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個孤懸於危崖之上的平台,頭頂是一片滾動的黑色雲霧,而在平台內側的一個幽深的洞口旁邊,則擺放了一張石桌、四個石鼓。洞口上方有一塊探出的岩石,像是一塊天然的雨搭般遮蓋在石桌上方。


    在這張石桌上有一樣東西馬上吸引了三個人的視線:那是一幅畫,煙雲碧水之間,一艘樓船掩映其間,從樓船三層的窗口望去,陳半夜、東王公、西王母以及青鸞和一幹舞姬眉目宛然,表情逼真,而且樓船真的在畫中遊弋,而船上的那些人竟然也在動!


    東王公夜宴圖,果然是一幅會動的畫、一幅有生命的、活著的蠱畫!


    天空中暮雲四合,黑霧繚繞,正恰似他們剛剛離開的那一片畫中水域。隻不過,現在這片水域高懸於天際,好像在告訴他們:那片水其實不是水,而是另一個世界裏倒過來的天。那是一個顛倒的世界,陰就是陽、生就是死、死也是生,生死無序、陰陽顛倒。那個世界的人看這個世界,與這個世界的人看那個世界一樣,無所謂真實和虛幻,其實都是一幅流動著生命的畫而已!


    三個人站在石桌前,望著畫中那個悶坐飲酒,意興闌珊滿麵落寞的陳半夜,一時間不由得癡了。


    第343章 抱月郎


    不知道什麽時候,天空中飄起了細細的雨絲。風拂過方泊靜光潔的麵頰,濕濕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這才是咫尺天涯,你和我之間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對麵相見視而不見,而是我看得到你,卻感受不到你的氣息;我看得到你,你卻隻是畫中的一片墨跡!


    她慢慢走上前去,伸手用指尖在畫中的陳半夜臉上輕輕撫摸,似乎在細心體味他身體的溫度。畫中的陳半夜皺了皺眉頭,回頭望向窗外的虛空,眼神裏竟充滿了一種隻有方泊靜才能看得懂的情愫。方泊靜眼中的淚水再也抑製不住,沿著麵頰滾滾落下:“姐,張大哥,半夜他……他好像能感覺得到咱們呢!你不是說你有辦法讓他回來嗎?那你快點啊!”


    其實不用方泊靜催促,剛剛回過神來的天遊子已經從背囊中取出了那隻瓷瓶、銀針和朱砂筆。他取出那種特製的符籙放在手中,然後,把方泊靜的手給拉了過來。一旁的方泊雅靜心中疑惑:“天居,你拉小靜幹什麽?不是用我的血嗎?”


    天遊子搖搖頭,先向旁邊的那個洞口以及周圍看了看,然後說道:“雅靜,咱們身處畫中之時我之所以用你的血液,那是因為你跟官帽巨蛇血脈相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官帽巨蛇就是另外一個你。所以用你的血液畫蠱才能與官帽巨蛇彼此交融。但是,畫中的那兩個人卻與你沒有一點關係,所以我隻能用小靜的,至於為什麽,咱們以後再說。而且,我在畫蠱之時絕對不能分心,所以必須要留一個人為我護法,要知道這《東王公夜宴圖》乃是上古至寶,它能被這麽放置在光天化日之下,其中必有緣由!我想一旦我開始作畫,氣機牽引之下,必定會有咱們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所以你肩上的擔子並不輕,你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對於天遊子的話,方泊雅靜可以說一直都是言聽計從。這時候聽他這麽一說,心中釋然之餘,也馬上開始有點緊張起來:是啊!這樣一幅擁有著巨大能量的萬年名畫,它既然被明目張膽地這麽放置在這個地方,那麽就必定會有敢於放在這裏的理由。恐怕誰都不會相信在這幅名畫周圍,竟然不存在保護它的力量!


    兩個人彼此默契十足,三言兩語之間已經明了了彼此的心意。不等天遊子繼續解釋,方泊雅靜已經將官帽巨蛇再次放出。一條神龍般的巨蛇盤旋遊動於石台四周,昂首闊步,威風凜凜,已經與往日的氣勢大不相同。


    天遊子毫不猶豫,立刻開始了他的準備工作。前邊的一套程序跟在畫中之時大同小異,進行得也是頗為順利,然而就在他手中的朱砂筆往畫中落下的那一刻,事情果然出現了變化。


    石台邊緣忽然升起了大片的流雲,刹那間已經將整座石台包圍得嚴嚴實實,周圍頓時暗了下來。說也奇怪,原本以天遊子的能力,就算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間,他也能打開天眼清晰視物,但是在這片流雲籠罩之下,天遊子忽然發覺,現在居然就連他的天眼也完全失去了效力,雖然仍能模糊視物,但那張蠱畫在他眼裏竟然變成了一片空白!


    天遊子馬上收住了畫筆。這補畫之事非同小可,那是絕對容不得有絲毫馬虎的!他手中的畫筆懸而不落,卻一直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似乎是在期待著什麽。


    烏雲翻滾中,天遊子等人忽然發現有一座隻有三尺來高的、像是一座土地廟一樣的建築從石台上冉冉升起,石台表麵平整堅實,他們在這裏站了那麽久,根本不曾發現上麵有過任何縫隙和機關,也不知道這座小廟到底是怎麽出現的。而且,它直接突破了官帽巨蛇用龐大的身軀布成的外圍防線,來了個中心開花,直接出現在了天遊子的身邊!


    小廟中,並沒有那個手持黎杖的土地公公,也沒看見那位慈眉善目的土地婆婆,倒是有一個腳踏巨蛇、懷裏抱著圓球的年輕人,麵目俊朗,微笑著一動不動。


    年輕人懷裏的圓球散發著柔和的光芒,雖然看起來隻是一個塑像的樣子,但是原本睥睨自若的官帽巨蛇一見到它的出現,竟然一下子盤起了身體,向他擺出了一幅警惕的防禦姿態。


    而且,天遊子他們心裏非常清楚,在這幅《東王公夜宴圖》周圍守護的,絕對不會隻是一座人畜無害的塑像那麽簡單。天遊子皺起眉頭,依舊保持著剛才的那種即將落筆的姿態不動,嘴裏卻輕輕問了一句:“踏蛇抱月,吸風飲露,黑苗巫師抱月郎?!”


    故老相傳,在龍虎山古苗人聚居地中,曾經有過一位神通廣大的黑苗巫師,此人年紀輕輕,卻深得越巫之術真傳,他獨辟蹊徑,以月華之力煉化巫蠱,尤以蛇蠱最為精通。甚至可以這麽說,天地之間幾乎所有的蛇類,在他麵前都隻是一種煉製巫蠱的材料,其捕獵和降服蛇類的本領已經登峰造極,無人可比。


    小廟中,那個隻有一尺來高的小人依舊如木雕泥塑般一動不動,維持著那種詭異的微笑,但他懷中的圓球卻已經在緩緩轉動,腳下的那條蛇似乎也蜿蜒扭動起來。


    聽到天遊子那麽說,方泊雅靜姐妹倆忽然激動起來:“抱月郎?!這個名字,好像在我們家族中已經流傳了很多年了!聽爺爺說,好像當年那位幫我們方泊家族建立‘蛇王塚’的,就是這個人!”


    這話一說,天遊子頓時心中劇震:這件事可就有些匪夷所思了。因為據他所知,這位抱月郎雖然精通巫術,並且在越巫群體中具有極高的地位和威望,但他好像也沒有能夠逃脫生老病死的天地法則,早在數千年之前就已經死了。而且按照他在越巫群體中的地位,他死後的肉身應該是有資格葬入這天墓絕地——龍虎山懸棺群的。但若是按照方泊姐妹的說法,那豈不是說,其實直到明成祖朱棣年間,這位抱月郎還好好地活在世上?!


    似乎是在為三個人答疑解惑一樣,廟中小人懷中的圓球光芒閃動,一縷細細的絲線一樣的光芒抖動著射入他腳下的小蛇頭頂,官帽巨蛇碩大的頭顱往後一仰,立刻擺出了一副攻擊的姿態。


    然而就在此時,小人忽然雙目轉動,一張臉上的表情忽然生動了起來,一種極細微的聲音從他嘴裏發出,刹那間,官帽巨蛇甚至包括方泊雅靜臉上都表現出了明顯的掙紮之意,仿佛受到了某種無形的壓製。


    與此同時,小人腳下的那條小蛇忽然回過頭把嘴一張,一口就咬在了小人的腳踝之上。仿佛有一股看不見的能量從圓球中傳入小蛇身體,又通過小蛇的牙齒傳入了小人體內。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響起,那個小人的身體在一步踏出小廟的同時,竟是迎風便長,眨眼間已經長到了一米七八的樣子,其身量竟是與天遊子不相上下!


    看到這詭異的一幕,天遊子不驚反笑:“佩服佩服!抱月郎前輩手段高明,竟然能將自己的肉身製成蠱靈之體!隻是數千年困守於一具已經沒有了生命的肉身之中,當真值得嗎?”


    抱月郎嘴裏嘶嘶有聲,並不搭腔,但他雙目之中綠光閃爍,吞吐不已,官帽巨蛇和方泊雅靜則表現得越來越行動艱難,方泊雅靜眼中的迷茫之意也是越來越深。


    天遊子知道,作為一位靈蠱巫師,抱月郎雖然已經身化蠱靈,但他卻依舊保持了一個巫師的特性——其本體並沒有多大的攻擊力量,卻能夠操控身邊的人或者動物為自己所用。他生前最擅長控蛇,所以身具蛇巫靈蠱的方泊雅靜和官帽巨蛇自然就成了他的不二人選。


    而且,如果剛才方泊姐妹的說法真的成立,那麽,其實官帽巨蛇遠在蛇王墓的靈蠱本體本就是抱月郎所留,盡管現在方泊雅靜的護體蠱靈已經獨立,但是必然仍舊避免不了這種屬性上的天然克製。


    天遊子現在正處於一個極為微妙的時期,他不能動,而且不能等太長的時間——他用方泊靜的血液製作的蠱蟲畫墨如果不能盡快與畫中人結合,那麽要不了多久就會因能量流失而失去效用。


    眼看著方泊雅靜和官帽巨蛇就要在對方控製之下迷失了自己,而且他手中的圓球也在緩緩離開身體,漂浮著向天遊子麵前石桌上的《東王公夜宴圖》飄來,雖然不知道對方究竟要做什麽,但是從鬼畫瑟瑟地抖動中,天遊子卻非常清楚,一旦這圓球與鬼畫接觸,必定會產生某種難以收拾的後果——不管是鬼畫被毀壞還是收走,那麽他們這一行就算是徹底失敗了:陳半夜必將深陷其中生不如死,他們也再也完不成鬼靈鳳竹交給他們的任務。


    第344章 祭壇(大結局)


    眼看著抱月郎尚未真正發動,身為護法的方泊雅靜和官帽巨蛇已經難以抵擋,而此時的天遊子又正在關鍵時刻,不能分心,一直沉浸於畫中的方泊靜終於回過神來,或者也可以說,是隱藏在她體內的符文狐靈在鳳竹鬼靈神念的催動下清醒了過來。


    恍惚中,方泊雅靜身體四周紅霧氤氳,刹那間已經化作了一頭身形妖嬈的紅色九尾火狐,它並沒有向抱月郎發動攻擊,而是忽然對著天空虔誠下拜。


    自古以來,幾乎所有的狐族修行者都崇尚月華之力,大多都是靠著吸收月輪精華來修行仙道,當然也就與月亮之間有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係。符文狐靈乃是萬年狐仙花姑和鳳竹鬼靈一縷神念的結合體,其能量傳送速度之快、力度之強,都可以稱得上是空前絕後的。這一次全力發動,果然令人瞠目。


    但見一線紅光衝天而起,像一根細細的線,又像是一柄無堅不摧的利劍,竟然刹那間刺破了周圍密不通風的氤氳黑霧,空中的黑霧如滾湯潑雪般迅速往四下裏散開,一線明媚的月光頓時潑灑下來。


    說也奇怪,那抱月郎周身就像是有一層冰殼,月光到處,這層冰殼隨即迅速融化,變成一種柔軟的、略顯粘稠的皮膚一樣的東西裂開、翻卷,然後像蛇蛻皮一樣脫落了下來。


    他臉上的表情忽然間變得鮮活無比,看起來那根本就不是什麽蠱屍,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他腳下的那條怪蛇也跟他一樣,蜿蜒著,在表皮脫落的同時張開了嘴,然後扭動著爬上抱月郎的身體,竟是不由分說,張嘴憑空一吸,就將那個漂浮的圓球給吞了下去。


    怪蛇的身體蜿蜒扭動,在眾人不可思議的目光注視之下,抱月郎後背忽然裂開了一條由肩至腰的口子,那條蛇竟然就這麽無聲無息地鑽進了主人的身體!


    更讓他們奇怪的是,抱月郎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反而像是極為享受一樣不停地扭動著身體,嘴裏逐漸發出了正常人的聲音,後背的那個巨型開口也像是有一根拉鏈一樣,‘嘶嘶嘶’地閉合了起來。隻見他一手撫胸,向九尾火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可能是古苗人的禮:“多謝花姑前輩成全!現在祭壇已開,祭品已在,畫蠱之人也已經到來,卻不知咱們是要這畫中世界如何進展?還請花姑前輩示下!”


    九尾火狐身形晃動,眨眼間一個風情萬種的花姑已經代替方泊靜出現在了石台之上。


    眼前的局勢急轉直下,天遊子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種完全落入陷阱的絕望感: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原來花姑一直隱藏在方泊靜體內,而且,她明顯就是和抱月郎甚至是這個天墓絕地中所有還未現身的古越苗巫一夥的!


    祭壇?!祭品?!那麽哪裏是祭壇?分明就是這座不起眼的石台!誰是祭品?這個答案已經是呼之欲出了。


    果然,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完全印證了他的想法。隻見那方泊靜所化的花姑纖手輕揮,一陣香風過處,不遠處的石洞之中忽然響起了一陣飄渺的音樂之聲,緊接著,那個冥王鼎所化的黑白和尚也就是所謂的慈悲冥王在兩隻血嬰屍王的簇擁下走了出來。


    隻不過,此時的‘慈悲冥王’顯然沒有了以前的那種聛睨一切的王者姿態,他的身形正在迅速淡化,不大一會就完全變回了那隻青銅鼎的模樣。


    天遊子想要開口質問,但卻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完全失去了張嘴說話的能力,冥王鼎中迅速撲出的、千絲萬縷的黑色煙霧像一條條有生命的小蛇一樣刹那間纏滿了他的身體,竟然連他身上的八卦法袍、各種符籙和法器都完全無視!


    而已經完全失去了自主意識的方泊雅靜和官帽巨蛇,則在抱月郎繁複無比的手勢指揮之下,隨著他嘴中發出的一連串古怪的咒語聲中走向了那隻青銅鼎,而且,緩緩地、緩緩地、一點一點地融了進去!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折磨和痛苦?天遊子忽然大叫一聲,身體周圍發出一陣裂帛般的撕裂聲,緊接著他手一抖,一條紅色四線倏地彈起,隨之就有一個人影迅速變大,從石桌上的《東王公夜宴圖》中飛出,然後像一隻彈丸一樣飛出石台,從懸崖上直墜而下!


    原來,天遊子的心思不可謂不縝密,他在離開鬼畫之前就已經安排好了後路:用一條朱砂紅繩拴在了陳半夜的手腕之上,當時他是準備著如果畫中的畫靈反悔,他就能夠用這種方式透過時空界限,將陳半夜帶出來。隻是沒想到的是,這種危險並不是來自畫中,而是來自自己身邊、畫外!


    陳半夜身著炔錦衣,水火不侵。而且天遊子也知道,這個地方既然如此重要又是處在一種水汽彌漫的懸崖之上,那麽根本就不用去想,這裏必定就是江流之上,那座名揚天下的龍虎山懸棺群所在的萬丈懸崖!隻要陳半夜能夠平安落入水中,有炔錦衣護身,那麽他就必然能夠逃出生天。因為在這一刹那間他已經完全確定:自己和方泊姐妹已經是在劫難逃,有機會逃生的,反而隻剩下了原本最為危險的陳半夜。此時他心中最為疑惑的是:當初進入天墓絕地之前,那個在小廟中以三昧真火自我焚化的師父丹丘子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那無須多說,如果是真的,那他為什麽又會將自己送入這樣的絕境?


    看到陳半夜落下懸崖,那抱月郎怒吼一聲,嘴一張,一條漆黑的分叉長舌倏地彈出,竟是閃電般地瞬間伸長了足有百尺之長,便要向懸崖之下卷去。沒想到的是,一直微笑如花的花姑竟然屈指一彈,將抱月郎的長舌給彈了回來:“月郎稍安勿躁,此人此去也是天意,不必管他,你隻管作畫便是!”


    抱月郎似乎對於花姑極為敬畏,一副言聽計從的樣子。他伸手在那些纏繞在天遊子身上的黑絲中一扯,天遊子不由自主,手中畫筆已經探進了冥王鼎中。


    鼎中此時已經充滿了粘稠的液體,畫筆提起,淋淋漓漓,已經是一片空白的鬼畫上不大一會就已經出現了活靈活現的山川林木、花鳥魚蟲和形形色色的人物。


    此時天遊子的意識還十分清醒,對於自己筆下的風景也能大致辨識。他赫然發現,自己所畫風景人物之中,竟然有一個埋頭耕作的自己,還有一個正在提著瓦罐往農田裏送飯的年輕農婦——那明顯就是方泊雅靜!而在自己周圍,一片平坦廣闊的農田之間,一座小小的村莊曆曆在目,炊煙嫋嫋,那應該是自己曾經去過的方泊鋪子。隻不過,畫中的方泊鋪子與一般的鄉村已經毫無二致,那座高踞於村莊之外的蛇王墓已經不見了蹤影。


    緊接著,自己手中的畫筆繼續延伸,不知綿延了多少山山水水之後,一座橫亙在小河之上的橋梁赫然出現,橋梁上是一臉風塵滿麵怒容的陳半夜,他要趕去的地方,明顯就是臨祈縣、張家莊、鳳竹鬼塚!


    畫到這個地方,手中的畫筆戛然而止。


    隻見花姑伸手將兩隻血嬰屍王輕輕提起往畫中一按,畫麵上頓時出現了一帶江流、如黛遠山,莽莽蒼蒼的紫竹林中,一對小夫妻正在收拾行囊。


    天遊子不知道這畫中真意,但卻已經隱約明白,這些,應該就是自己和陳半夜等人日後的命運走向!


    天遊子忽然失去了反抗的意念:又有誰能知道,以前的自己所經曆的一切,不是早就在某一時刻,在某一副畫中所畫好了的?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天道,冥冥之中,隻不過是有一隻手在按照自己的意願作畫而已!


    什麽天虛觀,什麽京城,什麽張家莊,什麽狐仙洞,什麽蛇王塚,還有什麽龍虎山,什麽雙乳峰,這一切或許真實,或許虛幻,真實和虛幻之間,又有多少區別?


    風起處,一張薄薄的畫飄然而起,融入夜空。月色下,江流之千棺懸空,仍舊是千古之謎,隻是,某些人,某些事,已經在這千古謎團中悄然抹去。


    於是,千裏之外的方泊鋪子已經沒有了蛇王塚,方家招贅了一位能幹的女婿,他精明能幹,逐漸帶領著方家後人走出了山野,融入了社會。


    臨祈縣張家莊曾經來過一位不知真假的龍虎山道士,卻在村裏的凶宅中喪失了性命。後來,一對外來的小夫妻住進凶宅,發家致富之後不知所蹤。


    隻是後來有人說,這對小夫妻男的姓周,叫周開泰,女的姓餘,叫餘瑩瑩。應該是跑到了江南某地定居去了。


    可能是為了延續兩家香火的原因吧,兩個人所生的孩子裏邊一個姓周,一個姓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倆人拿到了鳳竹鬼塚中的‘文種書’和‘範蠡書’的原因,後來周家和餘家的後人在軍政兩界大放異彩,但卻最終未得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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