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致認為前麵兩個故事不夠刺激,於是一個男孩便自告奮勇地要講個刺激的故事。


    這個男孩叫袁吉,他嗓門很大,一上來就嚷著:“我先聲明,這件事也不是親身經曆的而是聽來的,但是很嚇人,不敢聽的可以先回避!”來開鬼故事會的少男少女們想聽的本來就是這種故事,一起叫著好,鼓勵他講下去。


    “我家開了一間修車廠,廠裏雇了很多工人,其中有一個叫戴有溪的青年,他二十三、四歲,是從我老家山東來的打工者,人很敦厚老實,非常能幹,又有點文化,不象別的工人那麽粗俗,加上大家是老鄉,所以我爸爸特別重用他,因為他孤身在這裏,還常常讓他到我們家裏吃飯,我和他也相處的很好,這個故事就是他為我講的,他親身經曆的故事。


    戴有溪最初來立新市打工並不在我家的廠裏,也不是在市區,而是在下麵東鄉鎮的一家小型磚廠裏。那磚廠工作十分勞累不說,老板還很刻薄,扣著他們好幾個月的工資不發放,戴有溪就蒙生了離開的打算,這時有幾個老鄉聽說臨市一家工廠招人,待遇也很豐厚,便拉他一起去應聘,戴有溪心想著試試也好,就和同鄉們一起上路了,誰知道到了那裏幾個同鄉都錄用了,唯獨戴有溪因為雙眼視力不好而被拒之門外,他也沒有辦法,隻好一個人垂頭喪氣地回來。


    回程他乘坐了一輛客車。


    因為已經很晚了,車上的乘客隻有七八個人,全是象他那樣的打工者,大家都在車上閉目養神,戴有溪雖然很沮喪,但是奔波了一天,過了一會也開始隨著車的搖晃打盹。可是倒黴的事一件接一件,車走了一會兒竟然拋了錨,怎麽也發動不起來了。司機央求大夥幫忙把車推到路邊,然後打電話求助,可是過了一個多小時維修車輛也沒有來,有人等不及了,吵著要司機退錢,並且指著看起來很近了的立新市的燈火說要走過去打出租車進市區。一個人挑頭,大家就都這麽嚷起來,司機隻好退了錢,大家就吵吵鬧鬧地下了車,仗著自己年輕,都說要走回去。戴有溪其實並不想走,但想想走回去總比在車上過一夜好,也跟著下了車。


    一群人都是外來的打工者,邊走邊聊,很快就相互熟悉起來,步子快的人走到了前麵,而戴有溪和一個姓宋的,一個姓周的,一個姓陸的落在了後麵,和前麵的五個人相距越來越遠。宋、周二人都是南方人,說的方言戴有溪聽不太懂,他就隻好和那個姓陸的男子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姓陸的青年年紀和戴有溪相仿,話很少,人老實到有些結巴,隻說自己也是打工者,在立新市為生計奔波而已。戴有溪也不是個話多的人,兩人說了一會便沒的說了,默默地走路,隻聽那兩個南方人指手劃腳談的高興。


    原本明明在眼前的立新市的燈火還是在很遠的地方,戴有溪抬手看看表,已經走了兩個小時了,怎麽還這麽遠?他在心中嘀咕著。抬頭去看,發現前麵走的五個人不見了。‘陸哥,他們前麵的走的真快啊。’隻顧著走路太沉悶了,戴有溪很想找點話來說,姓陸的青年卻不回應,隻是低著頭走,過了好半天才說:‘我們走快點。’他加快了步子,戴有溪也加快了步子,不一會他們把兩個南方人拉在了後麵,可是還是沒有看見前麵那五個人的影子。


    ‘你千萬別離我遠了。’姓陸的青年又說了一句。


    ‘什麽?’戴有溪不明白他什麽意思,反問一句。


    ‘兩個人一起走壯膽。’姓陸的青年這麽說。


    ‘這裏是市郊又不是荒效野外,你怕什麽!’戴有溪忍不住笑起來。雖然是在郊外,但是路兩邊不時有飯館,商鋪和工廠出現,路上的車輛也來往不絕,這是一條比較熱鬧的國道,也不知姓陸的青年怎麽會需要人壯膽。


    ‘我膽子小。’姓陸的青年很老實地說。


    ‘別怕,我一直陪你走到城裏。’戴有溪拍著胸脯擔保。


    又走了大約一個鍾頭,城市的燈火還是在那個地方,一點都沒有變近,戴有溪的腿腳疲勞,有些後悔下車來了,看看姓陸的青年卻還是走的很帶勁。‘我們找個小店住一下吧?’戴有溪忍不住提議。


    ‘不行!’姓陸的青年猛抬起頭大聲拒絕,‘繼續走!’


    ‘嚇我一跳,’戴有溪沒料到他突然高聲,不由埋怨了一句,‘我隨口說說,你不用這麽大聲吧。’


    姓陸的青年不好意思地笑笑,兩個人又向前走,戴有溪心想也許這個姓陸的青年身上沒有錢住宿,他擔心自己堅持住下的話也許姓陸的青年會向自己借錢,也就不再提這件事了。兩個人走出幾步,在路邊一拐彎的地方出現了一間燈火通明的小旅店。這時已接近半夜2點鍾,路邊的店鋪也都關門熄燈了,這家店卻還開著在門,門裏門外的燈都開著,依稀可以看見人影來去。


    ‘都怪你說要住宿。’姓陸的青年氣呼呼地咕噥著。


    戴有溪根本沒有把他的話往心裏去,他已經十分累了,不由自主地向那裏走去。姓陸的青年一把拽住他,拉著他向前走。這時小旅店中走出幾個人站在門口向他們揮手,燈光下看的很清楚,正是走在他們前麵的那五個人,過了一會那兩南方人也出來了,其中一個向他們揮手叫著,好象是在說一起住下吧,前邊還很遠什麽的。


    ‘我們也住下吧,我請你。’戴有溪下定決心對姓陸的青年說。


    ‘不行!’姓陸的青年聲音堅決而嚴厲,拉著他走的更快了。戴有溪有點生氣了,想甩開他的手,卻發現他的手象把老虎鉗子一樣緊緊夾在自己手腕上,根本甩不開,他生氣地叫起來:‘我走不動了,你自己走吧。’


    ‘走不動了我背你,總之別停下!’姓陸的青年拉著他幾乎是跑了起來。戴有溪心中詫異極了,又聽這個青年說:‘別去看他們,快走!’他們正好經過那個旅店門口,戴有溪還是向那邊看了一眼,他一看過去,那幾個民工叫他們叫的更急了,門裏又走出了兩個妙齡女郎,向他們拋著媚眼。戴有溪這才隱隱覺得這家店不對勁,要拉客也不用這麽賣力,而且從自己這樣的打工者身上又能掙到多少錢?‘該不會是黑店吧?’他這麽想著,也就下定了決心不過去,跟著姓陸的青年跑起來。


    ‘油頭!’


    ‘啊。’有人在後麵叫了戴有溪的小名一聲,他隨口答應著,心中一麵奇怪這裏有誰知道自己的小名,一邊回頭看,後麵卻一個人也沒有,隻有那家旅店的人還在呼叫他們。


    ‘別回答!’姓陸的青年很生氣地跺跺腳,索性撒開腿飛奔,他跑的非常的快,開始幾步戴有溪還能跟上他,再後來就完全成為姓陸的青年在拖著他跑。一邊跑還一邊叮囑:‘千萬別回頭看。’他不這麽說還好些,他這麽一說戴有溪不由自主就向後看過去──也不是戴有溪這個人別扭,非要和別人擰著幹,而是姓陸的青年說出的話實在沒有什麽說服力,反而增添了別人的好奇心。


    戴有溪回過頭,看見前麵那幾個打工者和兩個南方人還在對喊什麽,而且神情變得很焦急凶狠,他心裏正奇怪自己和姓陸的青年已經跑出這麽遠了,又跑的這麽快,怎麽還看的這麽清楚時,眼睛裏也看清楚了,那些人是在後麵用和他們差不多的速度在追過來。‘他們為什麽追我們!’戴有溪不解。


    ‘沒有他們。’


    ‘什麽?’


    ‘他們都死了,是屍體在追。’


    開什麽玩笑!戴有溪腦子裏馬上這麽想。可是當他又回頭去看了一眼之後,卻立刻嚇得魂飛魄散:他這次看到那幾個‘人’為了追得快些,竟然扔了自己的身體,先是胳膊,然後是腿、軀幹,最後隻剩下一個頭在空中飛行,氣勢洶洶地向他們撲來,麵目猙獰的已經變形了,露出口中的尖牙。


    ‘他們,他們原來是鬼……’戴有溪全仗有姓陸的青年拉著才沒有摔倒,但嚇得語不成調了。


    ‘他們不是鬼,是被妖怪吃了。’姓陸的青年也聲音發抖,‘我們一直走不到立新市,就是因為有妖怪在作崇。但是你不說要停下,不答應他們叫你的話他們看不見你,那樣一直走到天亮,太陽出來就好了。可你一答應他們,他們就不會放棄到口的肉了。’他聽起來怕的比戴有溪還厲害,一邊說話牙齒一邊碰的直響。


    ‘那怎麽辦?那怎麽辦?’戴有溪不住回頭看,見那些人頭已經越追越近了,忽然想起什麽,顫抖著對姓陸的青年說:‘你沒有說要住下,也沒答應他們的話,他們是看不見你的,你快點逃吧,我,我大不了跟他們拚了!’


    ‘他們一開始就知道我在這裏了,’姓陸的青年歎了口氣,‘我也快嚇死了,可你都這麽說了,我更不能丟下你不管了,我們家族可沒有不講道義的成員。逃到立新市就有辦法求救了。來,你到我背上來,我背你吧。’


    戴有溪又氣又急,他再背上一個人還能跑嗎!正要拒絕他,卻感到自己身子騰空而起,等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騎在了一匹‘馬’背上。這匹馬白色的腦袋,一條紅尾巴,身上盡是老虎一樣的斑紋,四蹄生風,轉眼把那些人頭甩開了。怎麽會多出一匹馬來?戴有溪摸摸了馬,真的是匹活馬。


    ‘抓住我的鬃毛,他們又追上來了!’姓陸的青年的聲音又響起來。


    戴有溪驚訝地發現,他的聲音是從那匹馬口中傳來的,他險些從馬背上掉下去,慌亂中抓住馬鬃問:‘你,你,你……’


    ‘我也是妖怪。’姓陸的青年直率地回答,‘這隻妖怪在這條路上吃過往的人已經一年多了,它原本從來不侵害妖怪,所以和我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今天看我堅持要救你,又欺負我弱小,它是想要把我一起吃了。’他邊說戴有溪邊感到他渾身在發抖,顯然是十分的害怕。


    ‘那怎麽辦?’他是個妖怪都沒有辦法,自己不就更死定了。


    姓陸的青年飛奔著,半晌才說:‘逃吧,逃到城市裏我就有辦法求救了。’


    姓陸的青年發力狂奔,戴有溪也不知道他跑的究竟有多快,隻知道耳邊風聲呼嘯,如果不俯著身的話就會被風頂的喘不上氣來。而他偷偷往後看時,那些追著他們的人頭已經不見了而變成了一團血紅的光在追逐他們,姓陸的青年跑得快,那光的速度更快,和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救命!救命!’姓陸的青年突然亂喊亂叫起來。戴有溪這才發現他們已經進入了立新市的市區,正穿過那道‘立新市歡迎您’的標語下麵。後麵的光團更快了,和他們相差了不到十步的距離。


    ‘救命啊……’姓陸的青年也不知在向誰帶著哭腔求救。


    這短短一瞬間那團光又追上了他們幾步。


    ‘快救命啊!一百頭豬就一百頭豬!二百也行!救命啊!’姓陸的青年不知所雲地狂叫亂喊著,不知道這是什麽咒語。


    那團紅光隻差一線就碰到戴有溪的後背了,這時前方城市的城市中忽然升起一道金黃色的光茫,迎著他們一眨眼間便到了他們身前,姓陸的青年長長鬆了口氣,一下子癱在了地上,皮毛上汗水淋淋。戴有溪從他身上滾下來,趴在旁邊的地上喘氣。再抬頭看時,那團紅光在前麵逃,金光在後麵追,在前麵不遠處已經追上,轉瞬間兩團光已經一起消失了。


    姓陸的青年喘了半天氣才恢複了人形,他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張了好一會兒嘴都說不出話來,突然舉起手拍了一下戴有溪的頭,戴有溪立即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戴有溪醒過來,發現自己正躺在那輛客車上,客車司機睡在離他幾步的座位上,如雷般的打著呼嚕,車廂裏空蕩蕩的,隻有他們兩個人。戴有溪跳起來推醒了司機,急著問其他人呢?


    司機揉揉睡眼:‘不是都走著回去了吧?就你不肯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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