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檢查藥材的時候,我曾注意到別的藥材數量都還挺多的。可是這棗子卻挺少,而且在塑料口袋裏,還專門放了一層薄薄的紙,紙上有些油膩狀的東西,紅棗易出油,想必那紙是專門用來吸油的,就跟以前的老月餅外邊包的那層紙一樣。我扯出鼻子裏的衛生紙,鼻血已經沒有流了,然後走到周大姐身邊對她說,你能不能想個法子把你老公先帶離陽台一下,我想仔細檢查一下這裏的這堆藥材。然後我轉頭對胡宗仁說,剛才檢查屋子的時候,誰想得到這些藥材沒準還有點問題呢?


    周大姐點點頭,然後走到張先生身邊,伸手撫摸著張先生的背,那樣子就好像在給一匹馬捋鬃毛似的,然後湊到張先生耳邊低聲說著什麽。張先生先是扭捏的晃動了一下腰,然後發出那種不情願的“嗯~”的聲音,接著吮吸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就挽著周大姐的手腕進屋了。周大姐在路過我們身邊的時候,對我們做了個口型,那口型的意思是,你們弄快點。


    等到他們已經被走廊的牆壁擋住以後,我迅速摸出羅盤,然後在地上畫敷結繩陣,把那些藥材都拿下來放在敷的範圍內,包括那堆紅棗。我開始用羅盤來回打著,而事實上的結果是,那些大包小包的藥材其實並沒有人和問題,正常得很,反倒是那一包幹紅棗,出現了比較強烈的靈異反應,非但如此,我拿起其中一粒紅棗,忍住不張嘴去吃它,鼻子裏還聞到一股子混合了棗香的腥味。


    這種腥味和我以往聞到過的鬼魂的味道不同,這個更像是下水道或是臭水溝的味道,但是很明顯,這種味道絕不可能屬於幹紅棗本身,那就意味著,這一袋紅棗就是影響到張先生性格大變的主要原因。但是我仔細把每一粒都拿出來單獨比對,因為數量原本就不是很多,而且棗子一顆一顆的,也比較好拿。相同的是,每粒紅棗都有著相同或者近似的腥味,但卻有其中的少許幾粒上才有靈異反應,而且這反應都還不弱。


    當我正在納悶的時候,周大姐從裏邊走了出來。於是我問周大姐,你老公是不是每天都要吃紅棗?周大姐說是的,自從他把這些藥材帶回家以後,幾乎每天都在吃。我說這裏沒多少顆了,那是說他吃得很凶嗎?因為據我所知,紅棗雖好,也不能貪吃哦。吃太多容易引起脹氣,也會升高血糖,凡事都得有個度才行。周大姐告訴我,吃得倒也不多,而且每次吃的時候,都會挑選著吃,而不是隨手抓起來就吃。


    於是我明白了,周大姐所謂的挑選,其實就是在選著吃那些沾滿了靈異反應的紅棗。於是我把那些有反應的紅棗都拿了出來,把剩餘的藥材和紅棗取出來放到敷的範圍之外,讓敷隻關住那些不正常的紅棗,仔細辨認,從外形上,就是撲通的棗子,但是從外皮的色澤來看,卻有點細微的差別。有的顏色深一點有的卻淡了很多。我伸出手捏了捏棗子,發現這幾粒棗子和別的棗子不同,更軟,卻又不是那種幹癟後的軟,而鼓鼓脹脹的,好像裏邊有什麽東西充盈了一般。而且這些棗子,統統沒有棗核。


    我輕輕剝開了其中的一粒,形成一個小口子,我本意其實是想確認這棗子裏邊到底有沒有棗核,因為有些棗子棗核非常小。但是卻在剝開之後,發現原本該是白色或者淡黃色的棗肉,卻是鮮紅色,好像血一般的顏色。


    我一生走南闖北,可謂閱棗無數,水分多的水分少的,個頭大的個頭小的,從新疆的棗到福建的棗,我都嚐過。可起碼在我自己的印象當中,我還從未見過棗肉是血紅色的棗子。於是我開始用手機上網查,看看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品種是這樣的,順便看看它的功效,有沒有會造成氣血過剩導致的溢出,從而讓鬼魂給鑽了空子的可能性。但是查了很長時間依然沒有結果。胡宗仁提議,要不咱們問問司徒師傅吧,他見多識廣,沒準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呢。


    我心想也是,如今的事情雖然算不上是非常危險,但終歸是自己知識缺乏,所以為什麽不問問知識淵博的人呢。於是我給司徒打去了電話,把事情的大致情況告訴了他,順便提到了這種奇怪的紅棗。司徒聽後也覺得有點稀奇,於是讓我給他拍照然後用彩信發給他。令我比較意外的是,司徒老爺子甚至還懂得彩信這種玩意。於是掛上電話後,我就給司徒照了過去。


    隔了一會,在我還在苦苦思索順便有一句沒一句的跟胡宗仁瞎扯的時候,司徒回了一個電話。我問他,你弄清楚這是什麽品種的棗子了嗎,是不是會導致氣虛撞鬼?司徒說,嗯…剛好不是,這種棗子可是大補啊。我說那不應該啊,你難道以前見到過有鬼附著在什麽水鬼上邊的嗎?司徒說,準確的說,這個棗子並不是一個所謂的“品種”,可能你看到的是幹棗子,但本身它其實是普通的幹紅棗,經過特殊處理後才變成這樣的。我問司徒,什麽樣的特殊處理。司徒支支吾吾的說,嗯…嗯…這個棗子吧,是陰棗。


    陰棗?那是什麽棗?於是我問司徒師傅,是不是就像陰米一樣,泡水後陰幹?因為我挺喜歡吃陰米的,重慶的陰米有賣的地方不多,每次我嘴饞的時候,就會開車很長時間去龍興的老街上去買很多回來慢慢屯著吃。司徒在電話裏對我說,你聞聞看那些棗子是不是都有股子腥臭味?於是我再度拿起來湊到鼻子邊上用力的聞著,還是臭水溝的味道,是那種溝裏積滿了水漬,很多年都沒幹的那種臭味。於是我對司徒說,是啊,這麽臭還怎麽吃得下去啊。司徒說,陰棗大多都是這個味兒,因為,那是女人養出來的?


    女人養出來的,這是什麽意思?司徒告訴我說,從古時候開始,皇宮裏的那些太監和太醫們,就會到全國各地去尋找一些已經進入生理期但是卻又是處女的女孩子,把曬幹脫水後的棗子,塞到女孩兒的下半身裏去,靠處女的陰氣和月事來養棗,原本幹癟的棗子通過一段時間的滋養,就會因為水分的關係重新變得飽滿,取出來以後再曬幾天,就可以吃了,壯陽的東西,以前的皇上都吃這個。司徒說,你剛才聞到的腥味就是這麽來的。


    我差點哭出來了,司徒你怎麽能這麽玩我這種無知的少年呢,還故意讓我聞你一把歲數的人了怎麽這麽欠揍呢。我想著惡心,於是就趕緊撒手把棗子給丟在了敷裏,但是我忍住沒有表露出來,我轉頭對胡宗仁說,司徒師傅說讓你來聞聞這棗子的味道。


    什麽叫好兄弟,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胡宗仁蹲下身來聞了聞,然後說,這味兒好別致啊,有點像我出汗的時候腋下的味道哦。我假笑著說,你是不是聞上去有種親切感啊?胡宗仁說那當然,臭豆腐還臭呢,可還不是一樣很好吃。於是我告訴了他一個殘酷的事實,這是陰棗,是女人用下身養出來的。然後我告訴胡宗仁,是處女養的,所以你應該釋懷一點。


    胡宗仁伸出舌頭做幹嘔狀,然後把陰棗丟了回去。我雖然惡作劇心理得到了滿足,但是事情還是依然沒有頭緒。司徒告訴我,你得想辦法找到當初抓藥的這間藥店,然後問問店裏的夥計這些陰棗是通過什麽途徑找來的,順藤摸瓜試試看,但是起碼有一點,那個做陰棗的姑娘,一定是不在人世了。


    掛上電話後,我把司徒的話轉告給了胡宗仁和周大姐,周大姐顯然也覺得這東西用來壯陽的話,還是口味太重了點。我跟她解釋說,很可能是當初製作這些陰棗的那個姑娘已經死了,但是這棗子幾乎芸集了她在世時期的一些精華,這棗肉裏到處都有她身體的一部分,所以如果說要留下的話也是很有可能發生的,我問周大姐說,你知道你老公當初抓藥的地方在哪兒嗎?


    周大姐搖搖頭。胡宗仁這時候對我說,你來看看這個。我走到他身邊蹲下,他正翻找著被我們移到一邊的那些普通藥材的塑料口袋,每一個口袋上都清晰的寫著,xx大藥房,小字:百年老字號,底下還有一排電話和地址。


    胡宗仁衝著我笑了笑說,你看,這不是找著了嗎?


    第九章.【案二】陰棗來源


    我對於時下那些號稱百年老字號的藥鋪實話說並沒有多大的感覺。我雖然推崇中醫,但我推崇的那些正兒八經的老中醫,而不是隨便擺張桌子,桌子上放個牌子,上邊寫著資深老中醫的那一類。中醫的牌子大多數是被這樣的家夥給砸了的。如今醫學發達,那種還有夥計抓藥的藥房實在不多見了。於是我問周大姐,知道這地址上的藥房位置在哪兒嗎?周大姐說知道,然後告訴我們怎麽怎麽走。


    我撿起一粒陰棗,用紙巾包著。知道真相後我實在不願意用手直接去摸了。然後對胡宗仁說咱們走吧,去那個藥房問問去。接著我叮囑周大姐,我放在地上的這個繩陣和敷都不要去動它,如果張先生待會來找棗子吃的話,你也別攔著他,既然現在確定了他是鬼上身的話,除非它不怕疼,那它是不敢碰這個東西的。周大姐答應了以後,我和胡宗仁就出門了。


    由於人生地不熟,所以即便周大姐告訴了我們怎麽走,我依然還是一路走走停停的問路去的。遂寧城並不大,但是即便如此,我還是花了不少時間。遂寧和很多擴建的城市一樣,都分了新城和老城,不巧的是這個藥店恰好就位於老城。老城的道路比較窄,路上的行人也很多,我也不敢一路按著喇叭走,因為我還是擔心會被揍,所以當我和胡宗仁趕到那個藥房的時候,已經是臨近下午四點了。


    我知道咱們今天是肯定回不去了,因為除去調查的時間,還有胡宗仁做法送魂的時間,就算一切順利,估計弄完也都是很晚了,所以一路上我還在看著哪兒有看上去幹淨點的酒店。到了藥房,其實店裏的顧客並不多,櫃台裏有兩個抓藥的夥計,一個歲數比較大,一個稍微年輕些。年輕的那位還在忙著在稱上看著藥材的重量,然後裝進紙做的藥包裏,非常熟練的折成一個小的四方形,然後放進塑料口袋,遞給外邊等候的顧客。而歲數較大的那個夥計則因為人數不多沒有很忙,就坐在靠近店裏內側的小板凳上扇著扇子休息。


    胡宗仁對我說,那個小哥還在忙,那個老的又在打瞌睡,咱們該問誰去啊?我說當然是問那個歲數大的了,睡覺什麽時候睡不行啊,咱們可耽誤不起時間。說完以後,胡宗仁就讓我把那顆棗子遞給他,然後他就走到櫃台跟前,衝著那個打瞌睡的夥計喊道,喂,師傅,麻煩你來幫幫忙。


    那個夥計有點不情願懶洋洋的站起身來走到我們跟前,我們和他之間就隔著一個玻璃的櫃台,櫃台裏擺放著很多小托盤,裏邊全是一些放得整整齊齊的藥材,例如蜈蚣,壁虎,蟬蛻等等。看上去惡心,可都是好藥。他問我們什麽事啊,胡宗仁掀開包好棗子的紙,這玩意是你們這兒賣出來的嗎?


    那夥計一看,立刻誇口說,當然了,現在整個遂寧城裏,抓藥的藥房本來就很少,有陰棗賣的可就更少了,他還強調說,這些貨可都是上品,每天吃一粒,那可真是帶勁啊!他說道帶勁這倆個字的時候,加了重音,還咬著牙齒,讓我感覺到是多麽的帶勁,就跟他自己成天拿這個當飯吃似的。不過他能夠一眼就認出來,說明這個人要麽就是在藥房裏抓了很多年的藥,要麽就是自己本身識貨,有一定的藥理常識。


    胡宗仁傻乎乎的笑著說,是啊是啊,我們就是覺得這個東西很好用,打算到你這兒來看看,再選點,你把你們現在的存貨再給我們看看吧。那個夥計說,這陰棗不好養,所以數量本來就很少,因此價格可不便宜哦。胡宗仁說,沒事,帶著錢來的,你跟我說這個就沒意思了。胡宗仁生性比我還痞,和這些市井上的人搭話,他比我看上去更沒有距離感,大概是那個夥計覺得胡宗仁是內行人,於是就轉身到那一排布滿了各種各樣小抽屜的藥價上,抽出一個抽屜來,放到我和胡宗仁的跟前。我仔細看了看,那個抽屜裏全都是棗子,不用說,也肯定都是陰棗,至少大部分是,難免也有濫竽充數的。


    顏色大小飽和度看上去都差不多,所以我們也很難分辨。於是胡宗仁對我說,拿你的羅盤來瞧瞧。我瞪了他一眼說,你瘋啦,這裏這麽多人。胡宗仁說你怕什麽,陰棗你都敢買,你還不敢檢查檢查嗎。那夥計聽我們說要檢查,然後立刻吹噓到,檢查什麽啊,我們這可都是上好的貨,一個月就隻能弄到十幾顆,再遠的話,你恐怕就要到成都去收了,都還不一定收得到!


    我問那個夥計,那你們這些陰棗都是從哪兒收來的?夥計說這個他就不大清楚了,得問問店裏的大夫。我指了指門口那個正在裝模作樣看醫術的老頭兒,問夥計說,你說的大夫是那家夥嗎?夥計笑著說,那不是,那是大夫請來坐堂的,就會點簡單的把脈什麽的,不敢下藥的。我笑了笑說,把脈還簡單啊,沒點功夫的人可學不來。說到這兒的時候,胡宗仁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然後開玩笑的說,哎呀,皇後您這可是喜脈啊~哈哈哈哈~


    除了最後幾聲他沒忍住笑出來之外,他的腔調很像是一個太監。我趕緊把他的手給掰開,要知道他的手可是摸過陰棗的。夥計看著也覺得好笑,然後就問我們,你們倆究竟是誰要用這陰棗啊。我楞了一下,然後對他說,你誤會了,我們倆不是那種關係…想想我跟他解釋似乎也沒什麽樣,反而容易越描越黑,於是也就不說了。我問店夥計,那我能見一下你們的老板嗎,就是你說的那個大夫。夥計疑惑的看著我說,你們不是來買陰棗的嗎,你見他幹嘛啊?作為一個夥計來說,這個家夥顯然話有點太多了,於是我開始有點不耐煩,翻出我的包包,把羅盤和包裏的一些符咒摸出來擺在櫃台上問他,你看看這是什麽啊,你知道我們是幹什麽了的吧,你這兒賣出去的陰棗有人吃了出問題了,所以我要找你們老板問問,看看怎麽把這事給解決了。


    那夥計楞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說,有眼不識泰山,二位稍等一下,我這就進去告訴大夫一聲。臨走之前,他還把那整整一抽屜的陰棗一起帶進了內堂裏。過了一小會,他出來對我們說,老板說讓你們進去,他出來的時候,手上就沒拿著那個抽屜了,也就是說,他把抽屜留在老板那兒了。


    進了辦公室裏,一個看上去五十多歲戴著厚厚眼鏡的中年人看著我們倆,說你們二位說我店裏的陰棗有問題,請問是怎麽個問題?他手上還握著一支毛筆,正在寫藥房。辦公室的一角擺放著華佗的泥像,從拜神的角度來說,我覺得這個中醫應當還是比較靠譜的。於是我就說你這個陰棗的來路好像有點問題,這不是你的問題,我們隻是想要找到你收購的這批陰棗的人在哪兒。因為我們有一個顧客吃了你們店裏的陰棗後,被女鬼上身了。


    那大夫停下手裏的事,然後問我,鬼上身,怎麽會這樣。通常情況下我的這些話讓別的醫生聽到後,一般會先流露出懷疑,但是這個大夫並沒有,正如我之前說的,很多老中醫因為傳承的關係,他們行醫治病之前,是要拜神的。因為中醫是結合了巫醫和道醫的精華而發展到現在,早年那些規矩很多正規老中醫還是在不斷的沿襲和傳承。於是我就把大致上的情況告訴了這個大夫,大夫看我們說得真切,加上自己本身應該也是個相信這些的人,所以他開始察覺到事情有點不妙了。


    應該還是有些私心在吧,如果這件事傳出去讓別人知道了,他們家店裏賣出去的陰棗吃了讓人鬼上身的話,那今後生意就不好做了,更別說是這種特別在乎聲譽的百年老店了。於是他拿起桌上那個裝了不少陰棗的小抽屜,走到我們跟前說,你們是說這些陰棗都是有問題的?胡宗仁說,倒也不是全部有問題,肯定造成鬼上身的隻是少量,但是我們需要檢查一下,而且在此之前你們已經賣掉的那部分,恐怕是找不回來了,也不知道賣給誰了。胡宗仁的意思我明白,他是在說,除了我們這次經手的那位張先生之外,可能還有別的買到這古怪的陰棗的人。


    那位大夫說,陰棗在我們這兒一直賣的不怎麽好,所以我們每次進貨都不多,現在能接受這東西的人畢竟也是少數,好多人連這玩意存在都不知道,談何購買啊。但是我確實沒辦法保證除了你的當事人以外還有沒有別人買了,這可怎麽辦好啊?我看得出他是真的著急了,於是我對這位大夫說,這樣吧,如果你能夠替我們聯係到供貨人的話,也許我們就能順著找到事情的根子了,目前我的當事人還隻是鬼上身,變得不是自己了,並沒出現別的攻擊人的症狀。說到這裏的時候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還在隱隱作痛呢。


    大夫說,陰棗需求量小,比較稀有,而且要那些女孩自己願意去做才行。他的供貨人就是遂寧本地的,不過是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她早前說自己每個月能弄到一點,但是最近幾個月我都沒能從她手裏收到貨了,斷貨了兩個月,也就沒聯係了。


    我趕緊問,那你有這個女人的聯係方式嗎?大夫說,有啊,這事現在這麽嚴重,等下我關店後我帶你們去找她吧。


    第十章.【案二】刁婦擋路


    胡宗仁悄悄問我說,司徒老爺子不是說,這陰棗是得處女來養嗎?我說是啊怎麽了。他說那這個大夫又說,給他供貨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這意味著什麽?我想了想說,四十多歲的處女麽…?胡宗仁甩了甩腦袋說,這個狗屁姚師傅,都找些什麽案子給我做啊。言語之中,滿是不爽。


    大夫站起身來,找來一個口袋,打算把抽屜裏的陰棗都裝進去,我攔住他說你別急,讓我先檢查一下。於是我把那些陰棗散出來放在地上,挨個用羅盤檢查,挺好運的是,這一堆大約二十多顆陰棗當中,隻有少許幾顆上有和我們帶來的那粒一樣的靈異反應。而且反應的幅度和方式在羅盤上看起來是一樣的,這就表明這些棗子的出處是同一個。於是我隻把那些有反應的連通之前我們帶來的那個裝在了一起,放進塑料口袋當中。我問大夫什麽時候動身,他說你們別著急,等我把今天病人的方子開了就走。


    於是我和胡宗仁在他的辦公室裏等了等,大約十多分鍾後,大夫才完事。他拿著那個小抽屜帶著我們走出辦公室後,對剛才跟我們搭話的那個歲數大一點的夥計說,咱們有事要先離開一下,記得鎖門,從現在開始如果有人來買陰棗的話就說沒貨了,這裏剩下的陰棗這兩位小兄弟檢查過了是沒問題的,但是也暫時別賣了,咱們沒弄明白東西的問題之前,不能再害人了。那夥計接過抽屜後答應了大夫,於是我們就出門了。


    我的車一直停在藥房的門口,坐了大夫的車去,這也省去了不少問路找路的時間。大夫在路上跟我說,他學醫是祖傳的,並沒有通過學校係統的醫學學習,而自己的行醫執照也是在早年前國家舉辦了一次對於民間醫學從業者的考核中獲取的。他告訴我們說,在他父親那一輩,雖說沒有什麽行醫執照的說法嗎,但是當時的醫生們要實誠很多,給人看病治病,經常也就隻收一點車馬費什麽的,在當地也算得上名醫了,有時候病人家裏窮,沒錢給,就送幾個雞蛋或者請父親在家裏吃頓飯什麽的,也算是給了酬勞了,他父親一直以來都跟他灌輸的觀念是,醫生不但要會醫別人,還得會醫自己,所謂的醫自己,就是別被誇讚和金錢買到自己的心。大夫說,懸壺濟世嘛,這個傳了幾千年的成語,是專門說醫生的,窮得叮當響,救濟世間人。


    大夫在車上的這一番話說得我很是敬佩,然後我問他,那你為什麽會做陰棗這種很偏門小眾的東西呢。大夫說,我這藥房也開了幾十年了,從我手上醫好的醫死的人都不少,所謂治病隻能治我看到的部分,也就是皮毛膚淺的地方,現在的大醫院都形成企業規模了,藥房也一個接著一個的開起來,中醫湯藥也漸漸被那些藥丸子代替了,雖然那些藥丸子也不少是中藥成分的,但是抓藥煎煮這種方式好多人都不再接納了,圖省事吧,所以生意確實是一年不如一年,我有店租,有家庭孩子要養,還有夥計們的收入也得保證,這才開始做陰棗。陰棗材料少,但是利潤高,雖然聽上去是挺惡心人的,但東西確實是好東西,也比較少見。大夫頓了頓說,給我供陰棗的這幾個人,也都是早年我父親開店時候的老客源了,所以他們送來的東西我也放心,咱們做生意不能沒良心啊,這棗子出了問題,我若是不聞不問,那可真是辦不到,祖師爺都不會原諒我的。


    他提到了祖師爺,應當就是在辦公室裏看到的那尊華佗的泥像。中醫拜神很多,有些拜觀音,有些拜扁鵲,有些卻是張仲景,不過張仲景大多是道醫傳承的人拜得比較多。在中醫的圈子裏流傳著一句話,心術不正的人是沒辦法學好醫的,所以傳統中醫的傳承人,一定都和眼前這位大夫一樣,就算被如今的形勢所綁架,但也是個心裏有底線,做人有正氣的大夫。


    說話間就到了一座矮房子前。房子的風格很像是上世紀90年代的風格,沒有電梯,樓層也不高,樓道裏全都是開鎖辦證一類的小廣告。走到三樓的時候,大夫就拍打著一個柵欄式的鐵門,鐵門裏是一閃漆成黃色的木門。大夫說那些出問題的陰棗就是這裏這家人的,我和胡宗仁站在他身後,心裏正想著這四十多歲的老處女該是什麽模樣,結果打開門以後,我看到一個有點駝背,一臉愁容,眼角有皺紋,頭發還有不少白絲的婦女,她頭發不長,用一個發箍壓住頭發,那樣子看上去很像閑人馬大姐裏蔡明的造型。我和胡宗仁默默對望一眼,心裏簡直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而大夫看到這個婦女後,就直接對她說,大姐,我找你有點事,最近這一次你給我的那些棗子出了問題。


    大夫歲數應該比這個女人大,但是這個女人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老很多,所以大夫還是稱呼她為大姐。進屋之後,大夫直接介紹了我和胡宗仁,說我們就是這次發現問題的人,然後我就把張先生和周大姐家裏遇到的事大致講了一遍。聽完以後,這個婦女眼神裏露出害怕的神色,然後歎了口氣,對我們招招手,帶著我們走到了其中的一個房間裏。這個房間的床被報紙給蓋住了,桌上也有些灰塵,看樣子已經挺長時間沒人住了,但是從牆上貼著的一些漫畫人物和明星海報來看,這應該是個女孩子的房間,而我掃視房間的時候發現,桌子的盡頭處,擺著一個小花瓶,裏邊有些假花,花的背後是一張搭著黑色綢布的遺像。


    遺像上是一個看上去呆呆傻傻的女孩子,看樣子也就十六七歲的模樣,於是我和胡宗仁才明白,這位遺像上的女孩兒,才是製作這些陰棗的人。可是既然自己的女兒在製作陰棗,而大夫又是從這個婦女手上收購了那批陰棗,那就表明說,這個女人指示她的女兒製作的嗎?


    婦女走到遺像跟前,點香燒香,然後作揖拜拜,接著雙手合十,愁眉苦臉的,用一副賠禮道歉的語氣喃喃的說道,乖女兒啊,你去就去了吧,怎麽現在還陰魂不散啊,你行行好,別鬧事了,該去哪兒就去哪兒吧…她的一番話,說得我和胡宗仁都覺得挺不對勁的,這自己女兒死了,先別管是怎麽死的,怎麽祭拜的時候說這樣的話啊,好像女兒是個包袱麻煩似的。胡宗仁率先忍不住了,等到這個婦女把香插上後,他就問她說,這麽說是你讓你女兒做陰棗來賣的?


    婦女看著胡宗仁點點頭,說你也看到我們家的條件了,窮成這樣,男人又死得早,大女兒又嫁人了就不管媽了,我沒有生活來源,每個月不靠著女兒賣點陰棗,我自己打打雜工,怎麽養活這家人?進屋的時候我就觀察過了,這家人看上去是挺窮的,但是那也不能成為利用女兒的身體賺錢的理由啊。胡宗仁說,你自己也是女人,你讓你這麽小的孩子去做這種事,你算是哪門子媽?他說得有點激動了,也許是因為女孩已經死了的緣故,盡管和胡宗仁壓根就不知道這個女孩是誰。那個婦女看胡宗仁發火了,她也跟著潑辣了起來,她昂著下巴,雙手叉著腰,氣勢洶洶的對胡宗仁說,你是誰啊?你跑到我們家裏來對我家的事指手畫腳的,關你什麽事啊?我也忍不住了我對那個婦女說,大姐你不要這麽凶,要不是這次我們的雇主吃了你女兒做的陰棗之後鬼上身,我們才懶得來管你們家的這些齷齪事呢!你知不知道你女兒人是死了,但魂兒還在呢,還上身到別人身上,弄得人家現在一家人都沒法正常生活了,我們本來可以不管這麽多直接把你女兒的鬼魂打個魂飛魄散的,是因為不了解情況才來你家找你問個明白,看看你女兒到底還有什麽心願沒了,你倒好,你自己這麽對你女兒你反倒還有理了是不?


    那婦女一看就是常常跟人吵架,而且喜歡撒潑的人。果然我這麽一說,她又開始朝著我咄咄逼近,一邊嘴裏不幹不淨的罵著,一邊指著我的鼻子說,怎麽樣,我就是喜歡這樣,我自己的女兒,我說了算,我生她養她,這不要錢嗎?沒錢她長得大嗎?當女兒的幫媽媽分擔一點家裏的負擔怎麽了,這個家也有她一份你知道嗎?你們幾個外人恐怕是搞錯了地方,竟然到我的地盤上來指指點點,你們算老幾啊,我家的事要你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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