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畢沒有理會,他像一隻夜行靈貓在黑暗中快速行進,幾下便躥進了樓道中。當他們來到201室的門口時,小陳終於聽到細微的哭聲斷斷續續地傳進耳裏。


    老畢從身上掏出鑰匙,用了不到兩秒鍾時間便打開了門鎖。推開門,哭聲更加清晰地傳了出來。


    哭聲嗚咽,淒慘悲切,沒錯,正是那個消失已久的神秘的女子哭聲!小陳頓時感到呼吸急促,渾身的血液火一般呼地燃燒起來。


    哭聲確實是從衛生間裏傳出來的。由於衛生間的門緊閉著,哭聲在狹小裏的空間內經過放大,再從緊閉的門縫中傳出來,更給人增添了一種淒涼和悲愴之感。


    衛生間裏似乎隱藏著一個悲痛欲絕的女人,可是在這門窗緊閉、荒涼寂寞的夜色裏,那個女人是怎麽進入衛生間裏去的呢?莫非,她真是死者杜芬芳的鬼魂?想到這裏,小陳感到全身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


    嘭的一聲,就在小陳胡思亂想之際,老畢已經推開衛生間的門一頭闖了進去。然而就在此時,哭聲再次奇跡般地消失了。


    手電光照射下,衛生間裏空空蕩蕩,一切都和十多天前毫無兩樣,而那扇小窗也關得嚴嚴實實,一切跡象表明,這裏根本不可能有人來過!


    “這個哭聲真的太詭異了!”小陳抹了抹額頭的冷汗,“畢老,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畢沒有說話,他摸出一支煙點上,再一次仔細搜尋了衛生間的每一個角落,然而仍然一無所獲。


    他們又到另外的兩個房間看了看,每個房間的地板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上麵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黑暗的房間內,盛滿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死寂和恐怖氣息,仿佛這裏從未有人住過。


    “看來這個地方連老鼠都不再來了。”老畢搖了搖頭,“真如你所說,這個哭聲真的是太詭異了,我當了近三十年警察,遇到過很多奇特的案子,但像這樣詭異的現象還是頭一次遇到。之前我一直以為哭聲的存在隻是為了吸引咱們來調查裸屍案,不過它今晚再次出現,把我原來的推理徹底攪亂了。”


    “這次哭聲的出現,會不會與李落淚之死有關?”小陳說,“上次咱們聽到哭聲後,中間相隔了很長一段時間沒聽到什麽動靜,這次李落淚死後,哭聲又再次出現,這其中是不是有必然聯係?”


    “應該不會有什麽聯係,因為李落淚住在樓下,如果他們之間有聯係,那哭聲也應該來自樓下。”老畢沉吟了一會兒說,“我看詭異之處都在這個衛生間裏,等案子破獲、凶手服法之後,咱們再來破譯哭聲的秘密吧。”


    兩人鎖上房門,來到一樓的院子裏,此時夜色越發濃黑,101室洞開的房門猶如怪獸的嘴巴,陣陣陰風從裏麵吹出來,令人心裏發怵。


    “畢老,還需要模擬案發當晚的情景嗎?”小陳問道。


    “我看用不著了。”老畢輕輕鎖上房門說,“咱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幹,隻要抓住嫌疑人,一切真相自然會大白。”


    “可是到目前為止,我仍沒有想通李落淚是如何被殺的。”小陳說,“如果排除了燕子及她的那一幫同伴作案的可能,那麽李落淚之死給人的第一感覺很像是自殺,因為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第三者的痕跡。”


    “今晚的事你已經看到了,李落淚的房門被人打開,咱們在現場又發現了什麽痕跡?”老畢微微一笑,“對了,江濤他們今天在訊問歐陽軍時,他講到了一個很重要的情況:他有一次夜裏單獨來到光明村,在這個院口發現了一個黑影。你覺得這個黑影會是誰?他到馬老三的出租樓有何目的?”


    “如果李落淚是他殺,那麽這個黑影有可能就是嫌疑人,他到馬老三的出租樓的目的,應該是打探燕子的情況吧?”小陳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麽,“不對,我覺得這個人很可能是住在附近的那個老頭——當初燕子一住進李落淚房間,他便打電話向警方舉報,他的目的是趕走燕子,後來見警方無動於衷,他便主動出擊,目的是裝神弄鬼,企圖以此嚇走李落淚和燕子。”


    “可是據歐陽軍講述,那個黑影身手較為敏捷,不像是一個老人。”老畢搖了搖頭。


    “我覺得歐陽軍的話不可全信,因為在當時極端恐怖的環境條件下,他很有可能沒看清黑影行走的姿勢,而且據他講,黑影麵色慘白,表情僵硬,看上去像一具僵屍,這些都比較符合老人的麵部特征。”


    “麵色慘白,表情僵硬,你不覺得這更像是一張戴著麵具的臉嗎?”


    “這個我確實沒有想到。”小陳說,“如此說來,黑影很可能就是嫌疑人了?”


    老畢沒有再說話。兩人走出院子,沿著一塊菜地邊緣摸索著往前走。此時油菜花盛開,成千上萬朵油菜花挨挨擠擠,一陣風吹來,花粉隨風飄散,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花香。


    菜地盡頭,出現了一座用石棉瓦和舊磚頭搭建的簡易棚屋,顯然這裏是菜農的臨時住所。棚屋雖然不大,但看上去黑乎乎的,院子裏堆放著一些亂七八糟的農具。房門虛掩,無聲無息,看起來無人居住。


    小陳推開門,用手電照了照屋內說:“這裏就是那個摘菜老婦住過的地方,看來她已經有較長一段時間沒來過這裏了。”


    “嗯,她的使命已經完成,當然不可能住在這裏了。”老畢摁滅煙頭,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話。


    三


    曹飛天的體液檢測結果終於出來了:杜芬芳體內的精斑並不屬於他,也就是說,凶案發生當晚,曹飛天確實沒與杜芬芳發生過性關係。


    專案組又專程到曹飛天出差的那個北方城市進行了調查,通過了解曹接觸的客戶公司以及他住宿過的賓館,證實杜芬芳失蹤的那幾天,曹飛天的確是在那個北方城市。


    “雖然你身上的嫌疑解除了,但你之前的陳述並不真實,你對我們隱瞞了最關鍵的事實。”老畢看著曹飛天說,“希望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們。”


    “我沒有隱瞞什麽,我對你們說的都是實話。”曹飛天不肯鬆口。


    “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實話告訴你吧,你老婆蘇麗麗已經把事情全告訴我們了。”小陳說,“我勸你還是不要死扛了,這樣下去對你沒有什麽好處。”


    “你們已經找過蘇麗麗了?”曹飛天有些驚訝。


    “沒錯,她已經全部交代了。”老畢點點頭,“其實,即使她不交代我們也能推測出她帶人去毆打杜芬芳一事,你應該是知道的,這也是為何毛子嫖娼被抓後,你要冒著風險去派出所解救他的真正原因。”


    “唉,看來什麽都瞞不過你們,我開始隱瞞部分事實,是擔心你們知道事情真相後,會把蘇麗麗也扯進來——她已經懷胎六月,如果這時動了胎氣,會影響孩子的正常發育,所以我刻意回避了她那一段。”曹飛天歎了一口氣,“其實,我當時之所以猶豫不決,沒有給芳芳一個肯定的答複,也沒有堅持和蘇麗麗分手,完全是事出有因。”


    “什麽原因?”


    “有兩方麵的原因吧,第一個原因你們可能已經知道了,當時我和蘇麗麗雖然還沒有辦理結婚證,但我們已經同居,而且她當時已經懷孕,如果這時和她分手,我良心上過不去。第二個原因是關於我的堂哥曹正龍,蘇麗麗是他介紹給我的,他一再告誡我要好好對待蘇麗麗,要保護好人家,別讓人家受委屈——說實話,如果不是在城裏遇到芳芳,我早就和蘇麗麗辦理結婚證了,結果我們又拖了差不多兩個月,後來在我堂哥的一再催促下,我才和蘇麗麗領取了結婚證。”


    “蘇麗麗和你這個堂哥的關係是不是不太正當,他為什麽一直護著她呢?”小陳問道。


    “他們的關係確實不錯,開始我也懷疑過他們。”曹飛天的臉不禁有點紅,“後來我才知道,蘇麗麗曾經在堂哥手下工作過,那時我還沒有進城,而堂哥也隻是總公司下屬的一個分公司經理,蘇麗麗當時就在分公司裏擔任會計,因為工作原因他們經常出雙入對。蘇麗麗後來也向我坦白過,她確實喜歡過我堂哥,不過她和他之間確實沒有發生過男女關係,再後來,堂哥升任總公司副總,就把她介紹給了我。”


    “他們之間發沒發生過關係,恐怕隻有天才知道。”趙所長說,“看來你這個堂哥不是個好人。”


    “不過,如果沒有他的扶持,我在城裏不會短時間內就能取得這麽大的成功。”曹飛天沉默了一會兒說,“正是因為顧慮堂哥和蘇麗麗肚子裏的胎兒,所以我在麵對芳芳時猶豫不決,也正是因為蘇麗麗的介入,才會導致了芳芳的慘死,而我為了保全家庭和蘇麗麗肚裏的孩子,竟然昧著良心幫她遮掩,我實在對不起芳芳……”


    曹飛天的眼裏慢慢湧出了淚花,他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你能把那晚見到杜芬芳之後的事情說得清楚一點嗎?”待曹飛天情緒稍穩定後,老畢目光柔和地看著他說。


    “嗯。”曹飛天點了點頭,接著講起了之後發生的事情。


    見到芳芳之後的第二天我便出差了,我知道自己是在逃避現實,因為前一晚我想了整整一晚上,除了和蘇麗麗結婚之外我別無選擇,但我又不敢把這一選擇告訴芳芳,我害怕看到她絕望的目光,更害怕她無聲的啜泣和無助的表情,所以我隻能暫時離開這個城市。在北方的那幾天,我可以說度日如年,很多時候我都想給她打電話(她沒有手機,但可以打茶坊的電話找她),有好幾次我按了電話號碼,卻一直沒有勇氣撥出去……從北方回來後,我得知了一個意外的消息:芳芳失蹤了!我瘋了一般到處尋找,但沒有半點她的消息。


    “你還在找你的前妻呀?”有天晚上我在家裏唉聲歎氣時,蘇麗麗陰陽怪氣地說,“我勸你還是省省心吧,她可能早就見閻王去了。”


    “是不是你幹的好事?”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蘇麗麗,如果你還想和我過日子,就把事情坦白講出來。”


    “我又沒幹過什麽壞事……”她神色驚慌,顯然被我的表情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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