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知道一點。”李亞萍遲疑了一下才回答。


    “那她被害的事你知道嗎?”小黎步步緊逼。


    “不,不知道。”李亞萍低下頭,神色局促不安。


    “出租樓裸屍案轟動一時,可以說滿城風雨,人人皆知,你怎麽會不知道呢?”小陳忍不住插話了,“杜芬芳既是你的同學,又是你兒時的夥伴,她被害的事情,你不可能不關注。”


    “我是真的不知道。”李亞萍臉色緋紅,“報紙和電視上的照片不太像她,所以我從沒把那個屍體和她聯係起來。”


    “現在你終於知道遇害者是她了吧?”小陳說,“她到城裏來打工,是你介紹的?”


    “沒錯,是我介紹她到酒樓來工作的,不過,她隻幹了一個多月,便再也沒來上班了。”李亞萍知道無法抵賴,隻得承認了。


    “她為什麽沒來上班?”


    “不知道。”


    “她生前租房的那個地方,你知道嗎?”


    “不知道……”


    “李亞萍,杜芬芳是你的好朋友,她到城裏後舉目無親,你們倆肯定會經常在一起,她住的地方,你怎麽可能不知道?”小陳語氣嚴肅地說,“你一定要如實告訴我們事情的真相!”


    李亞萍不再回答,她緊緊咬著嘴唇,目光看著地麵,一副無辜而又無助的表情。


    問訊室裏的氛圍十分沉悶,小陳和小黎回頭看了老畢一眼,隻見老畢正不急不躁地吞雲吐霧。


    “我們知道,你其實是一個心地善良,樂於助人的好女孩。”半晌,老畢終於說話了,“你到城裏打工,成為令人羨慕的酒樓中層管理人員後,並沒有忘記家鄉人,並時刻想著要幫助杜芬芳這樣的兒時夥伴。你的初衷和願望是美好的,你隻是想盡自己的力量改變杜芬芳的命運,至於她後來被人殺害,客死異鄉,我想這並不是你想看到的結果,從內心來說,你甚至不願相信這樣的事實,對嗎?”


    “嗯。”李亞萍臉色蒼白,淚水從又大又圓的眼裏滾了出來。


    “不過,從我們第一眼見到你開始,你的表情便暴露了你的內心世界:杜芬芳被害,你應該早就有預感;警方公布屍情資料後,你之所以沒有報案,一是擔心我們會懷疑到你頭上,二是擔心杜芬芳父母會找你麻煩,所以你選擇了沉默。”老畢說,“可是紙終究包不住火,你應該想到遲早有一天,我們總會上門來找你。”


    李亞萍瞪大眼睛,表情驚恐地看著老畢。


    “你不要害怕,我們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但也絕不冤枉一個好人。實話告訴你吧,我們昨天剛從馬山縣回來,經過杜芬芳父母確認和dna鑒定,那具牆內裸屍正是杜芬芳,她四個月前便被人殺害了。”老畢吸了口煙說,“她的死可能與你無關,不過,你要把知道的情況全告訴我們,這樣才能早日抓到凶手,為你的朋友報仇。”


    “芳芳,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啊……”李亞萍突然雙手掩麵,放聲大哭。


    哭聲悲慟,在場的人都不禁感到有些酸楚。


    二


    “我確實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盡情大哭之後,李亞萍哽咽著說,“就像這位老同誌所說的那樣,我一直不敢、也不願相信芳芳被害的事實,幾個月前她不告而別後,我心裏也有些不祥預感,不過由於工作很忙,我無暇去過問她的事情。前段時間看到電視裏播放的死屍照片時,我覺得那個死屍看上去有點像她,但也不完全像,我當時心裏還抱有一絲僥幸,希望那個死屍不是她,也希望這一切都和我毫無關係。”


    李亞萍說著,眼淚又止不住流了出來。


    “你還是把整個事情的經過詳細講講吧。”小黎說,“這樣無論對我們破案,還是對你自身都有好處。”


    “我肯定會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訴你們。”李亞萍擦幹眼淚,一五一十地講起了杜芬芳進城打工的詳細經過。


    半年前的一天,我回了一趟老家。這次回老家的目的,一是看望父母,二是休年假。進城打工幾年了,我隻回過兩次老家,而且每次回去都匆匆忙忙。老家的山水依舊,田園依舊,但老家的人一年比一年少,在打工潮流的衝擊下,我們那個山村的年輕人基本都出去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人和孩子。在家裏待了兩天後,我便感到十分無聊,開始想念城市的生活了。母親看我在家坐不住,便勸我去找同學杜芬芳玩,她告訴我杜芬芳離婚了,在家裏過得很不如意。當天下午,我便去了杜家,當看到昔日好友變得憔悴不堪時,我心裏不禁湧起幾分酸楚。說真話,杜芬芳比我長得漂亮,我們一起讀書時,她是全校矚目的公主,而我不過是一隻醜小鴨。我沒想到短短五六年時間,城鄉生活的差異和工作環境的不同,竟讓我和她似乎有了天壤之別。作為好朋友,我不想她埋沒在農村,所以我極力勸說她到城裏打工。


    “如果你要到城裏打工,就趕緊去找我吧,我們酒樓最近要增設茶坊,正在招收服務員。”我把手機號碼給了她,又東拉西扯地說了些閑話,便告辭回去了。


    回到城裏沒幾天,有一天我正在值班,聽說有人找,到一樓大廳一看,原來是杜芬芳,她手裏提著一個旅行包,一頭的汗水和灰塵。我連忙把她領到員工休息室,洗漱一番後,又幫她化了一個淡妝,眼前的杜芬芳頓時變得光彩照人了。


    “走吧,我這就帶你到人事部去應聘。”我拉著局促不安的杜芬芳到了人事部,人事部經理一看,立即就喜笑顏開了:“大亞姐,你的同學外形條件這麽好,錄用完全沒問題,她過兩天就可以來上班了。”


    杜芬芳顯得也很高興,這天晚上下班後,我把她帶到了我的住處。那是一套五十多平方米的房子,本來是我和男友準備結婚的新房,杜芬芳來了後,我讓男友暫時搬回了集體宿舍去“打擠”。


    “你不能重友輕色啊。”兩天後,男友就表示不滿了,“你讓老公有家不能歸,有老婆不能抱,這也太殘酷了吧?”


    “去去去,才兩天就猴急了?”我安慰他說,“芳芳才出來打工,不熟悉城裏的生活,等我幫她租到房子後,保證讓你回家住。”


    此後幾天,我發動身邊的一切力量,四處幫杜芬芳尋找廉價又實用的房子。找來找去,我們看中了西郊光明村的一套房子,首先是價格便宜,六十多平方米的套房,每月租金隻要四百元,其次是光明村與海雲大酒樓都在城市西麵,從村口坐公交車可以直接到達上班的地方,唯一的缺點是光明村魚龍混雜,聽說治安情況不太好。


    “你一個人住這麽寬的房子,晚上會不會害怕?”我不好直接說出那裏治安不好的情形,於是旁敲側擊地提醒她。


    “鄉下那麽差的條件我都不怕,這裏好歹還是城市,我更不怕了。”她顯然對房子很滿意,“我就喜歡住寬的房子,以後如果條件允許,還能把父母接到城裏來一起住。”


    “好吧,那你自己看著辦。”我看她決心已定,也就不好再說什麽了。


    第二天,杜芬芳便與房東簽了租房合同,因為她剛找到工作,身上帶的錢也不多,馬老三勉強同意收了她半個月租金。簽訂合同的當天,杜芬芳便高高興興地搬過去住了。


    此後,我與杜芬芳很少見麵,一則是我們雖然同在一座酒樓上班,但我在餐飲部,她在茶坊,平時大家都很忙,閑暇的時間不多;二則是不久後我便調到了城南的餐飲分店任店長,更是忙得天昏地暗,與杜芬芳見麵的機會更少了……


    “杜芬芳四個月前便已遇害,也就是說,她進城後不到一個月便出事了。這四個月來,你為何一直沒有報案?”小黎覺得不可思議,“難道她被害後失蹤,你一點都不知情?”


    “我確實不知道,在分店的那段時間太忙了,所以我一直沒去找過她,直到兩個月後我回到總部,茶坊經理說她很長時間沒來上班,我這才有些著急,專門跑到她住的地方去找了一下,結果不但沒找到人,還和房東大吵了一架。”


    “房東為什麽會和你吵架?”


    “那是個變態的老男人。”李亞萍說,“我懷疑芳芳的死和他有關。”


    三


    幾個月前的一個周末下午,一個騎自行車的女子一路搖鈴,在光明村狹窄的街道上前行。她一身休閑白衣,發髻高綰,神情顯得很著急。


    這個年輕女子就是海雲大酒樓餐飲部的領班李亞萍,幾天前從城南分店調回總部後,聽說同鄉杜芬芳已經有一個月時間沒來上班了,於是趁周末調休,專門趕到光明村來找人。


    李亞萍徑直來到了馬老三的出租樓前。院子裏十分安靜,雖然是周末,但樓裏的住戶大多還在工作,幾乎沒一個人在家。李亞萍站在院子裏四處看了看,直接走到了二樓201房門前。


    “芳芳,你在屋裏嗎?”李亞萍先是推了推門,接著又用力敲了起來。


    房門緊閉,回答她的除了寂靜還是寂靜。


    李亞萍仔細察看了一下樓道,當她發現樓梯上灰塵滿布,很久沒有打掃過時,心中立時掠過一種不祥的預感:杜芬芳很愛幹淨,如果她還住在這裏,絕對不會出現樓梯長期不打掃的情況,但她會到哪裏去了呢?李亞萍想了想,掏出手機給房東馬老三打了一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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