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勝這一腳天的外號來自於他那姓,之前說過李在黑話中叫做過一鍋爛或者一腳門,一腳天則是取了黑話前兩個字,後麵的那個天則是南天門的意思,指的他李德勝那本事蓋過天王老子,有點不自量力了,不過在當時那個地界的確是個王這沒法說什麽,人多就是本錢,心狠更是來錢快。


    趁著胡子們進入霧鄉這愣神的工夫,咱們說道一下這個黑話中的姓氏。之前說了很多關於黑話的詞,這個黑話不是從胡子那流傳出來的,而是從很久遠的古時候的江湖上的黑話,後來才被胡子們借用的,是這麽回事。


    一般來說黑話都是特別俗特別貼緊生活的,比如拿黑話這問你姓,就可以說報報蔓或者報報迎頭。互相之間告訴對方自己的姓氏,用黑話講就是甩蔓。什麽蔓?就是姓什麽,這個蔓那就是姓的意思。這李姓的黑話說起來不太那麽讓人能懂,但也有一聽就明白的,比如燈籠蔓,就是趙,和照東西的照是諧音。還有補丁蔓,便是馮姓,千斤子的陳、雪花蔓的白等等這些,都是這樣的,隻要掌握的竅門那黑話說起來不難反而還挺有意思的。


    就在這解釋黑話的一愣神工夫,李德勝就抹幹淨滿臉水睜開眼睛,他身後一個抓一個的胡子也跟著都進來了,都跟李德勝看到一樣的場景,不由得震驚的鴉雀無聲。這一個個的就跟剛從水缸裏撈出來似得,還有的人是被同伴拖出來的,按在地上踩著肚子往外吐水。可想而知這霧氣有多濃了。


    可當他們都陸陸續續反應過來之後,李德勝發現了一件事。他既沒有發現先前跑進來的馬,也沒發現另外一隊人。而且跟他進來的人隻有不到二十個,不知剛才什麽時候在霧中隊伍斷開了,此時走出來的隻是一個零頭,剩下的那麽多人可能還在霧裏頭轉悠。


    李德勝回身往扒頭林裏走了一點,但沒有發現那些人的蹤跡,他沒辦法就大喊了幾聲,結果聲音空蕩的擴散出去,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李德勝當時就以為那些人是因為霧氣太濃了受不了半路上掉頭跑回去了,不由得氣的呲牙瞪眼大罵那些胡子是哼哼。等回去就把他們全給搬江子了,就是罵他們是豬回去之後就殺豬了!著實是氣的不輕。


    但既然已經進來了,還發現了這個鄉村後,李德勝就把跟進來的人組織起來,但人數有點少,而且隻有他自己身上帶了一把火匣子,其他人可都是揣著刀,萬一表麵看起來這窯子沒啥動靜,結果隻是發現他們後做出來的假象。實則是個有火器有護院的響窯,那他們估計就有來無回了,到時候還不知道誰踩誰的腦殼了。


    冷不丁想到這個,李德勝就有些打怵了。可本身人就少,他不能自亂陣腳所以就硬撐下來,裝著無所謂的對那些胡子說。說這個窯子沒人,估計知道他們來了後都跑了。所以在場的兄弟都是這次踩窯子的功臣,那回去之後要論功行賞。其他人逃跑的胡子則要挨罰,輕則開刀放血,重則剁手指頭耳朵,這麽說之後讓那些原本經過濃霧折騰有些萎靡的眾人都打起精神來,跟著李德勝就要去踩那窯子。


    李德勝鬼的狠,他開始覺得這個地方可能不太對,所以往窯子走的時候故意放慢腳步,讓幾個腿腳快的在前頭走,然後自己混在人堆了,萬一從這窯子中開冷槍還有這麽多人替他擋著,大不了扭頭逃跑,下一次再帶人來。


    這個鄉村不知是不是因為周圍遮天蔽日的霧氣籠罩的原因,那整體的顏色都是灰白的,就連地裏種的作物也都是灰色的,表麵上像是摸了一層洋灰,而且空氣中還飄散著臭雞蛋的味道,聞起來頭都疼。


    踩著田間被壓實的泥路,十幾號人邊到處打量邊朝著窯子方向走過去。李德勝發覺那種奇怪的臭雞蛋味有些不尋常,怕是害氣,所以就用袖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露出一雙眼睛也是到處看,就怕從什麽地方衝出來一堆人把他們給包圍住,他還留心身後路,一會萬一遇到情況他就趕緊跑。


    就在李德勝想著怎麽脫身的時候,打頭的幾個人已經拐進了前麵幾座窯子形成的胡同裏,當後麵的人慢慢走過去之後,看到的卻是空擋的胡同,並沒有發現先前進來的人,不由得全都緊張進來,將隨身帶著的刀具抽出來雙手握著,一副菜刀團模樣也進了胡同。


    李德勝越走越靠後,因為他發現打穿過扒頭林進來之後,就沒看到會喘氣的東西,但這窯子特別幹淨嶄新,牆麵平整屋頂瓦片也都齊全,肯定最近有人住過,要是宅子長時間沒有人住荒廢了,那很快就破損了,不會是這個樣子的,所以窯子中肯定有人。但李德勝怕的不是人,而是那些槍,五把槍就足夠收拾他們這些人了,但瞅著高牆大院那肯定不止五把,說不定那護院都比他們人多幾倍。


    胡同筆直,兩側是四米多高的院牆,地麵上鋪著青磚,可潮濕的就像是剛下過一場雨,牆角旮旯的地方布滿了青苔,但聞起來臭雞蛋的味道更加濃重了,也讓李德勝愈發緊張起來。胡子們沒少跟著李德勝踩過窯子,但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安靜中透著詭異,不如直接出來一排警衛跟他們硬碰硬幹上一場,這算怎麽回事?


    慢慢的眾人就走到了胡同盡頭,前方出現了十字岔路口,探頭瞧過去,左右兩邊盡頭各有一扇灰色大門,門上還鑲著銅扣,感覺特別莊重威嚴。門口兩側各蹲著一個石獸,但不是尋常的那種北獅子南麒麟,而是一種不知名的東西,而且也不是挺胸抬頭氣宇軒昂。則都是臥姿,還閉著眼睛。讓人有些摸不清是怎麽回事。


    先前進來的兩人沒了蹤影,也不知道跑哪去了。都走到這了也沒看到人。李德勝就站在胡同的十字路口不動地方,就本能的將後背靠在牆上,他越來越覺得這地方不對,甚至都能感覺到自己冷汗順著額頭慢慢的流淌下來,趁著沒人注意就想趕緊抬手抹去。但胡亂的抹了一把之後,還沒等把手放下來就愣住了,側頭一看他手背上居然沾了血跡,這時候才意識到他哪是流冷汗了,而是出血了。


    李德勝驚的抬手去捂自己腦袋。他還以為是剛才迷迷糊糊不知道蹭在哪把腦袋給蹭破了,但當用手捂住腦袋之後,卻沒感覺哪疼,隻是感覺很滑,慢慢的把手放下來,看到自己雙手全都是血跡,他要是能出這麽多血肯定早就站不住了。就在這時候,“吧嗒”一聲響傳進了李德勝耳朵裏,他清楚的感覺到有水滴在自己頭頂。順勢仰頭往上一瞧,當時就把他給嚇的癱坐在地上。


    眾人都緊張兮兮到處打量,本想問李德勝往哪走的時候,卻看到他滿臉都是血的癱坐在一邊。剛要驚慌這老大怎麽受傷了,忽然發現這血不是李德勝的,而是從上麵落下來的。直到這時候大家夥才看到這李德勝靠的牆頭上搭著一張剛剝下來的人皮,那鮮血順流的滴在下麵李德勝頭上。


    也不知道是誰最先喊出來的。但等驚恐的聲音回蕩在胡同裏的時候,那牆頭上掛著的人皮掉落下來。正好掉在那李德勝身上。等李德勝反應過來之後,就看到蓋在自己身上的那張人皮,頭皮眉毛具在,但隻是一張皮似乎剛才被人給剝下來的,但這個被剝皮的人他們認識,就是剛才先進到的胡同中的一個,怪不得前後腳的工夫人就沒了,原來是被剝了皮仍在牆頭上了。


    這可就太嚇人了,當時胡子們都嚇的找不到自己舌頭了,胡同兩頭的人那就開始跑了,都沒個目的反正就是得跑,他們感覺不跑就死定了,所以一眨眼的功夫十好幾號人都沒影了,隻剩下還用腦袋接血的李德勝。


    “阿媽呀!”當黏糊糊的血液順著李德勝脖子流進衣服中後,那種粘滑的感覺讓他猛的就驚醒過來,四腳並用的爬到了一邊,還有些顫抖的仰臉去瞧著牆頭上掛著的那張人皮,想站起來但腿軟,再一瞅周圍半點人影也沒有了,都顧不上罵那些孫子,把滿手的血在地上亂蹭幾下之後,戰戰兢兢爬起來就跑。


    結果李德勝慌了神,壓根就沒分清楚方向,他不僅沒跑出去,反而還鑽進了胡同深處。當冒冒失失跑進一個開了門的大院子後,那院裏橫拉了一根繩,繩上麵晾著一排人皮,都是剛剝下來的,每張人皮下麵都積攢了一灘血跡,而周圍則半點血腥點都沒有,打眼一看這數量,剛好就是跟著李德勝一塊進來的那些人。


    李德勝嚇的當場就走了水,瘋了一般就衝出去,不知怎麽自己還從裏頭跑出來了,但因為被村民給報了官,有當兵的就在外麵等著他呢,已經把先前從扒頭林裏逃出來的胡子控製住,正巧李德勝打著滾衝出來之後就被官兵抓個正著。


    但他被嚇的神神叨叨,說裏頭有個屠戶殺人剝皮,把跟他一塊進去人的皮都剝了。但官兵問他既然都剝了,那你怎麽出來的?李德勝他戰戰兢兢哪知道自己怎麽沒事,可如今被官兵抓了,那也就完了。


    官兵不信他的話,可霧氣太大還有很多胡子沒抓到,所以就沒有貿然進入扒頭林中,等到幾天後霧氣消散了,那才組織人手進去搜尋,結果他們壓根就沒看到什麽鄉村大宅子一類東西,但卻在沼澤地中發現了很多被晾曬起來的人皮,可骨頭和肉都找不到了,一清點這人皮的數量的確就是少的那些胡子,這李德勝他說的話居然是真的。


    四平公安局檔案室那封泛黃的紙上,記載的就是在扒頭林中發現胡子被薄皮的晾幹的事,但是什麽人幹的,至今都沒查清楚,年頭太久了半點線索都沒留下來。(未完待續。。)u


    第三卷 橫山驚窟 第一百章 凍瘡


    夜深透了後,吳七獨自坐在屋外的凳子上,身後靠著牆抬眼看著天上的繁星,忽然間笑了聲說:“唐科長,這故事你聽好多次了吧?”


    老唐推開門走出來,回頭瞅了一眼裏屋,然後輕輕的帶上了門,在門口直接就蹲下來,摸出煙點了根慢慢的瞅著,黑暗中那煙頭紅色的光亮最為顯眼。


    “我幾年前來過這,就是因為無意中找到那封舊檔案,之前來的時候在其他人家打聽到了這件事,說的都差不多,竟是那些不著邊的故事,我還就真不怎麽信,這裏頭肯定是有點其他事沒搞明白的。”老唐抽著煙眯了眼睛輕聲念叨著,但說完這話後,忽然抬眼瞧了一下吳七昏暗的身影,開口繼續說:“這破事應該你跟要找的東西沒有關係吧?不過剛才我留心了一下,發現你似乎聽的很著迷啊。”


    吳七看著天咧嘴笑了笑,轉眼瞧著老唐煙頭發出來—無—錯—亮光的地方,低聲說:“我喜歡聽故事,尤其是那種不著邊說起來都是迷信的故事,以前就好這口都習慣了。”


    老唐呼出一口煙說:“這個我懂,聽故事是人的天性,愛聽故事則是人的共性。”


    吳七笑著說:“唐科長你對故事也有研究嗎?怎麽這話說起來都成套的?”


    老唐想了一會後才說:“我是刑偵科的,每一個親臨現場的人說出來的話,那都是一個故事,是他們眼睛所見心裏頭加工後產生的故事,沒有完全是真實的,但也不會全部都是假的,所以能分辨一個故事裏的真實性,就是我的工作。比如就你拿來說。你很會看透一個人,總是盯著別人的眼睛看,是不是眼神中稍微有一點不對勁你就能察覺出什麽啊?”


    這話說的讓吳七眼睛都有點發亮了,翹起嘴角想到了什麽,依舊看著天說:“唐科長,跟你一比我的閱曆太少了。但這兩年遇見過的事,比之前一輩子都要多,也學會了怎麽看透人心,對了,唐科長想猜猜我是怎麽學會的嗎?”。


    “這個怎麽猜?猜你是見的人太多了?”老唐叼著煙一臉無所謂。


    吳七忽然眯住了眼睛,黑暗中他的麵容異常冰冷,輕聲開口道:“因為我見了太多人的內部構造,所以就懂了他們是怎麽想的。”


    老唐聽後嗤嗤的笑起來,將煙頭用手指彈開。帶著笑意說:“要是像你這麽說,那些驗屍的都是一看看透人心了吧?打眼一瞅就知道我剛才是去幹嘛了,說不定還能看出來我蹲坑用了多長時間,抽了幾根煙呢!”


    吳七隨後冷臉一掃而光也翹起嘴角跟著笑起來,兩個人低聲笑了半天之後才停下來,同時麵色都變得奇怪。


    “吳七燐,你注意到什麽了嗎?”。老唐忽然開口問道。


    吳七說:“唐科長指的是什麽?”


    “就如我剛才說過的,一個故事必然是假的。但其中一定會有真實的部分,即使很小而且還融入在其中難以分辨。可始終都會有的,這個是不會變的,我說的對嗎?”。老唐低聲說道。


    吳七跟著就來了一句:“唐科長,你們抓胡子的時候,是靠什麽來分辨老鄉以前當沒當過胡子呢?”


    老唐垂頭想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麽。就趕緊抬眼說:“解放前剿胡匪的時候,大多是在冬季,天氣極度寒冷,胡子手上的家夥事很容易鬧毛病不好用,這時候是剿滅他們的最好時機。所以我們一般會檢查手腳的凍瘡。”


    “東北的天這麽冷,難免不會被凍傷,那麽一個村子裏所有人都有凍瘡,你是怎麽分辨出哪個才是胡子呢?”吳七幽幽的問道。


    沒想到這問題居然把老唐給難住了,他想了半天之後,才晃著腦袋低聲說:“這個、這個問題,我以前遇到過,但胡子通常認為找上門就是已經知道了,都不用多說什麽,他們反映就可以說明一切了,一直都是這樣的。冷不丁你要說怎麽分辨,這個還真沒研究過。”


    吳七抬手揉了揉鼻子,但黑燈瞎火老唐也沒瞧見,隻是聽到吳七的聲音說:“哦,原來還有唐科長不知道的事,其實這個很簡單,隻是多此一舉沒什麽用,所以你並沒有注意過。剛才那老兩口遞給咱們豆包的時候,我看到老爺子手指頭有舊的凍瘡,我隻是隨口問了一句,記得他是怎麽說的嗎?”。


    說到這個老唐則想起來了,他們到了扒頭林附近之後那天色都黑了,所以就隨便找了一戶人家,打算暫住一宿,趕著兩天起霧了之後去看看那霧鄉到底是怎麽回事,而吳七則要找到那丟失的危險品。這戶人家看起來隻有老兩口,他們有個兒子,但去了村中組織的生產隊幹活了,平時也不怎麽回來,所以隻有他們老兩口湊活著。


    也是由老唐和吳七起的頭,問了那關於霧鄉和底兒摸天的事,但這老爺子說的和那他們看到的檔案有些不一樣,因為檔案中記著底兒摸天那夥胡子全都死在扒頭林裏了,可這老頭卻說這一腳天的李德勝被縣城的兵給抓了,還同時將他那一夥人都一網打盡了,這就有點對不上了。


    可老唐並沒有多想,他也沒多聽,講來講去也就是那麽點事,都能背下來了。可吳七卻麵帶笑容眼睛微微發亮,聽的那是這叫一個來勁,讓老唐都有些詫異了,光顧的看吳七那有些奇怪的反應,卻沒注意到老兩口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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