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讓我先想一想吧。”說實話,黃萬福的這番話確實讓我有些動心,因為我無兒無女,孤身一人,如果後半生有人照顧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他殺人這件事沒人曉得吧?”我說,“隻要沒人看見,把屍體處理掉就行了。”


    “沒人看見,那個地方你是曉得的,晚上一般不會有人去。”黃萬福感激涕零地說,“老三啊,我們家姑爺的命全靠你了,今天晚上就請你過去幫助處理屍體如何?”


    “好吧,那我先收拾收拾。”我一邊穿毛衣,一邊隨口問了一句,“你知道他殺的那人是誰嗎?”


    “聽他講,是一個住在二樓的杜姓女子。”黃萬福回答。


    “啊,他怎麽會跑去殺人家呢?那是一個多好的女子啊!”我怔住了,心裏覺得黃家姑爺和這個女子之間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二


    我和黃萬福走到院子裏,他的姑爺已經在車裏等候我了。


    對眼前的這個男人,我可以說是看著他成長起來的。他最初隻是一個打工仔,並且還在光明村租房住過,正是在那段時間,他和黃茹娟戀愛了,那時黃萬福和老婆還嫌人家窮,堅決反對女兒和他來往。不過後來,黃茹娟懷上了他的孩子,眼看生米煮成了熟飯,黃萬福兩口子才勉強同意了這門親事。結婚後,誰都沒想到這小子越混越有出息,最後竟成了黃家的驕傲。


    “馬叔,這事全倚仗你了,隻要能幫我渡過這個難關,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以後會把你當成親生父親,一輩子照顧你,給你養老送終。”他神情惶恐,臉上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瀟灑和從容。


    “你怎麽能幹出這種事呢?”我忍不住指責。


    “唉,都是我鬼迷心竅,也怪我一時衝動。”他狠狠抽了自己兩記耳光,看他痛不欲生的樣子,我的心也慢慢軟下來了:誰沒有鬼迷心竅的時候,我當初不也是一時衝動殺了自己的老婆嗎?


    那天晚上,我和黃萬福的姑爺趕到光明村時,已經是第二天淩晨兩點鍾了。我們悄悄走到二樓,打開門走了進去,當我看到床上杜芬芳赤裸的屍體時,我馬上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也明白他為何堅持不讓黃萬福一起過來的原因了。


    “趁天還沒亮,趕緊把屍體拖出去扔掉吧。”我看他愣著沒動,忍不住提醒道。說真的,他把人殺死在我的房裏,這讓我心裏很不痛快,因此巴不得早點處理完事。


    “這樣拖出去扔掉,遲早是會被發現的呀,警察如果立案偵查,我還是逃不掉。”他愁眉苦臉地說。


    “要不,挖個坑掩埋如何?”我建議。


    “挖坑太過明顯,那樣也容易被人發現。”他沉思著,慢慢走到那間小屋裏,突然眼睛亮了一下,“馬叔,把屍體就埋在這間屋內如何?”


    “什麽?”我大吃一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把屍體埋在這間屋裏?那以後我這套房子還租不租啊?”


    “馬叔,你以後的生活都由我負責了,你還在乎這幾個房租費?”他輕聲說,“再說了,你這間房子向內的一麵牆有點凹,如果在這個位置砌一麵牆起來,把屍體埋在牆縫內,我敢保證一般人絕對發現不了。”


    “可是屍體會發出臭味的啊。”我還是有些擔心,“萬一臭氣飄散出去,被周圍鄰居嗅到了怎麽辦?”


    “這個你放心,我是搞建築的,我保證把牆體砌得嚴絲合縫,不讓一點臭氣飄散出去。”他說,“不過這事隻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而且從今以後,你這套房就不要對外出租了。”


    我默不作聲,事到如今我隻有聽從他的安排了,於是我和他一起,連夜到一個工地上去拉了一車磚頭,並弄了足夠的水泥和沙子回來。白天,等周圍人們都上班走了後,我們開始慢慢砌牆。


    牆體砌到一米多高時,我和他一起,把床上的屍體抬了下來。本來,我們也想給她穿件衣服的,可是她瞪著眼睛、吐著舌頭,樣子顯得很嚇人,於是我們不敢給她穿衣服。我找來一個蛇皮口袋,把她裝在裏麵,匆匆往牆體夾縫內一塞便完事了。


    他砌牆的技術確實好,不但砌得嚴絲合縫,而且牆體筆直。整麵牆砌好後,我們把房間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最後,我按照他的要求,把杜芬芳的東西收拾好,拿到外麵偏僻的地方燒掉了……


    馬老三講完,頭慢慢低了下去,仿佛在向杜芬芳懺悔。


    “既然這套房內埋了屍體,你也答應不對外出租,那如何後來又把房子租了出去呢?”小陳有些不解地問。


    “剛埋了屍體的那段時間,我天天提心吊膽,老是擔心屍體被人發現,不過時間一長,屍體沒有發出臭味,也沒有人來過問此事——除了一個女的來找過一次後,便再也沒有人來問過死者的情況。兩三個月後,我的膽子也慢慢大了起來,於是把那套房又租了出去。”


    “你重新對外出租,租你房的人長什麽樣,叫什麽名字,你還記得嗎?”老畢問道。


    “名字不記得了,我隻記得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個子不高,臉瘦長瘦長的,他住了不到一個月就走了。”


    “瘦條臉?”小陳和小黎都不禁一怔。


    “這個小夥子搬走後沒幾天,王大海和李小曼就住進來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他們住進來的當晚衛生間裏就出現了哭聲,後來你們來調查,又發現了牆裏的屍體。”馬老三哭喪著臉說,“千不該啊萬不該,我不該因黃萬福和他姑爺幾句話就卷進了是非之中,現在我真是後悔莫及。”


    “我們找你調查時,你千方百計阻撓,並主動交代出了十年前的殺妻事件,之後又裝瘋賣傻,這些應該都不是你的初衷,而是他的主意吧?”老畢再次問道。


    “是的,當哭聲把你們引來後,他們一家都著急了,黃萬福的老婆馮素珍那幾天守在村子裏,一邊假裝摘菜,一邊觀察著村子裏的動靜。我知道她還編了很多故事,目的就是要把罪狀安在我頭上——她姑爺說,反正我不是凶手,不用擔心什麽,他讓我千方百計攪亂警察破案,為此,他還要我把十年前殺人的事也告訴你們,說這樣最多隻能判幾年刑,到時服刑期滿後,他就把我當父親一樣贍養起來。”


    “你十年前殺人的事,他怎麽會知道呢?”小陳很好奇。


    “其實,當年那件事我雖然瞞過了村裏的很多人,但卻沒有瞞過黃萬福,因為就在我準備挖坑埋屍的當口,黃萬福突然來找我借農具,他看到我屋裏血流遍地……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麽可隱瞞的了,其實這次我幫他家姑爺,也是迫不得已,算是還他當年的一個人情吧。”


    馬老三話剛說完,外麵突然響起了敲門聲,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傳了進來:“馬叔,我來接你回去啦。”


    三


    這天下午,黃茹娟帶著七歲的兒子軍軍回到了位於東城的娘家。


    盡管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但三十七歲的黃茹娟看上去仍顯得憔悴不堪。與父親黃萬福一樣,黃茹娟臉上最大的特征是眼窩很深,這使得她總給人一種心事重重的感覺。


    不過,近幾個月來黃茹娟確實心事重重,自從老公殺人後,她心裏便懸上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這塊石頭讓她寢食難安,日漸憔悴。而近半個月來,她的生活更是罩上了一層濃厚的陰雲,隨著牆內裸屍的發現,這塊石頭越發沉重,讓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她知道,一旦東窗事發,老公被抓伏法後,等待她的將是家庭破碎,過去衣食不愁、無憂無慮的生活也將一去不返。


    “軍軍他爸到精神病醫院去了?”馮素珍一見到女兒,馬上關切地問。


    “是呀,他說最近總感覺有些不太對勁,而且擔心馬叔在醫院時間久了會出事,所以想把他接出來,一起到外麵避避風頭。”黃茹娟擔心地說,“媽,最近有沒有陌生人到過你們這裏?”


    “沒有,你放心吧。”馮素珍說,“那個唱歌的男人死後,公安局的人都被吸引到那邊去了,昨天我到光明村去了一趟,發現馬老三的院子裏站著不少警察哩。”


    “這件事讓你們兩位老人擔驚受怕,跟著受了不少累。”黃茹娟愧疚地說,“軍軍他爸不知道上輩子作了什麽孽,給我們家惹下這樣大的禍事!”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事情已經出了,隻有想辦法把它解決掉,再說,這個家還真是不能缺了他。”馮素珍安慰女兒,“我想不會有事的,你也不要太擔心了。”


    “這幾天我眼皮跳得很厲害,老是擔心出事。”黃茹娟眉頭緊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這樣長期下去不知何時是盡頭,我都快支撐不住了……”


    黃萬福接過話頭說:“放心,不會查到咱們的。”


    在老兩口的勸說下,黃茹娟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下,不過她還是放心不下,掏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老公,你接到馬叔了嗎?


    十多分鍾過去了,手機毫無反應,黃茹娟按捺不住撥打了電話,不過手機裏傳出的卻是令人失望的聲音:“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他的電話怎麽會打不通?黃茹娟撥了一遍又一遍,然而電話裏傳出的依然是那個冷冰冰的聲音,一種不祥的預感迅速滑進腦海,她頓時心亂如麻,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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