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邪音還隻是幽幽咽咽,隨著我們越靠近墓的主室聲音越清晰,女人的唱腔也越來越憂傷、悲涼。


    這幾句唱到了我的心坎上,我隻覺心裏像是有什麽東西被掏空了,腳下發飄,人變的恍恍惚惚起來,渾渾噩噩的往那漆黑的石屋走去。


    “勾魂魅音。”紫衣這回聽了個真切,神色一變,抬手在我人中用力掐了一把。


    我隻覺劇痛襲來,人又清醒了過來,魂海巨震,眩暈的厲害。這才知道要不是紫衣,及時弄醒我,怕是魂魄離體被勾走了。


    “是魅!無傷,守住神魂,我權且與她鬥上一鬥。”紫衣有些擔憂的提醒我,說完,妙目果決,兩手紫鈴鐺急促的搖晃了起來,與那邪音相抗衡。


    紫衣本身就擅長幻術,試想她曾在靠媚術以一己之力,將整個娘娘村都掌控在手中。後在白橋與李中元鬥法,險些從老賊手裏奪魂,足見她攝魂之術了得。


    叮叮當當!


    清脆的紫鈴聲與邪音交織在一起不絕於耳,僵持了一段時間,那戲曲唱腔越來越陰森,紫鈴聲也越急促,猶如霹靂驚雷般響徹。顯然,正一陰一邪鬥法到了極致。


    兩股聲音震的我心頭氣血翻湧,耳內嘈雜不已,頭疼欲裂,有種撞牆一死了之的絕望之感。而就在這時,腦門上傳來一股清涼,助我壓製了求死的邪念。


    這還是我第一次經曆如此強的攝魂鬥法,簡直就是備受摧殘。我咬牙閉上雙眼,盤腿坐在地上,盡量保持靈台清明,默念道門清心咒。饒是如此,依然是難受的緊,足見紫衣的修為卻在老蠱婆之上,勿怪老蠱婆如此厭惡她,卻始終殺不了她。


    兩人鬥法約莫持續了一盞茶的功夫,陡然間,隨著砰的脆響,甬道內安靜了下來。


    我睜開眼一看,紫衣手上的鈴鐺已然碎裂成片。


    “無傷,我敗了!快逃……”紫衣臉色蒼白的嚇人,雙眼直愣愣的看著,烏紫的嘴角張了張,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


    我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她的眼耳口鼻滲出了血水,身子一歪倒在了我懷裏。


    嘻嘻!


    黑暗中,那詭異的聲音再次浮現,仿佛在嘲弄紫衣的不自量力。


    “紫衣!”我手足無措的抱著紫衣,擦掉她口鼻的血水,她的身子冰涼,僵硬的很,完全感受不到半點生機。


    我一看,她的魂魄竟然盡數不見了,想來是鬥法失敗被魅給奪走了。在失去魂魄的瞬間,拚盡最後一絲氣力,向我發出警醒。


    第64章 天羅血網


    怎麽可能,不是有三清鎖魂符籙嗎?魂魄怎麽可能會丟?


    我翻開紫衣的袖口,哪有什麽符籙,我一摸腦門,符籙已經貼在了我的頭頂。


    刹那間,我全明白了過來,她為了護住我,不惜丟掉自己的魂魄,其實在鬥法開始前,她就知道必敗無疑。


    這個傻姑娘!


    抱著紫衣冰冷的身軀,我心頭又怒又痛,一股酸楚傳遍全身,喉頭一陣哽咽。


    “紫衣為什麽要如此厚愛我秦無傷,你不是心狠手辣的毒寡婦嗎?為何甘願做個傻丫頭!”


    我此刻五味雜陳,其實我骨子裏是個很死板的人,始終認為正邪不兩立,我從未想過會跟一個邪門中人做朋友,同生共死。然而白橋短短的幾日發生的一切幾乎顛倒了我的人知。


    燕東樓、許大山這些人的虛偽,為了爭奪判官令玄門中人於危畏首,攀炎附勢的醜態,簡直讓我惡心到了極致。


    而老蠱婆、紫衣卻先後為了我,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有情有義,生死不棄。到底什麽是正,什麽是邪,我完全迷糊了。


    “啊!”我怒吼一聲,抱著紫衣的屍體發瘋似的往甬道盡頭的消逝屋跑去,“魅鬼,還我紫衣魂魄!”


    跑著跑著,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我無法想象若是找不回紫衣的魂魄,她花一樣的生命,傾城般的容顏就這麽折在我這個不開竅的榆木手裏,我會有多麽的遺憾、愧疚。


    我向來極重情義,紫衣對我這番深情,哪怕我對她無男女之意,也要拚死而為,大不了與她同葬於此,也好過後半生活在痛苦、糾結之中。


    “紫衣,你等著,我一定會把你救回來的。”我抱著紫衣,猛的衝進了石屋。


    走進石屋的刹那,我有種回到了那夜石樓的感覺,隔著薄薄的紅杉簾,紅妝鳳燭、脂香珠簾,隻是相比石樓多了幾分古典、雅致,無那般奢華罷了。


    叮叮咚咚!


    一陣婉轉悠揚的琵琶聲在石屋內輕輕的響了起來,琴聲輕緩、溫柔,似在撫慰我狂躁、憤怒的心。


    我將鎖魂符貼在胸口,防止被魅鬼攝魂,抱著紫衣沿著石屋的台階慢慢的步入到了裏間。


    “你來了!”一道幽冷的聲音傳了過來,說話的人正背著身子坐在梳妝台前,一身白色的拖地長裙,從體態上來看,她應該是個女人。雪白的長發及腰,此刻,她正拿著紅木梳子輕輕的梳著頭發,動作優雅至極。


    “把紫衣的魂魄還給我!”我抱著冰冷的紫衣,冷然大步朝她走去。


    她緩緩的回過頭來,看到她的麵容時,讓我很是驚訝。


    我原本以為魅鬼會凶殘無比,麵露醜陋,但不曾想她卻是這般的美貌,她長的很美,端莊、豔麗之餘,眉宇間渾身散發著一種皇族的貴氣。完全不似一般的勾魂女鬼那般放蕩、低俗。


    她看著我,淡淡的笑了笑,長袖輕拂,一把椅子移到了我的跟前,“坐!”


    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玩什麽花樣,將紫衣放在她的大紅床上,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同時,手心血氣翻騰,暗自壓了一道掌心雷。


    “哎,幾百年了,你是第二個走進本宮這閨閣裏的男人。”她幽幽的看了我一眼,拿起一把翠綠色的小壺,給我倒了一杯酒水。


    第一個走進來的人是誰?我問。


    她笑了笑,一個可憐蟲,她盜走了本宮夫君的邪骨舍利,被人抓回到這裏受罰,而我則是這法殿的看守人罷了。


    你夫君的邪骨舍利?我皺眉細想了一下,難道說這裏除了是封印瘟神的禁地,還是道衍的陵寢,也就是說當初在岔路口的時候,我和紫衣就走錯了道,錯入了道衍的陵寢。


    你是道衍的亡妻?我問道。她轉過身輕輕的哀怨了一聲:“你錯了,我乃皇妃,尊卑有別,饒是他有蓋世功勳,與我兩情相悅,卻也隻能自斷情種。這也是他本道門,為何要參佛的原因。”


    看來這道衍真是個奇人,與皇妃互戀,奈何隔著天人,兩人也隻能抱恨終生,不曾想為了斷情,竟然成為了佛道雙修的絕世奇才。


    “你既然是皇妃,為何卻在此為道衍守陵。”


    “因為皇帝很清楚本宮心中隻有道衍,是以死前特赦了本宮,此後我就一直在此守候他的亡靈,幾百年來,無數人想擾他陵寢,這裏都將是他們的不歸路。”魅鬼幽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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