


    白朝陽作為統帥,他與趙黑子、我的父親秦傲天把應該屬於我的罪孽全都扛去了,這一切的因果,說到底還都是因為我這二十年的不在。


    我太高估邪王的勢力了,這麽多大軍湧入陰司,而且將軍們又多是我的心腹,有些人白朝陽根本調不動,尤其是像拓跋衝這種,我一去就是二十年,卻沒想到留給白朝陽的看似是一隻戰無不勝的軍隊,實則是一個火藥桶,隨時都能爆炸。


    白朝陽與趙黑子等人將這個火藥桶,在爆炸前,通過相持戰。徹底的毀滅了。


    他們的良苦用心,我此刻也算是完全明悟了。而天邪隻是因為做事太過狠辣,他未必就有歹意,隻是給那些驕傲自滿,狂妄自大的將軍們一點警告。讓他們不要對我的江山有半點覬覦。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我看向天邪,問他最後一個問題。“為何要殺封先生?”


    “不是我殺的他,是他自己想尋死的。”天邪嘴角依然掛著冷笑,“剿滅北漠軍便是封二與黑王的意思,封二又與白朝陽分析了利弊關係,一向仁義的白朝陽這才下定決心,把北漠兵磨光。”


    “這世上沒有什麽是偶然的?封先生因為北漠的六萬人,江東的十萬子民,一直愧疚於心,他活的太痛苦了,他是世間最正直的人。卻為一樣為了你的江山,泯滅自己的良心,參與、推動一個個驚天的計劃。我成全了他,我用喪魂錐徹底的毀滅了他的魂魄,這樣。哪怕有人再打開九輪回,他也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我彈飛煙蒂,心中一片淒然,“什麽是正,什麽是邪?這場戰爭中。注定一些人會成為玄門青史記載的英雄。如拓跋衝必定是名垂青史,而秦傲天、趙黑子、天邪這些人注定隻能是遺臭萬年了。”


    “這便是天下人皆知的曆史,表麵上光鮮,實則是肮髒不堪的鮮血澆築而成的。”


    而我呢?這場戰爭,不知道多少陰陽兩界兵士、平民卷入其中。我是勝了,青史留名,但實際上我才是最大的劊子手。


    我心中不禁感歎,我突然對玄門有種無比的厭惡,這場戲太惡心。太下作了,而我居然堅持看到了最真實的一幕。


    “秦無傷,他就在這裏,你想要殺要剮,隨你的便。”血海娘娘輕輕的站起身。將天邪推到了我的跟前。


    “我本來是想把他培養出來,用來對付秦劍的,不過,現在已經用不上了,無所謂了。你想要毀滅他,請便,因為他本來就是你的。”血海娘娘一臉的淒然道。


    “你什麽意思?”我看向天邪。


    他緩緩從胸口上摸出一個掛在胸口的小竹筒,看著我笑,輕輕的喊了我一聲:“哥哥!”


    我頓時閉上雙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是小邪!”


    “是的!”他依然是邪氣森森的看著我,兩隻血紅的眼珠子綻放著詭異、森寒的光芒。


    我無法想象那個當初撲在白靈、紫衣懷中曾大哭大鬧的小血嬰,竟然會成為繼劍聖之後,陰司最厲害的殺手。


    造化弄人,今日如果不是我來到血海宮,隻怕這些真像永遠都不會揭開。


    我微微笑了笑,卻再也沒法去抱他,因為他已經不再是那個丁點大的孩子。


    一切都解開了,我知道是時候離開了,這地方讓人太傷感了,我甚至想徹底的忘記今天在這裏發生的一切。


    “我想跟你說幾句話。”我對秦傲天道。


    他走了過來,與我慢慢的往血海宮門外走去。


    我與他繞著血海宮差不多走了一圈,我們誰也沒有說話,最終還是他先開口說話:“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你確實是張王的孩子,當初九輪回打開之時,張王遇到你的母親,她來自上三天,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從不動情的張王與她產生了很深的情感。打開九輪回的時候,上三天有一隻妖怪一同隨你的母親下了界,還有很多的妖魔都覺醒了。張王知道壞了大事,所以在你的母親生下你之後,他不得不把你送到人間,托我看管,我不知道秦劍是怎麽知道你的身份,但他就在秦家落了腳,直到你的成長。”


    “張王與我的母親去哪了?”我問。


    “你的母親已經回上三天了,或許是死了,連張王恐怕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至於張王,他被邪王藏匿了起來,具體在哪,陰司不少陰神暗中調查了很多年,都很難知道,也許他還活著,也許,也不在人間了。”


    第819章 生死誅部法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麽十全十美的事情,所以你也不用太去計較,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的。”秦傲天道。


    “不管如何,你永遠都是我的父親,在我心目中,你依然是那個如山嶽一般的父親。”我看著他的雙眼道。


    他微微有些愣,旋即哈哈大笑了起來,雙目中熱淚盈眶,“你若能這麽想,我這幾十年的苦,也就不算白受了。”


    說完,他轉過身,走進了宮殿之中。


    趙黑子從一旁走了出來,他拍了拍我的胸口。“不管你我之間有何恩怨,這一切都該結束了,秦無傷,從今天起,我終於可以從徹底的擺脫你了。再也不用活在羨慕、妒忌、恨中了。”


    “是啊,不過有件事我想問問,以後若有人欺負我,我還能報你趙黑子的大名嗎?”我嘴角揚起一絲微笑,笑了起來。


    趙黑子愣了愣。其實他雖然比我小那麽一點,但從小到大,這句話都是他對我說的,都是他罩著我,現在我說出口。讓他有些懵。


    他豎起手指,衝我搖了搖,“不,沒門,絕不!”


    他少有的笑了笑,仰著頭從我身邊走了過去,隻留給我一道背影。


    我與少天離開血海宮,在血海的邊緣,血浪不斷衝擊著宮外的礁石,血海娘娘與小邪正站在礁石上。


    “秦無傷,有些事情還是忘了吧,有句話叫天人相隔,你就算能打下地府,這輩子也永遠見不到她了。”血海娘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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