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屋子夏天住沒什麽,但是一旦下雪說不定會被壓塌的,我們還是下山另外找個地方住吧?”


    “下山去住?你不是一直不想讓別人知道你還活著嗎?”泥鰍奇怪她怎麽忽然改變主意了。


    “這……”茵茵低頭擺弄著衣帶,“天下這麽大,鎮上的老爺們總不可能處處都管得到,我們走得遠一些不就行了。白大哥,您的家鄉是哪裏?怎麽從沒聽您提起過?出門這麽久您不掛念家人嗎?”


    “我家?”泥鰍苦笑:“我哪裏來的家啊!”


    “那麽您就沒有……”


    “沒有什麽?你說大點聲,我沒聽清楚。”


    “您有沒有……”茵茵的聲音到了後麵又成了耳語。


    “你喉嚨怎麽了?說不出話來嗎?”泥鰍不無關心地問。


    茵茵氣的一跺腳:他真地聽不出自己的意思是想問他有沒有家室嗎!


    這些日子來茵茵想了很多,家是不想再回去了,她無法想象回去後怎麽麵對已經成為自己妹夫的秦大哥,以及嫁給了自己未婚夫的妹妹,至於父母,他們既然把芊芊嫁給秦大哥就表示他們沒有設想過自己活著回去吧,那麽自己已經不必再回去了。茵茵便又開始考慮自己的將來,一個單身女子,無親無友又沒有什麽可以求生的技能,自己能到哪裏去?能幹什麽呢?難道就這樣在山裏住一輩子?就算是自己情願這樣,白大哥也不可能一直這樣陪著自己啊,他總是要走總是要回到他自己原來的生活中去的,到時候自己怎麽辦?自己一個人住在山裏的話,不是活活餓死也會成了虎狼的點心。想到這些茵茵心裏才有了更大的慌亂,雖然泥鰍對她很好,一直在照顧她的生活,可是他如果走了怎麽辦?茵茵唯一可以依靠的隻有泥鰍這個在她眼中善良憨厚但是木納呆板的“人”,也許命運就是要把自己和他連在一起吧。


    茵茵下定決心問:“白大哥您成親了嗎?”


    泥鰍眨眨眼:“我?成親?”不知為什麽他覺得這句問話這麽好笑,忍不住笑出了聲來:“我成親?我……哈哈哈哈……我怎麽可能成親?”記得還在師傅門下的時候,有幾個妖怪為了和師傅攀上那麽一點半點關係,曾經起過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泥鰍的打算,可是那些妖怪女子不論美醜、不論巧笨、不論大小、不論……都把人類製定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天條拋諸腦後,紛紛施展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招數拚死抵抗,甚至真有幾個烈性女子索性出家或者自盡的,這些親事當然也就一件沒成,弄得本來對成家立業還有些期待的泥鰍就此對於婚事死了心,明白自己這個樣子是不會有女子看上自己的。現在茵茵居然問自己成親了沒有,他當然覺得很好笑。


    “那麽說白大哥您還沒有娶妻?”


    “當然沒有,誰會看上我啊。”


    茵茵欣喜地說:“那麽,那麽……白大哥你可願意……娶我?”


    泥鰍張大了嘴看著她。


    “其實白大哥三番兩次的救我,茵茵無以為報,早就該以身相許了,但是原本有和秦大哥的婚約在身。現在秦大哥已經另娶他人,我已經……”茵茵苦笑一下,“茵茵在這世間已經別無依靠了,白大哥如果願意,那麽茵茵是三生有幸,如果白大哥不願意,我也不方便再繼續打擾您,明天我就下山去……”如果泥鰍真得拒絕了她她也沒有勇氣和臉麵繼續和他朝夕相見,當然要早早的逃走。


    “我怎麽能娶你?我怎麽能娶你……”泥鰍急得直扯頭發。他一個妖怪要怎麽娶她?!當年雖然因為懶惰逃離了師門,但是師傅教導過的規矩他還是牢牢記得,不敢犯分毫的,其中那條:“騙奸人類女子者,殺!”的規矩他可是沒有忘記。再說茵茵如果知道真相的話,多半不是暈倒就是尖叫著逃走,哪裏還會想嫁給自己。


    “那麽白大哥您是看不上茵茵?”


    “不是,不是!”


    “那您可願意娶我?”


    “不行!這萬萬不行!”泥鰍連連擺手。


    茵茵抹抹眼角的眼淚,快步向裏屋走去,開始快速的收拾起她自己的物品來。


    “你幹什麽?”


    “收拾衣服。我明天就走,不再打擾恩公了。”


    “你下山要去哪?”泥鰍還沒注意她把稱呼都改了傻乎乎地問。


    茵茵慘然一笑:“世界這麽大總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吧。”


    也就是說她什麽打算都沒有。泥鰍和茵茵和山下的人類來往了這些日子後對於人類已經有了些了解,根據他的推斷,一個單身女子想平安無事的在人類中獨自生活下去是很難的,不,是幾乎不可能的。那麽她以後會怎麽樣?泥鰍有點不願意想下去。“你自己走的話也許會被人騙去賣掉,也許會餓死,也許……”他盡力的在腦海裏搜索著各種可怕的可能,希望打消茵茵的念頭。


    “如果那樣也許那就是茵茵的命。”


    “可是……可是……”泥鰍有點急了。


    茵茵根本不再理睬泥鰍,徑自忙活著,泥鰍就在她身邊急得團團轉,最後茵茵終於撐不住了,坐在床邊咬著嘴唇哭了起來:“我真的那麽讓你看不上眼嗎?那你之前為什麽對我那麽好!我,我……”


    “不是那樣,不是……是我配不上你!”泥鰍慌忙解釋,“你看我這樣子,你怎麽會看上我?從來沒誰肯嫁我的。”


    茵茵停止哭泣看著他。以她對泥鰍的了解知道泥鰍說的都是實情,至少他自己心裏一定是這麽認為的。這個男人不但忠厚老實、心地善良,而且家境富裕衣食無憂,隻是因為長相“普通”一些,為人笨拙了些就不受女子青睞,居然弄得他自己也認為自己配不上任何女人了。想到泥鰍不是在拒絕自己,茵茵露出了笑容柔聲說:“我就是願意嫁你啊。”


    看到茵茵還帶著淚痕的甜美容顏,泥鰍腦子一熱,忘記了自己是妖怪的事實,忙不迭的點起了頭:“娶,我娶!”


    ※※※


    七歲的男孩一下子坐倒在路邊帶著哭腔叫:“爹!娘!我走不動了!”


    男子無奈的回過頭來。他自己懷裏抱著四歲的女兒,而他的妻子背上則背著兩歲的小兒子,再加上負擔的那些行李(也許在別人眼裏那都是些破爛,但是那是他們的全部家當),他和妻子都分不出身來再去背這個孩子了。男孩聲嘶力竭地哭喊著:“爹,娘,我餓,我走不動了!”妻子跑回去抱著孩子開始哭泣,男子也頹然的坐在了路邊。家鄉受災後一家人逃荒在外,好不容易到了前麵這個沒有受到旱災,相對比較富裕的城鎮,沒想到這裏的縣令竟以為了地方安全為由,不許災民進城。這一家人家夾雜在災民的隊伍中又被趕離了城門,竟不知要去何方才好。看看周圍那些同樣是流離失所的人們,他們也和自己一樣,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向何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會不會就像一路上看到的那些老弱病殘者一樣,忽然就倒下去,再也沒有氣息了。


    “爹,娘……我也餓了……”被太陽和顛簸弄得昏沉沉的小男孩這時發現父母停了下來,滿懷希望的等待著吃飯。


    “娘,我不餓,有吃得先給弟弟吧,能不能給我喝口水?”女孩子忍著饑餓心細體貼的說。


    男子拿出水袋給孩子們喝水,又把最後的幹糧拿出來分給了三個孩子,然後望著前路陷入了沉默。


    女人喂最小的孩子吃完長歎一聲:“我們以後可怎麽辦啊?再這樣下去我們大人都受不了,何況孩子們。”


    “走一步看一步吧。”男子又沉默了半天終於說出了一句話。


    女人哭了起來,孩子們受到母親的感染也跟著哭泣,連平時堅強的男人也朦朧了雙眼。


    ※※※


    一頂倆人抬小轎從遠處慢慢過來,轎子前後跟從的丫頭和仆人一邊推開攔路的災民一邊還在喊:“各位,我們家白大善人和白夫人在前麵十裏鋪舍粥了,各位快走幾步就到,熱粥管飽,老人小孩還送一個窩頭。”


    這一家人聽到這句話跟周圍的災民一樣都精神起來,有人已經開始向那個方向跑去。看來這頂轎子裏坐的就是那位舍粥的白夫人,很多災民都在向轎子磕頭,這一家人也在轎子經過身邊時拉著孩子,恭恭敬敬地對這位善人磕了幾個頭。


    轎子經過這一家人身邊後走了沒有多遠卻在路邊停了下來,一個小丫環快步跑回來對男子客客氣氣地問:“我家夫人請問這位大哥貴姓?”


    男子有點吃驚的回答:“小人姓秦。”


    “果然是姓秦,那麽請問這位娘子的閨名可是叫芊芊?”


    “你怎麽知道賤內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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