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你錯了!恨之入骨?嗬嗬,那算什麽?我啊,比你想象的,還要恨她!在那種肮髒的不見天日的地方開始恨,見到她成親懷孕時更恨,見到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男人對她嗬護備至時更更恨!看到她是那般心想事成事事如意受萬民敬仰讚歎之時,更是恨得咬牙切齒,恨得心神俱裂!如果不是我當初冒死為她引開追兵,生不如死的人是她,憑什麽?憑什麽我活該代人受罪,活該就被踩在泥裏?不,應該是從小就恨,對,我太傻了,我應該從小就恨的!恨不得她死的!好啊,天隨人願,既然她死了,那就死啊,一了百了的死幹淨啊?那為何不讓她幹幹脆脆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一幹二淨?為何還要連死了都要搶走我僅剩還在乎的東西?”


    行草急促的踱著步子,神情焦躁,仿若是被火焰炙烤著,困獸般的不自覺的在破廟那分寸之地轉著圈圈。


    突然,猛地一回頭,眼神如刀,狠狠的看向桃花。


    “還有你!別用那種無辜的悲天憫人的語氣跟我說話!我更恨的人,是你!憑什麽你要將她取而代之?憑什麽我付出了所有,到如今享受這些榮華富貴榮寵奢華的人卻是你這個表裏不實不人不鬼的東西?憑什麽你要吸引他的目光?憑什麽你會讓他對你念念不忘?不過是仗著這個公主的軀殼興風作浪的妖怪而已!”


    桃花如今在行草身上看不到那個柔順乖巧女子絲毫的影子,她覺得行草好似畫皮裏的女鬼,突然間血淋淋的撕下了偽裝的麵具,露出裏麵真正的那副猙獰恐怖的容顏,在這深夜破敗殘垣中,尤為的陰森恐怖。


    理智讓桃花沉默,可又實在不能苟同她那副世界都欠了她的摸樣,終歸忍不住逞那一時的口舌之快,可一時間卻沒封住衝口而出的話,嗆聲道:“你何必這般怨天怨地?不是誰都欠了你的,當初你那番作為我不好評論是非對錯,可沒有人逼你啊?那是你心甘情願的選擇!為何如今又要那這個為借口,哭天搶地的要討個公道?何來公道?真正的平等公平從來都不存在,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你一個丫鬟奴婢?這個世道之下,被主人家亂棍打死,或是更加慘無人道的對待的都是司空見慣,你卻是因為自己的主子一時的分身乏術無法營救,就怨憤至此,覺的天下人都欠了你的,跟你的本該恭敬服侍的公主相提並論,是否有點自視過高太過不自量力?你不覺的甚是可笑嗎?


    “我自視過高?我不自量力?你可知當初瓔珞公主為何從不稱我為奴婢?你可知她為何那般貌似和藹可親的叫我草兒?你可知為何她一直對內對外都宣稱跟我情同姐妹?哈哈哈,那是因為,我們本就是姐妹!是同父異母的姐妹!”


    行草仰天長笑,一雙狂亂的眸子卻是從沒有過的倨傲尊貴,“我,蔡行草,才是大周堂堂正正的公主!如假包換的於氏血脈!”


    破敗的廟門隨著山風的嗚咽發出吱呀的聲響,年久失修的好似即將入土的老者,粗噶的宣告著它的存在感,讓這個靜謐的夜色更加的蒼涼。


    濃雲遮月,陰霾的不見一顆星辰。


    這是另一段塵封已久的宮廷秘史,知情者本就寥寥無幾,如今更是已隨著飛逝的塵埃幾盡淹沒在時間的洪流裏。


    大周先帝孝德皇帝本是一俊雅多情的種,早年時期年少風流,即位以來便將他一國之帝風流浪蕩的性子發揮至極致,處處留情,時時擷芳,設後宮佳麗無數,夜夜笙歌,左擁右抱。


    後來遇到一生摯愛也就是瓔珞的生母當年名震大周的王皇後才收心養性,一改其荒誕浮浪之舉,勤於朝政,帝後同心,禮賢下士,暫時挽救了原本外表光鮮內裏破敗的大周朝廷。


    原本這是一件人人稱頌的千古佳話,卻是忽略了那早年間被孝德帝封妃納嬪的那一內宮的姹紫嫣紅。


    故事的後麵千篇一律的惡俗,不過是有一個不甘冷落的妃嬪設計誘惑,費勁心機千方百計與那自己朝思暮想的高高在上的男人春宵一度,使盡渾身解數本以為會喚回些往昔的恩寵榮耀,誰知醒來卻是自己視為天神的男子鄙視嘲諷的勃然大怒,連貶三級,禁閉思過。


    在後來的後來,這個絕望偏執徹底心灰意冷的叫做蔡心兒的女子竟然因愛成恨,選擇了最最幼稚可笑的方式去抱負那個在花前月下的時候也曾放下九五之尊對自己甜言蜜語過的男子。


    她巧用姿色,周密設計,引誘挑逗,巧取了一個當時年僅十三歲還少不更事的懵懂少年的男兒心,讓這個以為她不過是個宮女的純真少年為她心猿意馬失魂落魄,初嚐了相思滋味,月餘時日便不費吹灰之力將孝德皇帝同胞兄弟情深少年拐上了她的暖床相思榻,芙蓉帳暖睡鴛鴦。


    隨後便是故意讓孝德帝抓奸當場。


    那時這蔡心兒存的不過是飲恨報複心思,原本乃情場失意,萬念俱灰,故而毀了他愛的男人的兄弟情義,同時給他戴一頂烏龜王八帽子。


    為的是狠狠的給他那顆蔑視她那卑微的愛情的男人重重的一擊,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埋葬她的傾盡所有的感情。


    豈不知,自古帝王皆是無心之人,一個失寵的妃嬪,無論曾經多麽的恩寵有加,一旦成了那昨日黃花,老死深宮了此殘生,可能注定是她們最好的命運,若是不切實際的幻想著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最後,不過是飛蛾撲火而已。


    當這一幕大戲如期的上演,她自然早就為自己安排好了慘烈悲壯的結局。


    血淚控訴之後,便是拔刀自刎,血濺當場。


    你既然一刀砍碎了我所有的希望,那我便用我的方法也回刺你一劍!反正我活著對你而言也不過是與死了一般無二而已,所以即使清清楚楚的知道最終的結局定然是難逃一死,也要不顧一切的以我死換你神傷!


    原本是必死之心,豈料最後卻是旁邊那個麵如死灰的她僅僅作為一枚棋子利用的少年用為她擋偏了劍鋒,隨後撕心裂肺的求著他的兄長――懷中的女人名正言順的男人孝德皇帝,請禦醫!


    誰知,這禦醫救活了這女子的性命,卻也爆出一個被忽略的秘密,就是這孝德帝的妃嬪蔡心兒已是身懷有孕,且已有三月時日。


    屈指算來,自然是那次孝德帝與她春宵一夜種下的龍種,哪怕即使不是孝德皇帝的,也無論如何都是名副其實的皇家於氏血脈。


    虎毒不食子,又加之有了王皇後的拚死求情,孝德帝雖然雷霆震怒,卻依舊是暫且留下了這蔡心兒的性命,嚴加看管,冷宮待產。


    而孝德皇帝那位自小疼愛如子的弟弟便是一旨聖旨,調往邊疆,以玉不琢不成器之名義經風沐雨飽受磨礪鎮守邊關去了。


    這位兄弟,倒也才華橫溢,絕非非池中之物,短短幾年已是迅速的成熟崛起,憑借自身之力,一步步坐穩了大周的兵馬大將軍,這人,便是,後來揮兵北上,謀朝篡位自立為皇的北周華武大帝――於華清。


    那蔡心兒原本存的是必死之心,如今關於冷宮,苟延殘喘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也不過是為了腹中胎兒而已,十月分娩,生下一女嬰便兩眼一閉撒手人寰。


    卻是王皇後看著那個繈褓中羸弱的小生命,心存不忍,為她在宮中找了個嬤嬤好生撫養著。


    孝德帝留的她一命已是忍耐的極限,死也不肯認這女嬰為他的骨血,這件醜聞也成為大周皇宮的隱秘之事給生生的瞞了下來。


    後來這女嬰逐漸長大,在宮中的地位甚為尷尬,王皇後為了避免諸多的流言蜚語,萬般無奈之下,王皇後便將這女孩以瓔珞公主的貼身宮女的身份配給了大周唯一的公主瓔珞公主。


    表麵上是主仆,實際上則多以姐妹相處之道教導。


    此事因是皇室醜聞,當年知情者自然徹底的閉上了嘴巴,後麵隨著時間的推移,得知事情始末之人更是所剩無幾。


    當年王皇後仙逝之時,便將這個秘密告知了當年的瓔珞公主與當事人蔡行草,為的是為了那可憐的女嬰將來可以有個幸福的歸宿,也為了她們姐妹能夠在得知事情之後更加親密一心,相扶相持。


    俗話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尤其是人心不足者,蛇吞象也,當年的賢皇後一片用心良苦,豈不知人心莫辨,萬萬沒料到最後竟是這麽一番姐妹相殘同室操戈的結局。


    桃花聽著這個塵封在曆史洪流中慢慢的揭開帷幕的故事,透過那熊熊的火光,看著行草隱沒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的臉,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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