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偉把民間喪葬習俗流程簡單說給老吳聽,老吳則迷糊糊半點都沒聽進去,皺著眉頭說:“咋這麽多道道?你要不說這麽細,我還真沒聽說過,那什麽那燒腳尾紙,對了這是咋回事?”


    蒲偉情緒不高,因為剛才牌位的事心裏頭不舒服,總覺得要出什麽事,但聽老吳問道就說給他聽。


    一般人隻燒銀紙及庫錢,若枉死及吃齋者則燒往生錢,燒於陶碗或麵盆內,持燒至入殮。在往生者腳邊焚燒小銀紙、庫錢、往生錢,做為往生者赴陰間穿山越嶺和渡河時的買路錢。銀紙要一張一張燒,不可太急,亦不可成疊焚燒,傳說一張一張燒猶如亡靈一步一步行走,太急或整疊焚燒則亡靈勢須狂奔顛沛,恐亡靈過度辛勞。


    邊說邊走,沒用上多少時間,就看到遠處三聯瓦房的屋頂,蒲偉抬高傘指著遠處那一家門麵房就說:“到了,那就是趙家米鋪!”


    老吳尋著蒲偉手指的方向看去,結果那家米鋪竟還是開張營業的,根本就不像是家中有長者去世,起碼連點白都沒掛,這他可不懂了,難不成還是這當地的風俗?


    蒲偉似乎看出老吳的疑惑,就轉身對他說:“那天我不知道你們到底能不能幹,這事也就沒跟你說清楚,其實趙家老爺子還沒死。”胡大膀正好和小七走上前,聽到蒲偉說這話,就趕緊瞪著眼睛說:“他娘的沒死來辦什麽白事啊?耍人玩呢?”


    蒲偉走到屋簷下避雨的地方,收起雨傘,坐在台階上。伸手從兜裏掏出一條量衣服用的那種木尺放在一邊,隨後竟又從衣服裏拿出一雙白麵鞋,那雙白鞋看起來很小巧,是薄底夾腳的小鞋。哥幾個看的奇怪,這幹嘛啊?怎麽穿開小鞋了?


    也沒跟哥幾個解釋,就站起來擺著一副奇怪的笑說:“走吧,我先去給趙老爺子量一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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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更!


    第二卷 紙人怪談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量命


    趙家米鋪在盧氏縣已經傳好幾代,從最初在此開了這間米鋪,一直到現在足有七十多年曆史,但依舊還在賣米。瞎郎中昨天曾說每次來給趙家老爺子送膏藥,那一次就二十塊,一包米才幾個錢啊?他們得賣多少糧倉的米,才能賺這麽多可以說是用來揮霍的錢呢?要說隻賣米就這個地方,這個巴掌大的米鋪,是不可能賺的這麽多錢。但明白人都知道這裏麵的事,蒲偉他心裏頭也清楚著呢。


    話說好多日子都沒如此涼爽,可惜趕墳隊如今沒有遷墳頭的活,一幫人挖古墓去了,另一幫則去跟著蒲偉幹白事,浪費這麽好關鍵是沒日頭的好天氣。雨天陰沉壓抑,雨水下的時間久了,地麵就自然積水,甚至都起了水霧,不僅是身體就連心裏也有一絲涼意。


    蒲偉穿著一雙小白鞋,腳趾頭被擠的都蜷縮鞋裏,沿著路邊鋪麵上的台階,每走一步都皺起臉。胡大膀站在雨中,看著蒲偉奇怪的舉動,撓著腦後勺就問老吳:“這家夥又鬧什麽洋相呢?好好的鞋不穿,非得擠著小鞋,這是幹嘛呢?”


    老吳他也不懂,除了年輕的時候在村裏去看過別人出殯,那都鄉下的土葬,儀式流程沒有什麽講究,執事人弄不好還是附近殺豬的,喊著都出怪聲了,根本就是瞎整。但蒲偉人家是三代職業幹白事的,做什麽事肯定是有他的講究,都到人家門口了也不好瞎問,就脫下雨衣,踏了踏鞋上的水,跟著就想進門。


    米鋪櫃台前站著一個年歲大約三十的瘦高個漢子,他見到蒲偉之後,趕緊走過來說:“你可終於來了,快看看俺爹還有多少日子吧!”


    蒲偉歪著頭對身後哥幾個輕聲說:“這是趙家二兒子趙青,現在是米鋪的掌櫃。”老吳聽後就對著趙老二趙青點了點頭,趙青則奇怪的看著他們問蒲偉說:“哎?這幾個人不是你平常帶的那些啊?這些是哪位啊?”


    蒲偉笑著解釋說:“原先那些兄弟,都因為油水不多各奔東西了,我前幾天還是孤家寡人呢。”然後抬手指著老吳說:“這位吳大哥,和他後麵的壯實漢子還有那小哥,那可是咱們盧氏縣趕墳隊的,老吳大哥還是隊長,他們是來暫時幫我忙的,也是給了咱好大的麵子。”


    不知為何蒲偉說話總是抬著老吳,把他說的還挺高興的,趕緊點頭說是,他們就是趕墳隊的。


    趙青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道:“哦!趕、趕墳隊?是,縣裏遷墳隊吧?俺聽說過,吳哥啊,估摸這幾天得辛苦你們了!”


    老吳趕緊說:“沒事,我們是跟著蒲偉兄弟來幹活的,不用說的這麽客氣,這幾天有事你就吩咐著。”


    見麵一通的寒暄,這才開始準備辦正事。


    由趙青帶路,直接就通過米鋪進入後麵的院子中。等進到院子之後,老吳發現這竟是內藏院,而且麵積不小,甚至還有小池塘,跟花園似得。周圍則是許多房頂鋪有青瓦的大宅子,這從外麵還真看不出來,簡直就是官老爺家的院子,可夠奢華的。


    老吳回頭看著米鋪破舊的後門,而一牆之隔的幹淨後院,池塘裏還有遊著鯉魚,宅子都塗著朱漆,怎麽看都不像是開米鋪的,那土財主也不過如此。但他剛才被捧的挺高,好歹還是趕墳隊的隊長,到處亂看不就讓人知道自己是個土包子嗎。所以隻是偷偷的用餘光看了幾眼,就跟著蒲偉走向東廂房。


    他還能悠著點裝裝相,那胡大膀可就看傻眼了,轉著他那大腦袋就到處瞎看,還大聲的跟小七說:“哎呀我說小七啊!你看著地方可太好了,太他娘漂亮了,你瞧瞧那房子,哎呦!還有池塘呢我說!咱們什麽時候能住這麽好的地方啊?”


    胡大膀這一通話說完之後,蒲偉和趙青走在前頭,他們並沒有留意,但老吳老臉瞬間就紅到脖子,咬牙切齒的都想錘死那丟人的胡大膀。於是偷偷回過頭,對著小七使個眼色,讓小七提醒胡大膀別再丟人了。


    小七卻沒明白老吳的意思,反而還接胡大膀的話說:“是啊二哥,這地方真好啊!”


    老吳還因為胡大膀和小七亂說話而感覺丟人,張青則推開東廂房的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蒲偉和老吳他們進屋。蒲偉卻擺了擺手,讓老吳和張青先等一會,然後拿起木尺,擦掉上麵的水跡,用腳跟頂住門框,然後邁出另一隻腳,用後跟頂在那隻腳的腳尖,不停交換頂著腳尖一步接一步往前走,老吳這時候才意識到為什麽蒲偉會在門口換成一雙小鞋,原來還真是為了量命。


    民間對於將死之人有很多講究,應為平常有事錯誤折壽,陰者當會查明再來,老人也得有吩咐後事的時間。那麽這個時間究竟是多少呢,幾天?幾個時辰?幾刻?那些都不知道,所以就有給將死之人量命一說頭。


    當家中老人快去了的時候,有兩中方法可以量命或者說是解救。一種被稱為搭橋,將一個一兩的酒杯盛滿美酒,取兩支老人平時用的筷子放在杯的邊緣直起形成三角型,隻有一次機會,如成,牛頭馬麵不再鎖魂,老人得一年壽命,搭橋者減陽壽。還有一種就是蒲偉現在正在做的,量腳印。至於這些方法準不準那我就說不好了,頂多是一種心理安慰,祈求逝者能多留一些日子。


    執事人這方麵的事懂的很多,老吳也不算笨,看到現也基本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他隻能站在外麵朝屋裏張望,目光隨著蒲偉腳步慢慢移向屋內的門口。


    蒲偉再臨近門邊之時就停住,保持腳下姿勢不變,拿出木尺放在腳麵上,慢慢的伸出去頂在門邊,仔細的低頭查看標尺。但隨後竟倒吸一口涼氣,標尺上麵不僅有刻度,還有許多小字,正好腳尖就對齊四四刻度,那是已經死去的意思。看來也是白量了,趙家老爺子已經走了,然後蒲偉放鬆下來,收起尺子慢慢的抬起腰,可麵前的屋內竟直直的站著一個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就在那一直看著蒲偉的動作。


    蒲偉先是因為麵前站著一個人嚇了一跳,但等看清那人是誰之後臉都綠了,不禁就叫了出來:“趙...趙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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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出沒~


    第二卷 紙人怪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冥尺


    趙老爺子光著腳身穿白色裏衣,看模樣是剛從床上起來,胸口的衣領有一大片汗跡,麵如死灰外行人看起來應該是快要不行了。可蒲偉離得近,他剛給趙老爺子量完命,趙老爺子應該已經死了。不管怎麽看,那都是一臉死人相。


    這時候趙青突然進屋了,從蒲偉身邊擠過去,扶住趙老爺子緊張的說:“爹、爹啊!你咋出來了!趕快回去躺著!”說完話就半拽半拖把他爹給弄進屋裏。


    結果就在趙老爺子轉身回屋的那一瞬間,蒲偉無意間突然發現趙老爺子手臂上竟有一片暗紫色的斑塊,他多年幹白事的,一眼就看出來那是屍斑,這麽看這老爺子的確已經死了,但,為什麽死人還能走出來?難不成...詐屍了?等蒲偉想到這,屋門已經被“咣當”一聲關上了,再看不到裏麵的情況,蒲偉下意識的又去看手中量命用的木尺。


    木尺還是蒲偉他爺,當年因為某些機緣巧合得到的,按他爹的說法,這尺子是專門用來量命的冥尺。雖然看起來隻是一把普通裁縫黃尺,但尺身細長兩麵都密密麻麻刻滿許多的符號和小字,每隔一段距離都有紅色的大寫數字,從頭開始看,就是一一、一二、一三,然後是二二、二三、二四依次往下一直到九九,其實蒲偉也不是太懂用法,這冥尺是他爹留給他的,教給他的就是量鞋尖到門檻的距離。但等真正來量命的時候,最大的距離不會超過五一,還有一大半冥尺用不上。蒲偉覺得可能是他使用的方法不對,這次給趙老爺子量命得到一個紅四四,小字陰逝,這意思是指著已經被勾魂陰界,那就肯定死了,但老爺子自己都走出來了,雖然有些異樣,但總歸是活著的。


    院子裏房簷短,胡大膀他們把雨衣脫在大門口,現在站在東廂房門外,被雨淋的從頭濕到腳。這身上難受自然就來脾氣了,埋怨道:“媽的,什、什麽事啊這是!那老頭又沒死,叫咱來幹啥啊?還不讓進門,想淋死你老子啊!”


    小七同樣滿臉都是水,但他卻挺高興的,瞅著周圍大院廂房說:“二哥別瞎說,你看這咋比孫大腦袋的宅子還好啊!還有魚塘哩!”孫大腦袋就是曾經盧氏縣的孫財主。


    老吳聽後笑著說:“啥魚塘?人家那可是池塘,有錢人家都這樣,孫大腦袋頂多是個土財,他懂個鳥,就他娘知道數錢,還好有自知之明提前上吊死了,不然現在肯定滿大街給別人掏糞坑呢!”


    因為提起孫財主,老吳不禁多說了些,也是那孫大腦袋太缺德,一件好事都沒幹。前幾年解放了,讓人給抄了家,鄉民也趁機進去搶東西,最後宅子裏糧食還有值錢的東西全被搶的精光,屋頂瓦片都捅破,門窗也都被人砸碎破壞了。最慘的應該就是孫財主家的祖墳讓人給挖個底朝天,他爹的屍體還被拉出來仍在一邊,可以看出附近鄉民們有多恨他。


    那一年趕墳隊還沒成立,不過哥幾個都在那附近,互相都不認識。去抄孫大腦袋家的時候,他們也都跟著參與了,就是去的有些晚,那些桌椅板凳實際的東西早都被搬走了,隻留下一些什麽稀奇古怪的玩意,看起來不值錢也不知道如何使用,所以就沒人拿。


    老吳鑽進後屋,竟從櫃子中發現一個上鎖的木頭箱子,拿起來分量還不輕。那天可把他樂壞了,抱著箱子跳後窗就跑了,可回家撬開鎖頭之後,裏麵竟是被一層皮革包裹住的麻將。原本以為是金條,結果大失所望,也沒當做好玩意隨手就仍在一邊了,那副麻將還留在趕墳隊宿舍裏。


    想起這些老吳還覺得挺有意思,但扭頭去看屋裏的蒲偉,卻發現那人竟愣在那看著手裏的尺子半天也沒個動靜。老吳他們哥三被雨淋的不行,老吳就忍不住探頭輕聲招呼蒲偉。


    “哎!兄弟,完事沒啊?我們能不能進去?這外麵可還下著雨呢!”


    蒲偉被老吳這一聲叫的回過神來,看著他們滿身的雨水,剛才想事太入神了竟把老吳他們給忘了,就趕緊招手,也不敢直說是自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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