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桃花見到了自己悲慘的開始,卻沒有意識到那過程的遙遙無期。


    小住?桃花曾經無數次後悔不已的,為何當初沒有問清,這小住到底是幾日?


    保姆命的桃花如今還多了一項兼職工作,便是丫鬟。


    以前隻伺候板栗一個祖宗,而今還要以禮相待笑臉相迎的伺候著賴在家裏的兩位客人。


    李子賢這人到也不惹人厭,隻是自那日起,便毫不客氣的住在了桃花北廂的最當邊的屋子,而六兒則憋屈的在桃花的豆芽作坊裏加了一張木床,從此開始了與豆芽蒜苗為伍的生涯,不過有他夜裏幫照看著火盆,桃花也免除了大冷天日日起夜的辛苦。


    那李子賢日日早出晚歸,不知道在忙活些什麽,可晚膳卻是絕對要回來吃的,通常還極有見地的對桃花的飯菜評頭品足一番,架勢十足。


    愛吃就吃不吃拉倒!


    桃花幾次都要拍著桌子咆哮,但剛剛提起勇氣,正要拍案而起時,目光觸及美男那柔和溫潤的眸子時便會不由自主的敗下陣來,乖乖認命的邊腹誹邊改善自己的廚藝,倒也廚藝大增!


    其實最讓桃花覺得不方便得是自己的偽裝,因出門在外多有不便桃花總是抹黑了臉色點上麻點,用厚重的劉海遮住眸子,遮蓋自己那一笑傾城的容顏,掩人耳目,也圖個安生,可在家卻從來都不多加遮掩,畢竟是老那麽遮遮掩掩抹抹畫畫的,也是累人。


    可如今李子賢主仆住了進來,萬不得已便隻有每日對鏡梳妝塗麵點麻子了,桃花也知道李子賢定然早就猜到自己有意扮醜,不過個人有各人的活法,他不點破,桃花也心安理得的繼續當自己的跳梁小醜。


    不過百密總有一疏,那日桃花才剛剛起床,正在例行公事般的進行每日必不可少的耗費時辰的“梳妝”,剛剛把披散的頭發跟額前的厚重劉海梳好,露出自己一直束之高閣閨藏焉的勾魂明眸,要剪一剪幾日裏已是在此長長的睫毛,卻聽到早起出去玩雪的小板栗在外麵一聲驚恐害怕的大叫聲。


    桃花大驚失色,丟下剪刀披散著頭發便衝了出去。


    院落裏空空如也,原本在院落中堆著雪人的小板栗不知所蹤。


    桃花當下心慌意亂,驚慌的四處查看著,大喊著小板栗的名字,心猛地空了一塊似得,渾身僵冷。


    卻聽得背後屋頂上有異動,猛地回首仰望,卻見衣袂飄飄的李子賢就那麽抱著板栗謫仙站在白雪皚皚的屋簷之上,正在定定的不敢置信般的凝視著自己,眸色如淵,波濤洶湧。


    在桃花還沒緩過神來,那李子賢已是身輕如燕的微微借力,優雅輕巧的從那屋頂上躍了下來,用實際行動來證明可能這個一切皆有可能的時代牛頓的萬有引力定律當真是不成立。


    “娘親,子賢叔叔好將軍哦,他跟娘親一樣會飛哦,他剛剛帶著板栗飛到房頂上去了呢,板栗一點都沒害怕呢!”小板栗興奮的手舞足蹈,看到桃花臉色煞白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心虛,放低了聲音喏喏的小聲說:“嗯?隻有一點點害怕啦。”


    “板栗,剛剛嚇到娘親了,你知不知道?”桃花顧不得責怪帶著小板栗亂玩這種驚悚遊戲的李子賢,隻是當下紅了眼眶,接過小板栗緊緊的摟在懷裏,嗚咽道。


    “嗯――娘親,對――對不起!板栗錯了!”


    桃花沒有說話,隻是深呼吸平複著自己的心情,等那狂跳的心落定了,才站起來,毫不留情的給那該負連帶責任的事故當事人一個狠狠的眼刀!牽著板栗扭頭就往屋裏走。


    “你,叫桃花?”那個男子卻是渾然未覺般的盯著桃花的臉喃喃自語般的問。


    “怎的?不行啊!”


    “當真?”


    “為何作假?”桃花不屑的睨了身後的男人一眼,冷冷的挑了挑嘴角,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就是名字土氣了一點嗎,有何見不得人的?


    驀然見李子賢正一臉不可置信的凝視著自己的臉,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竟然沒畫小醜裝,如今雖是素麵朝天,可對於從沒見過自己廬山真麵目的李子賢而言,這張臉與先前對比判若兩人的容顏絕對是足夠震撼!


    當下悔不當初一陣懊惱!


    可難道叫桃花就不可以是美人了嗎?還是美人就不能叫桃花?


    桃花平生最恨以名取人的人,尤其是這個被鄙視的名字當事人還是自己!


    “為何這般詫異?是看呆了眼,還是,美人就不可以叫桃花?”當下不滿的回擊道。


    “嗬嗬,子賢是在疑惑桃花莫不是桃花仙子幻化的吧,人麵桃花,果然絕妙!”李子賢已是恢複如常,對於桃花的質問,竟是吹捧的那般麵不改色。


    “油嘴滑舌!”桃花一撇嘴,扭頭故作不屑的回到屋子裏,可卻也怎麽都掩飾不住鏡中女子那一絲浮現在唇角的笑意,原來,所有的女人都是喜歡甜言蜜語滴!桃花覺得自己竟是這般的俗氣!


    人麵桃花?桃花第一次知道自己一直被譏笑土氣的名字有一日也可被人點綴的如此文雅美麗!


    自那日起,桃花算是將容顏秘密大白於天下,至少這容貌是對這個無意中撞見的男人再無遮遮掩掩隱藏的必要了,桃花雖是悔得腸子都青了,可也隻有接受事實的唯一一條路可走。


    她在家中便也放開了手腳,如以前般的隻是用厚厚的劉海半遮著眼眸,卻也不在刻意的畫那鍋底芝麻妝了,過的也更為愜意!


    隻是,桃花此刻卻不知道,她那張傾國傾城舉世無雙的容顏在那銀裝素裹的那個冬日,帶給了李子賢多麽強烈的震撼!


    李子賢這一小住,竟是不知不覺中賴到了年關。


    其間,被他的完美主義挑剔的幾近抓狂的桃花幾次旁敲側隱的咬文嚼字的問他何日是離程時?


    這廝總是一臉愁緒無邊,悵然欲泣的說:“當日怎的也是一路同甘共苦之緣,如今桃花真的忍心讓我主仆二人在這滴水成冰的嚴冬翻越那冰封萬裏的一線天?當真那般寧願我等死無葬身之地,也不願意收容我這無家可歸的主仆二人一個短短的冬日嗎?”


    一個冬日?你當我這裏是熊凍啊,感情是冬眠來了!


    “李兄當日不是護送那鶯燕姑娘投親來了嗎?也聽說那鶯燕的姨母家在這昭國乃是顯貴人家,為何子賢不在其府借宿幾月,而非要屈居我這陋室呢?”


    “桃花,既然隻掃鶯燕已經是投奔親戚,寄人籬下,而我這外人更是有何立場賴屈人府?”


    那你就有立場賴在我府上了?桃花正在腹誹,李子賢嫣然一笑,又接著潺潺說道:“跟桃花畢竟是患難之交,當日子賢可是將桃花引為知己的,自然是隨性熟識的多,也沒那麽多虛禮客套,桃花你說是否?”


    “隻是,桃花一個婦道人家,終歸不便――”桃花對李子賢這滴水不漏應對自如的理由當真也無從反駁,隻有勉強斟字酌句的應對著。


    “周、昭兩國明定,寡婦皆可再嫁!”李子賢說的雲淡風輕。


    什麽?這跟我再不再嫁有什麽關係?名節毀了,老娘我還再嫁的出去嗎?雖然寡婦已非處,可還是有節操的好不好?


    “但是,這――”


    “桃花,當真,要這般狠心絕情的將我主仆二人掃地出門?”李子賢低垂著頭,半盒著眼瞼,緊抿著雙唇,神情淡漠,輕描淡寫的在桃花的這個但是拋出來之前,慢條斯理的反問了這麽一句。


    那如墨的眸光淡淡的投射到桃花的臉上,慵懶深邃。


    在這個男子一如繼往的笑意盎然輕言細語間,桃花心中搜羅了幾天幾夜的那些充分無比的理由,便那般生生的化作了心底的肥料。


    大行不顧細謹!


    日行一善!


    好人有好報!


    唉――權當收留流浪狗了!


    搜腸刮肚,終於找到了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桃花那憤懣的心,這下才舒坦了!


    隻是,若是李子賢知道自己成了流浪狗的對等物體,他還會這般淡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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