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大聲回答她:“不寄!滾開!你這怪物,又來幹什麽!”


    “你這個騙子,再打擾我,我就真的不客氣了!”少女這次根本懶得羅唆,轉身便飛走了。


    男孩也對她三番兩次打擾自己而感到十分生氣,抓過她之前丟下的那些寶石,向她的背影丟著叫罵:“討厭的怪物,快給我滾開!”


    他們兩個都認定了對方是故意在跟自己搗亂,進而肯定了對方是個討厭的家夥,在心裏恨不得永遠都不要再見到對方。可是事與願違,幾個小時之後,當陽光半沒於樓群之後時,那個少女再次回到了窗前。


    她漂亮的臉蛋都因為氣憤而扭曲了起來,用手指“砰砰”地扣著玻璃大吼:“你在玩‘狼來了’的遊戲嗎!?我警告你,我要把你們整個家族從我的顧客名單上除去!我要告訴所有信差,再也不和你們這個騙子家族打交道!居然以戲弄信差取樂,我從沒聽過這種事,我從沒聽過這麽過分的事!”


    “我才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呢!我可沒有叫你來,也不知道‘信差’是什麽,你說我叫你來、戲弄你,拿出證據來啊,不然你就是個騙子。”男孩莫名其妙地被騙子、騙子的罵著,自然也生氣了,向她跳著腳喊叫。


    “你要證據嗎?”


    這還不簡單,少女一伸手,手腕上一個手鐲的一枚小鈴鐺從手上脫離下來,輕輕飛入窗口在男孩麵前停下,然後吐出一團光芒。光芒變換中出現了一幅圖案,畫中正是這個男孩,他正用一副無助的表情呼喚:“請幫幫我……我想寄信給他……請幫幫我……”由於畫麵中男孩一臉憂愁的樣子,與這個男孩相差太遠,以至於乍看之下根本不像是同一個人。


    “還有這個,這個……”又是幾個小鈴鐺飛來,出現的都是一樣的情景,隻不過男孩的呼喚一次比一次迫切、焦急,正是那種無助與絕望的神情讓這個少女在被騙了兩次之後,第三次還是匆匆趕來了,結果又是一次騙局。


    “你還想抵賴嗎?別以為我們信差接受工作時都不作‘備份’,每樁工作我們都會有詳細紀錄的!”晃動著三個小鈴鐺上同時顯現出的男孩圖像,少女得意洋洋地說,“想耍賴的話,至少要想出更高明的花招才行,用這種手腕和我作對,哼哼……”


    “我……沒說過這句話,這是你偽造的……”男孩斷然地說。


    “什麽、你……”證據在前都還想抵死不認帳,少女真沒想到有人這麽厚臉皮,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指著對方直哆嗦。


    “我真的沒說過啊……雖然我真的有話很想告訴他,可是我沒說過那些話,也沒叫過什麽信差,我也不知道有你這種信差。郵差不是都應該穿著綠製服,隻管送信嗎?寄信的話,不是要自己去郵局嗎?”男孩看著她,一臉茫然。


    不會吧,他好像真的不知道……少女摸摸頭,哪有自己發了信息,自己卻不知道的?對了,看他的年齡好像也太小了點……


    “我不認識你,你好像也並沒有跟我簽訂過服務契約,應該是你家族的其他人,或者是你的祖先跟我伯父簽訂過契約吧?因為我有一大批客戶是從伯父那裏繼承來的(她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把這些客戶資料整理清楚),你也許不知道你的長輩們有這個合約?可是根據合約,你想要寄信時,就會自動通知距離你最近的簽約信差——剛好我就在這個城市。回去問問你的長輩,你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男孩麵無表情地說:“我沒有長輩,我是孤兒。”


    “那就難怪了,是你的家人還沒來的急告訴你這回事吧……”少女恍然大悟。她再次上上下下地把男孩打量一番:“我來仔細看看,哦……你的妖怪血統也很淡了,可能是七代八代以前有位先人是妖怪——大概你自己根本不知道這一點吧?”


    “你才是妖怪!我是人!”男孩生氣地叫,誰也不會在別人說自己是妖怪時還能無動於衷的。


    “你當然不是人,我的服務對象中,可沒有人間界的凡人。我是很專業的信差,很注重服務對象的。”


    現在有些信差為了拓展業務,什麽對象的信件都會接,而像她這種信差世家出身,對這種情形是很不屑的,信差穿梭各界,是為神民、妖怪、仙人、神明來服務,而不是為了人間界的人類,他們有自己的郵政網、自己的科技,不應該在信差們的顧客名單上,除非這個凡人是個修煉者,或者有個妖怪、神民親戚,才有通融的可能性。


    “雖然你血統淡薄,可是還在我的服務對象之列,更何況你的祖先和我們這一族的信差簽過契約。你一有什麽信件想寄送,而我又剛好在附近,我就會受到召喚,不得不來了。”少女歎口氣,幾次三番的折騰,似乎也不能完全算對方的錯,自己如果一開始就把事情弄得再清楚點就好了。


    “算了,我承認剛才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太毛躁,我收回說你是騙子的話,並且向你道歉,你可以把信件交給我了。”


    “那我也道歉,我不該說你是怪物……雖然你確實很怪……”


    “沒誠意的家夥,信呢……”


    少女像眼前空無一物般,直接穿過窗戶飛了進來,那些鋁合金窗、玻璃、防盜鐵窗等,對她一點作用都沒有。


    “請把信件跟酬勞給我,我幫你去寄。”


    “你真的可以幫我送信嗎?”男孩有點不相信。


    “當然,你要我說幾次,我是職業信差,職業的,你懂嗎?不論你的收件人在什麽地方,是什麽來頭,隻要你出黃金,給一個合理的期限,我就能送——當然,如果你要送去昆侖,卻隻給我一天時間的話,就隻有另請高明了。”


    “我……沒有黃金……”


    “什麽?我可不幹白工!”少女的職業笑容馬上消失,轉身想走。


    “我,我隻有這個!”男孩伸出手,給她看自己撿到的寶石。


    “這本來就是我的,而且我不會再上當了,不會再要這些沒有用的東西了。不收,我隻要黃金!”少女斬釘截鐵地宣布。


    男孩垂下頭,不再說話了,沉默了好半天,少女終於忍不住又問:“你真的沒有黃金啊?”


    “沒有……”


    “那你的信件收件人有沒有黃金?”


    “他……應該有吧……”男孩的目光中一片茫然。


    “那好,就讓收件人付費吧。”少女爽快地說:“把信和收件人的名字給我,還有時限。”


    男孩睜大了眼:“收件人付費?這樣也行嗎?”


    “為什麽不行,我還送過一份價值五萬兩黃金的離婚協議書呢——當然是收件人付費的。你沒看見那個花心蘿卜當時的表情,哈哈,太精采了,他被我逼債逼的差點去跳樓呢!”少女得意洋洋地把她自己幹過的好事向男孩炫耀著。


    “這根本就是你們聯手訛詐人家。”男孩輕聲嘟噥。


    少女眯起眼睛:“你說什麽?我沒聽清楚。你的信到底要不要寄,不寄我就走了?”


    男孩想來想去,伸出手對她說:“我要傳個口信給他,告訴他……”


    ※※※


    “院長,您真要減免十九床那個病人的醫藥費?”


    外科主任小心翼翼地問。這實在不像院長的平日作風,那個男孩的家人又沒有找來媒體,又沒有向社會局求助,即使給他減免了醫藥費,對醫院的聲望也不會帶來任何好處,院長平日可都是把“利益”這兩個字掛在嘴邊上的。


    “可是這樣一筆大數目……”


    院長想了半天,才答非所問地說:“小許啊,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一個長翅膀的女人,給我送來了一封信,信上要我幫助這個孩子……”


    院長的年紀大了,開始相信怪力亂神、因果報應了,部下的心中馬上冒出這麽一個念頭。


    “你們知道寄信的人是誰嗎?竟然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啊!你們不知道,其實我小時候也得過這個病。這種病明明治得好,卻因為沒有錢,眼看著就要一天天地步向死亡。我的父母一個因為給我治病掙錢勞累過度去世了,一個因為絕望自殺了,後來還是一對好心的老人幫我出錢治了病,還收養了我,我才活了下來,並且有機會得到良好的教育。”


    “當我躺在病床上時,我的心裏不隻一次發著誓:如果我可以長大,我一定要成為一名好醫生,我要為那些和我一樣處境的孩子治病,並且不要他們的錢,讓他們的家庭不再麵臨與我一樣的處境。可是,忘了啊……不知道什麽時候,我把這一切全忘了,全忘的乾乾淨淨了……我的心裏隻剩下醫院的利益……昨天晚上在夢裏,竟收到我自己的來信,小時候的我把自己大罵了一頓……這件事就這麽定了,你們去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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