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王婆婆已經留下來了,顯然是有遺憾的,所以我想要找到它的遺憾到底是什麽。大嬸告訴我,死亡的原因就是哮喘,這個病纏了她好多年了,一直也沒能夠根治,有時候跟我們聊天,說得激動了,快了一點,就會發作。而她就是死在自己家裏的,還是鄰居看到他們家的水龍頭開了一整天也沒人關,就喊王婆婆,又喊不答應,有點擔心老人出什麽事,就又把門給撬了進去看,結果進去看的時候,就發現王婆婆睡在陽台上,早就斷氣了。


    大嬸歎氣說,哎,肯定是死的時候打算開水洗衣服,結果一下子氣沒接上來,就這麽去了,樹老了根多,人老了病多,活到這個歲數也差不多了。王婆婆死了好幾個月了,我記得死的時候恰好是天兒最熱的時候,大概六七月吧。咦,對了,小夥子你們不是開發商嗎?你們問這些幹什麽?於是我和胡宗仁哈哈幹笑了幾聲說我們要先了解下情況再說啊哈哈哈告辭了。


    慢慢朝著居民區外邊走,一邊走我和胡宗仁一邊抽煙,然後我把整件事情稍微梳理了一下,把這個王壽碧老婆婆的情況,大致羅列出了一個較為完整的故事。簡單來說,大概是個單親母親,因為沒聽人說起過她的丈夫,當時搬到這裏來的時候兒子已經挺大了,可能在那之前丈夫因為別的原因離世了或者離婚了。不過這個本來也不重要。此外,王婆婆有哮喘,隨著歲數的增加會時不時的發作,死因就是因為哮喘,這也解釋了為什麽當我們遭遇到王婆婆攻擊的時候,它會選擇了讓我們無法呼吸的手段。幸好這個王婆婆不是心髒病,否則我們估計也就跟著她去了。王婆婆的死亡時間是大約五六個月之前,早已過了49日之期,結合早前在銀行裏客人的投訴以及保安師傅的目擊加上那幾段錄像和櫃員小妹曾經接待的時間來計算,王婆婆至少每個月起碼會去一趟銀行,並且在她死後,至少還去了一次櫃台。最後一個關鍵信息,就是這個王婆婆有一個兒子,這個兒子算得上是個不孝子,這跟他是否冒領母親的低保金沒關係,而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王婆婆之所以留下不肯走,就是因為自己始終無法取到自己的低保金,也就是現在的290,當初她記憶裏的260塊。


    這恰恰就是我最弄不懂的地方,你說這日子再困難,也不至於天天守望這260當著救命的錢吧,260都能幹些什麽啊?再怎麽貪財,也不至於把這260當作一個執念吧。所以想到這裏的時候,我和胡宗仁決定,無論如何,也至少要先和這個王婆婆的兒子見一麵才行,因為假設這王婆婆的執念真的在那低保金上,那能取錢的,也隻有她兒子一個人了。於是我們打算冒充租客看房子,給王婆婆的兒子打了電話。


    由於頭一晚是我打的電話,我害怕聲音被認出來,所以換了胡宗仁來說話。胡宗仁雖然撒謊沒我這麽厲害,但是畢竟也是在行裏摸爬滾打這麽多年的人了,這種沒文化的幫派分子,絕不是我們這種江湖術士的對手。於是我們在附近找了個麵莊吃了碗麵,順便等著王婆婆兒子的到來。很快王婆婆的兒子就歡天喜地的趕來了,見到他的時候,我和胡宗仁非常吃驚,照我們先前看到的王婆婆的鬼魂來看,它是個瘦小的老太太,加上家庭條件本來不好,兒子也算是不務正業,應該兒子也不怎麽富態才對,但是我看到王婆婆兒子的時候,發現他的身高至少是180公分,體重至少達到了200斤,他看上去精神不錯,並且說話非常老道,一看見我和胡宗仁,真當我們是租房子的人,先是笑嗬嗬的發煙給我們抽,然後渾然不知的跟我們吹噓他出租的房子多麽多麽好。


    我就問了一句,聽說那房子之前是個老婆婆在住,人是搬走了嗎?男人愣了一下說,對,搬走了,跟他兒子一塊兒住去了。我當時心裏對眼前這個家夥真是討厭得不行,不過我還得忍著。很快我和胡宗仁就跟隨他一起走到了2-2,在經過樓下院子的時候,我趁著這個男人不注意,對樓下那幾個大嬸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大嬸們也沒說什麽,隻是一臉詫異的望著我們上了樓。


    這是一個你能夠想像得到的老房子,進門以後就是一個狹窄的走廊,而這個走廊,卻被磚砌起來一個灶台,台麵是瓷磚的,也擦得挺亮堂,看樣子這就是廚房了。走廊的盡頭是一個小櫃子,看上去像是一個書櫃,但是櫃子的其中一扇門已經不知道哪兒去了。男人看我盯著那個櫃子看,於是說,那個地方以前是書櫃,不過你們也可以當作放衣服的地方,這一側下午能曬到太陽,放個凳子還能喝茶。


    從走廊進去是一個很小的房間,房間裏什麽也沒有就隻有一張沙發,沙發還是那種很髒很舊的,而這個房間連接著的就是臥室和陽台。臥室也比較小,小到隻能放下一張床。頂上的風扇已經有一片扇葉斷裂了,白色的牆麵泛出髒舊的黃色印跡,燈的開關是最老式的那種繩子開關,燈泡也隻是嵌入牆上的一個白熾燈而已。此外這個房間裏什麽都沒有。


    我走到陽台上對那個男人說,這玻璃都碎了,怎麽也沒補補?男人說這個根本就是分分鍾的事情,隻要我們租下來,那麽馬上就可以叫人來補。我又問,這些植物都死掉很久了,是不是很久沒澆水了。男人笑著說,因為那個老奶奶已經搬走很長時間了,沒時間照顧。我又問他,那你是她的什麽人啊?他先是一愣,然後說,我是房東啊,她隻是個租房子的老太婆罷了。


    我對胡宗仁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把這個男人帶到別的地方一下,我好看看這裏有沒有靈動。胡宗仁點點頭,就大聲問這個男人那廁所在什麽地方,別的都還好說,這上廁所洗澡總不能沒地方吧?男人說在這邊呢,你跟我來看。我說你去看就行了,我算算怎麽才能放得下我的東西。於是就這麽著,這間屋子裏就隻剩下了我一個人。我趁著現在迅速拿出羅盤,在屋裏的幾個方位走動了一下,很明顯就測出了靈動,這個靈動和先前在銀行裏看到的一模一樣,但是卻平靜了許多,甚至還帶著悲傷。


    本來我還挺討厭被人鎖喉的,而到此刻,我卻再也沒辦法生王婆婆的氣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案二十】三百塊錢


    單單從盤麵上來看,我是沒辦法準確判斷出王婆婆的鬼魂究竟在悲傷什麽,但是大致上能猜到一些吧,如果我有個這樣的兒子,我恐怕也覺得很悲傷才對。屋子裏的東西除了床板這些,基本上都被扔得差不多了,原本屬於王婆婆死後的最後一筆遺產,到了現在,無非也就是不知去向的一堆垃圾罷了。


    我收好羅盤,因為我覺得沒有再繼續測探下去的意義了,我和胡宗仁頭一晚和王婆婆的鬼魂打了一架,而今我們就在它生前的屋子裏,並且它也此刻就在我們周圍,卻病沒有對我們發起攻擊,這從某種角度來說,實際上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了。於是我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多,接著就走到胡宗仁和那個男人身邊,我問那個男人,這個房子租金多少?


    盡管租金並不貴,但是我對於王婆婆兒子的這種做法實在難以認同。所以我和胡宗仁打算乘此機會懲罰一下他,眼看距離下班時間還有這麽幾個小時,於是我提議咱們這就把房子給租了,然後我請大家喝茶。


    男人看我也是個爽快人,於是非常高興。胡宗仁悄聲對我說,咱們難道真要給這個家夥錢?我害怕我遞給他的時候我就給他臉上一拳了。我對胡宗仁說你要冷靜,這說到底也是人家的家務事,既然如此咱們就不應該用暴力來解決這件事。然後我笑笑說,當然,也不是完全不用暴力。


    我衝著胡宗仁聳了幾下眉毛,胡宗仁大概知道我又有鬼點子冒出來了,於是跟我說,那就聽你的吧。


    於是我們關上門離開,屋裏的東西已經被扔得差不多了,想要帶走一兩樣東西招魂都很困難,而且我此刻隻需要保證這個男人一直能夠跟在我和胡宗仁身邊,那麽就會好像我們在屋裏一樣,王婆婆應該是不會對我們做什麽的。在去茶館的路上我給許行長打了電話,說我們已經知道該怎麽辦了,希望她今天再麻煩一次,到了下班時間依舊把門都關閉,今天我要帶個人過來,事情今天爭取就解決了。


    也許是因為昨晚有些狼狽,許行長似乎對我們信心不大。不過目前除了我和胡宗仁以外,她自己也沒有別的辦法,她告訴我,門已經修好了,這次可別再弄碎了。掛上電話後,我又買了一包煙,在茶樓裏跟這個男人胡亂聊天,也說不上是臭味相投吧,因為起碼我和胡宗仁認為我們還是比他品性好一點,雖然我們也算不上好人,但是我們起碼對自己家裏人不會黑心到這個程度。混起來時間就會比較快,也許是因為這個男人知道今天就能夠收到租金了,於是他提議請我們吃完飯,我看了看時間覺得差不多了,於是就對他說,這樣吧,咱們先去一趟銀行,我去把租金押金的錢給你取出來,然後再去吃飯吧。男人絲毫沒有懷疑,高高興興的跟著我們去了。


    在路上我對胡宗仁說,這家夥塊頭太大,我是收拾不了他,這樣,待會我來負責喊魂,你就想法子把這個男人控製在atm機的周圍就行了,不能讓他跑掉,也不能讓他叫出聲來,你有什麽法子沒有?胡宗仁皺眉想了想,然後悄悄偷瞄了一眼自己的八卦袋,然後對我說,我這裏還有個小家夥,待會讓它出來抓住這個男人就行。我問是你自己沒事收集的那些鬼魂碎片嗎?胡宗仁說是的,幫我辦鬼案不行,收拾下活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到了銀行門口,許行長早就在那兒等著我們了。眼看天色就要黑下來,我低頭鑽進了隻關上了一半的atm機外的卷簾門。裏頭的玻璃門已經修好了,除了地上的縫隙裏,還偶能找到幾粒碎掉的玻璃渣子以外。我們走到大廳裏,其實大廳內已經空無一人了。這個時候男人才出現了一種不解的表情,他問我,這個點都下班了,怎麽不直接在櫃員機上邊取錢啊?我對他說,因為在取錢之前,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他疑惑的看著我,我告訴他,你還記得嗎?昨天晚上有人給你打過電話,說剛見過你媽媽?


    男人一下子臉色就變了,他手扶著椅子的把手,然後問我,那電話是你打的?我點點頭,然後告訴他,雖然在打電話之前我並沒有見過你媽媽,但是在那之後,我就真的見到了。男人有點激動的突然站起身來,大聲對我說,你胡說什麽?我媽媽早就已經…我接話道,死了對不對,我知道,我看見的就是你死去的媽媽,你從剛才看見我們開始,就一直在跟我們說屁話,你占用了你母親的低保卡,你還出租了她唯一的一套房子,你母親在哮喘發作住院的時候你甚至不願意去醫院探望,還怪周圍的街坊們多管閑事,你說說你這人都混賬到什麽地步了!


    我的語氣也加重了,這是情不自禁的,因為我也的確忍了他一個下午了。男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想要找言語來反駁,但是他知道我說的都是事實,而此刻他更在意的是我是不是真的看見他媽媽了。我說你媽媽個子不高,體形很瘦,有點駝背,每個月差不多就這個時間,就會來銀行裏取錢,260塊的低保金,我說錯了嗎?男人不說話了,站起來想走,胡宗仁一下子按住了他的肩膀,惡狠狠的對他吼道,你走哪兒去?今天這件事不說清楚,你別想站著走出這個門!胡宗仁本來聲音洪亮,而且發起狠來又挺嚇人的。胡宗仁退後兩步,取出一道符夾在指頭之間燒掉,然後把灰燼丟盡八卦袋,接著伸手到袋子裏,好似抓了點什麽東西似得,一把朝著男人坐著的方向丟過來。


    那隻是一個動作罷了,因為我知道他伸手進去的時候,就是把他自己袋子中的那個小鬼給擰出來了。看到胡宗仁這一係列怪異的動作,男人覺得很奇怪,但是卻又覺得不像是裝神弄鬼,於是他站起身來想要就這麽離開,卻在站起身的時候,好像被什麽東西給困住了自己的腳一樣。他幾度低頭想要看個明白,但是發現自己的腳無論如何都動不了。男人開始驚慌的大喊起來,胡宗仁給了他的肩膀一拳說,你要是再叫,小心我放別的東西整死你!


    於是男人不敢再動了,隻是把眼睛在我們幾個人之間來回掃視著。就這麽呆到了大約晚上9點半,行人開始漸漸變少了起來,和頭一晚一樣,胡宗仁依舊在門外點上了招魂用的香燭,而我也正如頭一晚一樣,在幾扇門上畫了敷,不過唯獨留下了修好的那扇電子感應門。因為今天的出發點又不同了,昨天是為了抓住它,而今天卻是為了讓它釋懷。我問那個男人,你母親的低保卡你帶沒帶在身上?他點了點頭,臉上還是充滿了狐疑和驚恐,於是我找他拿來了卡,但我並沒有問他要密碼,我隻是想要把這張卡還給王婆婆罷了,因為目前來說,王婆婆每個月的低保金,成了我認為唯一的一個執念,隻是我不明白它為什麽會在意這麽稍稍的260塊錢。


    等到香燭燃燒到一半,我把男人押著走到了atm機的一側,也就是頭一晚胡宗仁第一次躲避王婆婆站的那個位置,我要男人朝著王婆婆每次進來都直奔而去的那台機器跪著,並且告訴他,等會兒你母親出現以後,你要記得跟母親認錯道歉,作為兒子來說,你實在太不夠格了,然後當著你母親的麵就你在她生前的時候做下的那些錯事,認真賠罪。從男人的表情來看,他似乎不太相信待會真的能看到他媽媽,於是隻是敷衍的答應了我。


    胡宗仁問我可以了嗎?我對他點點頭,於是胡宗仁站在修好的電子感應門附近,開始念咒招魂。三遍念完,我察覺到了羅盤上的動靜,王婆婆真的來了。但是我們在場的所有人,誰也看不到他。我低聲對跪在地上的男人說,你快點喊你媽媽的名字,說媽媽我看不見你。他起初不肯,被我踢了一腳後,也隻能乖乖照做了。於是我注意到他每喊自己媽媽一聲,羅盤的反應就相對出現了一次波動,於是我要求他不斷的喊,直到把母親給叫清醒,果然在連續喊了十多聲以後,在我們麵前,開始出現了一個半透明狀,麵朝著男人站立的老太婆,正是王婆婆,和頭一晚有所不同的是,它的五官不再扭曲,而是出現了一個看上去和別的普通老太太並沒太大區別的容貌,而且它好像很木訥,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很顯然,這個男人並未曾料想到,真的能再看到自己的母親。所以我也理解他為什麽驚恐得哇哇大叫起來,通常大多數人看到很明確的鬼魂後,反應都差不多,隻是沒他這麽誇張罷了。如果他本身對母親很好的話,我覺得他也大可不必如此害怕,正因為他是知道自己愧對媽媽,此刻才叫得如此大聲。我捂住他的嘴對他說,你不要鬼吼鬼叫的,我剛才跟你說什麽你忘了嗎?好好跟你媽媽道歉,讓她釋懷了她才能夠超生,否則一輩子都在你身邊纏著你!男人開始連連磕頭,一個勁的對自己媽媽道歉認錯,不過在我看來這份歉意其實並不真誠,因為他的語氣當中,充滿了害怕。就這麽持續了很久,王婆婆原本木訥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微笑,羅盤上的反應也輕鬆了不少,但是我並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釋懷了,該不該在這個時候帶路了。


    就在這個時候,王婆婆的鬼魂依舊和早前我們曾在錄像視頻裏看到的一樣,直接走到了最末的一台atm機跟前,連續試了好幾次,想要取出260塊來。我感到很奇怪,不明白為什麽王婆婆還要取錢,於是我慢慢靠近它,把從它兒子手裏拿來的那張低保卡,放在了它的手指跟前,不過王婆婆至始至終就好像沒看見我和胡宗仁一樣,根本不理我們,所以我給它卡片,它也根本沒有動一下,而是反複按著那個縈繞了它很長時間的數字:260。


    這個時候,許行長也走到我的身邊,她低聲對我說,讓我試試吧。於是我側身站到一邊,並不明白許行長想要幹什麽。隻見許行長打開了自己的單肩包,從裏邊的錢包裏摸出來三百塊錢,在下一次王婆婆的鬼魂按下了260這個數字的時候,她伸手把三百塊錢遞到了王婆婆的手跟前。


    這一次王婆婆卻好像看到錢了,並且它還伸手接下了,但是從頭到尾,它也始終沒看過我們周圍的人一眼,就好像我們根本不存在一樣。不過她接過了錢,轉身顫巍巍的走到自己兒子身邊,伸手把三百塊遞給了他。他兒子用眼神問我該怎麽辦,我點點頭示意他應該收下,而此刻王婆婆的眼神裏雖然空洞,但卻顯得有些慈祥。男人跪著的高度和王婆婆站著的高度其實差不多,當男人收下錢以後,王婆婆有些開心的笑了一下,然後伸手摸了下男人的頭,接著就站起身來,好像剛才這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徑直朝著門外走,想要離開。


    我對胡宗仁點點頭,知道現在王婆婆戾氣已消,執念已了,也是時候安心上路了,而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明白,原來王婆婆執意想要取出那260塊錢,其實還是為了把錢給自己的兒子。而當我轉頭再看那個男人的時候,他正把頭埋在地上,雙手抱著自己的頭,手裏的三百塊錢因為太過用力,而被捏得像個小紙團。我歎氣一口,沒再理他,轉頭看到許行長,她正低頭揉著自己的鼻子,好像心有感觸一般。


    胡宗仁張著八卦袋的口子擋在門前,而此刻我也走到了王婆婆的身後,我取出紅繩結了一個繩套,念咒請王婆婆自己走到我的繩子中來,因為我想要帶她離開。王婆婆卻好像明白這一切了一樣,在走進我的繩子圈之前,她微微抬了抬頭,然後看了我一眼,再輕輕微點了一下頭。我對胡宗仁說讓我來吧,它不會再跑了,胡宗仁才站到一邊收回了縛在男人腳上的小鬼,我當著大家的麵,念咒送走了王婆婆的鬼魂。


    一切完成後,我從機器上撿起王婆婆的低保卡,遞給男人說,你母親直到死後,都還在擔心你沒錢花,你現在想補償什麽都已經晚了,餘下的日子,還是自己好好做人吧,別再讓你母親泉下不安了,也為自己打算打算吧。男人接過卡,捧在手上看了很久,然後微微點頭,點頭的時候,我看到淚水掉落到他的手心裏。


    事後我希望這個男人真的是在過自己的日子,隻不過那跟我沒關係,因為我和胡宗仁當天就收到了許行長的傭金,然後送胡宗仁回家。胡宗仁在路上對我說,咱們明天大概還得出來一趟哦。我不解的問他,還出來幹嘛,這事兒不是了結了嗎?胡宗仁搖搖頭,拿出自己的手機,按出信息後,湊到了我麵前。


    我一看,還著實吃了一驚。


    第一百七十章.【案二十一】重回起點


    胡宗仁的手機信息上,寫著非常簡短的一句話:“行動受製,你們小心。”發信人就是趙婧。雖然短短八個字,但是卻給我傳遞了一個非常龐大的信息。


    趙婧跟我和胡宗仁之間的關係其實是很敏感的,有時候我常常分不清到底是同夥還是敵人,如果拿她當敵人,但是以我和胡宗仁摸爬滾打這麽多年的觀察力來說,她的心性並不壞,現在正在做的這些事情,大多也是沒有辦法。但是如果把她當朋友的話,我卻不得不時時防備著她,生怕她突然在我們防備最鬆懈的時候,突然整些幺蛾子出來,要知道,敵對的雙方最容易的就是從內部瓦解,要不每年怎麽那麽多高官被舉報落馬呢。


    從信息裏這八個字來看,首先我能夠得到一個資訊,就是趙婧目前被限製住了,雖然未必是真的把她給軟禁了,但是她的一舉一動其實都是有人監視的,趙婧也是行裏人,對於這些基本的反偵察能力,她還是具備的。我問胡宗仁,這條消息是你什麽時候接到的?胡宗仁說,差不多就是今天下午咱們一起喝茶的時候,我不是離席去打電話去了嗎。我說你接到消息以後給趙婧打過電話是嗎?胡宗仁說是的,不過趙婧的手機已經關機了,所以胡宗仁也沒有貿然回複信息。


    假設我是趙婧的話,我發這條信息無非有兩個目的,其一是告訴我們有些事情出問題了,導致她受到了製約;其二則是給我和胡宗仁預警,似乎大的暴雨就要來到了一樣。而胡宗仁打電話回去的時候關機,則說明趙婧在此刻或許已經丟掉了手機或者被收繳了手機,正如她說的那樣,受到限製了。而她讓我們小心,則是在說有可能下一個遭殃的人就是我和胡宗仁了。於是我猜想,或許趙婧前段時間因為胡宗仁手腕上的黑印跟我們鬧翻之後,去成都並不是為了躲避我們,而是去為這件事要個說法,結果沒要成,反而讓自己身陷囹圄。我們目前和軒轅會之間的聯係,也僅僅隻有趙婧這一個人而已,先前馬道人的電話算是串號的電話,我們實際上也無法直接聯係到軒轅會的人,除非我們拷問我們的事主,因為他們在找到我們之前,是要先通過軒轅會的。不過那一來不但會打草驚蛇,還跟本就沒多大用,人家直接換個號碼也就行了。想到這裏的時候,胡宗仁跟我說,反正咱們二十四個案子辦完以後,會去一趟成都他們的總壇,到時候有些什麽恩恩怨怨,就一並了結了吧。我冷笑了一聲回答胡宗仁,咱們能撐到那個時候嗎?


    胡宗仁沒說話了,表情凝重。過了一會他說,不管怎麽樣,咱們也都隻能這樣做。我問他,那你的意思是,趙婧這個人,咱們到底救不救?胡宗仁說,不能說是救,隻能說咱們得幫她,不過目前為止她隻是行動受限而已,應該沒有多大的危險,師傅雖然死了,但是她的大師兄可是這次背後最大的策劃人,也就是那個馬道人,我想再怎麽不和,再怎麽無情,也不至於對自己這麽年輕的小師妹下手吧。我點點頭,心想胡宗仁雖然魯莽衝動,但是考慮事情的時候,還是粗中有細的。於是我對胡宗仁說,那就這樣,咱們按部就班來,但是私下裏多托人打聽下對方的深淺,這期間咱們就當沒收到趙婧的短信一樣。


    胡宗仁苦笑了一聲說,起初我也是這麽想的,不過你看這個。說完他把手機信息撥到了下一條,然後遞給我。我讀了一下,是一個並非手機號碼的長號段發來的,大概類似於那些短信群發器。信息的內容還是很有禮貌,說的是趙婧回壇靜修,此後剩餘的案子將短信通知,並希望我們心無旁騖,不要感情用事。說感情用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說胡宗仁,總之胡宗仁是挺像那種一衝動起來就不計後果的人。胡宗仁告訴我說,這條信息是趙婧的信息之後大概半個小時後收到的,人家限製趙婧,也沒遮著掩著,隻是用了個好聽的詞,叫靜修罷了。說完胡宗仁調到下一條,上邊寫著一個地址,一個聯係人的電話,並寫上了盡快聯絡。然後在末尾括號你,還加上了幾個字:“虎頭岩的岩”。


    我已經挺長時間沒看到這幾個字了,猛然這麽看到,還是有點吃驚。突然回想起起初馬道人留給我們的那首打油詩,洪崖洞的洞,東水門的門,虎頭岩的岩,江北城的城。前邊兩個已經被我和胡宗仁搗亂破壞了,但是後邊兩個卻一直沒有下文。胡宗仁對我說,你看吧,我就說了,該來的始終會來的,我雖然料想到軒轅會的人一定會把最困難的東西留到最後,但是咱們眼看這二十四個案子就快結束了,這會兒冒出這檔子事來,你說是不是命運弄人呢。


    命運有沒有弄人我是不知道,我隻知道這件事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不辦,即便我們並不知道這件事的背後到底有些什麽。於是我對胡宗仁說,你剛才說的咱們明天見麵,就是說的這件事對吧。胡宗仁點點頭說,你看那地址,寫的這條路,好像這條路就在虎頭岩附近對吧?我說是的,這條路上以前有兩個學校,一個職高一個大學,挺小的一條小路,也算是很老了,建設初期的時候這條路就存在了。胡宗仁說,既然地址上寫了這個聯係人是這家超市的負責人,那就說明是這家超市出了問題。


    我想了想,然後搖搖頭說,那不一定,既然人家在信息裏特別加上了“虎頭岩的岩”,這句話絕不是隨便說說的,關於虎頭岩,我們都了解得不多,當中肯定有貓膩。


    於是我把車停到了路邊,遇到難題的時候,我最容易求助的人就是司徒。我給司徒打去電話,得知鐵鬆子師傅最近有點感冒,司徒正在照顧呢。除了對兩位老前輩這情比金堅的革命感情感到可歌可泣之外,我還是厚著臉皮問了問司徒,對於渝中區的虎頭岩,你知道的情況能有多少,上次你跟我們說過一些,但是這次我還得再問得細致一點。


    司徒在電話裏想了想說,那一帶其實並不是什麽特別有靈性的地方,隻是因為當初在修建隧道的時候,想要炸掉一塊巨大的岩石,那塊岩石已經在那兒一動不動幾千年了,看上去像是一個趴著的老虎,而需要炸掉的地方,就是老虎的頭。除此之外,並沒有聽說那一帶有什麽了不起的傳說。我對司徒說,你知道那背後就是一個軍區醫院吧?司徒說當然知道。我說有醫院的地方都基本在附近有相應鎮壓的風水擺設,修在虎頭岩頂部的那個電子發射塔,會不會就是其中之一。司徒說看上去是挺像的,但是細想下來倒也未必,這醫院算是修在山頂上的,而這個山體原本就是虎頭岩的一部分,麵朝著嘉陵江,而嘉陵江的對麵就是洪恩寺,這麽看來,算是這座寺廟隔江而鎮了。我試圖多在司徒嘴裏挖出一點有用的信息,於是我問司徒,我們收到了當初打油詩裏其中一句作為信息,虎頭岩的岩,我和胡宗仁都認為人家不會無緣無故就把這句話給寫出來,所以這當中肯定有某種聯係,你還能想到什麽嗎司徒大爺?


    我很少稱呼司徒為大爺,因為大爺本身是一句罵人的話,加上司徒一直不承認自己早已進入大爺的年齡階段了。司徒說,如果你硬要摸索出一點關聯的話,那跟虎頭岩這個地方原先的名字或許有點關係。我一聽馬上來勁了,纏著司徒說清楚,司徒說,這虎頭岩在古時候叫做“臥虎嶺”,其實就是個巨大的石頭坡,虎尾就在你說那醫院一帶,虎頭就在如今朝著江麵的一帶,老虎本來不該打盹,所以臥虎通常形容的是一種無精打采。不過老虎這種東西,是五形之一,如果納入到我們道家的說法裏,無非就是白虎一說…


    說到這裏的時候,司徒突然停頓了下來,我原本聽得正起勁,他這突然的停滯讓我很不舒服,耳朵裏就隻剩下我車子應急燈那一下一下滴答滴答的聲音。於是我問司徒,你倒是接著說啊,愣著幹嘛?司徒說,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把你們當初的那首打油詩再告訴我一下,你等我下啊,我去拿支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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