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就不是妖怪,喵嗚。”


    “其次,你得把這些件‘毛衣’恢複成原來的樣子,把房間打掃幹淨,讓她覺得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這個容易,喵嗚。”咖啡馬上開始行動,它飛快地把“毛衣”中它織的那部分拆掉,把地上散亂的毛線滾成團,放回盒子裏,把盒子放進櫥櫃,然後用尾巴掃掃地上的線絨,果然一切恢複原狀,一共用了不到十分鍾,“還有什麽?喵嗚。”咖啡滿懷希望地看著林睿。


    “這樣就行了。”林睿說,“隻要你以後不再給她添麻煩,不讓她覺察到家裏有妖怪,她就會以為鹿為馬那張符起作用了,再也不會找人來除妖了。”


    “你是說主人還會像以前那樣愛我?喵嗚。”咖啡興高采烈地問。


    “會的。不過咖啡,我告訴你,用你的爪子是織不好毛衣的。”林睿教訓著咖啡。


    “為什麽?我可以和主人織得一樣好啊,喵嗚。”


    “她織的不能用來做標準吧?咖啡,你要真的想學織毛衣,我倒是可以幫你找個好老師。”林睿得意地說。


    ※※※


    第二天,林青萍為兒子織毛衣時,發現兒子帶回來一起玩兒的那隻貓正眼都不眨地盯著自己。“小睿,看好你的小朋友啊,它撲上來會把毛線弄亂的。”


    “不會,它是跟媽媽學織毛衣呢。”林睿拍著貓說。


    “貓學織毛衣?你這個孩子就是想像力太豐富了。”


    林睿開心地笑起來,也跑過去,托著腮看著母親為自己織的毛衣——淺綠色的毛衣上襯著淡黃色的花紋,胸口的地方織了“lr”兩個字母。


    林睿喜滋滋地看著,忽然說:“媽媽,我覺得自己可以穿這麽好的毛衣,好幸福啊。”


    “你這孩子……”林青萍眼眶一紅,“媽媽買不起名牌的羊毛衫給你,隻能讓你穿織的毛衣。等把你爸爸欠下的債還完了,我一定買最漂亮的羊毛衫給你,免得你在學校裏比不過同學們。”


    “不是啊,我覺得媽媽織的毛衣比他們買來的羊毛衫漂亮多了,全班的同學都穿著買回來的羊毛衫,隻有我穿著媽媽親手織的毛衣,他們羨慕我還來不及呢。”林睿撲到媽媽懷裏撒著嬌,他是發自內心地珍惜現在的幸福。


    ※※※


    三天後,林睿穿上了新毛衣。自認為學了一身本領的咖啡躊躇滿誌地回到家裏,坐在沙發上舔著爪子,等待著主人睡著後大顯身手——織一件真正的毛衣給她看看。


    “咖啡。”主人一回來就把它高舉起來轉了個圈,緊緊摟在懷裏,“我今天終於鼓足勇氣把織好的毛衣交給他了,他沒有拒絕。我太高興了!”她用力吻了咖啡幾下才把它放下來,“我來做頓大餐慶祝吧,咖啡,你想吃什麽,牛奶燉蝦仁還是魚片粥?”


    咖啡呆在沙發上,看著主人在廚房裏忙活,分析著她剛才的話——毛衣送給他了=已經織完了=不用自己幫忙了=自己學的東西沒用了……


    “哇!”它抱住一個靠墊大哭起來,“討厭!主人!我還沒有顯露身手呢,我明明學得那麽認真,喵嗚……”


    它的主人在廚房裏,隻聽到貓在亂叫,一邊回憶著把禮物交給他的情形,一邊想:“他會感到驚喜吧,連咖啡也在為我高興呢。”她抱著鏟子,沉浸在甜蜜的思緒裏,渾然聽不見客廳裏貓的哭聲……


    奇談之十:漫卷詩書


    “爹,劉大帥的兵已經攻占了省城,打到這裏也就是這兩天的事了,您再不走可就真的來不及了!”長子幾乎是聲淚俱下地勸著張廷鑒。


    張廷鑒坐在大堂正中的太師椅上,看著眼前,大堂裏和走廊下都堆滿了各種箱籠,自己的三個兒子思仁、思賢、思禮,三個兒媳及一幹人等都站在當中,用期待的神情看著自己。他依舊硬著心腸對著眾人揮揮手:“你們走!”


    “爹!”三個兒子一起喊。


    “你們的曾祖父、祖父留下的‘傳家之寶’在此,我豈能一走了之,我豈能做張家的不肖子孫!”


    “爹,不是兒子們不孝,隻是那一樓的書,這種時候實在無法帶走啊。”


    “書在,我在。”


    “爹,劉大帥殘忍好殺,所過之處殺人放火、十室九空,這裏真的留不得了啊。”


    “我知道,劉大帥是兵痞出身,最痛恨的就是我們這些讀書人,他目不識丁,這一樓的書留在這裏,隻怕他們是非燒不可了。”


    “那您還……”


    張廷鑒歎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一個紅布包,打開來取出幾張紙,說道:“這是祖傳田莊的地契和這裏的房契,這一張是去年我托朋友在雲海買的房子的契書——唉,本來是想,你們三個都受過高等教育,想送你們到那裏去幹一番事業的,沒想到現在用上了。老大,你拿著,好好照顧你的弟弟們。”


    “爹,原來你早就……”一向覺得父親有些無情的兒子們不由得紅了眼圈。


    “走吧,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可是,怎麽能讓爹為了這些廢紙留下冒險!”性情有些急躁的老二思賢一下子跳起來,“我現在就一把火燒了它們,看您還走不走!”說著衝進廚房拎出油瓶和火柴,向庭院裏聳立著的藏書樓衝去。他一股蠻勁上來,兩個兄弟和好幾個仆人都拉不住他,他把油往樓上一潑,就要劃著火柴。


    一條黑影像閃電似的直撲到老二身上,老二的手腕被重擊了一下,來不及點著的火柴脫手飛出老遠,他倒退幾步坐倒在地,手腕上已經是鮮血淋淋,袍子也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驚恐地用手擋住臉和喉嚨,看著襲擊他的對手。襲擊他的是一條黑色的大狗,半人多高,膘肥體壯,目露凶光,它把前爪按在老二身上,露出利齒,仿佛隨時準備咬下去。


    “好了,狗!”張廷鑒吆喝一聲。


    黑狗立刻聽話地放開老二,回到藏書樓邊的陰影裏臥下,它把頭放在爪子上,眼睛卻依舊盯著眼前的這些人。


    老大連忙把心有餘悸的老二拉起來,賠著笑臉對張廷鑒說:“爹當初救這條狗回來果然沒錯,這畜生倒也知恩圖報。”


    “哼,你不用岔開話頭。”張廷鑒冷笑一聲,“想不到我們家世代書香,竟出了你們這樣的不肖子孫,快點兒給我滾!”說著一甩手,獨自回後麵去了。


    幾個兒子終沒能說服張廷鑒,第二天早上,兒孫們不得不離開固執的父親,踏上了逃避戰火的路途……


    ※※※


    張廷鑒一直目送兒孫們的馬車消失後才轉身回來,平時擁擠熱鬧的張氏大宅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他吩咐陪他留下的老仆去泡一杯茶,自己長歎一聲,緩步走向藏書樓。


    張廷鑒的祖父曾做過翰林,辭官歸鄉後以藏書為樂,建起這座藏書樓,張廷鑒和他的父親都愛書成癡,這座藏書樓確實凝聚了張家三代人的心血。


    張廷鑒仰望了一會兒這座三層小樓,緩步走入,拿起本書翻動幾頁,又放下來,走回庭院中。


    黑狗看他進樓時已經站了起來,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這隻黑狗是張廷鑒半年前揀回來的。


    那天清晨,張廷鑒照慣例沿著小路散步到自家附近的林子裏,他聽到樹林裏有聲音,過去一看,卻看到駭人的一幕:十幾條野狗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草地上,四處都是血跡,有幾隻狗的頭被撕扯下來了,還有的四肢不全,內髒翻出,每隻狗的牙齒和爪子都沾滿了血,顯然是這群狗彼此爭鬥,相互撕咬成了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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