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你叫我蔡姑娘?”


    蔡行草有些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隨後眼圈便又一次紅了,“奴婢,奴婢是不幹淨了,奴婢也知道沒臉回來見公主,奴婢知道公主定然會覺得草兒在那青樓妓院裏做過姑娘身子定是是汙穢髒了的,草兒也覺得自己髒,也瞧不起自己,草兒早就想死了,可,可,草兒,草兒隻是,隻是不甘心就這麽死在那肮髒的地方,草兒,草兒做夢都夢見從小跟這公主的日子,覺得有生之年能再見見公主,死都是值了的……”


    桃花一陣冷汗狂流,她不知道瓔珞公主以前是如何喚這蔡行草姑娘的,她不是瓔珞公主,又因是初次見麵,便本著客氣禮貌的叫法稱了她一句“蔡姑娘”,天地可鑒,她沒有一絲故意看輕的意思,怎麽到了這姑娘的口裏,便如同正中人家痛處一般,桃花心下更是不安。


    隻好趕快改口解釋說;“那個,那個――”,她著實不知道這瓔珞公主以前是如何稱呼她這侍女的,隻是聽得她草兒草兒的自稱著,隻好順著說:“草兒,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我怎會看輕你?快,先莫要哭了,我還有話問你。”


    想來這次的稱呼桃花是叫對了,那草兒姑娘才止住了淚水,聽話的點著頭。


    “那啥……”,桃花本來就是為了關上這奔湧的水龍頭故意找沒話找話,蔡行草嚴肅的等著她問話,她卻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的好。


    想來她記不得以前的事的這事實無論如何是瞞不住這當年的貼身丫鬟的,反正李子賢跟柳惜言都知道真相,當日在公主殿上當著所有的人也曾公然說過自己失憶的事,所以對於桃花而言這事也沒什麽避諱的,於是便大大方方的說:“草兒,你莫要多想,本宮,也就是你家公主我後來與你分別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也因意外受傷傷到了頭,有很多東西都記不清楚了,所以有些行為舉止跟以前很是不一樣,你見怪別怪。”


    “意外?傷到了頭?黃侍衛是怎麽保護公主的?公主,你到底受了怎樣的苦啊,公主――”誰知那行草姑娘聽到桃花這般江,淚水又湧了出來。


    桃花已經不會感同身受了,她隻是佩服這姑娘的淚腺發達,心中直為她不能做演員可惜了,這流淚這一招,絕對是實力派啊,桃花立即抬手打住她的悲戚,直接問道:“停!別哭了,我先問你,這小板栗,也就是複兒,怎麽會叫我娘親?你口中的黃侍衛又是何人?”小板栗的身世原先隻是猜測,如今桃花想親口聽到此事可能是唯一存活的見證人怎麽說,有些東西,猜測未必是真相。


    “這,是公主當初的計策,我們喬裝打扮上路的時候,公主您這般安排的,讓複兒叫您娘親,又與您的死士黃元扮作年輕的夫妻,而我等就做丫鬟跟家丁,為了行路方便要掩人耳目啊。”蔡行草如實回答道。


    “想來也是如此,隻是那這複兒的真實身份到底是誰?那時我從宮中逃出怎會帶一個繈褓中的孩子?”桃花接著問道。


    “公主您真的不記得了?一點也不記得了?連您從死去的太子妃肚子裏剖腹取出個嬰兒都不記得了?”蔡行草詫異道。


    “我從太子妃肚子裏剖腹取子?”桃花驚得目瞪口呆。


    “恩,當日我們從暗道潛入太子府的時候華清王爺已經大開殺戒斬草除根,整個太子府裏沒有一個活人,血流成河,外麵的人還在準備著柴草要燒府,公主您抱著太子跟太子妃的屍體痛哭流涕,此時竟然發覺太子妃的肚子還有些異動,您查看後發現那一穿胸劍雖然一劍斃命,但卻是穿過了太子妃的心髒,肚子裏的孩子已是滿了十月,早已經成形,您覺得既然這肚子裏還有微微異動,說不定這孩子還有救,公主啊,您當時是親自用刀剖開了太子妃的肚子啊,您連這都能忘記?公主啊,當時一地都是血,外麵的大火已是開始燒了起來,您拿著刀渾身是血的抱出了太子妃肚子裏的那團血肉啊,那時草兒在您的旁邊都嚇傻了,癱倒在地上,連哭都忘記了,您不記得了?後麵的日子您一直睡不好,總是做惡夢,夢到太子妃開膛破肚的樣子,您怎會忘記啊?”蔡行草動情的說著,眼睛裏是掩飾不住的後怕與恐懼。


    原來,這孩子真是於瓔珞從死人的肚子裏扒出來的啊,那時的她要怎樣的勇氣跟膽量啊,又是怎樣險惡的形勢逼得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公主如此瘋狂啊?


    桃花聽著行草的敘述,那血淋淋活生生的畫麵仿若就在她麵前重演,她仿佛感覺到了瓔珞那時的恐懼與絕望,她的血液冷的仿佛凍僵了,手指都開始微微的打顫。


    那邊的柳惜言也是麵色慘白,他的拳頭緊緊的握著,仿若不這般便控製不住自己的戰栗與狂暴。


    他的瓔珞啊,捧在手心裏供奉的精靈,到底命運還讓她受過了怎樣的淩遲?難道就不能仁慈一些?死也請讓她死的安寧一些,這樣的乞求很過分嗎?


    “行了,我知道了,草兒,我當日便是與那黃姓的侍衛扮作的夫妻對嗎?”桃花覺得那真實血腥的畫麵讓她的肚子都隱隱發痛,小家夥也有些不安的動著,這才忽然發現她的情緒波動太大了,趕緊轉移話題道。


    “恩,那黃元是您以前的侍衛長,也是您的死士。我與幾個侍衛引開追捕的北軍之後,還有這黃侍衛,哦,您要我們稱呼他少爺的,跟最後四個死士保護著公主,按公主最初的計劃是要取道昭國,在轉道南周找柳駙馬的,隻是,後來我也遭難陷在那暗無天日的地獄裏,一直沒有公主的消息,也逃不出來找公主,公主隨後到底發生了什麽草兒就不得而知了。”行草老老實實的回答。


    據行草跟桃花兩人的經曆,對照時間,這瓔珞公主隨後應該又是東躲西逃的輾轉了半年才到的周昭邊境,也就是桃花穿越來的地方,那時,恰逢昭國攻入大周,昭國的先頭軍隊是出了名的慘無人道,見佛殺佛遇鬼殺鬼,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屠城無數血流成河,李子賢也曾查證過,桃花穿來之處正是恰逢這滅絕人性的昭兵大軍過境之地,那時的瓔珞公主及僅剩的侍衛可能是遇到了入侵屠城的昭國匪兵,因此毫無反抗之力,慘遭橫死,棄屍荒野。


    瓔珞公主可能是傷到了頭當場香消玉殞一命嗚呼,那侍衛倒也盡心,雖是萬箭穿心但仍是趴在這瓔珞公主的身上,為了掩護她的屍身耗盡了最後的心力。


    僥幸逃過一劫的小板栗自然是不知內情的,所以見到桃花後才會那般的叫桃花娘親,他也沒有說謊,那黃姓侍衛的確是他的爹爹,隻是不過是假扮的罷了,這一點小板栗不過是四歲稚子,怎能知道這其中的曲折迷離。


    隨後,穿越後對自己的身份一無所知的桃花背著小板栗做了大半年的苦菜花,艱苦奮鬥自力更生了那麽久,本以為老天讓她穿越來寫一部溫馨平凡的種田文,誰知卻是造化弄人,她躲不過的竟然是一部虐戀情深的宮廷劇!


    人生,有時候真是比戲還戲!


    桃花回想當日種種,又想到隨後的曲折離奇,不由的感慨萬千。


    她雖然不曾有這關於行草的記憶,但對這個姑娘倒也是憐惜有加的,畢竟在她未曾知曉的時候,二人曾經那般的同甘共苦患難與共,且這行草姑娘也為了當初的瓔珞公主以命換命,她白桃花不欠蔡行草的,可她的身子欠人家的。


    那蔡行草姑娘想來是在妓院之地受盡了苦楚,如今雖然得以獲救,卻也總是草木皆兵,一點風吹草動便驚懼不已,戰戰兢兢,看著就讓人從心裏憐憫心疼,桃花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一個從地獄裏逃出來的女人,她隻能抓住這瘦弱女子總是在顫抖的手,輕輕的拍著安慰著,希望傳遞的溫暖能讓這個女人心中多一點點的安全感。


    桃花陪了這行草姑娘一上午,聊了很多很多的往事,又曾從柳惜言的口裏知道的,也有她不知道的,林林總總,瑣瑣碎碎,卻慢慢的拚接了一個深宮金枝玉葉美麗絢爛卻又短暫悲傷的一生。


    瓔珞的曾經與過往像是一部電視劇,隨著行草斷斷續續的講述在桃花的麵前慢慢的展開,鮮活生動,真切的好似桃花的前世今生,熟悉陌生。


    桃花在上午溫暖的陽光中回味著那自己不曾經曆過卻又是現在的自己的過往的生平,恍惚的仿若午後的夢境,飄渺的讓人不由自主的便陷了進去,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迷住了一般,沉醉其中,不願醒。


    在那段回憶裏,桃花仿若變成了瓔珞,又好似瓔珞本就該是她桃花,她覺得自己都不敢肯定,誰是她,她又是誰,仿若進入了一個怪圈,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迷蒙的讓人迷茫,困惑的讓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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