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輕人對我們說,我就是吳某某的家屬,我父親現在是什麽情況。由於在他來之前,趙婧曾簡單的跟我們講了一下當時她打電話給這個男人的時候,他語氣上傳遞出來的一些信息。雖然並未能了解得很具體,但是如果換了我,自己家人因故去世了,我說什麽也不可能把屍體存在太平間一放就是這麽多天。而且我知道太平間的費用是比較高的,所以他如果沒有一定的財力的話,也不會這麽多天不聞不問。


    於是當下我陪著笑臉跟他說,吳先生,您先跟著我們去看了再說吧。於是我們一半請一半推的,讓他跟著我們朝著太平間走去。到了那個陰暗的走廊後,吳先生突然站下來說,這裏麵就是太平間嗎?語氣有點驕傲的感覺,的確如趙婧說的那樣,他似乎對父親的死亡並沒有多難過。我說這裏是太平間,你父親的遺體就在裏邊。吳先生拒絕再往前走了,他說,既然是放死人的地方,那我就不去了,既然你們說出了問題,要談賠償,那就在這兒談吧,我還有事呢。


    說實話,我這十幾年來,見過不少關係複雜奇葩另類的家庭,不孝子女也見識過不少,但是卻不知道為什麽,對於眼前這個家夥,我卻說不出的厭惡。因為一個家庭的親情最重要的紐帶就是血脈,作為兒子來說,即便是再怎麽不喜歡自己的父親,也不至於冷漠到這樣的地步吧。當我正打算騙他進屋的時候,胡宗仁突然說,吳先生,裏邊躺著的可是你父親,你既然來了,說什麽也該進去看一下吧。吳先生突然哼了一聲說,有什麽好看的,看了幾十年了。我父親遺體的情況具體怎麽樣你們說就是了,這人都死了也無所謂了,關鍵談談賠償就行。


    他的語氣之中流露出一種痞子無賴的味道,從他這麽年輕就開豪車的情況看來,這個家夥若然不是從小父母溺愛過頭的話,那他沒準就是個靠不正當生意迅速發家的家夥。胡宗仁冷笑了一聲說,你父親死了這麽長時間了,你這個當兒子的把屍體放在這兒不管,來了也不進去看看,這恐怕是有點太無情了吧。你要曉得,雷打不孝子哦!


    胡宗仁說的是真的,在我們經曆過的許多鬼事裏,不免都遇到過一些因為雷劈致死的例子。不過那一般都是送錢給我們賺的,我們心裏都清楚,雷擊之後,再大的鬼也會灰飛煙滅,連渣渣都不剩。而在中國人的思想裏,一般挨雷劈的人,要麽是做過很多傷天害理的事,要麽就是不孝子孫,這是連老天爺都要來懲罰你的意思了。眼前這個吳先生,囂張跋扈,冷漠無情,如果我是老天爺的話,那他肯定是符合被雷劈的標準了。


    但是當吳先生聽到胡宗仁這句話的時候,他竟然一下子發怒了,他開始伸手推搡胡宗仁的胸口,連續好幾次把胡宗仁都推到牆邊撞了幾下,趙婧和梁政委似乎想要去幫忙阻止,卻被我攔下了,我對他們倆搖搖頭,說讓他們別管這件事,因為這個吳先生和我不一樣,我是知道胡宗仁的脾氣的,就等著看好戲吧,這年頭,能有這麽勇壯的人確實不多了。胡宗仁笑嘻嘻的讓他推,每次被推得撞到牆上的時候,胡宗仁還會很銷魂淫蕩地“噢~~~”呻吟一聲,我也知道這是他故意在進一步激怒這個吳先生,這樣待會他揍起人來,才會更帶勁。眼下的情況,我知道一場毆打是絕對避免不了了,我就站在一邊等著看戲。


    直到這個吳先生一邊推搡一邊破口大罵,言語粗魯,髒話竟然比我和胡宗仁還多。但是中國人罵人,不管哪個地方,總是喜歡問候別人老媽,或是辱罵別人某個器官,所以當這家夥罵道胡宗仁的老媽的時候,胡宗仁終於不再嬉皮笑臉了,而是在那個吳先生下一次雙手推搡到胡宗仁胸前的時候,胡宗仁立刻一把死死抓住了吳先生的兩隻手腕,就好像早前吳先生的老爹抓住他那樣。


    吳先生掙脫了幾下,終於意識到胡宗仁力氣跟自己不再同一個檔次上,而且他甚至察覺到胡宗仁之前一直沒還手,其實就是在逗著他玩的時候,他臉上突然閃過了一絲驚恐,他結結巴巴的問胡宗仁,你…你想幹什麽?我看了看胡宗仁的表情,他的眼神裏已經出現了殺意了,此刻恐怕任何一點細微的驚擾都會讓胡宗仁變成一隻暴走的野獸。於是我伸出手,撫摸著吳先生的頭頂,就好像在摸一隻小貓一樣,我輕言細語的對他說,你別怕,他就是想揍你一頓而已。


    我剛說完,胡宗仁突然鬆開了吳先生的手,轉而用雙手分別從左右兩側捧住了吳先生的臉,然後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接著就用自己的大腦門狠狠朝著吳先生的麵門上撞了過去。媽蛋,胡宗仁這招還是跟我學的呢。


    這一下子撞過去,吳先生就倒地了,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嗷嗷叫喚著。胡宗仁順勢騎到了吳先生的身上,一隻手托起他的後腦勺,另一隻手開始狠狠的扇耳光,一邊打一邊罵,這些耳光是幫你老爹打的,打的就是你這個不孝子。連抽了十幾下之後,那個吳先生開始殺豬般的大哭了起來,雙腿也開始在地上亂蹬,直到這個時候,我才一腳踢在胡宗仁的肩膀上,把他蹬到了一邊對他說,好了別打了,再這麽打下去就出事了,而且人家老爹還在裏邊,你在門外打他兒子,你不怕等會老吳來收拾你嗎。


    不過顯然太平間的這兩道門是困不住活死人的,老吳沒有出來,估計也是覺得胡宗仁教訓得對。胡宗仁站起身後,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剛才那十幾個耳光,每一個耳光都清脆響亮震耳欲聾,他的手心估計也挺疼的。我一下子把蜷縮在地上捂著臉哇哇大哭的吳先生給抓了起來,問他說,現在你打算進去看看了不?你還談不談賠償?吳先生一邊哭一邊說,你們到底是幹什麽的,部隊醫院就可以隨便打人嗎?我要去告你們!我說好啊,等解決完這件事你就去告吧,記得調取我們打你的監控錄像啊,噢對了,這裏沒有攝像頭。


    說完我朝著天花板指了指,然後就卡住吳先生後邊的脖子,逼著他走進了太平間。大家都跟著進來了,梁政委心裏有陰影,於是走在最後,當他進門後,也回身鎖上了門,但是他自己卻一直站在門口那兒了,估計是方便等下逃跑。胡宗仁從我手裏結果吳先生,強行把他按著跪在了冰櫃的一側,即是起初那個醫護人員查看屍體的位置,接著胡宗仁一把拉開了十號冰櫃。


    緊接著吳先生就嚇得哇哇大叫起來,屁股著地連連後退。


    第九十三章.【案十四】獨自上路(加更謝謝池落語的皇冠)


    從吳先生驚恐的表情來看,肯定是因為看到了自己父親才這麽做的。正常人的話,看見死去的親人即便是不傷心難過,也不至於像他這樣。於是我轉過頭去看拉開的十號冰櫃,老吳的屍體和我們當時放進去的時候並不一樣,而是朝著吳先生的方向微微側著頭,半張著嘴巴,眼睛也是如此,用眼神直勾勾的看著在地上嚇得哇哇大叫的吳先生。


    死人我是見過不少了,死不瞑目的也有好多次了,但是我卻從沒見過一個屍體,一具已死的軀殼,竟然能夠在冷凍了這麽多天後,還能用眼神表達情緒。因為死人的眼神都是直勾勾的,好像雕像一樣,而此刻老吳的眼神裏,盡管隔著霧蒙蒙的一層灰白色,卻依舊能夠清晰的讀到他眼神裏充滿著的憐愛、憤怒、和失望。


    俗話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窗戶是用來感知美好的,我卻在老吳的眼睛裏,感覺到了深深的悲傷。這個時候,老吳的右側肩膀開始微微的抖動了起來,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是因為情緒的激動,還是因為想使力而使不上力。而吳先生在大叫一番後,開始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腦門子撞擊在地板上,發出咚咚的悶聲。胡宗仁走到他身邊,抓起吳先生的頭發,讓他無法逃避自己父親的眼神,吳先生趕緊閉眼不敢看,胡宗仁說,如果我數到三你再不睜眼的話,我就讓你父親的冤魂一輩子纏著你,你的餘生將會過得極其沒有質量,你信不信?一…三!話音剛落,吳先生趕緊睜開了眼睛,看著自己的父親。


    胡宗仁大聲吼道,你這個當兒子的,你對你父親都做過些什麽,我們全都知道了,現在給你個機會,好好跟你父親道歉,要是你說的話不老實,你看我怎麽收拾你,當著你老爹的麵照樣收拾你!胡宗仁聲音本來就很洪亮,加上之前又揍了他一頓,所以吳先生一邊看著自己父親的屍體哭泣著,一邊開始自己扇自己的耳光。


    他說,爸爸我對不起你,我不該在你生日當天當著所有賓客的麵對你發脾氣,讓你下不了台,我也知道那個女娃兒不適合我,我隻是跟她搞起耍的,我確實不該把這樣的女人帶到你的宴席上來。盡管說得陳懇,但卻沒有非常具體,我隻是大致上猜到了一些,應該是這個家夥帶了一個父親認為不好的女孩子到自己的壽宴上,然後還當著大夥的麵頂撞他,讓老吳覺得很傷心。


    胡宗仁按了一下吳先生的腦袋,問道,你接著說,別跟個癩格寶一樣,奪一哈跳一哈!癩格寶,就是癩蛤蟆的意思,這句話是在說吳先生,別像癩蛤蟆一樣,碰一下才跳一下,要他有話就一次性說完,別耍花樣。於是吳先生接著說,爸爸,我也不該每次回家來找你的時候都找你要錢,我也確實沒有辦法,房子雖然你給了我,但是車子的貸款有點高啊,我自己賺的那點錢實在不夠用。我插嘴道,你做什麽工作的?他說他沒固定工作,平日裏就跟一群朋友瞎混,打牌賭博,有時候幫忙給人家收賬公司湊人頭什麽的,每個月賺錢不多。我一聽怒了,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說,你他媽賺錢不多你還開這麽好的車子。


    吳先生哭喪著臉說,這不是因為這樣跟朋友在一起有麵子嗎,而且我爸爸又不是沒錢,從小到大我都是要什麽給什麽。看他說得一臉理直氣壯的樣子,我實在也沒有辦法多說什麽,因為在任何一個家庭關係裏,怎樣相處永遠都是家庭裏唯一的話題,而作為外人來說,我並沒有立場去審判老吳和兒子這樣的相處方式是否得當,我沒有,胡宗仁也沒有,任何人都沒有。於是我開始默不作聲,任由吳先生接著說下去。


    吳先生繼續邊哭邊說,說了很多內容,但大多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以我的邏輯來看的話,這些小事並不足以造成老吳的鬼魂在死了之後留存下來的執念,我和胡宗仁之前丟到屋裏的那幾根香煙,其實也隻不過是給老吳過了把癮而已,他最初也隻是借用了這樣的方式來引起旁人的注意,真正的執念和放不下,還是因為他的家裏人。


    說到家裏人,於是我問吳先生,你母親呢?我們在護士站也看到了你母親的電話,她和老吳之間關係也是像你們這樣相處的嗎?吳先生哼了一聲說,那個女人不是我親媽,我親媽很早以前就和我爸離婚了,這個媽,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吃著碗裏瞧著鍋裏,我爸去年剛剛查出來患病,她就開始一點一點的往外頭轉移我爸爸的財產,直到被我爸爸發現了,當時爸爸身體已經很差勁了,說要跟我後媽離婚,但是我後媽卻死活不肯,於是就一直拖到現在。胡宗仁問他,為什麽你後媽不肯?吳先生非常吃驚的望著胡宗仁說,當然不肯了!離婚後沒有夫妻關係我爸爸死了怎麽分財產啊?我突然心裏一陣冰涼,於是我問吳先生,那你這個當兒子的,為什麽不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幫你父親一把?吳先生愣了愣說,他沒有想過這麽多。


    胡宗仁又一次呼啦了他一巴掌,說你恐怕不是沒想過,你想的大概跟你那後媽差不多的吧?胡宗仁揚起巴掌又打算打下去,吳先生連忙對著老吳的屍體磕頭,他大概是以為我們事先都知道了,其實這些也都是我們順著猜出來的。我的餘光看到了梁政委和趙婧,趙婧表情麻木又略帶悲傷的站在那兒,梁政委則微微搖頭,非常無奈。


    胡宗仁又問,那你和你那個後媽為什麽這麽久都不來接屍體,你們想讓你父親爛在這兒啊?吳先生說,不是不接,是接了不知道該誰來辦。按理說配偶還在該配偶來處理,但是後媽又不管,人都死了還埋怨我爸之前沒立下遺囑,這幾天都在跑律師那兒打算多分點東西,而我也沒辦過喪事,家裏人沒一個肯站出來,我爸爸除了錢就沒別的東西剩下了,現在人死了,大家也現實,就不管了,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不管。胡宗仁臉色很難看,盡管這差不多和我們之前想到的情況並沒有太大出入,過程並不重要,主要是種種訊問已經證明了一件事,所謂養兒防老,很顯然老吳這一點完全沒做到,他不管是夫妻還是父子,都做得太失敗了。


    我忍不住同情地看了看老吳的屍體,他原本就一直盯著自己兒子看的雙眼漸漸閉上了,在閉上的時候,眼角竟然流出了淚水。嘴巴也跟著緩緩合上,但是頭還是側著,沒有改變。那樣子,就好像是一個失望透頂的老人,受夠了煩擾,此刻就想圖個清靜了。


    沉默了很久,整個房間裏隻剩下那冰櫃時不時因為電機的關係響動一聲之外,就隻剩下吳先生那帶著哀嚎的哭聲。胡宗仁雙手叉腰搖了搖頭,我知道他本不該學著我一樣,去進入別人的生活,去感受別人的悲喜,如果沒有認識我,他可能現在是個手藝精湛百鬼不侵的瑤山猛將,可此刻卻要跟著多愁善感,把這些千奇百怪各種理由交織著的人性,強行的套在了自己的人生軌跡上。


    胡宗仁看著我,我也看著他。然後我也搖搖頭,走到吳先生跟前,把他扶了起來。我對他說,在我說完這段話以後,你將會跟著那邊的梁政委一起,去找相關的工作人員辦理接屍體的手續,然後跟醫院結清費用,隨後你會在我們的監督下,找一個殯儀館辦喪事,我不管你要不要叫人來奔喪,包括你的後媽,你父親已經在這裏擺放了這麽多天,頭七已過,守靈毫無意義,所以今天治喪,明日出殯。你還會在那之後給你父親火化後的骨灰尋一塊墓地,好好安葬,我的話你聽明白了嗎?


    吳先生咬著嘴唇點點頭,我讓他說出口來,他說聽明白了。我又對他說,今天晚上在靈堂我和這位胡師傅會負責給你的父親帶路,你不用給我們什麽費用,管飯就行,帶完路後我們就離開,但是你記住,我們會盯著你的,如果今天我的要求有任何一樣你沒有做到的話,下一個躺在櫃子裏的人就是你。


    最後一句話我當然是嚇唬他的,我再怎麽也不會殺人滅口啊。但是這很奏效,因為有些人就是這樣,囂張了一輩子,就得找人收拾下。我對吳先生說這些話的時候,全程語氣都很冷淡,我也知道他內心並未悔悟,我和胡宗仁這其實算是介入人家的家事,這叫多管閑事,這也是我們不該收帶路錢的理由。


    很快吳先生就辦好了手續,期間他給他的後媽打了電話,說老吳要出殯了問她來不來,雖然沒聽到具體回答但吳先生很快掛了電話我猜想對方是不會來的。我沒有資格去懲罰任何人,除了梁政委沒有跟著一起以外,我們三個人一直和吳先生呆在一起,直到在靈堂準備就緒,由吳先生親自供過飯菜後,晚上8點的時候,我告訴胡宗仁,你可以去給老吳帶帶路了。


    胡宗仁搖搖頭說,我不帶了,還是你去吧,我太累了。


    我並沒有問胡宗仁為什麽,而是一言不發的給老吳帶了路,老吳走得很安詳,沒有了之前的怨氣,但也算不上釋懷,畢竟他直到從我手上送走,也依舊懷著遺憾,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原諒了自己兒子,而至於究竟在遺憾什麽,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帶完路後,我再次把我的叮囑告訴了吳先生,他連連答應,好像送瘟神一樣送走了我們,這期間沒有任何親戚朋友來奔喪,當我們離開靈堂,轉頭回望,隻看見吳先生跪在自己父親的靈前,一動不動。


    胡宗仁給梁政委打了電話,說事情辦妥了,斂房已經沒事了,你可以結賬了。而趙婧原本打算自己離開,胡宗仁卻搖下車窗把她叫住,問她說,要不要送你回去?趙婧猶豫了一下還是上了車,於是我打算先送趙婧。


    車開了幾公裏以後,我們期間一直沒有說話,胡宗仁卻突然開口:


    “趙婧,說說吧,你的背景到底是誰。”


    第九十四章.【案十五】層層迷霧


    胡宗仁這麽突然冷不丁的一問,不止是趙婧,連我都覺得有些詫異。不過我依舊沒有說話,因為我實在也很好奇,就目前我們所了解到的情況來看,我們隻知道趙婧必然和軒轅會是有瓜葛的,至於到底是什麽關係,關係的深淺程度,我們卻不的而知。然而軒轅會雖說目前隻是在對我和胡宗仁進行考驗,但終究也算是正式撕破臉皮了,相互沒有好感,甚至是說我們互相都在等著看對方的笑話呢。所以趙婧在這個時間段突然莫名的出現在我和胡宗仁的生活圈子裏,這不得不讓我們提高防備,甚至說,我們壓根就沒可能拿她當自己人。


    趙婧聽到胡宗仁這麽一問之後,先是裝傻,她很不自在的說,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胡宗仁告訴她,你就別裝糊塗了,既然軒轅會的案子都經由你轉接到我們手上,你還能說你們沒關係嗎?我們早猜到了,就是不知道你背後到底是誰而已。給胡爺一句痛快話,江湖兒女,別這麽婆婆媽媽的。


    趙婧半晌沒說話,也不知道是在繼續裝傻還是在做思想鬥爭,她應該是清楚的,我和胡宗仁早晚都會查明白,與其到時候直接和他身後的人刀鋒相見,此刻主動坦白不失為一個和我們修複關係的辦法。我也在此時刻意把車速放慢,然後在路邊慢悠悠的走著。


    “虎頭岩的岩,江北城的城。”沉默了許久之後,趙婧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覺得我沒有辦法繼續冷靜的開車,於是迅速靠邊停車,轉頭看著趙婧,但是我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沒錯,這句話正是當初馬道人丟給我們的四個句子中的最後兩句,前麵兩句分別是洪崖洞的洞,東水門的門。而這兩個地方我們也都曾去探尋過,也的確把這件事挖得越來越深,到最後我們不得不引起重視了。本以為我和胡宗仁去成都向軒轅會的師傅們攤牌之後,大家辦事情可以稍微敞亮一點,省得我還要日防夜防的,而當初馬道人的這幾句讓我們似懂非懂的話,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再在腦子裏想起過,此刻被趙婧這麽一說,我才突然意識到,這四句話裏,我們隻解決了其中兩個,還剩下虎頭岩和江北城。


    胡宗仁也很吃驚,他問趙婧說,那馬道人是你的什麽人?趙婧說,他是我的大師兄。


    道家手法雖然細分下來各有所異,但是根子上卻都是一樣的,細節上的變化若非深諳道法的話,行外人很難加以區分察覺,早前已經知道那位馬道人是淨明派的師傅,符咒抓鬼都在道家算是上流,而在第一次遇到趙婧之後,我和胡宗仁也曾分別打聽,卻隻打聽到了她的師傅,而我此刻才相互聯係起來,這位老前輩,也是淨明派的。


    胡宗仁問趙婧說,可是馬道人之前跟我們說過,他還有一個師兄,他自己也是因為愛上了自己師兄的女人,那個女人叫什麽來著。胡宗仁問我,我說謝冬梅。胡宗仁說,沒錯,既然他還有一個師兄,那他怎麽會是你的大師兄呢?趙婧說,馬師兄的那位師兄和我雖屬同門,但非同師。那是我們的師伯的收山地址,因為師伯去世得早,所以那位師兄就一直是跟著我師傅學習,因為他自己入門的時間早,但是我馬師兄在我師傅這邊又是排行老大,所以才稱之為師兄。趙婧說,而事實上因為自己早年是一直跟在師傅身邊學習,連馬師兄都見得很少,那位師兄甚至從未見過,隻是聽說過。


    我點點頭,行當裏因為尊重的關係相互稱呼師兄弟也算是常事。胡宗仁又問,可是你的那位馬師兄,不是說十多年前就已經退出軒轅會了嗎?我當年和我師傅邢崖子進入軒轅會的時候,就已經沒了你馬師兄這號人物了,他自己也長期自稱軒轅會的棄徒,這怎麽又搭上關係了?趙婧歎了口氣說,馬師兄的確是退出了軒轅會,但是這麽多年以來,他和軒轅會之間的聯絡卻從未間斷過,而我此番和你們相遇,也正是因為馬師兄的引薦。我問趙婧,他引薦什麽了?趙婧說,我也是軒轅會的一員。


    盡管出乎意料,但是趙婧此刻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把我和胡宗仁長久以來的疑惑給解答了,之前和馬道人打交道的期間,我始終都覺得有頭無尾,心裏總感覺有些事情沒有搞清楚,此刻趙婧說的話,讓我前前後後把這幾個月經曆的一切加以串聯,仿佛是得到了一個最為接近真相的答案,而與此同時,又一個可怕的疑問出現了,於是我思考了一下,問趙婧說,那麽,馬道人不親自來找我們,卻給了我們他的電話,接著又和你設下計謀走到我們的生活圈子裏,他究竟是用意何在?


    趙婧不再回答了,隻是沉默了一會後說,這一切,等該讓你們知道的時候,你們自然就知道了。我問她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都這個時候了還要跟我們賣關子嗎?趙婧說,不是賣關子,是因為她也不知道,馬師兄的行蹤一向比較詭秘,自己的事情也從不讓師妹摻合,說來說去,自己做這一切算是在報答當初馬師兄引薦的恩惠,否則自己也確實難以在行內立足。我冷笑了一聲說,那你覺得你現在立足了嗎?你大概是不知道軒轅會對我們兄弟倆的所作所為,要是你知道了,你還會加入嗎?


    趙婧又是一陣沒有說話,我們大家在這句話之後也都沉默了。很快,趙婧打開了車門,然後下車了,在關上車門後,他對著窗邊的胡宗仁說,軒轅會的案子,今後由我來負責通知你,你別管我加入了一個什麽樣的組織,我隻知道,我的師兄絕不會害我。胡宗仁大罵道你他媽的傻女人,你師兄不害你難道我們倆像是要害你的人嗎?你這麽做是在幫著他們害我們你知道嗎?趙婧不答,表情也有些複雜,這樣的表情我在彩姐臉上見到過無數次,基本都是我每次出門辦業務的時候,刻意叮囑她不要擔心,她嘴上說讓我小心但滿臉卻充滿了擔憂的樣子,所以我知道,當胡宗仁這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趙婧其實是動搖了,起碼是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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