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胡宗仁說咱們停下,那家夥現在就在咱們倆不知道誰的身邊呢。胡宗仁站定了腳步,嘴裏開始呢喃著咒文,雖然是輕聲念叨的,但是在安靜而且密封的放映廳裏,那聲音還是能夠傳得很遠。胡宗仁的這段咒文也是安魂咒的一種,目的是為了讓那些躁動的鬼魂安靜下來,起碼你先聽我說完的意思。瑤山咒果然比較管用,一段咒念完之後,羅盤上的反應開始恢複平靜,即便存在,也讓我察覺到安靜了不少。


    於是我們接著又繼續走,足足繞了這個放映廳一整圈之後,羅盤還是和之前一樣。所以我們覺得這個時候在這裏的鬼魂基本上是安靜下來了,起碼暫時不會對我們構成威脅,於是胡宗仁對我說,你這就上去開放映機吧,然後把那幾部電影連著放,那放映室的門楣上貼了符咒,小口子上也有,所以應該沒事。我點點頭去了,對於機械的操作我算是很有天賦,很快我就架設好了那個歪歪斜斜的三腳架,並且此刻我看到了那麵之前被那個放映員擺放在桌上電腦邊的八卦鏡。


    這是一個銅麵的八卦鏡,而且八卦是先天卦,在市麵上的八卦鏡當中,算不上是常用的一類。先天卦雖然有缺陷,但是卻是最原始的一種,所以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利用先天卦的師傅,往往都是比較厲害的師傅。八卦鏡的中心是一個凹陷的圓弧麵,和大多數八卦鏡一樣,那是為了聚光,把八卦之力利用類似太陽灶的原理集中到一點,這也是為什麽大多數鬼魂會懼怕被八卦鏡直射的原因。我把八卦鏡放到身上,因為說不定待會還用得著,而且反正也沒人要了我就做個好人給收了吧。鏡麵上的咒文我是認得的,也以此判斷了那位道場先生的門派,非佛非道非陰陽,人數很少,門派的名字是山川門,發源自秦嶺,光大於唐宋,清朝開始沒落,全國分散弟子不足百人,而在重慶,我所知道的人當中,也僅僅隻有一個師傅是出自此門,姓王,行裏人稱王老幺,聽說人是個奇人,穿上法袍後就是個高人,脫下後就是個喜歡聽川劇的暴躁老頭,個性剛烈愛憎分明,而且不大喜歡和道上的師傅們結交,救過人也曾因為他而死過人,他在行裏的名聲算得上是亦正亦邪,大多數人都不了解他,自然也不敢輕易去接觸他。


    所以多年以來,我屢屢耳聞,卻從未見過,更談不上接觸了,估計我和胡宗仁這種小角色人家也不屑和咱們結交。甚至連司徒這樣常年在重慶做生意的人,也對他敬而遠之。用司徒自己的話來說,有些人不知道底細,與其認識之後受其所累,還不如一開始就別去認識。所以雖然我不知道這家電影院的李先生是透過什麽渠道找到了這個王師傅,但是聯想到這個師傅後來介紹他去找的人竟然是軒轅會,如此一來,我更是打消了想要認識他的念頭。


    我開始對機器的角度進行調整,然後按照李先生先前教我的那樣,打開了機器,透過小口子看了看放映機投射到銀幕上的邊距,接著開始播放那三部電影。而當我回到放映廳裏的時候,胡宗仁竟然已經坐下了,而且那姿勢還是非常舒服的那種,好像真的是請他來看電影的一樣。看我走過去後,胡宗仁笑著說,包場的感覺還真是不賴嘛,要不要讓那個李先生送點可樂和爆米花來?我瞪了他一眼,雖然我心裏有些警惕,但是看了看羅盤,此刻竟然變得安靜了下來,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裏,我幾度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後還是把心一橫,管他那麽多,坐了下來。


    電影持續的時間比較長,由於不知道觸發那個鬼魂現出原形的那個點在什麽位置,於是我也不敢貿然的快進或者直接跳到《海角七號》那部電影,隻能默默的等著,這期間我們並沒有關上電影院的燈,畢竟也不是真的來看電影的。胡宗仁算是個大咧咧的人這我一直都知道,但是他好像把戒備的工作完全都交給了我,自己一個人在那兒津津有味的看電影,如果此刻我是一個有害心的鬼魂的話,胡宗仁絕對就是我的獵物了。


    我一邊不時觀察羅盤,一邊不時環顧四周,有燈光的條件下我能夠看得比較清楚,但是由於音響的聲音過大,我根本就聽不清周圍環境裏發出的聲音,這也讓我因此而更加緊張,於是明明是用來放鬆的電影院,在我看來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梅蘭芳》放映完了以後,我並沒有察覺到什麽異常,連播的電影就是《海角七號》,咳嗽這部電影播到一半的時候,我竟然發現胡宗仁睡著了。看著他那難看的睡相,我一時惡作劇心起,悄悄點上一支煙,然後把煙灰彈在了他那半張著的嘴巴裏。胡宗仁砸吧了幾下嘴以後,卻依然沒有醒來,於是我中指和拇指緊扣,用力在胡宗仁的鼻頭上彈了一下。


    隨著哎喲的一聲叫喊,胡宗仁痛得跳了起來。不過與此同時,我還聽到了另外的聲音,我很難形容那個聲音,像是一種重音,而如果要分辨的話,那是一個小孩子和一個女人的聲音。


    “嗬嗬嗬。”


    第一百五十一章.【案十九】海角七號


    我想胡宗仁也是被這個笑聲嚇了一跳,估計瞌睡都給嚇沒了。於是我們倆幾乎同時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轉過頭去,隻看到一個椅子的坐墊突然翻了起來,但是並未看到任何人影。那個椅子是有人坐的時候才會被翻下來,這種反彈上去,給我的感覺就好像剛剛有人離座了一樣。最可怕的是,那個翻起來的椅子,其實就在我們身後的那一排,而直到此刻我才意識到,原來我和胡宗仁坐著的位置,恰好就差不多是之前那個放映員和他女朋友被嚇暈過去的座位。


    但是即便如此,我們也並未感覺到有任何對我們身體的擾動,即便是羅盤,也僅僅是彈動了一下,繼續回到平靜。這下胡宗仁可不敢繼續睡了,於是他跟我一起,一邊警惕四周,一邊偷偷瞄一眼電影,但是我們倆在演到精彩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轉過頭來哈哈笑幾聲,然後繼續觀察,跟做賊似的。


    當電影演到這樣一個橋段,就是田中千繪在一場鄉裏間的聚會上,喝醉了酒,然後歪歪倒倒地睡在草地上,指著天上的月牙彎彎一邊哭一邊用日語罵道,連你也笑我的時候,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因為在我小時候,父母曾騙我月亮不能指,否則會被割耳朵,我也不知道這個愚蠢的謊言最初是誰發明的,不過就在我笑出聲的同時,我身後傳來了一陣嗚咽的哭聲。


    我下意識的轉頭朝著我身後的座位看過去,卻什麽都沒有,這時候我才分辨出那個聲音是從我左後方傳出來的,也就是我們進門後,恰好被護欄給擋住的那少數幾排座位。而那個位置恰好也被護欄擋住了燈光,在原本不算明亮的環境裏,那一帶就更加看不清楚。而即便如此,我也看到了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坐在最裏側,好像是用頭靠著護欄一般,從影子的輪廓來看,肯定是個女人,而且是個長頭發的女人,這就跟之前聽說的描述非常吻合了。


    胡宗仁也看到了,我們倆同時看到,要麽就是這個鬼魂主動讓我們看到,要麽就是剛才電影裏的那一幕,恰好就是觸發了它出現的一個關鍵。胡宗仁扯了扯我的衣袖,然後對著那個地方大聲喊道,你是誰,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那女人接著哭,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傷心,但是卻沒有回答我們的問題。胡宗仁又高聲問了一次,也是依舊如此。胡宗仁開始緩緩朝著它靠近,但是卻用手勢告訴我呆在原地別動,不過當胡宗仁越來越靠近這個女鬼的時候,女鬼的哭聲就漸漸變得小了起來,而且越來越沒了那種傷心的感覺,就好像是它開始對眼前胡宗仁靠近的這個舉動,更加在意。在大概胡宗仁距離它大約三米左右的時候,胡宗仁站定了腳步,開始試探著身子想要把那個女鬼看仔細,而此刻女鬼也完全停止了哭泣,隻是姿勢還是和先前一樣,好像是頭靠著牆壁一般。我看到胡宗仁把手伸到了包包裏,我知道他是打算拿出米粒或者香灰一類的東西進行一下試探,但是當他的手還沒伸出來的時候,那個女鬼突然用一種很怪異的方式,好像一股黑煙一般,非常快速的移動到了胡宗仁的跟前,在胡宗仁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那個女鬼重重的一推,胡宗仁朝著身後跌跌撞撞了幾米後,一下子摔倒在地,還朝後倒滾翻了一個跟頭。


    看到胡宗仁受到攻擊了,而此刻雖然我沒看見女鬼的樣子但是畢竟也算是現形了,因為它其實大可以用我們看不到的方式攻擊我們,而此刻卻讓我們看見,這說明它要麽是有恃無恐,要麽就是因為某種原因或者情緒,無法把自己藏起來。我把羅盤迅速放回包裏,反正此刻也用不上了,跑到胡宗仁的身前擋住他,此刻我站的位置距離那個站在走道上的女鬼也差不多是三米左右,我深呼吸一口,心裏快速念誦了幾次口訣以後,手裏抓起無字決,就打算朝著它的腦袋上打過去,可是在我衝到距離它不到兩米的位置的時候,一股抓拽感把我硬生生的拉住了,由於我是左手拿決,此刻我的右手因為慣性的關係,是垂在我身體的一側的。抓扯我的那股力量,也恰好就是從右手的袖子上傳來,我本能的低頭一看,地上站著一個胖嘟嘟的小男孩,看年紀大概也就兩歲大小的樣子,如果不是知道它是個鬼魂的話,我會覺得它長得很可愛,甚至很想捏捏他的臉。不過它眼神裏全是悲傷,但是麵上卻沒有表情,它的兩隻小手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袖子,好像是在阻止我把無字決拍到那個女鬼身上一般。


    所以我一下子猶豫了,其實我大可以先給這個小孩一決,然後再去收拾女鬼,相比於那個女鬼,這個小孩兒的樣子就顯得具體了許多。他穿著那種小孩子很可愛的圓領襯衫,外頭有一件黑色的毛衣,毛衣的外頭是一件白色的棉質馬甲,下半身由於孩子太矮的關係我其實是沒看清楚的,但是我注意到它並沒有穿鞋,在看到它的腳丫子的時候,我才驚訝的發現,在它站立的地方,地上有一灘濕漉漉的水漬。


    因為小孩兒並沒有直接抓到我的皮膚,而是抓住了我的袖子,所以我並沒有感覺到它的觸感,而是在發現那灘水漬之後,繼而察覺到了這個小孩兒身上的那件毛衣,毛衣也是濕漉漉的,好像還在滴水,頭發也是如此。所以我基本上就可以判斷出,這個小孩的死因一定是和水有關,多半就是淹死的。


    可是正當我在短短幾秒內想到這麽多的時候,身邊那個女鬼的位置又傳來了一聲尖叫,那種尖叫就像是一個聲音本來很大的人,喊啞了嗓子似的,聽上去粗獷又急促,我趕緊轉過頭來,發現那個女人已經向前走了一步,來到了距離我不到一米的地方。我正在猶豫這一決到底該不該打下去,或者說該打這個小孩還是該打這個女人的時候,這個女鬼突然伸手撩起了自己原本散亂垂著的頭發,那個動作似乎是要我看清她的臉,這一看不要緊,還真是嚇了一跳,就跟那個女工作人員形容的差不多,隻不過近在咫尺的感覺和想象上還是有不小的差別,心中的恐懼感遠勝於我早前的想象。而它的手指細長蒼白,指甲也是尖尖的,指甲蓋上絲毫沒有紅潤的血色,而且當它撩起自己的頭發的時候,我注意到它的頭發也在滴水,寬大略有些扁平的額頭上,也濕漉漉的沾滿了水珠,頭發很長我看不清她衣服的具體顏色,總之是淺色。在看到它麵容的時候,我出於自保,幾乎是本能的強行抬起了我的左手,打算先不管那麽多打了再說,就在我的手還沒能夠揮出去的時候,它突然鬆開了撩起頭發的手,雙手伸平,手指呈現爪狀,一下子重重的擊打在了我的胸口。


    所以下場是和胡宗仁一樣的,我也直直地被撞得連滾帶翻的後退了一段距離,而那個死小孩竟然在這個時候鬆開了我的手,以至於我的腦袋不偏不倚的裝在了走到一側其中一個座位的扶手上,好在作為的外邊是包了一層泡沫,否則這一下我絕對就是腦震蕩。而當女鬼伸手抓向我的時候,我甚至注意到它的手是好像穿透了我的衣服一樣,直接擊打在了我的是胸膛肌膚上。


    其實挨揍這種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就算是揍我的人是個鬼魂,那也正常得很。我雖然沒辦法直接用我精湛的格鬥技藝和鬼魂搏鬥,但多年來練就了一身經得住打的本領,就是這連續幾個翻滾的動作,加上腦袋被撞,讓我有點頭暈眼花。我掙紮著站起身來,順便拉了一把胡宗仁,再朝著女鬼的方向看過去的時候,發現她站在離我們稍高的幾步台階之上,那個小孩也不再剛才站著的位置,而是換到了那個女鬼的身邊,伸手牽著女鬼,那樣子若非本身知道是個鬼魂的話,我會覺得隻是一個帶著寶寶來看電影的媽媽。


    於是我們就這麽站著對峙,它們也並未進一步朝著我和胡宗仁發起攻擊,我猜測最初攻擊胡宗仁,都是因為胡宗仁靠得太近,讓它產生了危機感,就早前的幾次目擊情況來說,這個女鬼似乎並沒有主動去攻擊他人,而隻是讓他人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嚇唬人這是另外一回事,誰知道它自己是否認為自己的舉動嚇到了人呢。


    兩個鬼魂,兩個濕漉漉的鬼魂,從眼前的樣子來看,這一大一小的兩人,應該是母子關係,或者有一定的親屬關係。而從他們身上的水份來看的話,死因肯定是水了,說不定是跳河死的,誰讓重慶的兩條河都那麽大呢。很顯然胡宗仁也想到了這一點,於是他在我的耳邊輕輕說,咱們先退到安全的地方,商量商量再進來。


    胡宗仁的是語氣略微有些顫抖,好像他此刻很冷一樣。我點點頭對他說,好吧,先撤。


    而我才發現,我的聲音竟然也是一樣。


    第一百五十二章.【案十九】獨家新聞


    於是我跟胡宗仁一起,麵朝著那兩個鬼魂的方向,然後後退著挪動到護欄的邊緣,接著再慢慢朝著出口的地方移動過去。移動的途中那兩個鬼魂被護欄漸漸的遮擋,所以當我們看不見它們的時候,實際上我們距離出口的位置也不過就是幾米之遙。而走到出口跟前的時候,我才驚訝的發現,早前點在地上的蠟燭,已經倒下並且熄滅了。蠟燭原本的長度我們是知道的,所以從長度上來判斷的話,應該是我們剛剛進入內廳後沒多久,很可能就是在我被鬼魂撓了脖子的時候,蠟燭熄滅並倒下了。


    胡宗仁撿起蠟燭,並沒有細看,就推開了門。在我們倆走出門以後,胡宗仁迅速把大門關上,鎖不鎖其實意義不大,接著胡宗仁就把剛才那段蠟燭,又重新點燃粘在我早前結下的繩頭釘外邊。


    我問胡宗仁,你現在有什麽想法沒有,胡宗仁說,你有沒有注意到那兩個鬼魂身上的水?我說當然注意到了這麽明顯,這兩個家夥可能是淹死的。出現在這個電影院裏,很可能是在死亡的當天來這裏看過一場電影,而照咱們目前的情況來看,那部電影很有可能就是《海角七號》。


    胡宗仁說,可這部電影不是好幾年前的電影了嗎?我說是啊,所以這兩個鬼魂應該死了至少兩年了吧,因為這部電影是2008年的。胡宗仁說,但是有個小孩子啊,你說哪個爹媽會帶著這麽小的孩子來看電影,還看愛情電影。我點點頭對胡宗仁說,這也是我最沒能夠想通的一件事。胡宗仁也不說話,於是我接著講我的分析,我告訴胡宗仁,你也知道,水裏頭死的人常常會因為水本身禁錮的作用而得不到超脫,所以這種伴隨著死亡環境的鬼魂,例如它們身上的滴水,則比較不容易溝通,執念往往都很深。


    我看胡宗仁有點似懂非懂,於是解釋道說,如果說是去遊泳溺水了,那麽有大約一半的可能是遇到水鬼找替身,剩下一半就是運氣實在不好了。而它們既然能夠以鬼魂的形態出現,則表示它們並不是水鬼弄死的,加上這兩人都穿了衣服,但是卻沒穿鞋,那個小孩兒的衣服甚至是有些接近這個季節的穿著,試問這種天氣,到水裏去遊泳的人能有多少?更不用說是穿著衣服遊泳了。沒穿鞋估計是因為在水裏死的時候撲騰把鞋給弄丟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孩子先溺水,而後這個女人去救孩子,結果倆人都給淹死了。


    胡宗仁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開始搖頭對我說,那好像也不對啊,就是如果是因為你說的那個原因死掉的話,沒理由隔了這麽久又回來看電影吧。我想了想也對,但是我實在也不知道為什麽,按照我目前的推測來看的話,我也最多隻能想到這個程度了。


    胡宗仁說,要不這樣吧,因為現在咱們能夠肯定的,就隻有這個鬼魂和那部電影是必然有聯係的,那麽我們就去找找那個李先生,請他查閱一下在他們電影院開始增設午夜場之前,所有排片場次裏有過這部電影的時間吧。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胡宗仁的意思,他是想說因為這是一部早已下檔的電影,通常電影院為了賺錢都不會播放那種下檔的電影而會選擇正在上映中的新片,而且剛才李先生說的,它們開設午夜場也就是最近這段日子的事,雖然不可能一直都是這幾部電影,但是正是因為排到了這部片子的時候開始,電影院才鬧鬼。如果我們能夠查閱到這家電影院在早些時候《海角七號》本身在正式上映期間的班次表的話,我們就能夠根據那個時間,去了解一些那段時間發生過的事。


    於是給李先生打了電話,他果然膽小到不敢一個人呆在辦公室,於是我們還得專門到外邊去找他,然後再跟他一起回了辦公室。在辦公室裏他很快通過搜索的方式,找到了當初的場次表,並且他告訴我們,除了正在上映的那段時間之外,也隻有最近開設了午夜場後,這部電影又才重新得到播放,這期間別的時間並沒有放映過這部電影。


    所以這就幾乎算是確定了這兩個鬼魂的死亡時間,在此之前,這家電影院放映這部電影的時間是2009年的2月14日,20天之後下檔,那就是說這兩個鬼魂的死亡時間,是在2009年2月14號到三月初這二十天以內。於是我對李先生說,你讓我一下,我借用一下你的電腦。李先生站起身來,我開始用他的電腦試著結合幾個關鍵字,例如“2009、淹死、重慶”或者是“2009、二月、溺水”等字眼,查了很久卻也沒查到。人命的事,再小都是大事,而且這種這麽小的孩子都淹死了,這種一定會被媒體記載的,可是我不懂為什麽始終查不到,這個時候胡宗仁對我說,這個地方最靠近能淹死人的水源在哪兒?我突然一下醒悟了過來,於是把關鍵字稍微改了一下,明確的寫上了地名後再搜索,還真的彈出了幾條民生新聞。


    我對照了一下時間,發現和這個案子非常吻合,而且被打撈起來的死者,也恰好是一大一小兩個人,隻是新聞稿裏出於對死者的尊重,加上網民們也不見得能夠接受死人的照片,所以屍體其實是被打上了馬賽克,隻不過我注意到那個小孩子的屍體,盡管肚子上的衣服被微微撩起,皮膚也因為被冷水浸泡過久的關係,顯得有些烏青。但是我能明顯的區分出,照片上小孩死者的穿著,和剛才在放映廳裏抓住我手的那個小孩一模一樣。我對胡宗仁說,找到了,肯定是這兩人。於是我們開始閱讀起新聞的內容,果然和我的猜測相差很遠,並非孩子不慎落水,而根本就是自殺的。而且讓我覺得特別無法接受的,是因為這次離奇的自殺,竟然是母親抱著孩子一起跳水而死。


    看了新聞報道,我覺得我有些難以接受,但很快我們也明白了為什麽她會帶著孩子一起尋死的原因,新聞稿的最下方,有一個正在哭喊的男人,男人看上去很瘦,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看上去大概40歲左右,從那淩亂的胡渣看得出他已經好幾天沒刮胡子了,雖然看上去非常憔悴,但是卻穿著很講究,不難看出,他是一個事業上有點成績的人。而新聞稿的內容寫的是,情侶吵架,情人節當天看完電影後,這個女人就回家抱著自己的孩子投河自盡。女性死者的年齡還不到三十歲,既然是情侶,那就說明兩人是沒結婚的,但是卻有了孩子,這個孩子是不是女人之前結婚生的孩子?新聞稿上並沒有說。


    我早前多次提過,自殺的人本身是一種大罪,而自殺若不是有很強烈的執念的話,也基本不會走到那一步,所以很多人說氣話,說什麽自殺死了一了百了之類的,那是不可能的,自殺而亡的人,一定會比別的死法受到的罪責更大。我和胡宗仁都不怎麽喜歡接觸自殺類的鬼魂,因為想要送走它們,如果沒有從根子上化解它的執念的話,那一般都會很困難。但是那個孩子並不是自殺的呀,甚至說他是被自己的母親害死的,盡管這個年紀的孩子未必會有什麽執念,但為什麽他卻也一直都沒離開呢?


    我很快就想通了為什麽,我問胡宗仁,你還記得剛才在放映廳裏,孩子抓著母親的手嗎?胡宗仁點點頭說記得啊怎麽了?我說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死掉的媽媽過分想念自己的孩子,所以把孩子一直留在了身邊,這種看似關懷的做法,對於孩子來說卻是一種無形的約束,讓他找不到自己該走的路,導致如今想留的留不下,想走的卻走不掉。於是當我想到這裏的時候,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把那個孩子給送走,至於它的母親,那個女鬼,畢竟死於自殺,情況就比較難說了。


    我把得到的這些線索梳理了一下,和胡宗仁一商量,我們覺得那個照片上眼睛被打上馬賽克的悲傷男人,也許是事到如今世界上唯一一個知道全部真相的人。我們需要找到他,而化解這段執念,也隻能讓他親自來,因為我也實在不願意對這兩個可憐的鬼魂動粗。不過由於已經是一年多以前的新聞了,即便當時派出所調查死因的時候對這個男人留下過聯係方式,畢竟時間有那麽久了,能否找到的確是個難題。於是我想了想,打算直接致電這條新聞的媒體方,賭賭運氣,如果落款處的那個記者還依舊在這家媒體工作的話,那麽或許他還能夠回憶起當初寫下這篇新聞通稿的時候那些情況。


    於是我開始在網上查到了這個媒體的24小時新聞熱線,一般正規的報紙都會有專門給百姓提供新聞線索的號碼。打過去,隨著一陣彩鈴般的音樂後,一個話務員接起了電話。


    “您好,我們是某某報新聞熱線,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


    “你好,我想要立刻聯係一下你們的冉某某記者,我有獨家新聞隻告訴他一個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案十九】複雜關係


    也許是因為這個話務員幾乎每天都要接到很多類似我一樣的所謂爆料者,所以她一直在跟我堅持,說新聞需要經過篩選,如果人人都直接想找記者的話,那她們話務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其實我覺得她說得挺對的,但是我這種想要找到當事人的調查的情況,我不能直接跟這個話務員說,這種肯定就算是騷擾了。於是我告訴那個話務員姑娘,我說我是一年多以前你們新聞曾經報道過的那個投河自殺母子的家屬,我的電話改了,需要通知一下冉記者,而且我是真的有重要新聞需要直接跟他說,這是我們很早之前就約定好了的。


    話務員妹妹沒有說話,我知道她正在猶豫我這些話到底是真還是假,這個時候的人內心是最容易動搖的,所以我需要給她來個猛的。我用很堅定的語氣告訴她,事情當時發生了以後,冉記者是最早一批到現場的記者,他有我的電話,但是我沒他的。接著我就把剛才從新聞裏看到的那些內容,幾乎原封不動的告訴了這個話務員妹妹,到最後我甚至還強調了一句,你如果不信的話你就自己打電話問問冉記者,看他要不要聯係我吧。


    也許就是因為這句話,我成功的從這個話務員妹妹手裏套取了那位冉姓記者的電話。真希望這件事後來不會給她扣發工資。時間其實已經不早了,這個時候貿然的打電話給一個記者,討論一年多以前的一樁新聞,這樣的情況看起來似乎是有點像是騷擾。不過我相信如果那個冉記者真的秉承新聞工作者的信條的話,那他應該是會幫助我的。不過我感到更幸運的,就是一年多了,他竟然還呆在這個報社,這說明他的工作是認真負責的,由此看來,這個記者相對比較可信。


    在心裏組織了一番語言之後,我就按照話務員妹妹提供的號碼給冉記者打了過去。接電話的人聲音略微有些疲態,好像是已經睡下了。我先是問他是不是冉記者,他說是的。我說我是一年多以前你報道過的一個新聞裏的當事人家屬,我現在有些新的調查情況,我需要和另外一個當事人聯係一下,請問你還能不能回想起當初那個新聞發生的時候,你們是從什麽途徑得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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