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周末,褚笑在家帶一凡,白揚當然不能休假,模特可不是那麽好當的,所以雖然頭晚玩到半夜,但是第二天郝璐這個精力十足的家夥還是一大早就已經打電話過來催了。害得白揚這個沒心沒肺的領導在心裏直開罵。


    吃過王媽做的豐盛早餐,白揚親了親一凡,就帶著肖青媛出門去了。


    按照郝璐的安排,前期都是室內拍攝,不用出去取外景,所以倒不複雜,隻管去公司的攝影室就好。


    車開到半路,白揚的調皮勁又上來了,想著前晚個個都回得晚,就自己和肖青媛還有郝璐三個人要上班實在覺得心理不平衡,這個時候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老板,是不是該體恤下屬,把車讓給肖青媛來開,自己歪歪斜斜的坐在副駕上,抓著電話,嘿嘿壞笑著給塗琳和梁賢莉打電話。


    接到電話的梁賢莉還以為公司有什麽事情,正經八百的等白揚吩咐,結果白揚嘿嘿笑著來了句:“今天天氣真好,外麵空氣不錯,打電話沒別的事,就是看看梁姐姐還在睡覺沒有……”


    梁賢莉的脾氣很好,但是這會兒睡得正香,被吵醒也不由得給白揚咆哮了起來:“你個小妮子故意的是吧?”


    “嗯,是的,是故意的。這麽好的天,在家裏浪費了,我就是提醒一下梁姐姐,今天周末,天氣不錯,可以帶著你家小美女去遊樂場……可真沒有打擾你睡覺的意思啊……”白揚笑得很得意。


    梁賢利的口氣很憤恨。


    等換到塗琳了,塗琳卻卻已經起床了,白揚的壞心眼兒沒起到作用,卻不由得心疼起來,昨夜回得晚,這會兒還早,怎麽塗琳就沒睡了,所以原本那番調笑的話沒能說出口,隻換了個說法:“塗姐姐要睡覺嗎?”


    “不睡,已經起床了,公司有事?”塗琳的反映和梁賢莉一樣。


    “今天有安排沒?”白揚笑嘻嘻的,心裏卻覺得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白揚就是這樣一個人,隻要她覺得對不起誰了,那她就痞不起來了。


    所以原本是想活躍一下氣氛,跟塗琳繼續融洽一下關係的想法,瞬間就不知道該怎麽執行了。連臉上的表情這會兒也黯然了下來。


    肖青媛注意著白揚的表情——這一次過來,兩個人已經半年多沒有見麵,白揚的變化很大,以前總是遊離在人群之外的漠然,變成了如今人群中的星光閃耀的主角,以前的沉默變成了如今的能說會道,也許這就是成長吧。


    畢竟白揚和自己的環境不同,白揚做企業,而自己做研究……


    可是這些太大的區別依然讓肖青媛不斷的去問自己,現在這個白揚,還是當初的白揚嗎?還是那個自由的,自我的,寡言的,單純而驕傲的,有點兒酷酷帥帥的白揚嗎?


    “沒有安排。”塗琳愣了一下。她知道白揚今天是要去做郝璐的模特的。


    “那如果方便的話,你來公司吧,今天突然想到個事情,覺得要和你當麵談談,晚上我請客。”


    掛斷電話,白揚表情淡淡的長長吐了口氣。如今自己和褚笑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這個對自己用過心的女人,白揚覺得,有著歉疚,所以,在心裏也是那麽期望塗琳能得到她自己的愛情……隻不過,這偏偏又是自己無能為力的事情。


    “怎麽了?”肖青媛側頭掃了一眼白揚,然後又立刻將目光調整到前方。


    “塗琳……”白揚低了低頭,思索了一下然後才開口:“塗琳愛了一個人十年,可是這個人前段時間,結婚了……”


    這是塗琳的私事,也算是她的秘密,白揚相信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不多,可是肖青媛是自己最親密的朋友,同樣也是一個很信得過的人,所以白揚還是將塗琳的事情講了出來。


    “啊?”肖青媛詫異於十年那兩個字,這兩個字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份量有多重,肖青媛有著很深的體會。


    “她愛了那個人十年,為了不讓一個配不上這個人的女人從她身邊消失,她一個好學生,甚至打斷了對方一條胳膊,甚至後來做好了放棄前途,到裏麵過下半生的準備。”白揚說起塗琳的故事的時候,心裏一陣哀傷。那種愛,太深切,太沒有退路,太決絕,那種付出,讓白揚心疼。


    肖青媛放慢了車速,別人的事情,她原本無意打聽,可是那個十年,在隱然間觸動了內心的一些柔軟。


    這個自己昨天才算正式認識的女人,有著優秀的外表,高雅的氣質,有著肖青媛看著都覺得自慚形穢的深切內涵,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優秀到如果她想,那麽必然會有一大堆男人會趨之若鶩的人,用過了十年來對待一份最後不屬於自己的愛情。


    到底該是如何樣的一個男人才能配得上如此優秀的塗琳,才能配得上那十年的等待……


    肖青媛沒說話,白揚放下了車窗,點了支煙:“她深愛著這個女人,卻一直沒有勇氣說出口,等到覺得自己有勇氣說出口的時候,對方卻已經喜歡上了別人,並且已經談婚論嫁。”白揚的聲音中充滿了疼惜和惋惜。


    “女人?”肖青媛詫異的開口,不由自主的猛然轉過頭來看著白揚。在肖青媛的心目中,自己和白揚這樣喜歡女人的人畢竟是稀有動物。


    前方一個轉彎,肖青媛也沒有注意,白揚猛然撲過去握著方向盤,一個急打,好歹算是救了一下急,青媛猛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心神未定間,腳下猛踩刹車,一聲刺耳的急刹中,整輛車甩成了四十多度橫在路邊。可是就這一下,也把兩個人嚇出一身冷汗。


    肖青媛的臉上刷白,白揚長長吐了口氣:“是的,她喜歡上的是一個女人。可惜那個女人嫁人了,她還收到了請帖,然後笑著去參加了那個人的婚禮……”


    深切的愛一個人十年,然後看著對方被別人牽著手步上婚禮的紅地毯……那份美麗,留給自己的該是如何樣的絕望與悲慟!


    一個女人能有多少十年啊?肖青媛靠在椅背上輕輕閉上了眼睛,自己喜歡上白揚,到最後她愛上別人,這個守候的過程,讓肖青媛深切的理解一種癡纏在內心的感情,在時光的磨礪中,有著如何樣的心酸……


    故事很簡單,可是十年這兩個字太沉重。沉重到當這兩個字從白揚的口中吐出來的時候,像是突然間就壓在了肖青媛的心口上,悶得讓人心疼。


    “昨晚跳舞的時候她哭了,是因為這個嗎?”肖青媛問。在自己的心目中,塗琳這樣的女強人,是遠離眼淚的,至少在人前是這樣。可是昨晚,當白揚擁抱著塗琳的時候,塗琳的眼淚恰好落入了肖青媛的眼中。


    當時不明白,當時以為塗琳和白揚之間有什麽,甚至當時自己覺得自己怎麽越來越看不懂白揚了,原來,是因為這樣一個原因。


    十年這兩個字,已經足以讓人落淚千次。心底裏的想念與絕望,會不分時間的湧上自己的思想。


    一如很長一段時間裏,自己對白揚的感情,那種想起來就會痛的感覺……


    原來,世間不隻自己一個癡人。


    “我來開車吧。”白揚說了句,然後下車,和肖青媛換位置。


    白揚這個情商雖然不高,但智商尚好的人,依然將肖青媛的感觸與突然的憂傷的原因,攬到了自己的身上——肖青媛和自己之間是捅破了的,她喜歡自己,很多年吧……


    白揚覺得自己負的人真不少。


    負了一個肖青媛,負了一個塗琳。


    雖然塗琳的心裏愛的是另一個人,可是即使是一夜的溫暖,自己也不曾、也不能給她。白揚有時候會想,如果那夜,塗琳麵對的不是已經有了褚笑的白揚,如果是另外的人,是否,這個人能用溫暖的懷抱,將塗琳那顆被時光磨礪得千瘡百孔的心慢慢溫暖……


    可惜偏偏是自己。


    白揚發動車子,兩個人再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壓抑,可是兩個人確實也再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好。


    到公司的時候,塗琳居然已經過來了,坐在攝影室角落的沙發裏抽煙。郝璐一邊調整設備,一邊對塗琳抽煙的行為進行說教。


    “郝璐你個婆婆嘴,別拿我抽煙來說事了,以前不抽煙,不代表現在不抽,也不代表以後不抽,那,老煙槍來了,你要說說她去。”塗琳的麵目氤氳在煙霧裏,白揚和肖青媛都不怎麽看得清,隻是那煙霧背後模糊的臉上,現著模糊的笑容。


    這個笑容沒有什麽,可是在白揚和肖青媛的眼中,這個笑容顯得落寞而讓人心疼。白揚張口欲言,可是終究沒有說什麽,肖青媛卻已經上前兩步,將塗琳手中的煙拿掉了:“既然以前不抽,現在和以後,也別抽,抽煙不是什麽好事情,別跟白揚學。”


    肖青媛的聲音裏帶著說不出來的堅決。


    白揚和郝璐滿麵的驚訝。畢竟塗琳和肖青媛不過是剛剛認識。雖然肖青媛的性子活潑,可好歹是個知道輕重禮儀的人,這會兒對塗琳的這個舉措,實在是讓白揚和郝璐大大吃驚了一番。尤其是白揚,因為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肖青媛。


    肖青媛是那種活潑的,能笑能鬧的,但是絕對不會隨便越矩的人。可是剛剛明顯的,她越矩了。


    白揚突然想,也許,那是因為今天早上和肖青媛說了塗琳的事情,肖青媛心有感觸吧……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


    當然,肖青媛這個動作,也讓塗琳著實詫異了一番。以至於花了三秒的時間抬頭盯著站在自己麵前,滿眼複雜的肖青媛,卻愣是沒說出半個字來。兩個人對視了半天,肖青媛沒說話,塗琳卻開口了:“抽得不多……”


    這個回答再次讓白揚張口結舌。


    塗琳是多麽驕傲的人,抽個煙什麽時候輪到外人來管,就算肖青媛是白氏的客人,禮貌點,大不了就是滅了當前這支,後麵該抽還得抽。


    可是塗琳這句話,居然是答複的意思,這其中,還有解釋的成分,解釋!這個字好像不太適合塗琳的性格,在白氏,塗琳的強勢與自我是出了名的,她很少對別人解釋什麽。


    白揚傻了,塗琳自己也傻了。肖青媛的心裏卻翻江倒海,今天再看到塗琳,和昨天的感覺又不相同。昨天看到的是強勢,今天看到的是落寞。可是沒有了愛人又怎麽樣?沒有了就不能活了?這個世界,誰離開了誰就活不下去了?


    肖青媛很想把這句話吼出來,吼給塗琳聽,也吼給自己聽……


    可是畢竟不能,所以肖青媛選擇了沉默,而這沉默卻讓白揚和塗琳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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