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唰唰的淋在白揚的身上,她濕透的頭發緊緊貼上她的臉。她突然覺得有點迷茫。


    白進賢的話還聲聲在耳,白氏隻怕要不姓白改姓褚了,而白氏隻是這個女人的嫁妝。


    自己曾經想了一夜,一個不過大自己三歲,正是二十八歲的青春年華的女人,死了丈夫會不會改嫁?結論幾乎是肯定的,如果她不改嫁,連自己也會給她樹個貞潔牌坊。畢竟就算自己沒有過什麽感情經曆,但是從常理來判斷,也是這個答案。


    要改嫁的女人,她會不會拿掉肚子裏的孩子?三個月大的孩子,剛好還可以拿掉,這樣,她沒有負擔,沒有拖油瓶,這樣的褚笑要嫁出去簡直就如同大街上放上一遝錢等著別人去搶——那她會不會拿掉孩子,也是不言而喻。


    所以白進賢的話,讓白揚立刻決定了,回來。


    可是看到褚笑的時候,白揚又有些迷茫了。這個女人的眼睛裏看到的是對自己的親切,一種親人般的親密感。如果她真的想帶著白氏出嫁,真的想要做掉孩子,那自己的出現豈非是絆腳石?白揚沒有什麽社會經曆,但白揚絕對是個聰明人,白進賢叫自己回來的時候,她就明白這其中必然有著厲害關係。可是褚笑叫自己回來的時候,那中利害關係便變得複雜了……


    今天自己回來,去接自己的是白進賢,在家裏等自己的是褚笑,可是白進賢到了家門口居然也沒有上來打聲招呼。裏麵自然又有別的內情。畢竟無論如何這個時候的白氏,還是褚


    白揚仰頭,讓水直接噴在自己的臉上,有些事情,是必須自己去了白氏才能知道的!


    洗完澡出來,褚笑已經將飯上了桌。果然都是白揚喜歡吃的菜。見白揚出來,褚笑給白揚盛了飯:“你在家休息兩天,休整好了,就去公司吧。公司的事情比較多,我明天就不能陪你了,你好好睡下覺,上班了就沒那麽多時間睡懶覺的,本來想明天陪你逛逛街,看有沒有什麽要買的,你看你一身的學生裝,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買點兒職業裝。可是半天不上班,助理就打電話給我了……還是偷不得懶,陪不了你……”褚笑自嘲的笑笑,給白揚夾了一筷子的菜。


    偌大的房子,隻有兩個女人,顯得有些冷清,餐桌上兩個人,也想得太過單薄,而白揚慣常的冰冷寡言,讓屋子裏更加缺少生氣,還好褚笑總是暖暖的笑著,讓屋子裏多了點兒溫暖。


    “沒關係,明天我就去上班,職業裝再說吧,我可能不怎麽穿得慣,先暫時這樣,嫂子你看行嗎?”白揚扒了口飯,褚笑很細心的動作讓白揚心裏有種怪怪的暖意。


    也許喜歡被照顧是每個人的天□□,當一個女人用充滿母性的目光帶著溺愛的眼神看著你吃飯,給你夾菜的時候,你大概會明白,有種自己推拒不了的柔情在裏麵。白揚突然想,她以前一定是很愛哥哥的,也許在以前她也會這樣對著哥哥,用那種很母性很女人的愛給哥哥夾菜……


    可惜哥哥不在了,他一定是舍不得這樣一個女人的。


    而白揚就是那麽個人,不會主動對別人好,但是如果別人對她好,她一定會記得的,就算她不善於表達,可是她也會時刻記在心裏。


    白揚扒飯,實在不希望褚笑表現出來的這一切隻是假象!一個賢妻良母如果到最後不過是扼殺親生骨肉,出賣夫家家產的女人,那麽當前的一切不過是天大的諷刺。


    兩個人一邊吃飯一邊閑聊,也就是有一句每一句的說說白揚在學校的生活,也聊聊白揚喜歡旅遊的地方,白揚話很少,基本都是褚笑問著,白揚簡單作答。其實白揚很想問問公司的情況,隻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一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二是不知道這其中可否有什麽更多的糾葛。也許自己未必適合問,還是先去公司看看情況再說。


    隻是一頓飯的時間,白揚注意到褚笑居然接了五個電話。都是公事。白揚不是很明白公司的業務,所以也聽得不怎麽明白,但是白揚知道,看來褚笑這個家,可不是好當的……


    等吃完飯,褚笑要去收拾碗筷,被白揚攔住了:“你懷著孩子。以後做飯洗碗這種事情,還是我來吧,雖然手藝不怎麽樣,但是也能吃……”白揚說著便去收拾碗筷。褚笑笑著也不拒絕,隻是和白揚一起收拾。畢竟,白揚也是二十五的女人了,家務事還是該學著些的。褚笑想,就算今天不會,以後總歸需要會的。


    白揚確實不是個會收拾家務的女人,從小被父兄寵著的她幾乎不會有什麽機會去做家務的。而且常年在外,其實也沒有什麽機會接觸家裏的事情。


    隻是這當兒,做這些是必須的,不為別的,就為了自己的侄兒,這時候的褚笑懷孕不過才三個多月,在等上一段時間,難道還能讓這個大肚子來做?白揚這樣想著然後覺得或許還是找個保姆好些……


    好不容易手忙腳亂的將善後處理好,白揚將行李搬回自己的屋子才發現,細心的褚笑已經給自己換上了幹淨的床上用品,居然還是自己喜歡的顏色。甚至新的拖鞋也已經端端正正的擺在房間裏。


    晚上的時候姑嫂兩人倒是並不多話,褚笑也許是因為懷著孩子的原因有些嗜睡,早早便回房休息去了,白揚則躺在屋子裏有些睡不著。


    肖青媛的電話卻打了過來,問是否安全到家了。白揚握著電話,笑得溫暖——這個時候覺得肖青媛的聲音很是親切。那麽多陌生的人,需要自己去適應,也許就這個朋友,自己可以肆無忌憚的怎麽想就怎麽做。


    第二天一大早,褚笑起床做了早飯,叫白揚起床,白揚看著豐盛的早餐,心裏覺得有些別扭,說了做飯這種事情自己來,結果不過一夜而已,依然是褚笑起床來做。白揚看著褚笑的肚子,心裏生出些歉疚來。


    這可是個懷孕的女人。自己還說了要像哥哥愛這個孩子一樣愛她。可是真落到實處的時候,自己還是太嫩了,還是不會照顧人。


    褚笑隻是讓白揚多吃些,說是上班辛苦,不比在學校。倒是她自己,說是胃口不好,吃得不多。


    吃完早飯,褚笑帶著白揚去上班,這一回倒是白揚主動去開車。褚笑甜甜的笑了笑,便將這個職責讓給了白揚。白揚那關於早餐的內疚才終於釋放了些,笑著給褚笑說:“我是你的全職助理了,什麽做飯啊,開車啊,跑腿啊什麽的,盡管交給我,別讓我的小侄子以後說我這個姑姑對不起她。”


    褚笑坐在旁邊,溫和的看著白揚,笑著說:“你是個好姑姑,她會喜歡你的。”褚笑說著臉上洋溢著母性的光輝。右手已經撫上自己的肚子。白揚的目光也落在那裏,心裏雖然忐忑,可是也充滿勇氣,暗暗在心裏說了句:哥,不管怎麽樣,我就是天天跟著她,也定要給你把孩子保住。


    從家到公司,二十分鍾的車程。不用褚笑指路,白揚也是知道的。


    隻不過,以前來這裏要麽是找父親,要麽是找哥哥。倒沒有仔細在公司轉過。如今要來上班,立場不同,原本覺得熟悉的地方,對自己來說又有了別樣的陌生。想到自己也許很長時間,甚至一生也許都會將時間放在這裏,白揚的心裏,莫名其妙的有些哀歎。


    公司門口曾經的那塊“白氏服裝廠”的牌子,早已經在哥哥手裏換成了穩重大氣的玄色大理石上雕刻著的“白氏服飾有限公司”。字體雄勁,渾厚,氣韻十足。白揚看著那幾個字,明白那裏的每一筆都有著父親和哥哥的心血——而這些,永遠是外人難以看到的。


    自動伸縮門的旁邊是修建得頗為大氣的門衛室,著了製服的守衛看著褚笑的車,遠遠的給坐在副駕位置上的褚笑賣了個笑容,然後將門打開。眼角的餘光,自然的在白揚的身上掃了一眼。


    白揚很少來公司,公司認識白揚的人並不多。白揚將車開進公司,在停車場停好,然後和褚笑一起下來。褚笑如同所有的女人一樣,習慣手裏擰著一個女士小包,而白揚則依然還是學生的本色——什麽也沒帶。


    隻是白揚看著褚笑,突然發現,從進公司的那刻起,這個女人身上那種母性的溫柔突然消失無蹤,取之而代的,是一種犀利幹練。


    今天的褚笑著了正裝,整個人看起來幹淨利索。麵目上是溫和有禮但是又充滿了距離感的嚴肅。這表情,讓白揚突然有些傻。


    剛剛在車裏,褚笑還溫柔得像水,坐在自己旁邊,就像是個最需要被保護的小女人,可是這會兒,白揚突然覺得,褚笑像是給自己穿上了一層盔甲。而自己在她的旁邊,簡直就隻能是個陪襯了。白揚在心裏微微感慨了一下,這就是差距麽?


    褚笑擰著她的女士小包,在前麵走著,鞋跟在地上踩出有節奏的聲音,白揚突然迷茫在這鞋跟踩出的聲音裏,甚至沒有注意到很多人朝她放過來的打量的目光——公司裏的人,認識白揚的並不多,而就算是認識的,在這特別時期,見到這個人,眼神負責不說,也不過是在心裏嘀咕一句:“果然回來了,畢竟姓白啊!”


    這個時候剛好是上班時間,很多著了職業裝的人給褚笑打招呼,叫的是褚總。


    白揚很想努力的去記住這些人的樣子,可是大約這超出了白揚的能耐,不到一分鍾,白揚走神的本能又開始強烈的發揮出來,她看似冰冷無謂的表情下,別人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褚笑側頭看了看白揚,很自然很自我的表情,目光裏露出的是淡然的光芒,倒還真沒有看出來她的走神來。這大概也是白揚的一大優點,走神也會走得聚精會神的,也許是這麽多年走神走習慣了……


    今天的白揚穿了黑色襯衣,純棉的質地和細致的做工讓衣服看起來充滿了舒適感,而領口依舊敞開的兩顆扣子讓暴露的v型部位露出了細膩白皙的肌膚,以及隱約間的起伏,灰色的休閑長褲照例將她筆直修長的腿來了個特寫,邁步間的輕盈讓所有人都能看明白,這是個充滿活力的年輕人。而她那頭有些亂的半長頭發,以及她將手隨意的插在褲兜中的動作,在她那淡然無謂的目光襯托下,又多了點兒不羈和野性。


    褚笑看著白揚,那原本溫和間透著距離的表情,居然變成了柔柔的暖意——她覺得,白揚不說話的時候,會像另一個人,和這裏格格不入——也許她真的不適合這樣的環境的!她和白墨雖然長相有幾分相同,但是她們的性格大約是天差地別的。


    白墨永遠是謙謙君子,永遠會照顧到周圍的人,在公司的時候,他永遠會穿得優雅得體,他不會將不好的麵暴露給自己的員工,他永遠是公司的典範和標杆。他帶領員工以身作則的去推進自己的工作。


    而白揚不是。白揚像個無所畏忌的孩子。雖然這個孩子隻比自己小三歲。


    褚笑想到這裏,放眼一望,所有的人,腳步匆匆,工廠那麵的員工穿著藍色的工服,辦公區這邊的員工則統一穿著白色的工裝,整個公司,就白揚一個人,不像是上班,倒像是旅遊。偏偏在這樣的環境中,這個人居然半點不會覺得別扭。


    “白揚……今天下班後,去把頭發修一下吧……”褚笑淺笑著說。


    “哦?”白揚從走神的狀態下走出來,花了一秒鍾然後點頭:“恩,好,這天是太熱了……”


    褚笑一笑,旁邊又有人打招呼,褚笑禮貌的笑著點頭回禮。心裏卻有些無奈。叫白揚回來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也許如白墨所說,白揚並不適合經商,她到公司這一趟,細心的褚笑已經有些哭笑不得。那些員工雖然懾於自己這個當家老總的威力,但依然不期然的將目光落在了白揚的身上……什麽眼光都有……而白揚居然視若無睹!


    不過白揚會願意回來是在褚笑的意料之中,卻又絕對在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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