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地搖搖頭:“她現在是個人類,我不能傷害她。”


    孟蜀冷笑:“那好辦,我馬上就可以讓她恢複成妖怪。”他張握了一下手指,意思表達得很清楚,隻要落到他手裏,孟蜀就有辦法讓對方乖乖說出實情。


    劉地依舊搖頭:“也許對她來說,做人類更快樂一些。孟蜀,如果你一上來就自己來找東西,立新市的人也好、妖也好,誰也奈何不了你,可是你既然找上了我,就表示你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我負責到底,直到把東西交到你手中為止,可是你也不要管我用什麼方法去找,如何?”他承諾孟蜀的本來隻是“找來”,現在主動把內容改成找東西,表明他是一定要護著那個“女人”了。


    孟蜀本來就對他起了疑心,現在更是把懷疑全加到了劉地身上,淡淡地說:“劉地,我看在過去與你有一麵之緣的份上,才對你客氣三分,你可不要得寸進尺。”


    劉地麵對孟蜀越來越大的壓力,依舊是一副嘻笑自若的樣子:“想當初不知道是誰巴巴地跑來找我這個地狼幫忙,現在找到目標了,馬上就想過河拆橋。”


    “劉地……你是個大膽的妖怪!”孟蜀語音剛落,已經一把往劉地的喉嚨抓去。劉地麵對孟蜀,無時無刻都是高度提防;見他語氣不善,不等他動手,已經向後突躍。幸虧他早有了防備,孟蜀的一抓才僅僅擦過他的前胸,沒有按預想的把他擒拿在手。


    不但圖謀不軌,還敢反抗!孟蜀的神情更加不善。如果劉地不加反抗任他抓住,他看在南羽和周影的份上,也不至於傷他,頂多責罵幾句便會鬆手,可是劉地竟然敢還手——其實隻是閃避了一下——大大激怒了他的怒氣。這隻蛇妖有數萬年的道行卻又不肯去求正果,在各界閑逛間,不僅人類、妖怪避之唯恐不及,就連那些地仙、散仙、鬼仙什麼的,也會避著他走,而他在他自己創的那個空間裏更是呼風喚雨、為所欲為,久而久之也就養成了他的自大。不管他自己承不承認,他無法容忍別人對他有任何反抗的意誌,所以已經很久沒有誰敢那樣做了,直到眼前這隻地狼打破了慣例。


    ※※※


    火兒哼著歌飛走,扔下了身後搏鬥中的孟蜀和劉地——自己討厭的家夥們互相鬥毆對他來說是件愉快的事,要不是周影有交代他:如果看見孟蜀出手一定要阻止,他肯定會留在那裏看熱鬧。


    “不過現在我沒看見孟蜀出手呀,所以沒有阻止不是我的錯。”火兒一邊閉著眼睛飛,一邊這樣想。“死地狗一定會被打得很慘吧,聽身後不住傳來的慘叫聲就知道了,實力相差太多,他一定被扒層皮的。”火兒不懷好意地在腦海中描繪著劉地慘兮兮的模樣,覺得痛快極了。


    怎麼沒動靜了,火兒忽然發現身後沒了聲響,難道地狗已經被幹掉了?還是……他回過頭,偷偷睜開一隻眼瞄過去。劉地趴在地上,一隻手撐起上半身,另一隻手似乎斷了,滿身滿臉都是血。孟蜀沒什麼表情地走上前,一抬腳又把他踢出幾十公尺,重重摔進冬青叢中。


    “活該!”火兒啐了一口,可是劉地半天沒動彈,不會真的死了吧?


    孟蜀走到劉地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要殺對方很容易,而且他從初次見到劉地時,就發覺對方身上有種自己討厭的氣質,對於孟蜀來說,周影、南羽都與眾妖不同,那是一種他可以接受並且還挺喜歡的氣質,隻有這個劉地,孟蜀不喜歡他,而且越來越不喜歡。


    “喂,你真要殺了他呀?”火兒停在孟蜀上方的樹枝上問。


    “不關你的事。”


    “你確定嗎?”聽了這句話,火兒一下子蹦了下來,踩著劉地的頭,氣呼呼地問。他身上的火焰騰地擴展開來,把他和劉地一起包裹在裏麵,最外層的火舌使孟蜀不得不後退了半步。


    “我現在並沒有失去理智。”孟蜀淡淡地說,“所以即使你出手也沒用。”


    “哼。”火兒“啪啪”地拍翅膀,“誰怕誰!南羽說了,你不敢殺人,我可不一樣,燒死一萬個都沒關係,來呀,打呀!”他囂張地叫嚷,在那裏蹦來跳去。


    孟蜀氣極反笑:火兒居然也會用這種方式威脅別人?而且還是南羽教他的?大概立新市的妖怪都知道自己的弱點是人類了吧,再這麼下去,會不會自己想對付誰的時候,對方立刻抓個人來當人質。不過他確實不希望看見這滿街的行人在一瞬間全部成為烤肉,所以搖搖頭,轉身離去。


    “等一下。”劉地忽然掙紮著站了起來,“不許你去找她!”


    “你管得了嗎?”不等到孟蜀開口,火兒已經一腳把劉地踢回了地上。這隻地狗居然沒有撲上來抱著自己的腿,哭著感激自己的救命之恩,反而又去招惹孟蜀,太不把自己這個恩人放在眼裏了。


    “不許去找她!”劉地按住火兒的頭,又向孟蜀聲明,“她已經以為自己是個人類了,你何苦咄咄逼人?東西我一定找出來還給你,但是交換條件是你放過她!”


    孟蜀身上發出一股殺氣,連火兒都打了個寒顫,不由自主地調大了身上的火焰。孟蜀與劉地對視良久,誰也沒有讓步的意思。火兒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解地問:“你們兩個是為了剛才那個妖怪打架嗎?她就是騙了長蟲東西的‘女兒’?”


    兩人目光依舊不肯從對方身上移開,隻是同時點頭。


    “那還等什麼呀,馬上去把她打一頓,把東西找回來,打發這條長蟲滾蛋!”他一口氣說完,並且馬上準備行動。


    “不行!”劉地張開雙手攔住他,“我會把孟蜀的東西找回來,你們誰也不許去打擾她!”


    “你幹嘛這麼維護她,是不是那個女人是你的新相好啊?”火兒雖然對於“相好”這類名詞的意思不甚了解,但總聽過別的妖怪們這樣說:“劉地今天與某某相好了,明天又跟某某相好了”,總之看說話者那一臉的怪異笑容,就知道那準不是什麼好事,所以火兒也就毫不客氣地模仿著那神情說了出來。


    “火兒……”不但劉地,連孟蜀的眼睛都直了,“火兒,周影是怎麼教育你的,你剛才的神情簡直跟劉地(孟蜀)這隻色狼一樣!”兩人異口同聲地指著對方說。“別把我說得跟你一樣!”對視之後再次異口同聲地喊。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才對!”火兒怒衝衝地說,“別把我說得跟你們一樣!說,到底怎麼回事?難道那個女人不是孟蜀的女兒,而是劉地的女兒?”這麼一說還真是滿腹懷疑,目光灼灼地盯著劉地。


    劉地歎口氣:“她怎麼可能是我女兒,她年紀比我還大呢。總之過去我曾對不起她,所以……如果她是妖怪,我沒理由阻止你,可她現在隻是個人類,就放她一馬吧。”他對著孟蜀,用難得誠摯的語氣說。


    孟蜀居然爽快地點點頭:“好吧,就照你說的做吧。”他已收起了心中的殺意,打量著劉地,忽然說:“那個女人真的是你的相好?就憑你自己這副德性,前幾天還笑話我,哼!”說完,他好心扶著重傷的劉地往周影的家走去——其實就是他打出來的傷。


    思考了良久的火兒,終於說出了一句以後在立新市的妖怪間得到廣泛認可的評語:“我看你們倆根本就是半斤八兩嘛。”


    孟蜀拎回了傷痕累累的劉地,他們誰都沒有對此事做出任何解釋,也沒有人去問他們。隻是從火兒的隻字片語中,立新市漸漸有了種種流言。


    妖怪甲:“喂,聽說了嗎,劉地因為一個女人被孟蜀打了一頓。”


    妖怪乙:“聽說了嗎,劉地勾引了孟蜀的女兒,差點被孟蜀打死。”


    妖怪丙:“聽說了嗎,孟蜀發現自己的女兒實際上是劉地的女兒,差點把劉地打死。”


    “……”


    ※※※


    南羽在病房裏和病人家屬討論著下一步的治療方案,那個病人躺在床上,對自己的病情透露著一種冷漠。南羽知道,像他這樣的病情,不管再用什麼方法醫治,也不過是盡人事的延遲那一刻的到來罷了。想要救他的命,除了家屬們日夜祈禱的奇跡出現外,就是南羽使用非人類的手段。南羽暗暗歎息,又向病人和家屬們交代了幾句之後,便走出門去。


    在人類的社會中當了這麼多年醫生,最難的就是怎麼控製自己不用法術去幹涉每一個病人的生死。這麼多年來,是把自己修得更像人類了?還是僅僅把心腸修硬了呢?南羽在往來的病人、醫生間茫然地走著,直到一陣喧嘩打斷了她的思緒。


    幾個護士大呼小叫地從她身邊奔跑過去,南羽叫了幾聲都沒人停下來理她,直到她拉住了其中一個,那個受到驚嚇的護士才指著醫院大廳的方向,結結巴巴地說:“那裏,那裏,殺人了……殺人了……”說完,掙開南羽的手逃走了。


    殺人了?三天兩頭什麼樣的鬧劇都有,南羽真不明白,這個醫院裏還有什麼事不會發生的。她不能任意地使用法術救人,但至少能夠保護來到這裏的病人都不必遭受治療以外的騷擾。這麼想著,南羽大步往騷亂發生的地點走去。


    醫院的大廳裏,平日總是熙熙攘攘,此時卻寂靜一片,隻剩下那個有些狂亂、手中揮著一把手術刀的男人,不停地發出刺耳的喊叫聲。他的另一隻手架著田尤俊的脖子,兩眼布滿血絲,正在向周圍叫囂。醫院裏幾個保全和年輕男醫生在四周嚴陣以待,卻不敢靠過去。


    南羽皺著眉,向躲在值班室裏的護士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個護士戰戰兢兢地說:“不知道陳醫師和那病人家屬之間有什麼糾紛,今天那個人突然趁陳醫師下班時拿著手術刀衝出來,說他害死了自己的老婆,要殺陳醫師償命。”


    “陳醫師?”南羽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明明抓著田醫師啊?”


    “是,田醫師自己過去……陳醫師跑了,於是……”


    護士翻來覆去半天也沒說明白,南羽隻好放她去避難。先後又問了兩個人,才勉強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原來是院裏的陳健康醫師前幾天剛剛做了一個不算大的手術,那種手術原本風險不大,像他那樣的醫生來做原本不該出問題,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為病人家屬沒有給他塞紅包的緣故,病人在手術中突然大出血,最終導致了死亡。


    病人的丈夫悲痛之餘,多次找醫院方麵和陳醫師理論,都無功而返。最後傷痛、憤怒在他心裏爆發出來,使他變得瘋狂,終於幹出了持刀挾持陳醫師的事情。當時的大廳中雞飛狗跳、人人奔逃,正巧一向愛管閑事的田尤俊醫生路過,他自告奮勇上前去對那持刀的男人好言相勸。在田尤俊的開導安慰下,那個持刀男人漸漸安穩下來,也慢慢放鬆了抓著陳醫師的手。


    田尤俊幫他慢慢分析著病情,並且向陳醫師使眼色要他去拿病例來討論。這個時候的陳醫師若是機靈些,事情也許可以順利解決,無奈他已經被嚇壞了,居然趁那男人與田尤俊說話時,用力把對方推開,狂呼亂叫著逃進醫院裏,不一會兒便消失在走廊盡頭。這下可好,那個男人受了更大的刺激,以為受騙上當的他一把抓住了田尤俊,把他當做人質,威脅醫院交出陳醫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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