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要了一杯“紅粉佳人”,有些無聊地將這張鈔票疊成一隻又一隻小船。


    終於耳根清淨了,張盛的眼前卻又模糊了,他似乎總是看見宋暖在麵前笑,眸子閃閃發亮,像是要看到人的心裏似的。  <h4>33</h4>


    周格格回到上海第一件事就是陪著宋暖去找張盛,宋暖見到張盛非常不好意思,她一直在琢磨,要不要就上次的事情跟他說聲抱歉,那天是自己挨批了心情不好,並非專門針對他。但轉念一想,人家又沒有提及,專門解釋又顯得十分做作矯情。


    宋暖心裏正為難呢,倒是張盛哈哈一笑,主動握了握宋暖的手,“別說對不起啦,我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的!”


    宋暖鬆了一口氣,感覺輕鬆了不少,她開玩笑道,“嗬嗬,看出來了,看出來了,肚子是不小。”


    張盛做出一副誇張崩潰表情,“宋小姐,肚量和肚子是兩個概念。”


    “雖然是兩個概念,但也是對立統一的,肚子大才能裝下大肚量。”


    “那我是一個例外嘍,雖然沒有肚子,但腹肌裏也充滿了肚量。”


    “是的,除了肚量還有力量。”


    周格格在一旁打趣,“我借過問一句,您二位是在打情罵俏嗎?”


    兩人對視一眼,宋暖的臉一下子紅了,張盛也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卻硬著頭皮爭辯:“我們不打情罵俏了,接下來進入眉來眼去環節!”


    宋暖聽了,作勢要打他,張盛怪叫一聲,“哎喲喂,還真開始打了。”


    下了班,三個人興高采烈地去風華會所看場地。到了風華會所,車還沒停穩,就有服務生衝過來侍奉在車門邊,準備給張少爺開門。沒想到張少爺動作更快,一個箭步竄下來,拉開車門,擋住車頂,充滿紳士風度地請女孩子們下車。


    風華會所果然名不虛傳,宴會廳仿照歐式宮廷的裝修,高深的穹頂、巨大的壁畫……厚厚的羊毛地毯踩在上麵讓人感覺那麽虛幻,好像在童話裏一般。宋暖和周格格都有點劉姥姥進大觀園,灰姑娘進皇宮的感覺。


    “快啊,上樓啊。”張盛在前麵招呼著。


    宋暖摸了摸潔白的樓梯扶手,細膩得像皮膚一樣的手感讓她很好奇,她悄悄問周格格,“你說這扶手是什麽材料做的?”


    周格格也伸手摸摸,疑惑道:“會不會是象牙?我不知道,你說是什麽?”


    “我猜是人的骨頭。”宋暖說。


    “哎呀,你別說了,瘮得慌!”周格格觸電似的把手挪開。


    在二樓的小會議室,宋暖又見到了風華的張總,也就是張盛的爸爸。她趁著上洗手間的間隙將自己去風華公司認錯人的尷尬事跡說與周格格聽。


    周格格聽罷說:“你跟這對豪門父子還挺有緣的嘛。”說完,連周格格自己都覺得這話裏泛著酸味。


    事情談得相當順利,宴會標準很高,張總卻給了一個很低的價格,還答應提供鮮花、席卡和簽到牌。


    兩個小女生興奮得臉都紅了,除了謝謝什麽也不會說了。張總和藹地說:“你們的老板於總我很熟的,所以送張盛去鍛煉鍛煉。這個小子從小嬌生慣養,隻懂得享受不懂得吃苦,上次我遇見宋暖回家就教育他,你的條件比人家好很多,更要珍惜,好好做事,多學經驗,以後回來幫我。可他倒好,九點上班十點到,五點下班他四點就到家了。你們兩個一看就是好孩子,今後要幫幫他,改掉這些不好的習慣!”


    宋暖和周格格對視一眼,心想這話說的,到底是批評兒子呢,還是暗示自家公子出身不凡呢?宋暖沒說話,周格格卻乖巧地說:“張總,張盛其實很能幹的,以後一定是您的左膀右臂。我們是實習生,以後能不能留在hy還不一定呢!還希望您能在公司領導麵前多美言我們幾句啊。”


    張總朗聲大笑,“哈哈哈哈,這丫頭真會說話。這事包在我身上!hy不要你,我們風華的大門為你敞開!”


    通過這次接觸,宋暖發現,張盛其實是個挺孩子氣的人,可能就因為報到的時候太張揚,加之陳總監對他的那份熱乎勁,導致實習生們都視他為異類,凡事禮讓三先,敬而遠之,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也挺孤單寂寞的,所以他才沒事跑到樓頂放風箏玩。


    而張盛也開始關注宋暖,他覺得這個女孩子好特別,一會冷若冰霜,轉眼又和顏悅色,哭的時候梨花帶雨,笑的時候豔若桃李,靜如處子動若脫兔,好像一個猜不透的謎語。


    把女孩子們送回家,張盛看看時間還早,不想回家,便去酒吧消遣。一個年輕的單身男人在酒吧裏獨自喝酒,不甘寂寞的鶯鶯燕燕便時不時地過來騷擾,“帥哥,我陪你喝一杯吧?”“先生,要不要服務?”“哥哥,一個人不寂寞嗎?”


    剛打發走穿黑裙子的,又來了一個穿白裙子的,“hi!”


    張盛煩不勝煩,掏出幾張紅色鈔票,拍在桌子上,“坐下,喝酒,安靜!”


    女孩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要了一杯“紅粉佳人”,有些無聊地將這張鈔票疊成一隻又一隻小船。


    終於耳根清淨了,張盛的眼前卻又模糊了,他似乎總是看見宋暖在麵前笑,眸子閃閃發亮,像是要看到人的心裏似的。  <h4>34</h4>


    因為周格格陪領導太太的麗江七日遊頗為辛苦,所以陳總放她一天假,眼看天氣暖和了,周格格打算回趟家拿點衣服,所以從風華會所出來,她就搭地鐵回家了。


    剛進家門,周格格的老媽就迫不及待地掏出一疊男孩子的照片,“格格,你看看我幫你收集的資料,有沒有合適的。”


    周格格瞄了一眼,沒精打彩地說:“我累死了,明天再看。”


    “你看看哪,條件都是很不錯的。你看這個,一米八的個子,媽媽在醫院,爸爸在法院;還有這個,媽媽是老師,爸爸是做童裝出口的,家裏有別墅呢……”


    “有別墅又怎麽了,他家別墅的樓梯是用人骨頭做的嗎?”剛剛見識過風華會所的周格格突然眼界提高了,對一般的有錢人很不屑一顧。


    “你這丫頭今天怎麽了,你瞧瞧咱家,巴掌大的鴿子籠,你還看不上人家住別墅的?”格格媽不高興了,“幹得好不如嫁得好,格格我跟你說,嫁人等於第二次投胎,你第一次就沒投好,當然,這不怪你,這主要是怪我和你爸……但第二次可要把握住機會!你要知道你媽我搞這些資料費多大力氣,這可都是富二代,你嫁過去不用奮鬥就可以直接享福!”


    “行了行了,一天到晚嫁人嫁人,你女兒我又不是國色天香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人家富二代就這麽容易看上我了?”周格格不耐煩了,“再說了,住個別墅就好意思叫富二代?媽,不是我說您,您還真沒見過有錢人,今天我陪宋暖去了一個老板的會所,那才叫奢華呢!”周格格將這天的所見所聞說與老媽聽。


    格格媽一聽就急了,拍案而起,“我說你這個丫頭怎麽這麽十三點啊?你怎麽能把這個叫張……張什麽盛的男孩介紹給宋暖呢?你們都是實習生,按道理說都是有共同語言的,萬一人家看對了眼,這裏麵就沒你什麽事了!你看看這個男孩子,條件多麽好,唉……”


    “哎呀,媽,你瞎說什麽呢?介紹認識有什麽關係,又不是當紅娘牽線搭橋。再說了,宋暖是我好朋友,英語六級幸虧是她幫我補習才通過的。”周格格抗議。


    “你這個傻丫頭,同學之間有好朋友,同事之間,不可能有好朋友。你還年輕,沒有社會經驗,聽媽的話,以後做什麽事多個心眼!還有,多跟張盛接觸接觸,就算不談戀愛,多個有錢朋友總比多個下三濫朋友強嘛!”格格媽語重心長把她的社會經驗傳授給女兒,希望女兒在以後的人生道路上,少走彎路。


    “媽,你這都是什麽邏輯!不聽不聽,我要睡覺了!”周格格捂著耳朵往床上一倒,可是很久很久都沒有睡著。感覺才眯了一會,手機鬧鈴就響了,要想不遲到,必須提前兩個半小時出發。


    清晨六點一刻,周格格提著大包小包,擠上公交車。車上全是上班族,其中不乏背著名牌包包的白領,但無一例外都是睡眼迷蒙麵容憔悴,好像站著都能睡著似的。周格格看得心裏一陣陣地發涼:即使找到工作又如何?也許一個月數千塊的工資可以買個基本款的lv拎包,但卻買不起哪怕是半個平米的房,這就是我以後要過的生活嗎?太可怕了!九點上班六點出發,五點下班八點到家!加班怎麽辦?加班就住辦公室吧,否則回到家洗個臉刷個牙就又到啟程上班的時間了!  <h4>35</h4>


    第二天一上班,宋暖就迫不及待地將場地落實在風華會所的好消息告訴了郝敏。


    “太好了太好了,沒想到你的能力這麽強,太厲害了!”郝敏顯得特別高興,對宋暖露出衷心的笑容。


    宋暖來總裁辦實習的這些日子,第一次看到郝敏笑得那麽燦爛,真是受寵若驚。於是她也傻乎乎地跟著樂了,還謙虛呢,“這事也巧了,我好朋友正好認識張盛,哦,張盛就是風華張總的兒子,在銷售部實習。”


    “哦,是嗎?那還真得好好感謝人家!要不這樣,你讓你好朋友約張盛一起吃個飯吧,我做東,感謝不能光嘴上說呀!”郝敏更加興奮了,“撿日不如撞日嘛,就今天晚上吧。”


    “沒問題,我這就聯係她!”見郝敏老師興致這麽好,宋暖自然熱情高漲,掏出手機就撥周格格的電話,“格格,場地的事多虧你哦,我們老師表揚我了呢!她今天晚上想請你和張盛吃飯,沒問題吧?哈哈,你肯定沒問題啦,幫忙問問張盛吧?”


    可令宋暖沒想到的是,周格格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平淡,她說:“哦,我現在挺忙的,待會我問問他再說吧。”


    周格格掛了電話,其實她並不忙,隻是聽到宋暖這麽興奮的聲音,她的感覺十分微妙,她居然沒有為好朋友受到表揚而高興,相反,她心裏有種酸溜溜的感覺。張盛就在對麵的辦公桌坐著,可周格格並沒有去問他晚上有沒有空,十分鍾後,她發消息給宋暖:張盛晚上家庭聚餐,我今天也有事,我媽讓我回家幫她整理衣櫃。


    晚上,宋暖一個人回到宿舍,覺得有些孤單。同宿舍四個女生,朝夕相處了將近四年,如今大實習,一個在深圳,一個在北京,隻有宋暖和周格格還在上海,有時候在msn上群聊,每個人都在訴苦,長長的通話記錄,通篇牢騷怪話,大家都渴望找到好工作,卻又都不想工作。


    這時候宋暖媽媽打電話來,神秘兮兮地,“丫頭,我跟你爸這幾天總是睡不安穩,我們尋思著你過年那麽著急回上海,是不是有男朋友了?你跟媽說實話,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合適就談一個。”


    宋暖哭笑不得,“我著急回來不是忙著找工作嗎,沒有男朋友!”


    “哦——”宋暖媽拖長了聲音,好像是鬆了口氣,但又感覺很遺憾似的叮囑女兒,“宋暖我可告訴你,找男朋友一定要找愛你的,不要找你愛的……”隨即電話被宋暖爸爸搶去,宋老師在電話那頭嚴肅地說,“女兒,女孩子談戀愛,一定要拿得起,放得下,站得攏,走得開,要自尊自愛!”


    “行了,老爸,等我有目標了再來給我上思想道德課也不遲,好啦好啦,不說了不說了!”宋暖掛了手機,這時候才發現,通話過程中一條短信進來,打開一看,居然是張盛發來的:“睡了嗎?”


    宋暖心裏驚了一下,思考片刻,她不鹹不淡地回了一條:沒睡呢,不過準備睡了。


    很快,張盛回:我一個人在家好無聊,明天有沒有空一起吃飯?


    宋暖又是一驚,他不是家庭聚餐嗎?她隱隱約約覺得這事有些不對勁,可是哪裏不對呢,她又想不出。又琢磨了半天,宋暖捏著手機回複:好啊,我正要請你和周格格吃飯呢,謝謝你們幫我忙。我睡覺了,88。


    可是哪裏睡得著呢,心裏一直在琢磨,這個家夥搞什麽鬼啊?不會是看上自己了吧?雖然過年的時候,宋暖立誌找份好工作嫁個好老公,所謂好當然是人好,有房更好,有車最好,不過從來沒有想過嫁入豪門。灰姑娘的童話在這個現實的講究門當戶對的年代裏,也隻能是個童話。  <h4>36</h4>


    答謝會的場地確定了,其他的問題就很好解決了,其他各項籌備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了,一切都異常順利。


    如今郝敏對宋暖真可謂是溫柔有嘉,微笑著指導她給張三打電話給李四發郵件,可以說,這個答謝會各項繁雜事務,80%都是宋暖搞定的。


    部門例會上,宋暖心裏一直暗暗得意,因為例會會評點每位員工的本周表現,作為新人,領導的表揚與肯定比任何物質獎勵都來得珍貴。


    汪思遠首先發言:本周最值得一提的是郝敏,客戶答謝會的籌備工作完成得相當出色。由於劃撥的資金有限,所以此事一開始就困難重重,我也略有耳聞,但是郝敏既沒有推脫任務,也沒有向集團打報告要求追加預算,巧妙地解決了困難,聯係了風華會所作為活動場地,這不僅僅為集團節約了開支,更促進了我們與風華的友好關係,非常出色,非常棒……


    剛開始,宋暖還樂呢,聽著聽著,她逐漸回過神來,合著這事跟自己沒啥關係?再扭頭看看郝敏,她抿著嘴角露出標準的職業女性的微笑,一臉的坦然,一臉的受之無愧。


    宋暖坐不住了,她非常非常衝動地想站起來對說:“汪總,場地其實是我搞定的,鮮花也是我搞定的,背景板也是我搞定的……”當然,作為一個新人,她還沒有這樣的勇氣。


    這一天過得非常非常地鬱悶,郝敏似乎看出了端倪,所以一天都沒給宋暖安排任務,把她晾在角落裏獨自鬱悶。


    快下班時,張盛叫住周格格,“待會別急著走啊,我請你吃飯。”


    周格格愣了一下,心怦怦跳著,欣喜地答應,“好啊。”


    下班了,張盛和周格格一起下電梯,到了一樓大廳,張盛卻停住了腳步,“我們就在這等一下宋暖吧。”


    周格格這才知道,一起吃飯的還有宋暖,她有些失望。五分鍾後,張盛的眼睛亮了起來,周格格扭頭一看,宋暖背著包從電梯裏出來了。周格格心涼了,她意識到,這頓飯,自己隻是陪客而已,她勉強朝宋暖笑笑,沒話找話似的打了個招呼,“才下班啊?”


    張盛去地下停車場取車,兩個女孩就這麽肩並肩默默地站在門口等著,其實不過才一天沒見著周格格,宋暖卻覺得有一絲陌生感橫在兩人之間,這種感覺讓彼此都覺得很難受。


    很快,張盛開車過來,他將副駕駛的車門準確地停在宋暖麵前,笑著招呼,“上車啊!”


    周格格看了宋暖一眼,兀自拉開後車門上了車。  <h4>37</h4>


    好在張盛是個活躍分子,他聽說了宋暖的遭遇很是為她憤憤不平,“你的指導老師真差勁,憑什麽搶你的功勞啊?這些人太不厚道了,以後誰還幫他們幹活啊?”


    周格格聽了很不是滋味,她想這也不完全是宋暖的功勞吧,如果硬要認真算一算,張盛功勞最大,自己排第二,最後才是宋暖呢!結果在郝敏那受表揚的是宋暖,在部門例會上受委屈的也是宋暖,張盛極力勸慰的還是宋暖,自己呢?周格格心裏一陣陣發涼,她有些後悔幫宋暖了,很快她又為自己的後悔而羞愧,為什麽自己會變得如此狹隘?太可怕了!


    這頓飯周格格很沉默,宋暖發現了,她隱隱約約知道格格為什麽會不高興。她極力岔開話題,“不說了,反正就是實習生吃虧唄,做錯事要挨罵,做對事功勞也不是咱的。”


    張盛一聽就不樂意了,“憑什麽?hy有什麽了不起,大不了不幹了,實習就六百塊錢,還受人氣,真是的!”


    此話一出,卻化解了宋暖和周格格之間的尷尬,她們好像找到了默契一樣,聯合起來抨擊這個富家子弟,“你不幹可以,我們不幹吃什麽?”


    “就是就是,不經曆實習怎麽能轉正?現在的六百就是將來六千的基礎!當然,即使是六萬,你大少爺也不會放在眼裏。我們實習是為了生存,你來實習純屬娛樂,對吧?”周格格酸溜溜地說。


    張盛急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實習生就是太吃虧了。”


    “不吃虧怎麽辦?正式員被炒魷魚還有補償金呢,實習生隻有四個字:掃地出門,所以我們活該被整!張盛,我要是有個闊爸爸我也無所謂,那個狗屁領導太太對我發飆,我啪就拍桌子走人!”周格格氣呼呼地說,好像故意在跟張盛作對似的,動輒將張盛老爸掛在嘴邊。


    宋暖覺得周格格說話有些欠妥,不管怎麽樣,人家闊爸爸還幫過咱們忙,再仇富就顯得太不厚道了,所以她連忙岔開話題,“格格,答謝會場地的事我還真要好好謝謝你。”


    “別謝我啊,要謝就謝張盛。”周格格有點慪氣地說道。


    “對對對,也要謝謝張盛。”宋暖看著張盛趕緊補充。


    “謝什麽啊謝,舉手之勞嘛。”張盛居然有一絲臉紅。


    吃晚飯,張盛送宋暖和周格格回學校,快到學校門口了,周格格臨時改變主意說要回家。宋暖勸道:“時間不早了,你家又那麽遠,別回去了,否則明天又得起大早。”


    周格格突然任性起來,執意要回家換衣服。張盛主動提出來送,於是宋暖下車後,周格格坐到了副駕駛座位上,並從車窗伸出手來向宋暖道別。


    宋暖看著汽車紅色的尾燈匯入車流,心裏感覺有些茫然。  <h4>38</h4>


    外麵突然下雨了,車裏的自動恒溫空調悄然無息地散發著暖意,路虎的頂級音響低調地放著《hotel california》。周格格坐在車上,感覺好溫暖好安全,她突然很想就這樣睡過去,不要醒。


    張盛開著車,仿佛在夢遊,前麵的汽車刹車燈亮了兩秒之後,他才反應過來,猛得一記刹車停住,差點追尾。


    小小的有驚無險把周格格也嚇了一跳,她直了直腰板,嗔怪道:“你想什麽呢?”


    張盛無厘頭的問道,“你們宿舍有空調嗎?”


    “沒有啊,怎麽了?”周格格好生奇怪,他幹嘛問這個。


    “下雨了,宋暖回去不冷嗎?”張盛說。


    又是宋暖,周格格的心一點一點地冷下去,她沒說話,過了很久,突然幸災樂禍似的回答,“是啊,我們宿舍是朝北的,可冷呢,放一盆水第二天早晨就會發現有一層薄薄的冰!這說明夜裏宿舍的室溫是在零度以下的。”


    張盛唏噓道,“唉,你們那麽有名的學校,居然住宿條件這麽差。那你們冬天都怎麽過的啊?”


    “裹得裏三層外三層唄,窗戶縫隙用透明膠帶封起來,人手一個熱水袋,到了夜裏,熱水袋變冷了就經常被凍醒,我們就爬起來穿襪子睡。”周格格描繪宿舍如何的冷,突然又補充,“宋暖是最怕冷的一個,她每天晚上都沒有勇氣進被窩,都是穿著衣服拱進去,感覺暖和一點了就脫外套,又暖和一點了,再脫毛衣。”說著,她瞄了一眼左邊的張盛,這個男孩子年輕的麵龐上居然掠過一絲心疼的神色。周格格感覺到沮喪,同時,又有一絲的惱意湧上來,她繼續說,“但是宋暖又愛美,冬天喜歡穿裙子,褲襪和靴子都是七浦路淘的便宜貨,一點都不保暖,所以每次冷空氣來,第一個感冒的就是她!”


    張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等了一紅燈,再次起步的時候突然對周格格說:“我家在公司附近有套房子空著,裝修好的,空調什麽都有,你和宋暖去住,好不好?”


    “是嗎?租金多少錢一個月?”


    “不要錢的,空著也是空著!”


    周格格研究似的看著張盛,拖長了聲音,“哦——天下居然還有這麽好的事?不要錢我們不住!”


    “那要錢,要錢!”張盛連忙改口,“隨便你們……”


    “們”字未說完,周格格就搶白道,“要錢我們住不起。”


    張盛不說話了,過了很久,才鼓足勇氣似的說:“我喜歡宋暖。”


    周格格輕輕歎了一口氣,“這話你跟宋暖說呀,跟我說幹嗎?”


    周格格的態度讓張盛覺得有點不爽,他抄起手機就撥宋暖的電話,接通之後沒頭沒腦的大聲說:“宋暖,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車進隧道,電話斷了。  <h4>39</h4>


    宋暖握著手機有點發蒙,桃花運來了?也太突然了吧!還是身價不菲的富二代,這朵豪華的桃花咱能消受得起嗎?幸好電話斷了,否則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像躲騷擾電話一樣立刻關了手機。


    幾分鍾之後,宿舍電話鈴響了,宋暖以為又是張盛,猶豫著沒敢接。可是電話鈴聲像催命一般響個不停,隔壁宿舍的同學都來敲門了,“宋暖,接電話接電話,吵死了!”


    宋暖沒辦法,戰戰兢兢接起來才發現自己自作多情了,電話是老媽打來的,“宋暖,你搞什麽名堂,手機關機,宿舍電話沒人接,我和你爸都急死了。”


    “我,我在隔壁宿舍玩呢,手機沒電了。”宋暖結結巴巴地解釋。


    “是這樣的,這兩天我和你爸來上海幫找房子,你不是說學校到七月份就不給住了嗎?我們打算過來看看,有合適的就買個小的,實在沒合適的就租個房子,否則到了七月份大學生一畢業,房價肯定特別高。”宋暖媽真是未雨綢繆。


    “買房子?現在你和我爸的工資加起來一個月能有五千吧,不吃不喝存上三個月,大概在倒掉的那個樓脆脆附近,一條臭河旁邊,水泥廠隔壁,能買一個平方的房了,還是建築麵積。再告訴你,那地方離我們公司,一個單趟差不多兩個鍾頭。”宋暖用極其平淡的語氣訴說著這個可怕的現實。


    “我們知道啊,現在南京的房價都躥到天上了,更何況上海呢?我們家老鄰居毛頭他爸,就是老薑,你還記得啊,最近在浦口買了套房子,你猜多少錢?七千一個平米啊!浦口啊,都過江了也要那麽貴,這形勢太嚴峻了。你看你現在在hy實習挺好的,肯定能留下來的,退一萬步講,就算人家不要你,咱們在上海有套房子總是不吃虧的……”宋暖媽絮絮叨叨地說,宋暖爸在那頭聽得好像很著急,直喊電話給我,終於搶過電話,對宋暖說,“女兒,這些年我和你媽存的錢加上股市裏的一共有十幾萬塊,原先能買套房子,現在連個房間都買不到了。我踅摸貸款在上海買套二手房,哪怕是小一點,也得讓你畢業以後有個窩啊。”


    宋暖聽了無比感慨,媽媽一天到晚省吃儉用,舍不得多給自己一毛錢零花錢,攢到最後就是為了給女兒買套房子,她的聲音都有些發抖,“爸爸,我不能動你和媽媽的養老錢。”她穩了穩情緒,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放心吧,我都跟格格說好了,畢業以後我們合租一套房子,暫時不買房。嗬嗬,當然也買不起。你看看,現在上海這房價,半個平米的錢能把日本韓國新馬泰玩一圈了;一兩個平米的錢,歐美列國也回來了;還有什麽埃及、南非、土耳其統統不在話下,總之,全世界咱都玩遍了,可能還沒花完一個廚房的錢。老爸您說我都環遊地球了,咱的世界觀肯定得變啊,誰還看得上一套房子啊。再說了,實在不行我嫁人就是了,我宋暖要求不高,男方有個房就成了。”


    宋老師一聽就急了,“宋暖,你不能以房取人哪,最重要的是人品……”宋暖媽一聽就在那頭嚷嚷開了,“宋建國,你不要誤導我女兒,人品重要,房子同樣重要,沒有房子怎麽結婚,睡大馬路啊!”宋老師抵住巨大的壓力對著電話斷斷續續地說:“別聽你媽叨叨,婦人之見,現在房價這麽貴,人家年輕人剛畢業拿什麽買房啊?有房子的還不都是啃老族?年輕人,有上進心比什麽都重要,將來什麽都會有的……”


    電話終於被宋暖媽搶奪過去了,“宋暖,你別聽你爸的。我嫁女兒不圖人家大富大貴,房子總歸是要的。宋建國是什麽謬論,哦,有房子就是啃老族,那沒房子還光榮了?我讓我女兒嫁個家庭條件各方麵都比較好的男孩子有什麽不對嗎?宋暖,你一定要當心,農村的千萬不能嫁,考慮都不考慮,有上進心有什麽用,上進心能換錢使嗎?”


    宋暖哭笑不得,突然想惡作劇一把,她說:“媽媽,那萬一有個富豪的兒子看上我了你同意嗎?”


    宋暖媽一愣,隨即笑道:“你算了吧,富豪的兒子看上你?宋暖,不是我說你,不要幻想灰姑娘變公主,那都是童話故事,騙小孩的!做人要腳踏實地,不說了,長途,貴!等我們來了再說。”


    掛了電話,宋暖鬱悶了,自己相貌端正,身體健康,本科學曆,父母健在,條件說老實話也不差呀,怎麽著就被自己的親媽直接貶成被後媽虐待的灰姑娘呢?  <h4>40</h4>


    周格格快到家時給老媽打了個電話,格格媽就派格格爸下樓接女兒——天晚了,樓梯黑洞洞的,不放心。


    於是,格格爸有幸見到了富二代張盛以及張盛的車。回家後,格格爸添油加醋向老婆描述,張盛如何既禮貌又熱情地稱呼他為叔叔;張盛車技如何好——那麽狹小的位置也能掉頭;張盛如何英俊,皮膚白白的,手指細細長長,一看就是好家庭出身。格格覺得很神奇,這個沒有路燈的老舊小區黑燈瞎火的,連樓梯都看不見,老爸如何能看清楚人家的皮膚和手指頭?


    格格媽根本不在意這些小細節,一個勁地追問老公,“那車大不大,豪華不豪華?”


    “幾百萬的車,你說豪華不豪華?”格格爸眉頭皺著,一副你真沒見識的表情。


    “格格,這個男孩子就是你說過的張盛嗎?好端端的,他為什麽送你回家?是不是……”格格媽揣測著。


    “媽——你就別想了,人家想追的是宋暖好不啦!剛路上還說家裏有套房子空著,想讓宋暖和我去住,其實主要就是想討好宋暖,我才不去住呢!誰愛住誰住去!”格格氣呼呼地解釋。


    格格媽好生失望,乒乒乓乓開始抹桌子,突然無厘頭地冒出來一句,“住,幹嘛不住!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張盛的朋友圈一定有不錯的男孩子,說老實話,在上海條件好的男孩子遍地都是,關鍵是我們沒機會去認識。”說著說著,抹桌子的手停下來,有些傷感地說:“格格,不要說媽媽見錢眼開,你媽媽一輩子受夠了沒錢的苦,你是我的親女兒,我當然希望你嫁個好人家。”


    格格不說話了,默默地丟下包,走進自己的房間,格格媽跟進來,“丫頭,最近去找個陪駕練練車,你駕照考了一年多都沒碰過車,生疏了吧?晚上跟你爸爸商量了一下,出錢給你買輛小車。”說著,格格媽歎了口氣,“本來呢,我們是想把這個老房子賣了再貼點錢,換個大一點,離市區近一點的房子,現在這房價漲得離譜,就是把我跟你爸賣了也換不起了,索性給你買車吧,一來今後上下班方便,而來呢也顯得我們姑娘身價高,剛畢業就有車了。”


    格格把頭埋在枕頭裏不說話,她的爸爸媽媽是知青,當年一直爭取回上海,爭取了很多年,終於回來了,但是沒有房子,暫住在格格的外婆家。當年格格媽發誓不回上海就不要孩子。結果回到上海,就更沒法要孩子了,因為十二平米的一間平房,上空搭了層閣樓,一共住了六口人。然而,就在這個一米都不到的閣樓上,格格爸媽利用被子隔音,製造出了格格,這個家變成了七口人。


    周格格至今還記得,小時候,舅舅的同事送來一條大鰱魚,寄人籬下的格格爸媽一直在揀魚刺吃,格格一聲不響夾了一塊大大的魚肉放到媽媽的碗裏,奶聲奶氣地說:“媽媽,吃魚肉!等我長大了,不會讓你吃一點刺!”這話剛說完,舅媽就把飯碗給砸了,格格媽為了平息嫂子的怒氣,甩了小格格一巴掌,事後抱著格格哭得撕心裂肺。


    事情過去那麽多年了,周格格依然記憶猶新,她突然翻身起床,眼神發直,“媽媽,我發誓,我周格格將來要在上海買下所有想要的東西,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h4>41</h4>


    張盛的表白雖然有些突兀,但不管怎麽說,女孩子有人追還是讓人高興的。宋暖對張盛的感覺很奇妙,總是關注他,卻又有些莫名其妙地排斥他,那種排斥是一種本能,就好像是騎自行車的排斥開寶馬車的。


    宋暖輾轉反側了半宿,越想睡越睡不著,過年的時候,宋暖的新年願望之一就是:自己能擁有鬧鍾一響立刻精神抖擻的本領。許了這個願望之後她歎了口氣,咱老百姓連許願都如此樸實,至少應該許個這輩子睡覺睡到自然醒,從今往後告別鬧鍾的願望吧!


    第二天果然起不來,鬧鍾響的時候,宋暖同學出於本能就按掉了,等她醒的時候,死都記不起自己是如何在睡夢中完成起身、下床、按鬧鍾的動作的。為了不遲到,她特意將鬧鍾放在遠離自己的位置,沒想到在強大的睡意麵前,這一招根本沒用。


    睜眼的時候,心裏一驚,看看鬧鍾,果然遲到了。宋暖像消防隊員一樣從床上一躍而起,爬起來穿了衣服拎起包就跑,實習才多久啊,她已經遲到過一次,同樣的錯誤犯上兩遍,別說上司就是上帝也不會原諒。


    當頭發淩亂,敞著外套,靴子拉鏈沒有拉到頭的宋暖跌跌爬爬跑出宿舍樓時,赫然看見張盛正靠著路虎的車門啃一個煎餅。看見宋暖狼狽不堪地下來,立刻笑著迎上去,“我七點多就到了,看你老不出來就估計你起遲了,走,我們一起上班。”


    此時此刻的宋暖來不及思考也來不及客氣,拉開車門就上車,“快,要遲到了。”


    張盛扔下吃了一半的煎餅,踩了油門就開,一路上看見綠燈就橫衝直撞,看見紅燈就直行改轉彎,越過停車線再打一把方向盤照樣直行。宋暖緊緊捏著安全帶,連聲驚呼,“慢點慢點,遲到就遲到吧,太危險了,再說會被電子警察曝光的。”


    張盛不以為然,“別怕,坐上我的車還讓你遲到,多沒麵子!曝光算什麽,一個不就兩百塊嗎?”說話間,瘋狂按著車喇叭又闖了一個紅燈,“我跟你說哦,我在德國念書的時候,經常和同學飆車玩,那裏的高速公路是不限速的,跑車開起來那叫一個爽哦。還有一次,我們開車去法國玩,回來的路上就開始飆車,最後看誰收到的罰單金額最高誰就是冠軍。”


    宋暖聽得目瞪口呆,這就是富二代的燒錢遊戲嗎?有那份錢不能捐助希望工程嗎?不能救助艾滋病兒童嗎?不能資助貧困大學生嗎?不能……讚助我媽買房子嗎?


    見宋暖不語,張盛感覺到自己太過於張揚了,於是知趣地閉嘴,車速也降了下來,等紅燈的時候,從車後座拎出一個元祖的包裝袋,“餓了吧?我就知道你沒吃早飯!”


    宋暖接過蛋糕,心裏的氣順了點,同時掠過一絲溫暖,被人關懷的感覺真好啊。她問自己:宋暖,麵對富二代,你動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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