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仁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於是我們倆就開車朝著化龍橋方向走去。


    化龍橋算是重慶的一個老地名了,相傳早年靖難之役的時候,建文帝曾經逃難到重慶,錦衣衛的追殺讓他無處可逃,隻能藏身於寺廟之中,這裏的寺廟,就是指的如今位於重慶沙坪壩區磁器口古鎮的“寶輪寺”,而寶輪寺的前稱,就叫做“龍隱寺”,指的是建文帝在這座寺廟中隱居。而建文帝逃難到龍隱寺的途中,經過的第一個地方,就是化龍橋。化龍橋曾經有一段古老的城牆,但是由於年歲太久而荒廢於雜草灌木中,即便是在那一帶生活了一輩子的老人,也很少有人知道城牆根的具體位置。相傳建文帝在經過城門的時候,為了不讓守城的官兵認出自己來,就在出城之前向佛祖禱告,結果佛祖顯靈,讓他漫天過海的出了城。於是後來這個地方,就被人們稱之為“化龍橋”。


    而在抗戰年間,因為重慶特殊的地形,化龍橋一帶多以高低不平的小丘陵覆蓋,日本人因為重慶位於長江的上遊,劍閣蜀道的南側,從哪一麵進來都會困難重重,於是至始至終都沒能打到四川境內,重慶當時作為抗戰時期的陪讀,許多政要名流包括蔣介石都在重慶,還有不少軍工企業,於是日本人心想既然陸軍打不進來,那麽我就轟炸吧,也能大大打擊當時中國國民政府的氣勢。於是就開始了對重慶長達數年的零星轟炸,為防止被炸死,重慶幾乎所有的山體裏,都挖了防空洞,而防空洞最為集中的,就是化龍橋一帶。


    所以在我和胡宗仁趕過去之前,我就隱隱覺得這個地址,其實是一個防空洞。因為盡管那一帶老房子特別多,但大多不會隻在地址上標注某某村某某號,而是應當是某某村,某某社,某某號,按照重慶地理的習慣,這種號數單獨存在的,要麽是臨街的門麵,要麽就是轉為民用的防空洞。


    我和胡宗仁在化龍橋附近四處打聽,花了點時間才找到這個地方,果然,那兒是一個防空洞。準確的說,那是一排並列在路邊的防空洞,周圍的洞子都出租給了商戶用於經營摩托車配件或是維修等生意。這類防空洞裏邊相對比較短,挖得不算很深,而且是重慶最老一批的民防工程,但正因為那時候的人善良老實,所以這洞子半個多世紀也都沒有出現過垮塌的危險。當我們到達時,那個地址上所指的防空洞,已經緊緊鎖上了卷簾門,周圍的商戶都還開著,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一時不知道是不是該破門而入了。胡宗仁提議,要不先打個電話給那個馬師傅吧,既然他叫咱們來這個地方,總沒理由讓咱們空手而歸吧。我抬頭看了看防空洞口子上方的招牌,招牌上原本應有的噴繪布已經被人撕扯下來了,撕掉的印子還挺新的,想必時間不會很久。考慮到待會可能要偷偷想法子撬開門,所以我們也就沒有去尋味周圍商戶,這家店以前是做什麽的。


    胡宗仁電話打通以後,告訴馬師傅我們已經到了這個地方但是鎖上門了,大白天也不可能讓我們在眾目睽睽之下去撬鎖,想讓馬師傅給個提示,或者如果他在裏邊的話就趕緊開門,不要磨磨蹭蹭的。馬師傅則歎氣一口,一副胡宗仁朽木不可雕也的感覺,然後對胡宗仁說,鑰匙藏在卷簾門的門縫地下,你們起碼也該先找找了再打電話來吧,真是丟你師傅的人哦。說完他又掛了電話,胡宗仁再打過去的時候,他已經關機了。


    我個頭比胡宗仁矮一點,於是我讓胡宗仁幫我在外邊盯著,我就趴下身子在門縫裏摸著。從門縫裏,我看到了光亮,這說明洞子裏是沒關燈的,同時似乎也是在告訴我,這是有人故意開了燈鎖了門,在等我和胡宗仁到來。摸到鑰匙之後我就蹲了起來,然後就打開了卷簾門。


    我和胡宗仁一閃而入的進了洞裏,然後我迅速把門給拉下,但並沒有鎖上。轉身看洞子內部的情況時,整個洞子裏空空如也,地麵上有櫃子被搬走後的痕跡,牆上貼著一張2007年的日曆,頂部有一個昏黃的白熾燈晃悠著,我和胡宗仁的影子也跟著搖晃,就在正對著白熾燈的地麵上,放著一個四四方方的,用紅色綢布蓋上,電腦鍵盤大小的盒子。


    胡宗仁正準備去看看那是什麽東西的時候,被我給攔住了。我說你別著急,沒準裏頭有鬼。按照我的經驗,這類防空洞裏,在盡頭處都有一個小的暗洞才是,暗洞通常會挖到山體裏,所以偶爾能有地下水,即便是沒有,也能因此給整個防空洞提供足夠的濕氣。可是當我找到暗洞的時候,卻發現被水泥混磚,牢牢的封死了。從水泥凝固的程度來看,起碼也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我這才退回到胡宗仁身邊,說咱們打開看看這是什麽。


    由於我和胡宗仁都是被人下過陰招的人,所以難免有點杯弓蛇影的。胡宗仁找來一根香,當成棍子一般,挑起盒子上的紅綢布,我這才看清,綢布下是一口棕紅色,棺材狀的骨灰盒。棺材對於中國人的含義是很別致的,本來有“升官發財”的祥意,這也是為什麽許多骨灰盒都會采用這種形狀,是為了眷佑後人,升官發財。


    胡宗仁問我,這棺材裏會不會我一打開就飛出好多暗器來啊?我白了他一眼,說你是不是張紀中的電視機看多了啊?他嘿嘿一笑,然後我倆就蹲下把那個棺材蓋打開。


    打開以後,看到裏邊的幾樣東西,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那個塑料的洋娃娃,就是我這個歲數的人小時候玩過的那種洋娃娃,眼睛還會隨著站立或躺平而自己睜開或閉上的那種。而奇怪的是,這個洋娃娃其中的一隻眼睛已經不見了,剩下了黑漆漆的眼洞,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我仔細看了看,那些深色的部分,如果沒猜錯,應當是幹掉的血漬。除了缺失了一隻眼睛以外,仔細看看,這個洋娃娃還少了一隻手指和右腳的腳掌。洋娃娃在盒子裏的姿勢,就好像是一個人躺在棺材裏一般,而洋娃娃額頭上貼著一張符,這張符我和胡宗仁都認識,就是一般尋常用來封印靈魂的符。洋娃娃的手環抱在它的腹部,手下壓著一張紅色的紙。胡宗仁看了我一眼,伸手抽出那張紙,我們看見上麵寫著幾行字:


    “洪崖洞的洞,東水門的門。虎頭岩的岩,江北城的城。”


    第四十七章.玄黃與蒼門


    看到這幾行字的時候,我和胡宗仁不由得對望了一眼。要知道,鄙人這一生,最痛恨的可就是猜謎遊戲。而且每次我和胡宗仁一塊遇到高手阻攔的時候,往往都給我們這麽幾句看起來像詩,卻又偏偏狗屁不通的句子。一年之前,我們挨個破解付韻妮老爹付強留下的局時,就讓我痛苦不堪。


    話雖這麽說,但我們還是得猜這些話的意思。從字麵上來看,這是一個簡單的排列組合,把重慶的幾個老地名,用類似詩歌的方式串聯起來。胡宗仁不是重慶人,但是在重慶待了這麽長時間,大多數這樣的地方他還是認識的。於是胡宗仁跟我說,這洪崖洞的洞,是不是在說,洪崖洞那個噴出水來的洞子裏藏了什麽東西啊?這東水門的門,是不是也表示這個門背後,有什麽東西,是下一個指引我們的線索嗎?


    我白了他一眼,對他說,洪崖洞早就變味了,現在是商業區,去那兒的人除了看看江景以外,基本就是衝著吃的東西去的,哪有什麽洞,早年商賈、吊腳樓、小孩子攔在半山腰找水喝的場景,都這年代了你莫非還能看到?我這可真不是在打擊胡宗仁,洪崖洞作為外地人來重慶一個必選的旅遊目的地之一,往往都是看了美好的宣傳片,而產生了一種非常虛妄的幻想,結果通常都是抱著希望而來,帶著失望而歸。我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洪崖洞就已經被規劃開發了,而從那個時候開始,那種老山城打著更,有滿臉皺紋的老人卷起褲腿挑著扁擔的場景隻能從那些電視劇裏麵追憶了。如今的洪崖洞,充斥著各種針對外地人的項目,例如什麽美食薈萃,或是巴渝工藝品展銷會等等,我身為一個地道的重慶人,雖然也偶爾會去洪崖洞,那也絕對是衝著那兒美味的烤肉串和雞翅膀去的,那滿臉塗黑的張飛牛肉,和那川腔大錘的老街糍粑,早已成為一種旅遊的表演項目了。


    我接著跟胡宗仁說,這東水門,是重慶的一道老城門,地方大概在湖廣會館一帶,但據我所知,那兒也不過就是個石頭城門而已,邊上立了個碑刻,這空蕩蕩一眼就能看個全部的門洞子,哪能有什麽東西可以藏在裏邊啊?我接著跟胡宗仁分析後邊的兩句,這虎頭岩的岩,虎頭岩這個地方是前些年修建嘉華大橋和高九路的時候才新設立的一個地名呀,因為炸山挖隧道的時候,山的形狀看上去很像是一個老虎的頭,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就該是這樣,而且虎頭岩地方範圍比較廣,而且算是一個交通要道,這樣的地方人流量車流量都會相對比較大,在這樣的地方藏東西,隻怕是你前腳剛走,後腳就被人給找了去。


    我搖了搖頭,接著說,而這江北城的城,那範圍可就更大了。江北城是以前和渝中區的重慶老城隔江相望的一座小城,也有城牆,古時候甚至在城裏還有駐軍和衙門,地方夠大了吧?連明玉珍都是埋在那兒的。再說了,現在哪還有什麽江北城啊?挖得都差不多了,變成中央公園和科技館大劇院了,每天都有不少人到那裏摧毀草坪,且不說真能藏得住什麽東西,這光是那個範圍,就夠的找幾天幾夜了。


    這幾行句子,被我一一這麽分析了一次,然後依次來推翻。這對於我來說,似乎這幾句話並不是字麵上的意思。而且還有幾件很重要而且我們無法忽視的事:為什麽留下這幾行字的人,要選擇一個棺木造型的骨灰盒?為什麽要在棺材上蓋上紅色的綢布?為什麽棺材裏躺著一個殘缺不全的洋娃娃?又為什麽這洋娃娃的額頭卻莫名其妙貼了一張道符?


    胡宗仁突然大聲說,這會不會是有人又給咱們下了套子吧?逗著咱們去鑽圈套?他的聲音本來就很洪亮,再加上防空洞裏回音比較大,他這一嗓子,還真是讓我驚了一下。於是我有些擔心了,胡宗仁的擔心並不是沒有可能,要不然為什麽那個馬師傅故意告訴了我們地址,卻在我們找來的時候,不見其人,之見到這麽個留下的東西呢?那不是在指引我們是什麽?於是我摸出我的羅盤,在原本就不算很大的防空洞裏來回巡查了好多圈,以確保我已經檢查過這個範圍內的每一個角落,但除了那口棺材和裏邊的洋娃娃之外,我根本沒發現任何靈動的現象。而洋娃娃身上有一種正在奮力掙紮,但卻因為受到束縛而無能為力的靈動,盡管我知道那個附身在洋娃娃體內的鬼魂暫時是出不來的,卻也不免有些擔心,因為眼前的這一切看上去,怎麽說都像是沒安好心的樣子。


    胡宗仁對我說,要不這樣吧,咱們先把這些東西拍個照,然後再想辦法帶走。這回既然連你這麽聰明的人都想不出答案的話,咱們就隻能麻煩別人了,我說誰啊?他說當然是司徒先生啊,他這麽博學的人,應該很容易就能猜透這當中的玄機了吧。你想想當初付強這麽厲害,還不是讓司徒師傅一個個給想法子破解了,這軒轅會的人,再牛也牛不過付強的,你要知道,真正厲害的人,是不會拉幫結派的,比如說我,哈哈哈。


    有時候我是真佩服胡宗仁這種大神經的人,和他在一起混的日子裏,他總給我一種感覺,就好像自己的命不是命似的。遇到什麽事都大著膽子衝,而且在衝之前還不給自己把後路想好,幸好他本人得到了瑤山道法的嫡傳,底子夠紮實,要真是個半桶水的話,估計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不過他這樣的家夥能順利活到今天還真是奇跡啊。所以當胡宗仁發出那自滿的哈哈聲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鄙視了他一下,然後跟他說,你就別在我麵前跟我吹牛了,咱們倆都是屬於在最低的階段混口飯吃的家夥,咱都別覺得自己厲害,真厲害的話,你也不會被人整得這副模樣了。


    胡宗仁翻過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背,然後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說那就先照相吧,於是我倆就七手八腳的給地上那些東西照起相來。照完之後,胡宗仁就當著我的麵給司徒打去了電話。他先是跟司徒在我邊上沒大沒小的好像調情了一番,然後才苦著強調跟司徒說,他這回可是遇上大麻煩了,接著才把自己最近這段日子遇到的情況大致上跟司徒說了一次。接著我就隔著電話聽到了司徒師傅的咆哮聲,於是我幸災樂禍的跟胡宗仁說,你看吧,我早說了讓你當初就告訴司徒師傅,你現在才說,不挨罵才怪呢。誰知道我的聲音被司徒給聽見了,從胡宗仁那句“啊?他在我邊上啊。”我已經得到了答案,接著胡宗仁把電話遞給了我,餘下來的幾分鍾時間裏,我也挨了一頓臭罵。


    司徒罵我的中心思想大概是,我不該發生這麽大的事都瞞著不告訴他,他正在想我們倆為什麽最近很少和他聯係了,結果我倆悄悄幹壞事去了。我急忙跟他解釋說,是胡宗仁一直不讓我跟你說破,這不關我的事。司徒讓我把電話免提打開,我打開後把電話放在我和胡宗仁之間,司徒說,這胡宗仁身上的八極印,很多年前的時候他也曾經聽說過,隻不過他並不是軒轅會的人,屬於對八極印沒有太大的了解,但是對“八極”還是所知匪淺的。


    司徒告訴我們說,如果按照胡宗仁剛才說的,目前他需要跨越的一關,的確如我們猜測的那樣,九成就是在坤位,而坤這個極位對於道家人來說是有不一樣的含義的。胡宗仁背上的八極印,乾位在正上方,艮位在正右方,而坤位是艮位的對角,也就是在正左方。但一般來說標準參照的後天八卦,是離位在正上方,代表著南,於是對應到胡宗仁的身上,正左方的“坤”其所指向的位置,應當是方位的西南方。司徒師傅說,八卦的排列方式分為了先天和後天種,順序不一樣,但是作為參照標準的話,還是要以當初洛書裏的元始八卦圖為準。


    司徒說,而所謂的八極,指的是對應到天上,八個方向的極限處,都有一道門。坤位在先天八卦裏,雖代表著西南方,但按照現今的方位來說,卻是東北方。東北方對於“坤”的,稱之為“蒼門”,所謂八紘之外,乃有八極,這個蒼門,就是盡頭的意思。司徒說,換句話講,這一道關如果你過不去,你就走到盡頭了。而坤位此刻所指,當是“玄黃”之意。司徒歎了口氣說,玄黃,除了泛指顏色之外,還有血流成河之意。


    血流成河?那是什麽意思啊?聽到這個駭人的詞之後,胡宗仁終於看上去有些緊張了。司徒說,一麵是盡頭,一麵是血光,就是說,這道關,也許是到目前你即將遇到的最為凶險的一關。至於這之後還有沒有更為凶險的,這誰都說不清楚,你起碼得先過了這關再說,這個六爻卦象,全陽或全陰,都是凶象啊。如果過不去,胡宗仁,你的小命恐怕都有危險啊!


    胡宗仁呆呆的站著,隔了一會,然後吞了一口口水,對司徒說,那這回我說什麽也得再麻煩你一次了,幫我一把!


    第四十八章.重逢的故人


    司徒對胡宗仁說,哼,我當然會幫你。語氣有些生氣,感覺好像是還在因為胡宗仁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他而不爽。司徒接著說,如果真是如你說的那樣,對方僅僅是因為你最近風頭正好,加上你又脫離了他們的組織,看你不順眼想要給你一個考驗加警告的話,我覺得這次動用八極印還是太過頭了點,這不擺明了是要弄死你的樣子麽?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還得罪過什麽人?


    胡宗仁皺眉開始回想,司徒在電話裏仿佛是看到了一般,說你不用想了,就你那副德行,要說你沒十個八個想弄死你的人,我還真不信。薑果然還是老的辣,司徒三言兩語,就把平日裏囂張的胡宗仁說得毫無還口之力。


    司徒在電話裏問我,你們再仔細跟我說說你們眼前的那口棺材,裏邊的東西。於是我把那些東西給司徒報告了一下,重點說了說那個身上殘缺不全的洋娃娃,和壓在洋娃娃手下的那四行字,並且我把我對這幾行字的理解告訴了司徒,我說我想不明白,洪崖洞、東水門、虎頭岩、江北城,這幾個地名實際上都是有名無實,並沒有所謂的“洞、門、岩、城”,起碼現在是沒有了。


    司徒說,這我就說錯了,這幾個地方還是有跡可循的。我正想要讓他跟我們細說的時候,司徒卻問胡宗仁,這件事現在除了你們倆和我以外,還有什麽人知道?胡宗仁說還有付韻妮和彩姐。司徒知道彩姐不是我們行裏人,隻是陰差陽錯和我這樣一個行裏人是戀愛關係而已。上一次跟刹無道的紛爭當中,彩姐已經無緣無故的被卷入其中,擔驚受怕,這點是我一直都非常懊惱的一件事。所以當司徒提議,當天晚上所有知情人一起吃個飯,好好商議商議的時候,我告訴司徒師傅,我家彩姐就不要來了,這些事,不應該讓她參與太多。


    司徒和我們的關係算是忘年交了,所以他當然明白我的本意。我告訴他我待會就給家裏打電話說一聲就行了,晚上地方在哪裏你安排吧。司徒說晚上就在他家附近喝排骨湯就行,還囑咐我,把那口棺材蓋好,紅綢布也蓋上,帶上一塊去給他看看,裏邊的東西盡量不要改變位置。我們答應了,於是就掛上了電話。


    胡宗仁有給付韻妮打去了電話,說晚上幾點幾點在司徒師傅家附近碰頭,眼看著這時間也接近了,於是我和胡宗仁就把棺材盒給收拾了一下,臨走前,我還再一次在整個防空洞內又端著羅盤查看了一次,以確保胡宗仁在抱起那口棺材的時候,這個範圍裏並沒有出現動靜較大的靈異反應。


    我拉開卷簾門後讓胡宗仁先出去,然後我再關上門,打開我車子的後備箱,讓他把棺材放進去,這個過程中,被隔壁店麵一個蹲在洞子外抽煙的小夥子看見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我們是誰的時候,我們就鑽到車裏一溜煙開跑了。化龍橋距離司徒家路程並不遠,隻是遇到了晚高峰,堵車堵得厲害。途中我給彩姐打了電話,告訴了她我們目前的情況,當她聽說有司徒師傅參與的時候,似乎是放心了很多。隻跟我說了句小心開車後,就掛上了電話。


    我們到達司徒家附近的時候,付韻妮已經等在那兒了。於是我們給司徒打電話,他說他正在過來,他告訴了我們一個排骨湯館的名字,讓我們去那兒找個角落點的包房等他就行。由於招牌很大,我們很容易就找到了這家排骨湯館,問服務員要了個二樓的包房,就坐下等著司徒。胡宗仁把我和他今天遇到的情況盡量用輕鬆的語氣告訴給了付韻妮,盡管如此,付韻妮還是緊緊皺著眉。因為從胡宗仁描述的那口棺材的樣子,付韻妮估計也不怎麽相信那玩意能輕鬆對付過去。


    過了一會,司徒上樓來了,推開包房門的時候,我們卻吃驚的發現他的左邊腋下夾著一根拐杖,腳上打著石膏,半懸著,看上去很艱難地行走著。我們看見他這副模樣的時候,都站起身來去扶著他,我問司徒,你這腳是怎麽搞的,怎麽就受傷了?我們和司徒有段日子沒見麵了,盡管平日裏電話常常在聯係著,但沒碰頭。司徒說,一點小傷不礙事,歲數大了骨頭就脆,稍微一點磕磕碰碰的,就給折了。我看司徒說得滿不在乎的,也就沒在繼續多問了,隻是叮囑他,你一個人生活,也不年輕了,平時還是多注意點。然後我還告訴他,把我和胡宗仁的電話號碼設置為快速撥號。司徒卻打著哈哈連連說是。


    我剛扶著司徒師傅坐下,背後就傳來一陣嗬嗬嗬的笑聲。我轉過頭去,卻發現,那原來是鐵鬆子師傅。本是故人相見,大家都很高興,但是唯獨司徒用拇指和食指揉著自己的眉骨,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樣。我和胡宗仁對望一眼,我們心裏都明白是怎麽回事,隻是我們沒人敢說出來罷了。鐵鬆子師傅一見到我們大家就連連拱手做禮,他本來就很愛笑,身材瘦是瘦了點,笑聲的尾音卻總有一股婉轉的上揚,聽上去他的笑就顯得特別快活。他對我們大家說,好久不見了,然後就揚起眉毛,指著付韻妮說,這就是付韻妮吧?付韻妮趕緊站起身來跟老前輩行禮,想來司徒師傅是跟鐵鬆子提到過付韻妮,隻不過,這次會麵,卻是付韻妮和鐵鬆子的第一次會麵。


    鐵鬆子坐下以後,就問大家這段日子過得怎麽樣,然後說他已經來重慶好幾個月了,一直沒機會約大家出來會會挺可惜的。這種對話的腔調和內容瞬間把我拉回了每逢過年的時候,家裏那些中年婦女們的氛圍裏。我對鐵鬆子師傅說,您歲數也不小了,也得多當心,日子過清閑點兒,別跟司徒老爺子似的摔著。


    誰知道我這話一出口,鐵鬆子師傅竟然挑高了眉毛,然後白了一眼司徒說,這還不是怪他自己,你說黃土都埋到脖子上的人了,還成天那麽愛玩,在穿上跳來跳去的,這下好了,摔下去了吧,腿摔斷了吧?我突然察覺到我好像是問了一個觸雷的問題,於是我尷尬的笑笑,然後斜眼看著司徒,他正紅著臉低頭玩自己的手指。鐵鬆子師傅突然伸手在我肩膀上掐了一下說,我在重慶沒房子,來了就隻能住在你司徒老爺子家裏,你說他房子那麽大,房間那麽多,他硬是說先前那個房間堆了很多雜物,騰不出床來,你說煩不煩嘛,這個死人!


    必須交代下,“死人”這個詞用鐵鬆子師傅的口吻說出來,那意思帶著一種嬌嗔,大概就是“死相,討厭”的意思。


    我實在不願意太過多去了解司徒師傅和鐵鬆子師傅之間生活上那些…嗯…細節,所以我就大聲招呼服務員過來點菜,順便把這個話題給叉開了。等服務員離開之後,鐵鬆子師傅說,我們來之前,司徒簡單把事情跟他講了一下,軒轅會的人鐵鬆子師傅之前有過一些零星的接觸。他說這個會的人倒也並不是奸惡之徒,隻是有點太過於自我,本事肯定是有真本事,但是內耗太大,比來比去就是在跟自己人比,這就特別沒意思。鐵鬆子師傅說,他自己閑雲野鶴慣了,本來也極少過問這些恩恩怨怨的事,上次幫我們都是因為司徒師傅的關係,所以自己自然也不會和軒轅會的人來往過多,到後來也就慢慢疏遠了。


    鐵鬆子還說,在那段日子裏,軒轅會的人曾經來找過他,想要邀請他加入,但是他卻拒絕了,也就是因為這件事,對方也知道他是個不愛管事的人,從此就不來往了。說完鐵鬆子伸手到懷裏摸出幾個三角形的符包來,遞給付韻妮和胡宗仁一人一個,給了我兩個,說讓我回家轉交給彩姐。他告訴我們說,由於司徒本身是個符師,畫符的本事可謂是很高的。而鐵鬆子原本是不學習書符的,隻是後來雲遊途中,跟著各種各樣派別的朋友學習了一些,且像他這樣級別的老道士,肯定都是得道的高人,也肯無私分享,所以這幾道符,雖然擋不住別人從中使壞,但卻能抵擋一部分別人暗地裏給咱們身上下鬼咒的可能性。


    鐵鬆子師傅笑了笑說,你們沒忘記吧,第一次你們來找我的時候,那個被我攔住不讓進門的女鬼,可就是別人強加在你們身上的。說完鐵鬆子師傅習慣性的搓了搓他下巴到脖子之間,那粒肉痣上的幾縷白色卷曲的小胡子,然後眯著眼睛,把符咒遞給了我們。


    由於我知道,這種來自於贈與且已經折疊好的符,一般情況下不要輕易打開。所以我向鐵鬆子師傅道謝後,就直接把符咒揣進了錢包裏。鐵鬆子師傅一臉嫵媚的模樣捂著嘴嗬嗬嗬的笑著,司徒也喝了一口茶,問胡宗仁說,我讓你們帶的棺材你們帶來了嗎?


    第四十九章.洪崖洞的洞


    胡宗仁指著我對司徒師傅說,帶來了啊,就放在車後麵呢。司徒罵他說,既然帶來了怎麽不拿進來啊,我這條腿給摔斷了,難道要我再下樓自己去看啊?胡宗仁傻乎乎的笑著說,這種店裏你抱個棺材進來,人家還不得在心裏把你祖宗都給罵個遍啊,再說了,我們又不知道你現在是金雞獨立的造型。


    司徒師傅一聲怒喝接著就是兩根筷子朝著胡宗仁的膻中穴飛去。胡宗仁哈哈笑著說,好了不開玩笑了,我這就去抱上來。說完他朝著我勾了勾手指,我就把我的車鑰匙遞給了他。胡宗仁歡歡喜喜的下樓去了。沒過一會,他就抱著那口棺木盒子上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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